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能吃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录像回放。

　　在自曝自己是妖怪之后，她的男朋友已经凭空消失一个月零七天十三小时零九分了。

　　要不是有这段录像在的话，这个失踪时间应该还会更长，毕竟……在被回以告白之后，自己可是紧接着就被消除记忆了啊！

　　真是多亏了当初自己对一个人租房感到不安所以买了个摄像头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录像，才没让这事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确实没想到你是妖怪……但是就这么草率地断定我们俩没未来了，段未然你也太自大了吧！”她狠狠地锤了下茶几，虽然明知道当下应该尽快冷静下来才能更快地把那人捉回来，但是这部分即将要蔓延出去的怒火不先发泄掉，自己可能会因血压过高被送进急诊室。

　　“就不能坐下来冷静客观地分析一下吗，自说自话完全不给商量的余地就逃跑了算个什么事啊！”她对着沙发上的抱枕来了几拳，本来想趁着气势扔出去，但一想到清洗还是得由自己来，她又克制住了这个念头。

　　没过几秒，她身旁的墙壁处传来咚咚咚的响声。

　　“我知道现在是凌晨三点！别敲了！”她朝着墙壁怒吼道。

　　长期生活在黑暗里……她又何尝不是长期在夜晚活动的类型！

　　大叫大喊了几声之后，情绪上果然缓和了许多，她深呼吸了几次，将录像关掉，拿起办公的笔记本放到自己腿上。

　　等待了一会电脑开机，她点开了一个名为“日常”的文件夹。

　　虽说摄像头也帮大忙了，不过自己会把日常生活记下来的习惯倒是起到了更大的作用，也好在自己有每月一回顾自己前一个月生活记录的习惯，不然光是要发现记忆断片这件事以及把全部记忆梳理清楚就要多花去不少时间。

　　另外，出于不安，自己也早早养成了在网络各处和线下备份的好习惯。

　　“胆小鬼……”她又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我也算是名副其实的胆小鬼，但是可真没想到跟你一比我是差远了啊。”

　　胆小到甚至不敢跟我直接提分手，而是选择消除我的记忆……没想到吧段未然，我这么快速地就取回了记忆！你的如意算盘完全打空啦！

　　“这段回忆可是会被我带进坟墓里去的啊。”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关闭文件夹，在写完了要写的东西后，她利索地把设备收了起来。

　　生气归生气，她明天还要上班呢。

　　带着怒气躺倒在床上，翻来覆去也还是没有困意，不仅如此，她还想起了很久之前和朋友的那次聊天。

　　——我的话？我应该会考虑一下新闻学吧。

　　接着自然是被追问怎么突然对这个行业感兴趣了。

　　——因为那样能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吧。

　　那时，自己是这样回答的。

　　“更广阔的世界啊……”她朝着前方伸出了手。

　　“只有一个人探索的话，我没有那样的勇气啊。”

　　所以在耗尽这份由怒气作为燃料的勇气前，必须得把你抓回来。

　　她闭上双眼。

　　明天得继续想想办法。

　　……但现实经常是雪上加霜。

　　倒不如说是坏事成双，本来自己抽空去找妖怪就耗去了不少精力，偏偏今天还开会说要赶进度完成一个大工程，等到工作告一段落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回家必经的地下通道时，，没想到电力系统都要趁此机会给她添堵，灯光变得忽明忽暗，这样一来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

　　“就连你也要跟我作对吗——”她的怒火刚要点起来，就感到身边有阵风吹过，接着灯光又恢复了正常。

　　虽然夜晚有风并不奇怪，但这几天好像不分时点总能感受到微风，而且都是稍微吹了一会就平静下来了。

　　除此之外也有些不协调的事情。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真是阵令人醍醐灌顶的好风啊……”她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

　　他在监控里看到她正朝着一家酒吧的方向走去。

　　虽然成年人进出酒吧倒也没什么，但是这个时间点稍微有点……而且这不是那家臭名远扬的酒吧吗。

　　段未然忍不住皱起了眉，他将画面稍微调近了些，发觉她突然调转了方向，朝着摄像头的方向走来。

　　两人隔着监控摄像头对视着。

　　“段未然，你在看着我，对吧！”她双手抱胸，气势十足地对摄像头说道。

　　“我这种女性呢，对安全问题很重视的，所以啊一旦有风吹草动都会警觉起来，这个镜头突然就朝着我的摄像头也是……会一下就察觉的啊！”她随手从地上捡起块石头，“这种偷窥的行为还挺变态的哦？或者难道你就是那种会通过偷窥感到兴奋的类型，所以才会逃到远处欣赏我的一举一动？”她将手中的石头朝着摄像头扔了过去，因为石头体积并不大，所以倒也没给摄像头造成致命的伤害。

　　“如果你也在思念我的话，就直接回到我的身边，要不然就光明正大地跟我提分手，总之不要用这种怪渗人的方式。我还算有点耐心的人，所以再给你这个胆小鬼一周的时间考虑。”说完，她朝着摄像头做了个鬼脸。

　　画面中的她已经走远，看样子是准备回家。

　　她怎么还有关于我的记忆？

　　这是段未然的第一个想法。

　　然后……深更半夜去酒吧只是个确保会引起我注意的幌子吗。他坐在座位上，忍俊不禁。

　　还真是有你的风格。

　　“光明正大吗？”他背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是和我完全不符的词汇啊。”

　　“也不知道她用什么办法恢复了记忆，就算我故技重施或许也是治标不治本，所以只能面对了吗……可一旦面对，我一定会输的吧，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打从一开始就选择逃避。”

　　想到这，他不禁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胆小鬼。”

　　一周时间匆匆而过，现在是一周过后的第一分钟。

　　她忍不住啧了一声。

　　“难道我又猜错了？但也可能只是那家伙没胆量来见我……那么再试试这个方案好了。”

　　半夜，段未然通过摄像头看到她正站在桥边。

　　“我知道你在看我，过来找我。如果你不来，我就从这，跳下去。”她转过头说道，并伸手指向了摄像头，那副样子十分潇洒。

　　“如果你还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的话，就快来救我！”

　　接着，画面中的她帅气地从桥上一跃而下。

　　而当他赶到的时候，她正站在桥边吹着海风。

　　“你果然还喜欢我，我很高兴。”她将被海风吹起的发挽到耳后，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哈？”明明画面不是显示她已经跳下去了吗。

　　她看着他不解的表情，解释道：“你是不是在想‘她不是跳下去了吗’？那个呢，我稍微运用了一点视频编辑技术，然后我提前把视频放在了那个摄像头面前……”

　　段未然哑然。

　　她继续说：“我呢，非常喜欢你，也暂且肯定你非常喜欢我，所以就算再无计可施我也不会拿性命开玩笑的，而是会拿出更理性的方案。毕竟……无论是我俩中的哪一个，生命可都只有一次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又补充上了一句：“当然了我也不是在嫌弃你能力不够哈，但是我实在没法确保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你能赶过来救我，虽然那样确实很浪漫很帅气但是风险对我而言着实有点……你能懂我的对吧？”

　　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我们之间有太多不同，所以我希望你明白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先开口的是段未然。

　　“哦哦不是直接说‘我们分手吧’呢——太好了，那看样子我做的这些工作没有白费呢。”她从包里掏出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我们之间呢确实存在非常多的阻碍，所以我觉得把这些阻碍先全部列出来是十分有必要的。再者你是那种稍微感到不安就会逃走并且特别能忍的类型，所以也非常有必要把所有的风险都梳理清楚，这样才能真正洗刷掉你的不安感对吧。对了，你说你是蝙蝠精，那现在这个点应该是你的工作时间吧？”

　　“啊……嗯。”段未然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愣愣地点了点头。

　　她翻着纸张：“有很多要进行说明的事项呢。为了不让你被扣工资也为了防止你中途又不安感爆满而跑掉……”她把纸放回包里，又从包里拿出一副灰黑色的儿童防丢手铐，把两人的手拷在了一起。

　　“嘿嘿，就让我当一回犯罪者吧。事后追问起来，你就说被我绑架了。”

　　回过神来，段未然发现自己已经被她拉着走了。现在则是听到她对着手机喃喃自语：“我们的位置是在……要到酒店的话应该往……”

　　“酒店？”他忍不住问道。

　　她把手机收了起来，说道：“是啊，我准备带你去酒店把事情说清楚……诶你不会以为我要带你回家？其实那样确实最好啦但是考虑到中途要花费的时间，我还是觉得就近找个清静点的地方比较划算。或者你要是实在想去我家的话我倒也不是不可以啦——”她微笑着看着他。

　　段未然有点后悔自己开口了。

　　“明明定位显示就在这里……”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人声。

　　这个时间点有人经过这里还真稀奇，听起来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她刚这么想着，下一刻就被段未然拽着胳膊往前跑。

　　“哇怎么突然……哎呀，他们是来找你的？”她猜测着说了一句。

　　“嗯。”他回道。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对了。

　　不仅如此，段未然还说了一句：“更准确地说是抓。而且不仅是抓我的，你也在逮捕名单上。”

　　她很快反应过来：“哦哦是那种人妖不得相恋，违背就要被抓起来的剧情吗……说起来咱俩这样挺有逃命鸳鸯那味的，你觉得呢？”

　　段未然没理她。

　　她撇嘴：“一点都不配合我啊你……好了好了停一下。”她反拉住他的衣袖，示意他停下来。

　　“既然要扮演好‘绑架犯’，那我自然得做好充足的准备呀。”说毕，她就拉着他跑了起来，穿过几个逼仄的小巷后，两人在一家酒店门前停下。

　　“我很厉害吧，这几天我可是把方方面面的准备都做好了，包括摸清附近的道路。”她向他炫耀着。

　　“妖怪是比人类要强大，但是可不要因此小瞧人类啊。”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走进电梯，她仍然滔滔不绝地说着：“你那副表情可真奇怪，我就勉强当作是你再度折服于我的人格魅力之下了吧……哎呀虽然确实核心任务是商讨事项来着，但是来都来了，如果你还想做些成年人才能做的事情我也不会反抗的啦。”

　　对此，段未然选择沉默。

　　电梯还在上升。

　　他回想着二人的过往。

　　第一次相见是在公交车上，我见你拿着《日本妖怪大全》的图书。

　　脸上一副为难的样子让我有点好奇。

　　因为嘴上明明对坐在你身旁的人说着：“我可是用深信不疑的心态来写稿的，这怎么就打动不了观众了。”

　　最后和身旁的人不欢而散，你把书盖在脸上，发出一长串的哀叹声。

　　“你相信有妖怪存在？”此时车上的人并不多，我思索了一会，终究忍不住开口问你。

　　你把书拿了下来，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有些迟疑地回答道：“嗯……这个嘛。”

　　我竟然有些失望。但是也对，一般人类怎么会相信世界上有妖怪，刚刚你那个‘深信不疑’也只是为了写出有信服力的稿子才佯装相信的吧。

　　可你却又说：“我应该算是相信的那一批？既然大家会不断地向上苍祈祷，坚信有神明存在的话，那理应也该有妖怪吧。不然有点不公平呢。”

　　“但是自己信和让别人相信是两码事啊……难道是我的写稿功力真的不行？”你还在止不住地唉声叹气。

　　于是我很快明白了，我将你脸上的那份迟疑会错了意。

　　只是简单地听到你肯定妖怪的存在，我却像是松了口气，不自觉地笑了出声。

　　但是这个笑被你误解为在嘲笑你工作能力不够，我想了想还是不要跟你解释。

　　因为说出口一定会被嫌弃幼稚的吧。

　　再见是在影像店。

　　我因我们有共同的喜好而暗自欣喜，只是这份欣喜还没能彻底扩散开来，分别之时你拉住了我的衣袖，坦然地直视我的双眼：“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来了。”

　　“……啊？”

　　“‘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种老派才会喜欢听CD呢’这句话啊，虽然也算不上骗吧，但CD也是我很久之前的爱好了……说爱好其实也稍微有些夸大，毕竟我对挺多事情都挺感兴趣的。”你朝我眨了眨眼，“不过那些确实是我最喜欢的歌，到现在都是。”

　　回去的路上，我听着你分享给我的歌。

　　我还是第一次产生了‘即使我们之间有所不同，也可以愉快相处’的想法。

　　后来的几十天，我们去了各种地方，有些地方逛过之后如果达不到你的预期，你的脸上简直恨不得写上‘我不喜欢这里’这六个大字，甚至你连我揣测你心情的机会都不曾给，总是直白地说出来对这个地方没感觉。而且句尾总是要加上一句“但是跟你在一起去看的话就感觉没那么讨厌。况且我可是混新闻行业的啊，坐井观天就完蛋了。所以下一次再一起去各种不同的地方吧？”

　　我不止千百次的想：你真是太过于‘光明正大’的人。

　　身为妖怪的我，明明该对耀眼的事物绕道而行才对。

　　可我挪不开眼。

　　这样是不对的，我应该在一开始就狠下心来断开我们之间的联系。

　　可是弱小的我做不到。

　　如果我将这些怯懦的想法向你吐露，你一定会大方接受这样的我，并用我无法拒绝的语气说道：“那就一起来想想办法吧！”。

　　可就这样将你拉进‘那个世界’，真的是对的吗？

　　在反锁上房门之后她解开了手铐，小跑到饮水机前接了两杯热水回来：“因为要说的事挺多，防止口干，先喝口水哈。而且——”她突然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多喝热水，有助于身体健康。”

　　段未然看了眼水杯，又看了眼她，实在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她很是无语：“这可是情侣限定冷笑话，你真就一点反应都不给啊？”

　　“……哦。”

　　“首先是作息方面，蝙蝠是夜行性生物，与人类的正常作息确实不同，不过我是熬夜派的，所以如果细算一下的话”，她指着他拿着的纸张上的一处：“每天也是能抽出几个小时的独处时间来的。考虑到来回的时间，搬家这个选项我也写上去了，反正是租房嘛，在哪不是租。”

　　“其次，关于你可能有担心和我交往后会泄露妖怪身份的问题，因为我就是做这方面报道的，所以就算我坚定地对别人说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别人也只会当我职业病犯了，实在不行我去医院开个精神方面的假证明，这样万一事发，精神病的话也不可信对吧？不过我要是真被关进病院了，你得答应我定时来看我。”说到这里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不过看来她并没有准备让他回答，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接着是关于人类和妖怪的生殖隔离问题……”

　　“咳咳！”刚喝下一口热水的他被呛到了。

　　“……难道你没想这么深？”她眯起眼看着他。

　　段未然并不回答，只是表情十分微妙。

　　“什么啊原来你没想过和我发展到这一步吗，呜呜呜……”她开始装哭。

　　不得不说这演技十分拙劣，段未然忍不住露出了一脸无语的表情。

　　“嘤嘤嘤，真无趣，稍微配合我一点不行吗！”当然，这也是拙劣的娇嗔。

　　没过两秒，她表情恢复了正常：“那么我就继续说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她将所有的文件一巴掌拍在床上：“基本上我能想到的部分就这些，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也放下了文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异议。

　　不光是能感受到她的努力，讨论的内容也着实直击要害。

　　她问：“是吗……那么你的答案呢？还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段未然正准备开口的瞬间，有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这里可是酒店，爱爱你冷静一点，万一我们撞见不该撞见的……！”是个男人的声音。

　　闯入者是一男一女，其中的男子看到她俩衣着完整时，明显地松了口气：“段老师，你在这里……”

　　她看了眼手机：“现在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诶，不过还好我要说的倒也说完了……那么我俩现在乖乖跟她们走？”

　　段未然沉默了一会，对她说道：“你恐高吗？”

　　她嘿嘿笑了两声：“当然——不。”

　　他将她抱了起来。

　　“明天早上我就会回去。”段未然转头看向那两人。

　　她看着一双蝙蝠翅膀从他身后张开。

　　和来抓捕她们的人拉开到安全距离后，她偏头向下瞅了眼，先起了话头：“虽然是我说的不恐高……但是仔细看看这个高度，我有点恐高也说不定？”

　　段未然哑然地看着她。

　　“所以请尽量平稳驾驶。”她更紧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哇——最终目的地竟然是我家。嘿嘿，难不成你想……？”从他怀里下来后，她一边拿房屋钥匙一边忍不住调戏了他一句。

　　今晚他难得开口：“只是想让你早睡早起，脑子清醒一点，做出正确的判断。”

　　哎呀，他一本正经地扯开话题这一点我也超级喜欢。她心想。

　　进了房间，她朝着床扑了过去，在上面滚来滚去：“这怎么能睡得着嘛——只要有你在，我可是能够连续七天不睡觉哦？”

　　段未然在床边的椅子坐下：“对人类来说那会有生命危险吧。”

　　“哈哈哈哈哈，”她笑到捶床，“只是夸张手法啦。当然了，要是我真的晕厥过去，你就来吻醒我吧？就像睡美人的故事那样。如何，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用眼神表示了拒绝。

　　她坐了起来，挪动到他对面，“我第一次鼓起勇气跟你告白，你却回答完就把我记忆消除了的那件事我还在记仇哦？今天你可别想逃过去。”

　　她捧住他的脸：“我喜欢你，你呢？”

　　两人四目相对。

　　“我也喜欢你。”他说。

　　和那时的答案一样。

　　她高兴得眉开眼笑：“那就不要再从我身边逃跑了。你看，虽然问题很多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不是吗，只要我们俩共进退的话就一定可以做到的。现在可以坦然地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吗？”

　　他注视着她那充满期待的眼神。

　　是啊，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

　　只是一想到未来，你明明可以不用承担风险地走下去的，却因为我的存在要给你多增添不知多少烦恼……我不想让你经历那些。

　　我该赌一把吗？

　　段未然垂下了眼：“我……给不了你幸福。”

　　她在心里忍住了像那些言情剧一样给他一巴掌然后大喊着：“你个大笨蛋！”，最后气呼呼地走掉的想法。

　　要真是这时候赌气走人，按照这家伙的性格，突然醒悟过来不让自己走的概率能有多少呢，自己实在是不想赌，也不敢赌。

　　我可是十足的稳妥派。

　　既然如此。

　　“嗯，好，我明白了，”她抬起手，打断他的借口，“我都用尽全力挽回了，你还是这个态度，既然如此就干脆的分手吧！要分手就断个痛快，我决定了，明早就离开这座城市，去别的城市开始新生活，寻找你说的幸福！”

　　说干就干，她利索地收拾起了行李，而段未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站在衣柜旁，选都不选的就往行李箱里扔衣服：“当然，我唯一一个要求就是等我在那边安家之后你再来消除我的记忆，我会把地址告诉你的，你按时来就好了，关于我是怎么在被消除记忆后记起来你的，我也会在那时候告诉你，相关的资料我也会一并损毁，你们要实在不信，让我签字画押都没问题，”她顿了一顿，“至于为什么要你等到那时，简单说吧，我去那边整理东西的时候回味一下我俩的爱恨情仇，也会更有做事的动力一点，再说了，要是我记忆中断了一部分就登车，说不定我会因为走神、情绪不稳定而掉下楼梯之类的，就算为了人命考虑你们也不想看到那番情景吧？”

　　他望着她的背影，小声地回道：“……好。”

　　清晨，她拿着车票，在站台旁边止不住地打哈欠。

　　段未然则是站在她身旁，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从昨晚那个“好”之后二人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大巴很快来了。

　　她从段未然手上接过行李：“那么，我……准备上车咯？”

　　“嗯。”段未然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最后能不能再抱一个？”她侧弯下腰瞧他的侧脸。

　　“……嗯。”他回答之后，看到她脸上露出了笑意，尽管那笑容看上去十分悲伤。

　　二人拥抱着，她的声音因为有衣服的阻隔而有些含糊不清：“好温暖……更困了。”

　　是啊，他也觉得是十分温暖的触感。

　　而现在这份温度，我将抛弃——

　　先推开对方的人是她。

　　“……再见啦。”她拖着行李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车启动了。

　　“如果我在那时点头的话……”他看着逐渐远去的车，小声说着。

　　车上的她弯起了嘴角。

　　她拉开车窗，大半个头伸出去朝他喊道：“段未然，你现在点头还不晚！”

　　段未然吓了一跳，毕竟谁能想到只是小声嘀咕也会被听到呢。

　　哼哼，惯用监视器的你，没想到也有被我监听的一天吧？

　　她脸上一副狡黠的笑容。

　　不过要长期把监听器安在他身上必然会被他发现，所以她也是在刚刚拥抱着的时候才把监听器粘在他身上的。

　　如果他不答应最后抱一下的话？那种情况的对策她自然也早早想好了，比如假装生气地拍一下他的后背趁机把监听器粘上去……

　　从头到尾，她早就设想好了千千万万个“如果”的分支，虽然中途还是发生了些许需要她随机应变的事件，但大体上还在她的预料之中。

　　不确定的只有对方对她的感情是否依旧。

　　而现在……

　　她继续喊道：“你——的——答——案——呢！”

　　段未然点了点头，然后意识到了什么，朝着她乘坐的大巴跑了过去。

　　“哇我还以为能逼你说出‘我愿意’呢，不过仔细想想这个场景也好浪漫，可是人类的跑步速度赶不上大巴的！”她将头缩回车内，对司机说道：“师傅，可以停下车吗？”

　　师傅头也没回：“姑娘，按规定中途是不允许停车的，你要是想下车的话得到停车点啦。”

　　她向外看了眼，估算了下大巴的高度，回答道：“哦，好的！”

　　接着她扒开车窗跳了下去。

　　作为稳妥派，这其实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即使高度并不是很高，大巴开得也并不快，她也还是受了些擦伤。

　　看到段未然正往这边跑来，对方那惊恐的脸让她觉得自己受这小小的擦伤还是十分值得的。

　　她从地上站起来，叉起腰：“哈哈，搞砸啦。本来还想帅气地落地，迎接你来着。”

　　段未然既担心又无奈：“你该不会是摔前就傻了吧。身上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她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小伤罢了，不值一提。”

　　段未然查看着她身上擦伤的部位：“还是去趟医院看一下吧。对了，你的行李……”

　　“啊。”她整个人一下愣住，她光顾着营造浪漫氛围，完全忘记了这件事，虽然行李里也没放什么重要物件。

　　段未然看到大巴车停在了不远处，想来是司机吓得直接停车了，现在不少乘客也探头往这边瞧。他牵起她的手：“一起去拿吧。”

　　朝着大巴走过去的中途，他突然想到：“不过车票……”

　　这次她倒是应答得很快：“哦，我买了两张来着，连座。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去旅个游？段未然先生，您意下如何呢？”

　　这也算是她稍微赌了一把的事吧，虽然车票本身倒是不贵。她心想。

　　段未然沉默了一会：“……那就到目的地之后再去趟医院吧。”

　　两人此时正牵着手，她使劲晃了晃手臂：“你真的很执着于让我去医院诶，真的没事啦……不过，如果非要去的话，能不能让我享受一下航空票？”

　　“啊？”航空票……是指带她飞吗。

　　两人在乘客们的注视下上了车，她抢在他前面先跟司机道了歉，言语上很诚恳但脸上一副完全不像是在反思的表情，司机严厉地批评了她们几句后摆手让她俩回座位上坐好，坐到座位上，段未然忍不住把自己的疑问都说了出来，首先是：“刚刚为什么你会听到？”

　　她默默拿出了手机给他看，上面显示的是监听器的下单页面，时间是在非常久之前，至少那时她们还不曾相识。

　　“最开始只是出于安全考虑下单的，没想到真有它发挥奇效的一天。”她补上了一句解释。

　　“那你又是怎么在消除……咳，那之后回想起我的呢？”考虑到周围有普通人类，段未然换了个说法问道。

　　“是爱的力量。”她无比认真地回答道。

　　当然，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的也是她：“哈哈哈哈哈，但是比起爱来其实是……”

　　段未然说：“我相信。”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两人对视着，然后各自的脸上浮上了不同程度的绯红。

　　她朝右侧偏过头去：“没想到被你反将了一军。”

　　他则是面朝左侧：“对不起，可能是因为心情放松下来了，就……”

　　她朝左瞥了一眼：“不是让你说对不起……哎，怪我，竟然这种程度我都会觉得冲击力过大，是我在这方面的锻炼还不够。所以呢，还要不要听解密？”

　　“……不急。”

　　“这是在暗示……”之后她俩有很长的时间来慢慢解释吗？不过她赶紧将后半句吞了回去，再这么来两个回合，两个人直到到站都别想冷静了，“那、那就先冷静一下。”

　　终于冷静下来后，他回想起这两天的种种：“总之……你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她朝他抱拳：“多谢夸奖。毕竟要对付你这种非常感性的人，我不想理性也得理性起来啊。”她对着他眨了眨眼。

　　理性、稳重。

　　说得好听是稳妥派，其实说白了就是胆小鬼。

　　从始至终她的不安不比他的少，但她对自己隐瞒这份情绪的工作很有自信。

　　因为你可是比我更容易感到不安的生物。

　　比起蝙蝠，你倒更像兔子。她心说。

　　想到这里，她沉思了片刻：“蝙蝠和兔子有相似的地方吗？”

　　“啊？”

　　段未然经常不能理解她的思考回路，不过没关系，就算有不同的地方也一定能走下去，这个想法他已经完全认同了。

　　到达目的地后把行李安置好，她站在门口对他张开双臂：“来吧，我已经做好起飞准备了。”

　　段未然欲言又止：“其实上次带你飞已经违反规定了，虽然现在是晚上但是也可能会有目击者，要是这样的话之后可能会有人来抓我们。”

　　不难想，她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但嘴上说出来的话还是理性的：“那还是算了，我们还是换个方式……”

　　段未然走了过去：“我有说不行吗？我只是把风险先说出来而已。”

　　她歪了歪头，笑容中透着股不怀好意的味道：“那这次，我们就是共犯了。”

　　她躺在他的怀里，感受晚间的风被蝙蝠翅膀带动，继而拂过她的脸庞：“多希望这是我今年最后一次在我们俩的事情上主动了……啊，仔细想想我好像都习惯了，说不定让我戒掉也是个难事。不过你也知道的吧，一直只是我单方面的追逐战的话，总有一天我会跑不动的，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往我这边靠近，就算是缓慢地移动也没关系。”

　　段未然看了眼怀中的她：“……嗯。”

　　“而且好几次你都换着法子说给不了我幸福，可是我光是今早看到你点头的那一刻就很幸福啊。”

　　“是吗。”

　　“没有哪项规定是说只有哪样的伴侣才能给对方带来幸福的，你说的我的幸福也不算数，我幸不幸福我说了才算数！”她举起手。

　　“别乱动啊，等下掉下去了。”

　　她拍了拍他的胸脯：“我相信段机长的技术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引发空难。诶对了，你有没有觉得我变轻了？”

　　她的话题还是如此跳跃。

　　“是吗。”他应和道。

　　“轻了0.5斤呢，都是这周为了忙你的事累的。看看，不补偿补偿我？”

　　“怎么补偿……？”

　　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竟有些期待她的答案。希望她没有察觉到。

　　她沉吟半晌：“那就——多绕城市飞两圈。”

　　“……”段未然有种自己的期待被糟蹋了的感觉。

　　“你这表情怎么回事，就这么不愿意啊？等等，该不会你想的是肉体补偿吧。”

　　她感到乘坐的这次‘航班’出现了剧烈的颠簸。

　　她一下子乐不可支：“哇你真的在期待这个啊，哎呀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想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你的，所以请不要有负担地上吧！”

　　本次航班的机长——段未然，很想让这个话题尽快结束。

　　但显然她并不想放弃让段未然回答：“段未然？段机长？段老师？段老师你咋不说话啊段老师？”

　　“……别叫我老师。”

　　“那——段师傅？”

　　完。

　　“‘明早就回来’是你说的吧，小段？”坐在办公椅上的李正宗用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手边是段未然交上来的两份申请。

　　没错，他确实跟郝运和吴爱爱说昨天早上就回去，但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等到他把她送到医院之后才想起来现在距离‘早上’这个概念已经十万八千里了，赶紧把手机拿出后一看，有十多个未接来电，第一个电话是在中午十二点，而前天晚上从追捕中逃走后，他出于安全考虑就把手机关机了……

　　她从诊室出来后看到他一脸焦急地拨打着电话，询问了他后她倒吸了一口气，表情变得和《呐喊》那副油画有几分相似：“那你不是无故旷工一天?!我就说我好像忘了什么，但是因为今天情绪太高涨了，本来一起上车后该提醒你处理一下工作上的安排的，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然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你不会因此丢掉饭碗吧……”

　　本来还有些慌张的段未然看到比他还要惊慌好几倍的她后，冷静了不少，还反过来安慰了她十多分钟。

　　最后终于打通了李社长的私人电话，听完他的解释后，社长本人语气上倒是没什么波澜，问了下他现在在哪后，只说了句让他明天按时来报道。

　　应该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大概。

　　段未然低下头：“抱歉，社长，我……”

　　李正宗将文件收到抽屉里：“我记得你的带薪休假今年都没用过吧，下次请假记得早点说啊。”

　　“哦……”他有带薪休假这种东西？

　　李正宗甩甩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去吧去吧，工作去吧。申请排班的事估计还要过几天才能落实下来，这两天还得辛苦你了。”

　　段未然点头：“嗯。”

　　段未然走到门前时，李正宗又说了句：“记得提前和她说一声，别又让人女孩子家的为你担心。”

　　“……嗯。”

　　完。

　　想到再过一会儿就能一起回家，她就开心到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更何况今天自己还是提前下班，前几天基本上都是他等自己，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于是她故意在短信里说自己要晚一会才到，而当他出来后看到她先来一步会不会很惊讶呢——

　　“在等段老师？”

　　“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

　　回答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站了位男性，她咽下发出被吓一跳的叫声，问道：“您是？”

　　“我是他的同事，卞梁，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他抱歉地抓了抓头发。

　　“没事没事。”

　　“段老师离下班还要一会，要不你进来等吧。”卞梁说。

　　她看了眼杂志社的大门，觉得自己这个无关人员就这样进去还是有点不好：“没关系，我在这里等就好啦。”

　　“外面多冷啊，跟我来吧。”

　　再推辞下去倒显得自己没礼貌了，于是她道了声谢跟着卞梁走进了杂志社。

　　进到杂志社里后，她先瞅见的是个非常眼熟的人：“啊，你是那天去酒店差点撞见不该看见的场面的其中一个……”

　　杂志社里的人听到“酒店”都看了过来。

　　她被冲过来的郝运捂住了嘴：“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她呜呜了两声，赶忙做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不会再说了才被放开。

　　坐到沙发上，她接过卞梁给的一杯水，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总觉得有很多一直在往这边瞧的视线，甚至能听到细碎的说话声：“那位就是……”“……女朋友？”“一模一样，肯定没错。”

　　刚刚也是，让她进来杂志社的卞梁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在等段老师”而不是“在等谁”。

　　“怎么了？”卞梁看到她一脸严肃，问道。

　　她想了想该不该问出口，但果然憋不住：“该不会……大家都知道我是谁……？”

　　“哈哈，原来是这件事，”卞梁笑着在离她稍远一点的位置上坐下，“当然啦。”

　　她想起那天晚上段未然安慰她的一句话就是“大家都很和善所以不会有问题的。”

　　——你那表情感觉像在说家人一样。

　　她当时是这样形容他的。

　　家人……

　　突然感觉很紧张，这种仿佛一下子快进到见家长一般的剧情！

　　她还完全没想过要怎样面对这样的场合啊！

　　“不过段老师嘴严得，除了你的样子外，其他信息我们都一无所知呢……”这时房间里回荡起了铃声，卞梁看了眼表：“下班时间到了。不过你可能还要再等几分钟。”

　　她刚因‘下班’两个字以为自己今天逃过一劫而放松下来的心，又因‘不过’两个字而提了上去。

　　“段老师每次都会在下班点后过个几分钟才出来。”卞梁又说了一句。

　　每次？这下子她好奇心倒是上来了。

　　郝运从办公座位上站了起来：“过度劳累之后，腰腿酸痛、精神不振，好像身体被掏空……” 只是话说到一半，就被身旁一位干练女性拿卷起的报纸狠狠地敲了下头：“对女性在乱说些什么呢！”

　　吴爱爱按着郝运的脑袋给她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啊，这人嘴巴里没个把门。”

　　“嘿嘿……”她笑笑。

　　像她这种满嘴跑火车的，在他刚说出前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但是在不熟的人面前可不能过于失态，毕竟现在她的一举一动可是关乎到段未然和她两人的名声啊！

　　“不过确实是自从重新排班之后，段老师在下班时间到了之后都会在监控室里呆上一会。”吴爱爱说。

　　好好奇他在做什么。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她在内都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毕竟热恋期有这样的举动也太反常了！

　　她仔细想了想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节日和纪念日……好像确实是快到情人节了。

　　难道他终于开窍了一回？

　　“啊，段老师出来了。段老师，你女朋友来接你了！”郝运朝着她身后招手，她转过身，和段未然对上眼神的瞬间，她总觉得对方给她的感觉有点……该说是神经紧绷还是什么呢。

　　“你先到了啊。”他走过来帮她拿起背包，“等我很久了吧？”

　　她使劲摇头：“不，你来得刚刚好。”简直是救她于水火之中。

　　两人和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挥手道别，出了门之后她掰着手指说道：“哎呀，最近快到情人节了，不考虑多抽点时间陪陪我？”

　　“前两天你说春节快到了让我抽出时间，再往前推两天你说小年快到了让我抽出时间……就连儿童节你都提前说让我抽出时间。”段未然的话听起来倒不是在抱怨，而是一副陈述的语气。

　　毕竟都是事实嘛。

　　“哎呀这不是一年到头的节日太多了嘛。而且——你也知道全都是我的借口对吧，我只是想要见你了而已。”她一如既往地向他直白诉说着心声。

　　“……我也是。”

　　她沉默了一下，刚刚她是不是听到段未然说了一句“我也是”？

　　她停下步伐，和他拉开了两步横向的距离，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要不然就把今天定为‘段未然大胆说话’的纪念日吧。”

　　“……”

　　“不要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看着我！”她用手臂比了个X，“对了，这次情人节要去哪就由你全权决定吧！”

　　“可以吗，我可不确定我选的地方合不合你心意。”他说。

　　她洋洋得意地哼哼了两声：“没关系，不合心意我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的，然后又是我重复那句话的时间——只要是跟你一起去的话我就完全没问题！”

　　她走过来挽住他的手臂，两人继续沿回家的路走着。

　　听着她嘴里不断念叨着：“情人节，情人节！”，段未然想：她原来对这个节日那么感兴趣的吗？既然她说全权交由自己安排，那自己也得抽空下点功夫规划了。

　　段未然想到自己在下班之后在监控室里走来走去平复自己心情的那几分钟，不禁觉得那几分钟的心理建设真是十分有必要。

　　不然每次自己都会比她还要喜形于色吧。

　　那种看上去不是很稳重的自己，不太愿意被她看到啊。

　　完。

　　段未然正在给家具擦灰：“我要是倒吊着睡觉，你半夜醒来确定不会吓到你？而且蝙蝠精倒也不是非要遵循蝙蝠的生活习性不可，人类的部分也很重要啊，我现在不就是以人类的形态站在你面前吗。”

　　她赞同地点头：“很合理，而且如果你只能倒吊着睡觉我俩就没办法一直一起睡了，人类长期倒立好像会脑充血……不过你确实是夜行性没错吧？”

　　他点头：“是啊。”

　　“可是我记得你在坦白你妖怪身份前都是白天来见我来着，难道说那些天你都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吗?!”

　　他停下动作：“多少……有点？”

　　她的反应超大：“好辛苦！原来我以前在无意识之中就给你增添了份那么沉重的压力吗！”

　　“没事，不是很辛苦。而且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身上也是有人类的部分的啊。”他回想起那些天，其中有好几次因为兴奋而睡不着……这种事还是不要说为好。

　　“哦哦，也就是说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吗？”她把图鉴翻了几页：“嗯……反正最近不是很忙，我要不要去再多深入了解些蝙蝠的习性比较好呢？感觉会发现很多平时发现不了的有趣细节。”

　　“啊，上面说蝙蝠视力不好，灯光对它来说很刺激……”她看了眼屋内的灯源，又看了眼段未然的脸：“……忘掉我刚刚的弱智发言，拜托了。我会牢记‘只做参考不钻牛角’这句话的。”

　　没有工作安排的一天，她和朋友约着去了咖啡厅，在那之前她拉着朋友去了趟图书馆。

　　图书馆内，朋友凑过来看她翻阅着的书籍：“《如何观察蝙蝠的喜怒哀乐》《你真的懂蝙蝠吗》《人与蝙蝠与自然》……你现在兴趣转移到蝙蝠身上了？还是说接下来的报道是生物方向？”

　　她将书本合上：“答案是A，而且……”她拿出自己被打回来的稿子，一脸惨笑，“虽然也有考虑过后者，但是被编辑骂得很惨说完全不知所云……只能说爱好和天赋要重合到一起也是要看运气的吧。不过就算是超专业性的研究做不到，一般的信息收集我还是挺有信心的。再说了真一旦专攻生物方向的报告，一定不可能只观察蝙蝠的。”

　　“真是三句话不离蝙蝠，既然这样要不要养一只？”

　　“家里已经有一只了……啊。”她意识到说漏嘴了。

　　朋友赶紧追问道：“什么，你家养着蝙蝠吗！我怎么不知道。”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它半夜飞到我家，然后我养了它很短一段时间它就飞走了，也是在那时我才对蝙蝠感兴趣起来的，毕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我就没说。而且真要饲养这种生物有法律风险的吧？”

　　“什么啊……不过你这种人真的会担心法律风险这种事吗？”朋友调侃了一句，很快便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开始跟她唠其他的事情。

　　她倒是没什么松一口气的感觉，因为自己本来就是很难保守住秘密的人，也因为如此，自己锻炼出了一套胡说八道的谈话技巧。

　　不过她瞎扯的这个故事还真有点和自己的故事重合了，唯一不同的点在于蝙蝠飞走之后她又拿着诱饵把蝙蝠抓回来了，并且用尽了各种方法让这只蝙蝠心甘情愿地呆在她身边。从现阶段结果上来看还算不错。

　　朋友皱着眉盯着她看：“你突然笑得好瘆人。”

　　“我想起开心的事。”

　　“你还真光明正大地说出这种话了啊……你表达开心的面部表情系统紊乱了吧你。”

　　她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斜前方的那盏灯。

　　正大光明？啊，她确实一直如此。

　　连带着那光下的影子一起。

　　完。 

　　“这是在摩天轮上该有的对话吗……我确实认识一位。”

　　她指着摩天轮外面：“看风景看久了会大脑放空不是很正常吗！而且你除了回答我的问题外基本都不朝我发问，大脑就更容易放空了！”

　　他细想了一会：“所以你其实是在指桑骂槐……？”

　　“不是！”她说完后神情又有些复杂，“……按这个回路思考的话，可能也有点？不过我的出发点其实是想要看看兔子精是什么样的，纯属出于个人好奇的心理。”

　　“那有时间我去帮你问一下她愿不愿意见你。”

　　“真的吗，谢谢您！”她朝他一下扑了过来，摩天轮的座舱可见地摇晃了一下。

　　“我先跟你说一声，为了融入人类世界，就算是妖怪，跟人类大体上也没什么区别。所以不要抱太大期望。”

　　她想都没想就疯狂地点头：“好的好的。”

　　而就在这次对话后一两天，她就收到了来自段未然的转达：对方答应了。

　　现在她只知道那是位女士，其他信息段未然只说了句“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会是什么样的呢……

　　“情趣用品店？”她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精神上已经开始受到冲击了？”身旁的段未然问道。

　　“不……我是在反思想法肤浅的自己。不过说到这种成人用品店，就不得不提到一个话题了——你平时有去过这种店吗？”她死死盯着他的脸。

　　“……”

　　她扑哧一笑：“你也太好懂了，看表情就是没有呢。不过我以为你怎么着也会来这类店几次吧……不过我的话，两个人一起来倒也是第一次。”

　　他想了想她这句话里‘两个人一起来是第一次’暗含的另一层意思也就是说一个人去这种店不是第一——

　　“你们两个人在那傻站着干什么，喂蚊子？”

　　一位风情万种的成熟女性从店里走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俩。

　　“是她？”她对段未然小声问道，得到了肯定的点头。

　　——比起蝙蝠，你倒更像兔子。

　　她还记得当时她是在心里这么比喻段未然的。

　　她来回看着段未然和那位女性，低头碎碎念了起来：“已经不是天差地别了，总觉得我的词典系统完全被颠覆了……果然我写稿时应该多更新一下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啊，难道这也是我稿子被打回来的原因之一吗……”

　　在一旁听着她自言自语的段未然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会一路扯到写稿。

　　万晓娟招呼着她们进了店内，虽说起初的目的只是见个面，但顺带着做做生意又有何不可呢？

　　而且这可是对稀奇的情侣。

　　“难得来一趟，要不要顺便看看，最近我这可是进了一批好货。”

　　“不了，我们——”段未然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她富有兴致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好啊好啊！我还是第一次跟男朋友来情趣用品店，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也想多感受一下。”

　　这两人三两句话聊下来，她已经“晓娟姐晓娟姐”的叫上了。

　　……这也算广阔的世界中要一起去的地方之一吗。

　　被迫站在一旁旁听的段未然如是想。

　　完。 

　　她感慨着：“每次坐飞机都会觉得从高处往下看的视角很神奇——”

　　“你喜欢？”

　　“嗯！”她转过头来，对他点了点头。

　　直到回家之后，段未然仍在考虑要不要和她说那件事。

　　“如果我以后都没办法带你到高空飞行的话，你会不会很失落？”

　　还是说了。

　　听到他的问题，她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会。

　　“首先，我可是先接受了你人类的身份才接受你妖怪的身份来着？一般人类哪来这种奇幻的飞行经验啊，现在科技程度充其量是坐飞机或者热气球那种。要说失不失落，那两次的飞行经验都已经够我回忆一辈子了……而且要是每次都得冒着被逮捕的风险的话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下辈子只能跟你做狱友，别说分到同一个房间了，能不能分到一个监狱都另说，更别说亲亲我我了。”

　　她又想了想：“啊，该不会其实是你想舒展一下翅膀，才旁敲侧击地问我吧？”

　　等等，为什么这个话题的指向到他身上来了？

　　“不是……”他试图打断她。

　　“确实也得考虑一下这种可能性……决定了！”她猛地一拍手，“我们一起努力攒钱，买个超——大——的房子，这样你就可以想什么时候飞就什么时候飞啦，那个时候想带着我飞也可以！”

　　她用手比划着，表情不像是在说笑。

　　“什么啊那是，”他大笑起来，“果然是你，我永远都猜不到你的答案。”

　　还以为会有一句话提到‘虽然自己会寂寞但会为了两人的未来忍下去的’，现在答案已经发散到九霄云外去了啊。

　　说你知足常乐好像也没错，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你的那些想法又需要极大的欲望来支撑。

　　既然如此，我也帮你分担一些欲望吧。

　　“那就一起攒钱买个大房子吧。”

　　听到他的回答，她高举起手：“耶！大——房——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