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想上班
这是圣诞老人给你的圣诞礼物。
间奥目海松手放下手里的东西，发出重物落地的声音。 如果是他被突然喊开门可能会觉得是幻听吧？以防万一，他举着电话敲了三遍门。 门打开的时候表田里道手里还拿着没挂断的电话，正准备出门。他随意地披了一件毛领外套，惊讶得就像猝不及防看见了真的圣诞老人。 站在门外的间奥目海没有胡子也没有帽子，身穿金红西装，背后自带了一棵圣诞树作为背景。虽然打扮有所偏差，但此刻就像真正的圣诞老人一样，带着祝福突然降临。 “我是平时当社畜节日还被迫上岗、充满抗拒的圣诞老人。”间奥目海看着直挺挺傻站在原地的里道，说完自己就笑了，“圣诞快乐，里道大哥哥。” 里道经常在节目里扮演设定奇怪的人物，什么“一意孤行以为自己是七夕许愿树的圣诞树”，什么“被台风摧毁的紫苏怨念中诞生的神明”。听到这明显就是在学他节目风格的自我介绍，里道一时间也笑起来。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让这位三十一年来第一次造访他人生的圣诞老人走进家门。 目海探头看了一眼里道家的客厅，没有任何多余的圣诞装饰，桌边的空啤酒罐还没有收拾。 “等等！”里道顿时冲上来挡住了他的视野，唰地一下脱下外套，猛地把他头蒙了个严严实实。 ？ 房间里一阵风卷残云收拾锅碗瓢盆和瓶瓶罐罐的声音。间奥目海老实地站在原地等里道收拾房间，头顶的外套还残留着里道的体温……感觉自己像是个要被打闷棍的人质。 飞快收拾完房间，里道才意识到自己把人盖上是什么程度的迷惑行为，赶紧又手忙脚乱地跑过来把衣服揭开。 衣服一拿开，宛若掀开魔术幕布变出鲜花，间奥目海从手里掏出了花环：“来，这是榭寄生环。” 里道傻愣着接了过去。 目海又把门口的圣诞树拖进门，在树顶放上伯利恒之星扶正：“来，这是圣诞树。” 里道呆然地看着这棵庞然大树被摆进他家。 目海又取下树上的大毛绒袜子递进了里道的手里：“来，这是圣诞袜。” 表田里道一手拿着榭寄生环，一手接过圣诞袜，像是被颁奖的获奖人一手奖状一手奖杯。 等里道拿过袜子，目海才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玩意，松手让它从半空不偏不倚掉进袜子里： “——这是圣诞老人给你的圣诞礼物。” 那是间奥目海随身携带的录音笔。 说是录音笔，却是带屏幕和播放功能的型号。两人在收拾干净的客厅里凑在一起进行使用教学。 “都是我最近工作的时候录下来的片段。”目海点出了文件列表。 “你平时上班都会开录音笔？”里道安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目海操作，“你平时到底生活在什么办公环境里啊？” “就是那种领导想一出是一出随时出尔反尔的工作环境。”间奥目海说着站起来，“你先听，我去泡咖……啊，有咖啡吗？” “抱歉。”里道伸手指了指厨房的橱柜，“你泡蛋白粉凑合喝吧。” ？行。 里道点下了第一个录音。 “大哥哥你有孩子吗？” 开幕雷击，在表田里道裂开前，音频里平淡的男声回答：“没有。”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继续问：“那大哥哥为什么会看《和妈妈一起》啊？” “因为种种原因……”全世界最擅长把话题扔回去的大人立刻转移话题，“你呢？为什么喜欢看？” “因为我喜欢里道大哥哥！” 小孩子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从录音里传来，里道本来因为音频里目海显而易见的僵硬而浅笑，现在再一次怔住了。 他下意识地寻找房间内目海的身影，发现对方借着泡咖啡的借口躲进了厨房。 音频里的间奥目海带上些笑意：“你喜欢他？” “嗯！因为大哥哥又温柔又帅气——” 这时旁边跟着目海的那个小男孩插话了：“不过大哥哥现场情绪超级不稳定的。” “我没有去过节目诶。”小女孩疑惑，“真的吗？” “是真的。”目海依然语调带笑，“温柔又帅气，虽然有时候会消沉，但那是因为太累了。” “大哥哥好辛苦。” “……那要不要试着对里道大哥哥说点什么？我可以让他听见。” “大哥哥你会魔法吗？” “会一种叫做录音的魔法。” ？这人还真是有够不会撒谎啊！ 小女孩立刻纯真地回答：“那我要说！里道大哥哥辛苦了！累的话好好睡一觉就好啦！还有不知道为什么我妈妈超喜欢早安超人的！”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音频里的目海转头和小男孩说悄悄话，“这不是挺顺利的吗，是不是只有你们这些上节目的小孩子特别尖锐。” 这时小女孩又继续说：“但是大哥哥你既然知道里道大哥哥很辛苦，为什么不自己和他说啊？” 间奥目海：“失礼了，都一样尖锐。” 音频结束，里道缓了缓，看着尚未播放的九条录音，忽然间醒悟了这份圣诞礼物的真意。 “辛苦了。” 现实里的声音突然传来，里道抬起头，看见目海站在厨房门边对着他浅笑：“因为被小孩子说教了，所以我亲口再说一遍：辛苦了，里道先生。” “你不是上班时候才录音吗。”里道用转移重点来掩饰自己的无措，“什么时候上班开始带小孩了。” “也就一周前吧，我的工作多了项带领导儿子交朋友。”虽然离谱，但间奥目海说的都是实话。他走回里道旁边位置坐下，没有拿杯子，显然没有下定决心泡蛋白粉，“不听了吗？” 其实里道觉得自己的心脏可能已经承受不住，但却好像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他点下了第二条录音。 “大哥哥现在表情和里道大哥哥超像的！” “真的诶，眼睛里没有光了。” “要是有里道大哥哥扮演大赛谁能拿到第一啊？” 可能是在幼稚园或者别的什么小孩子群聚地，声音七嘴八舌，里道恍若回到片场。 “乖宝宝不要回去把这种鬼点子和妈妈说哦？特别是和树。”被起哄的目海语调一变，光是听语气里道差点以为是自己被翻了个版，“不然你们会发现大哥哥学你妈妈发火的样子更像哦。” 孩子们一齐欢笑起来。 提前恭喜表田里道在里道模仿大赛中荣获亚军。 这下连旁边的大婶也笑了：“不好意思啊家长来接之前还要麻烦你帮忙，放电视节目吧，这样他们就会老实一点了——啊，只能看《和妈妈一起》哦！” 然后是电视开机声。 “诶，还真是是很老牌的节目。”大婶颇为感慨地回忆，“节目这么多年来也换了不少员工啊，当初我记得动物还是猴子呢。现在主持的孩子都是和你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就是他们说你很像的那个做体操的……” “里道大哥哥。”目海帮她补上了回忆。 “对对，哎呀，那也是个很敬业的孩子呢，总是笑得很爽朗，但一个人打拼总归挺不容易吧？” “要天天和这群小孩子打交道确实挺不容易的。” 大婶对于这直白到堪称无情的回答慈祥地笑起来：“呵呵，只要喜欢的话就不会觉得啦。” “是吗？”目海的声音温和了一些，“那我觉得他应该还是喜欢小孩子的，可能是因为小孩子单纯吧。” “你们认识？” “嗯。”目海主动坦白，“其实我在收集看他节目的小孩子们想要对他说的话，所以一直在录音，如果您觉得不合适我会删除。” “原来是这种环节啊！”大婶乐呵地笑笑，“没关系没关系，不过只要小孩子吗？” 目海也笑了：“您要是能对他说些鼓励的话，我也会很高兴。” “那就……一直以来辛苦了，多亏了你们我才能让那群小家伙安静一会儿。年轻人认真是好事，但也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一辈子很快就过去啦，干一行爱一行很重要，但不要后悔才是最重要的，加油啊！” 第二条录音也结束了。 “本来以为去小孩子多的地方能有很多素材，意外地拿到了来自大人的话。”目海在旁边解说录制的心路历程，“不过也挺好的？” “你这社交能力不是挺强的吗？”里道说话时指尖缓缓摩擦着录音笔的按键，像是在轮廓边缘能够感受到里面话语的温度。 “无利不起早啊。”间奥目海自己也觉得自己为了录个音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继续吧。” “好的，那继续吧。”音频里的目海说出相同的台词，语气像国王在对着自己的人民宣告，“现在每个人都对里道大哥哥说一句评价或者什么话！” 里道扭头看向旁边的目海：“你这越来越直接了吧！已经根本就是诱导发言了！” 陌生小男孩率先抢答：“我以后也要像大哥哥一样能干又努力工作！” “很好！”音频里的目海捧场地鼓掌，“但是换一个，在这里不要提工作。” 现实的间奥目海回答得很坦然：“可我玩国王游戏抽到国王了，当然就会想顺便把正事做了？我又没有要求他们必须说什么话。” 世界上竟然会有连国王游戏都在他达成目的计算之中的人……音频并没有因为里道的打断暂停，里面的小孩子仍在此起彼伏地完成“国王任务”： “我最喜欢温柔的里道大哥哥啦！” “提到温柔的次数还挺多的呢。”音频里的目海好像一个发言点评家，“不过温柔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乖宝宝们平时也要对大哥哥温柔一点哦。” 里道又在场外插话：“你这哄小孩的语气是不是越来越熟练了？” 目海谦虚接受：“和你学的。” 小孩子们还在争先恐后： “虽然有时候听不懂大哥哥在说什么，但是不管问什么他都会回答！” “我也想被大哥哥举高高——” “大哥哥为什么会后空翻进场啊？” 这句话一出来，目海找到了证明自己真的没有诱导发言的证据：“你看，我真的没有教他们说什么，都是他们自己自由……”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只有录音笔里的声音还在嘈杂地继续播放，在“为什么每次只有大哥哥穿得和别人不一样，好可怜” 和 “希望大哥哥以后能开心一点”之后，这条录音也到达了尾声。 没有人继续催促播放下一条，也没有人采取其他动作，好像世界喊了声一二三木头人，他们突然静止、纹丝不动。 间奥目海屏息沉默，一动也不敢动，像是怕呼吸也会惊掉挂在树叶边缘的一滴露水。 但那滴水最终还是啪嗒打落在了录音笔的屏幕上。 里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