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想上班
现在是你的社交计谋在我之上。
熟悉的睁眼上班，通勤路上的地铁挤到不用手都没空间摔倒，间奥目海腾出手看了眼工作信息，赫然看见：「你今晚有空吗？」 对于以“今晚有空吗”开头的对话，目海即使不能下班也还是习惯性地先回复没时间。不用预判也能猜到内容是领导同事要对他的下班后日程痛下杀手，他宁可让这段时间直接被世界快进掉。 发信人表田里道？这人想干嘛？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会为了接触男主角变成活在健身房的人，结果是通宵加班的表田里道先绷不住社交面具当场聊爆，露骨地表现出了对他的怀疑。 目海心想，当不成一般熟人当一般嫌疑人也行啊，反正就是蹭点下班时间。 现在呢？怪事，表田里道好像突然又没有那么怀疑他了，是昨天那通电话的原因吗。 间奥目海像是事到临头才社恐发作，迅速地回复「我要加班」堵上了对方接下来的话头。虽然他本来没打算加班，但只要他最后真的去加班，那就不算说谎。 目海关掉手机以后长舒一口气：这样就好，他们之间这种距离感就够了，再靠近他和男主角也只会觉得不自在而已。 一大早他就像一块牛排放在铁板上煎，下班时间已经煎到了七成熟。下班前半小时领导有旨：碳烤牛肉就是要烤成炭，于是他又被架去加班的铁架子上火烤。 这便是任人鱼肉的社畜的一天，很多时候不是因为是你的工作才交给你，而是你能够做就成了你的工作。 “间奥前辈再见！”新入职的大学毕业生小鸟似地飞出大门。 “再见。” “还加班啊，间奥。”办公室组长出门前欣慰地看着他，“加油啊。” “好的，再见。” “拜拜啦，明天见！”隔壁桌的男同事们邀约去居酒屋，路过时和他挥挥手。 “明天见。” 下午六点，间奥目海在茶水间泡加班咖啡，不加班的同事们鱼贯而出，很快单位就要只剩下他一个人。茶水间魔王冷酷地挂断了大领导的电话，心不在焉地一一和同事挥手告别。 算了，反正他回不回家完全是凭心情。对目海来说家和公司都没什么区别，因为自己顺利回家的记录寥寥无几，大部分在回家途中时间就中断了。 所以有时候他干脆就连下班通勤这一步都跳过，直接在公司办公椅上眼睛一闭一睁，等着世界按下按钮，如同一个循环AB段的复读机。 烧开的水壶冒出蒸汽，在玻璃窗上聚成水珠。注视着整个过程的目海等待着时间中断的倒计时，脑内的读秒器也在自动跳转。 三，二，一。 “目海君？” ——在倒数的尽头出现的并非是骤然熄灭的电视屏幕，而是缓缓拉开的幕布。 即使意识清晰地运作，间奥目海仍没有理解现在进入的究竟是哪一幕剧情。 他回过头，看见表田里道就站在公司门口。 男主角环视近乎无人的楼层，惊讶地感叹；“还真在加班啊，我还以为你只是找借口呢。” 虽然也是借口，不过一般来说不加班才需要借口，加班随时自取。 对了，他想起来了，自己脑子里的不是下班读秒器，是主角雷达。 目海放下杯子，知道这是一段跳不过的剧情：“里道先生怎么来了？” “因为当面邀请把握更大。” ？ 表田里道抬起头看他，状似语气随意：“今天晚上有空去喝酒吗？不喝酒的话烤肉饮料就行，我请客。” 男主角你受什么刺激了？ 这邀约在目海看来突兀得像是插了鸡毛的鱼饵，或许他从家里一路跑到电视台的那晚在表田里道眼里也是这样。 间奥目海太理解之前的男主角了，因为他自己就是这种人：谁对他无缘无故释放善意，他的大脑立刻就百分百地警觉起来。 “我要——”我要加班。 目海没办法像平时那么斩钉截铁，或许是因为昨天他接了那通电话，或许是现在男主角正直直地看着他……目光比他们之前任何一次对视都要更澄澈。 “我能帮忙吗？说不定能早点做完。” “你能怎么帮忙啊，术业有专攻的，里道先生。” 目海试着在自己的头脑里搜索「和人吃饭能够聊什么话题」，搜索结果是 999 条「你是否想找：如何拒绝和人出去吃饭」。 此时的表田里道神色沉静，如窗外即将降临的夜色。恍惚间目海想起最初对方在健身房、在车站前向自己搭话时的样子，想起他当时是如何感慨这个男人语气轻缓柔和，如同打开窗户向密闭浑浊的房间里透进一阵微凉的风。 那时候男主人公的眼睛有像现在这么明亮吗？ “就真的有这么多工作要今天晚上做完吗？” 工作是做不完的…间奥目海想说的话还没有酝酿出该有的语气就在心里渐渐熄灭，在表田里道的目光下沉默下来。 因为里道正以示弱般的目光看着他，流露出略微受伤的神色： “还是说……‘只要能和我呆在一起就行’这句话，是骗我的吗？” 哈哈？ 骗他？他那时看见男主角就像看见诺亚方舟，看见长夜篝火，看见丧尸片里的安全屋，怎么会骗他？ 间奥目海哑然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男主人公，能不能把你的主角光环用在该用的地方？你这近乎刻意的故作受伤是怎么回事？ 间奥目海突然想起自己听说过这么一个说法：当人情绪低落抑郁的时候会呈现不一样的性格，更加散漫、萎靡、对计划的控制力和执行力均有下降。 换言之，这样的人在心情回复以后就会表现出果断振作的一面。要么是他们的男主角现在心情不错，要么表田里道并非一开始就性格阴沉。 表田里道眼底的笑意带着一丝使坏的狡黠，原来他也是能露出这种表情的角色……不愧是你啊少儿频道主持人，现在是你的社交计谋在我之上。 那双看向他的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反射出不知道是天花板顶灯的光点还是窗外的月亮。 人的真心对于他们来说是如此的烫人，光是触碰就想要把手抽回去。而他和表田里道宛若互相伤害，你烫我一下，我又烫回去。 现在他接过一颗滚烫的真心，指尖都要被烫伤。 目海看着里道，终于还是深深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只要和你呆在一起就好。” 鱼饵再可疑，会去咬钩的鱼说不定也有自己的想法。现在这颗心递到他手里，又怎么能松手让它摔在地上。 这一点他一样，表田里道应该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