ケイトレ | 麻烦
毕业后妄想
1
“有人追杀我。”周六晚，Trey开门就听到这句。“拜托，拜托，藏我一段时间。”
“Cater？好久不见。在我报警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Trey的手已放在手机上，转头看昔日的同学。
Cater已坐在地板上，牛仔裤脚是雨水泥污。脸色苍白，但对他扬起笑脸。
“真要报警？不要嘛，Trey君知道我不是坏人。让我喘口气。手机哪里充电？”
Trey看看他，终于叹气。
“你脚下有充电线。”
他去了又回，拿来干净毛衣和长裤。第二趟回来，Cater已换上那些衣服，Trey递给他热红茶。
“喝了茶再说。我说，你没卷进什么麻烦事吧？”
“唔……取决于你对麻烦的定义！”
“我已经后悔放你进来了。”
“好人做到底，干脆借我点钱吧。”
“不好意思。我家家训就是不要借钱给朋友，那样会失去朋友也失去钱。”
“但是我不在一周内拿出300万魔元就死定了。”Cater喝下那杯茶，笑着说。“如果，我说如果，Trey君不帮我，我只能自杀。自杀前会发Magicam圈你的！”
Trey瞪着他。心力交瘁地扶了下眼镜。
“Cater，现在杀了你，就没人知道你来过了。”
“哈哈，Trey君真会开玩笑！但是晚了哦。看，我手机开机了，通过GPS，债主随时定位我在哪……”
Trey夺过他的手机，挖下电池，将手机和电池一起扔进写字台抽屉并落锁。
“消消气。”Cater笑眯眯说，“Trey君，帮我度过这难关，让我以身相许都行。”
Trey摘下眼镜，用手背擦眼睛。看他眼中泛出红筋，Cater抖了下。
“别这样~”
“为什么找上我？”良久，Trey问。“上学时我惹到过你吗？”
“完全没有。因为是朋友我才来打扰的。”
“没你这个朋友。”
“诶。刚刚还说我是朋友的！”
2
毕业后，Trey回到家里的蛋糕房。
作为长男，继承Clover家蛋糕房将成为他一生的事业。对于这样的前路，Trey的心从未产生波动。
向来，他不擅长为自己的事萌生喜怒或主张。
从小到大未曾有特别喜欢的事，也没有特别讨厌的事。
有些东西他擅长，有些东西不擅长。有些人相处轻松，有些人不容易应付。这些事物的性质，就如“是白色”和“是热的”差不多，而与“喜欢”或“讨厌”不发生关联。
直到昨天之前，Cater Diamond其人一直属于“相处轻松”那一侧。但现在Trey看着床上背负300万欠债的老同学，默默将之划归为“棘手的麻烦”。
“早安~Trey君不戴眼镜的样子好稀奇。可以拍吗？可以发Magicam吗？”
去刷了个牙，回来Cater已经醒了。脸上带着枕头印子，眯着眼朝Trey微笑。
“别拍。好让你的债主看清我？”Trey来到他面前，手指点着Cater的额头。“你手机都被我锁起来，忘了吗？”
“忘了。怎么说？像做截肢手术的人幻肢还会痛。”
Cater下床。忽然抱住Trey的腰。
“我也去蛋糕房帮忙吧。Trey君都帮我还钱了，不做些什么不好。”
“停止自说自话。谁说帮你还钱了？我到哪里找出300万给你？”
“我想好了哦。Trey君只要把祖传的蛋糕房抵押给高利贷就行了。”
“听听你这是人话吗？”
Trey回头。Cater头发凌乱，眼下泛着青色。他用力拍拍Cater的肩。
“现在还很早。困的话再去睡吧。”
“睡不着了。”
“啊？”
“家里只要有一人起床我就睡不着了。从小的习惯，哪那么容易改掉。小时候我会帮姐姐们和妈妈准备早餐，也帮Trey君准备吧？”
Cater的家庭并不幸福。读书时Trey就影影绰绰知道。
因此背负欠款时无法得到家中支持、只能跑来找自己吗？Trey有认输的感觉。
“不必。我喝个茶、吃昨天卖剩下的蛋糕就行了。Cater你也只有这些哦。”
他下楼，Cater跟他进厨房。
“……话说。Cater你因为什么欠了300万？”
“这个啊。”
正在帮忙烧水清洁锅具的Cater沉默片刻。
“我弄丢了一只水晶鞋。”
3
毕业后，Cater以博主身份进入时尚媒体。
因为活跃又懂得分寸的个性，迅速积累人脉和工作机会。
一周前，他预订出席鞋履品牌Ténébreux的小型发布会。
会上将公布备受瞩目的新品，嵌有水晶的镜面高跟鞋。因全球仅一双的稀缺性，业内估价300万魔元以上。
本来珍贵的新品概不外借拍照。但Cater凭借熟人和该品牌公关搭上线，在发布会前借出那双鞋送往摄影。
“结果不知怎的弄丢了一只。发布会紧急取消，Ténébreu信誉受重创。呜呜，听说那品牌有黑道背景，我被老板悬红，如果不赔300万就要脑袋搬家……是真的脑袋搬家，不是像Riddle君很可爱地说的那种哦！”
蛋糕房开门时，Trey听Cater讲完了来龙去脉。
这个时候追问“那么重要的鞋子怎么会弄丢”毫无意义。他回过头。
“说到Riddle，你没想过向Riddle开口？他比我有钱多了。”
“是哦？说起来Riddle君也住这附近吧。可以安排我和他见一面吗？”
“也不必经我安排吧。”
Cater低头看着指甲，大声叹气。
“太差劲了，Trey君。预设我还不上钱，才不想掺和进来？”
“这么说是不是太难听了？别忘了你昨天睡在我床上。——午安。今天也是老样子，两片挞一磅面包？”
Trey包好面包给熟客递过去。熟客是住在附近的主妇，敏锐地竖起耳朵。
“谁昨天睡在Trey床上？”
“哈哈……没有人。”
“Trey这样的孩子真难得。有恒产，无不良嗜好，面包也烤得好。等我女婿死了就把女儿嫁给你。”
主妇开玩笑离开。Trey端走空盘，转身盘子差点掉在地上，Cater似笑非笑看着他。
“Trey君是好孩子吗？面包烤得好就是好孩子？”
“我看Cater你可以努力下。那家女儿相当有钱，替你还债轻轻松松。”Trey说，“我全部存款还没50万。”
“都说了可以抵押蛋糕房。”
“你再闹我真生气了哦？”
Trey将空盘塞回烤箱。打开冰箱拿出下一炉面团，忽然腰被抱住。
Cater的下巴搁在他肩上，猛吸一口带着黄油甜香的面粉味。
他呼出的气流让后颈发痒。因为紧张或别的，Trey心跳加快。
“……干什么？”
“他们会杀了我。真的。”Cater轻声说，“我只有Trey你了。”
4
一周六天，Riddle Rosehearts在蔷薇之国最好的私立医院工作。休息日他回家，走进Clover面包房。
“Trey。给我留了吗？——你为什么在这里？”
Riddle愕然收住脚步。Cater靠在门边，朝他抓手指算打招呼。
“Riddle君~更可爱了。有没有300万闲钱借我？”
“你正常点。”Riddle转头，“Trey，你解释一下Cater的事。”
Trey端来草莓挞，最好的瓷器新沏红茶放在Riddle面前。他在红发的青梅竹马对面坐下，Cater也坐在旁边。
“说来话长。”
“给我用一句话说清楚。”
“Cater欠了黑道300万。”
“哈？”Riddle猛地推开盘子看向Cater。“你去赌了吗？”
Trey苦笑，“我就说一句话说不清楚嘛。”
十分钟后，Riddle点了点头。
“会发生这种事，归根结底是Cater的错。犯错不受罚不行，Cater你去坐牢，用身体偿还吧。”
“不要。而且对面可是动用了黑道哦？”
“那你去找警察。警察会执法的，你找Trey干嘛？”
“辉石之国的警察很懒，蔷薇之国的警察又慢。等他们动起来，我被灌上水泥扔进珊瑚之海。”Cater强调。“我真的要死了？死前就听我单方面以为是朋友的人们无情的话，呜呜。”
“别撒娇了。”Riddle皱眉，咽下草莓挞后说。“Cater，债主联系你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Trey君一直锁着我的手机。”
“Trey，手机还他。让债主来，只要我们在，绝不会让什么黑道伤害Cater。”
Riddle凛然地发出争论。Cater余光瞥到Trey，几乎听到他心里的叹息。
“Cater也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双方坐下来好好聊聊，一定可以讨论出合理的还款方案。300万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数目。”
吃完草莓挞后Riddle离开了。Cater伸出双手蒙在脸上。
“Trey君，我们Riddle君认为什么事都能规矩解决的毛病随谁啊？”
“看你说的。绅士不履险地，Riddle绝不会让自己置身于你此刻的事态。所以无法理解你也是事实。”
Cater的眼睛从指缝盯着Trey的脸。
“可是你明白吧？黑道不可能和Riddle坐下讲道理，直接把我塞进车里、开车到谁也不知道的海边就行了。Trey君以后每年能到海边给我献花吗？”
“我说Cater。就那么喜欢海？”
Trey站起来，动作沉重地将他们用过的茶具和刀叉捡回托盘。
“我把手机还你，拜托你走行吗？”
“我不会走的。死也要死在我的朋友Trey家里。”
“唉。我就知道。”
5
梦里是小时候的自己。
冬天，壁炉还没生起来的时候，就要爬起来给姐姐们准备早餐。焦了的面包自己吃，还要加上粉红色滤镜，咬在嘴里冲过街角时，并没有撞到过转学生。不像可爱的漫画里，有双温柔的手将自己扶起。
那之后就睡不安。稍微听到响动就惊醒。
可今天不同。
今天Cater醒来时已正午，阳光满榻，Trey不知去向。
洗漱后下楼， 是休息日，店门关着，店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桌子没摞上椅子。Cater看到自己的手机放在桌上。
他开机，输入一串号码。
“喂？……是我。”
他肩头夹着手机低声说话，一边到冰箱，开门拿出牛奶对着嘴喝。
转头看到Trey拎着纸袋，Cater顺手把电话挂断了。
“早上好~Trey君。虽然已经是午饭时间，能做超辣的拉面给我吃吗？”
“好啊。”
“咦。今天这么好心？”
Cater在纸袋中看到自己来时穿的衣服。开衫，裤子，已洗干净，散发和Trey身上一样的柔顺剂香。
“Trey君。是让我走吗？”
“走之前吃拉面吧。”
说着Trey从外套内取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掏出纸片递给Cater。
“带着这个走。被黑道追上就给他们，利息我就不管了。”
Cater接过那张支票。慢慢垂下头。
“……抵押了店吗？”
“又不是高利贷，正规银行的贷款。数年还清，对经营稳定的店来说算不上要命的负担。”
“为什么？”
“没法对你见死不救。”
店内阳光刺眼。支票飘落在地，Cater忽然一把抱住Trey。
“别这么对我。”
“还能怎么对你？”
“打晕我，扔到过路的垃圾车上。随便处置我，有一万种方法永远不再看到我。和我纠缠不清，只为了能一次次推开我吗？恶劣、差劲，Trey君明明是这样的男人……明明不是好人，为什么要对我好？”
“让人不知说什么好。”Trey轻轻推开他的肩膀。“是你跑来找我的。”
“但是，Trey君猜到了吧。”
“……”
“猜到我的逃亡是演戏，才没收我的手机。真想舍弃我，把我交给找来的债主不就行了？”
6
毕业后，Cater以博主身份进入时尚媒体。
因为活跃又懂得分寸的个性，迅速积累人脉和工作机会。
一周前，他预订出席鞋履品牌Ténébreux的小型发布会。
会前，Cater接到另一家著名成衣品牌私密联络，请他偷出Ténébreux即将发布的水晶鞋。目的是捣毁竞争对手的发布会，并在新一季前复刻水晶鞋的设计要素铺量生产。
“我答应了。”
“能问原因吗？”
“毕竟以牺牲我的博主生命为代价，他们通过保险公司给我终身年金。”
“怎么说。Cater不想做博主了？”
“做博主好累。不想更新的时候也要更新，社交场合还要笑个不停，即使那样，只发个广告就收到生殖器照片私信。我也想和Trey君这样，过每天只和熟人见面的日子。”
因为倦怠，Cater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
“可以收留我吗？我很会干活的。”
Trey看着他叹气。
“但是，黑道不会找来这里吗？”
“那时候再赶我走吧，那时候再推开我吧。只要Trey君不想，我不会死在这里。”
Cater扬起脸说。
无疑，此刻在Trey心中，这个人仍属于“麻烦”那一侧。
但这是他的麻烦，他会想办法解决的。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