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
他都还没有做出过一次正确的选择，就已经再也不能选择了。
被提到“一流大学毕业”时，间奥目海总是不以为意地说，差点没能毕业。 曾以不可思议的行动力不断进入各种社团又放弃，凭成绩屡次破格转换专业方向，但毕业时于所在的专业里他确实成绩平平。 在最后一个学年，从教授那里得到的回答是：转到不合适的专业后你的成绩已经大不如前，再这样下去连毕业也做不到，无论如何无法再允许他换专业。 他这才意识到最严重的问题：时间太短，短暂到无法使用排除法去寻找答案。 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分界点上，所有可能性一夜之间消失，那些曾经挑得他头昏眼花的选择肢成了不可选择的死路。他必须立刻确定航向，而前方只剩下随波逐流——甚至说慌不择路。 文学社、学生会、围棋、书法、射击、网球、潜水……最后总是会以微妙的差距浑浑噩噩地结束，多到可以说不管做什么都会失败的程度。 目睹他从开学的尖子生宛若无头苍蝇一样尝试过如此多事情并失败的人，总会吃惊地说：你这样朝三暮四，难怪最后什么也做不成。 哈哈，还真是诅咒一样的大实话。 像这样假装没有尽力地尝试，失败了多少还有些借口。如果是对着完全错误的事情押注一切，一边厌恶，一边挣扎，最后失败，也只是另一种风味的惨败罢了。 差不多也到头了吧，这排除法没能找到正确答案的人生。 被问怎么会在现在的公司时，间奥目海只是抬起一些看着电脑的视线，扔出一句：因为面试过了。 还能是为什么？没有找到可以称之为目标的东西就用尽了筹码，变成失去了可能性的大人。离开大学以后恰巧进入现在的公司，纵使现在所进行的一切并不开心，却也想不到更好的解。 尝试，尝试什么？ 道路，道路在哪里呢？ 放任人生被磨平棱角，没日没夜的尝试与锋芒一起收刀入鞘，落在简介的「兴趣」一栏成为无人关注的寥寥几笔。 究竟哪一步决定性地错了？或许在错误的线路上不论做什么都是错误。 越来越久，越来越久，久到已经找不到自己曾经努力过的证据来证明这一切不是无病呻吟。 杀不死人的挫折不一定会让人更强大。它会变成余生无法挥散的梦魇，变成心灵永久的隐疾。 夺走人的热情，夺走人的勇气，让人从此看见井边的麻绳，曾被蛇咬过的伤口都会抽痛。 事物会变质，能量会衰竭。 选择、希望、健康、容貌、才能……真正重要的东西都不会明码标注最近赏味期。人不知道这些东西何时就过了期限，不知道自己究竟会错过什么，因而焦虑、不安、恐惧。 “人生永远有不同的选择”便是这样的谎话，它只告诉你可以有很多选择，却不会告诉你人的能量有限，而每次尝试都在衰减。 你还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就会一头撞上凭自己无法逾越的南墙。 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呢？ 间奥目海看着热水经过滤网变成深褐色的咖啡，脑内整理着无穷无尽的文件数据，应付着旁边游手好闲同事的闲聊。 他在心里敷衍地算了算时间，惊讶地发现自己失去目标的那一天原来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明明还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却已经不知不觉耗尽了时间，方才知道是自己一厢情愿地觉得，所有时限都比一生更长。 他都还没有做出过一次正确的选择，就已经再也不能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