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鸟了现生太烦了下章必定要写一些没有感情的do(假的) *骚瑞大家昨天想发的死活想不起来自己的账号是啥了…

15.

道枝骏佑在看一些老照片。 毕业册上大家都不过二十出头,一样的年轻青涩,几十个学生里佐藤达也站在第一排,笑嘻嘻仰起脸,伸长手去勾老师的脖子。

阳光很大,女士任由这孩子胡闹,眼角笑出细细的皱纹,是张氛围极好的集体照。 她夏季偏爱穿简单的丝质短袖与半裙,优雅大方,带一副金边眼镜。女士是出名的专业课教授,当过佐藤达也的老师,当过道枝骏佑的老师。 也当过目黑社长的老师。 这是他的奶奶。 道枝翻到后面两页,这面的奶奶年轻不少,他视线一偏,再次看着最高处角落里那张脸。 妻子不知道,孩子不知道,他却晓得,目黑社长本科在东京就读,是经济犯罪侦查专业的高材生。 早在学生时期便研究过各种不同类型的案件,上位后雷厉风行,首件事是整顿条纲,肃清间谍。事业做到如此程度,这么多年却未露出过一次马脚,暗访的商业卧底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青木老师教他的。 奶奶的职业生涯很丰富,先前在警察厅做警视,再来去大学做老师,退居二线后选择荷兰定居,有一幢红房顶的屋子,总和自己打视频电话。 两年前她没有任何征兆地在阿姆斯特丹去世,竟是目黑社长把火化后的骨灰带回国内,连同一份至今未公开的手写遗嘱。 道枝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月,奶奶的电话一次又一次打不通,而从小在外长大、与自己母亲关系疏远的亲生爸爸捎来一封手写信,通知儿子去寺庙通夜守灵。 没有骨灰,没有棺木,从小到大最无忧无虑的时光都在老人身边,结果祠堂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黑色的牌位,支撑他走到现在的、阳光灿烂的童年像个笑话。这结局太残酷,更无情的除去自己竟没人在意真相几何。道枝骏佑大脑空白,僵尸般过完一夜。父亲回答不了任何疑问,最后推脱不掉,只得递给他一张薄薄的名片,署名是目黑。那时候他不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个电话永远无人接听,那头传来冷冰冰的女声,似是提醒他想要的事情不会有答案。 如果不是整理遗物的时候掉出一叠不同学年学生的毕业册,其中一个年轻的眉眼与金融报纸上的大照片相重合,道枝或许已经选择放弃。男人把自己的痕迹从学名册上轻松抹掉,封好同学们的口,最后造出留洋归来的假象,仿佛这段历史并不存在。 道枝骏佑也曾傻乎乎地跑到金融城楼底下,集团里精英白领们来来往往,前台上下打量他,弯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刚刚毕业的高中生哑口无言。 没人会因为这件不知真假的小事就带他上楼见高不可攀的目黑社长,掉进他家的消息就像掉进密不透风的墙。道枝又回到警视厅跑上跑下,可惜与奶奶相熟的同事们也早早退休,整个日本的警察厅体系复杂,不少听到那个名字已经色变,哪怕有消息也是不了了之。最后是已经在目黑家工作的学长佐藤达也给他发消息,“道枝,不少富家子弟在艺大读书,圈子总是共通的,情况已经如此,不要太固执,再坏还能怎么样呢。” 再坏还能怎么样呢。 他抱着这样的心态读书、入校、接受工作,少爷小姐们时常缺课,酒吧里有点权利的都上二层包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与他们说上话就直接见到目黑凛,那张铭牌掉出来,与名片上是同一个姓氏。 从小耳濡目染奶奶的工作,十二岁的生日愿望是能早日当上警察,于是没过几年青木老师便千方百计把他送进编外刑警。奶奶在私下里常夸他是个好孩子,好孩子有好孩子的做法,不会撒谎也能可以做得很出色,没必要总学着教科书上来。 现在青木老师怀着秘密去世了,保姆早早失去联络,飞去荷兰也只剩下没人住的一栋屋子。道枝骏佑把真实名字暴露给一个能动用监察网络的家庭,还在绞尽脑汁为未来铺路的时候答案忽然从天而降,简单得有些离谱,让人一下措手不及。 抱着档案袋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想法?道枝并未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是他把兄弟俩闹得不可开交,却像个胆小鬼只顾自己,半点责任都不敢负便逃走。 道枝看着这张照片,很想问问奶奶,怎样的人才是好孩子。前路茫茫,形单影只,未来藏在雾里,下一步连方向都没有。 男孩将相册放到一边,打开来自社长的文件,里面有一个始终没有打出去的、24小时可以接通的号码,真相近在咫尺,他却怎样都不敢继续。 这些天手机没有再响起过,目黑莲一定是生气了,一个情人,胆大妄为,要的不是钱,不是名,要的从他爸爸手里拿走秘密。兄弟俩对他而言毫无区别,达到目的后真心随意便可丢弃。这样一个自私的、不择手段的、欺骗感情的情人,又怎么会不让人生气,被抛弃也理所应当。 道枝骏佑胸口涩然,不再想下去,对着键盘将数字输入到一半,屏幕忽然闪烁变幻,他眼睛一亮,又迅速黯下来。 陌生又熟悉的来电。 春季到来,万物在雨下悄然长眠,唯有铃声很固执,风风火火,反复着拨来好几次,手机嗡嗡作响,成为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第四次的时候道枝骏佑叹口气,终于还是接起来。目黑凛连深夜打扰的抱歉都没有说,仅是喂两声就迫不及待开口,语速很快,道枝骏佑从没见过他这么焦头烂额的样子。 “你见过我哥哥吗?” 这是几个月来他首次听到这个名字,心头控制不住被刺了一下,原来有这么希望这个电话是他打来。道枝低下头,抿着嘴沉默不语。 “你见过!你见过是不是?”凛很激动,声音变得更大,“你和他讲,说…” “没有。” “?” “我没有见过目黑君。” 目黑凛也古怪地沉默下来。两边呼吸声交错,在道枝以为他要挂掉的时候对方突然道:“很好,很好。” “目黑家的继承人一声不吭消失几个月,满世界都找不到,我的邮箱每天发进来数百封邮件,全天下等着我接他的班!” “哥哥…”再讲出这两个字已经有些陌生,他颇为艰涩地道,“他去哪儿了?” “或许在地狱里等我。” “道枝骏佑,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你最好祈祷目黑莲早点回来,不然你就是我的未婚妻!” 道枝还想问他,那边却一句也不愿意多说,嘭地挂掉电话。他在孤零零的床头坐上好久,等到嘟嘟的忙音自动切断都没有反应。 目黑莲失踪了…他去哪儿了? 翻遍聊天记录与通讯簿也只能找到一个英国的号码,打过去果然也是关机,连续拨出去好几次,好像无用功的自我安慰,直到快能背下来那段机械的英文提示,道枝才终于接受这个事实。他想到的,父母至亲知道的联系方式远远更多,如果轻而易举就能找到,为什么还会有电话打到这里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曾有人放下身段,频繁地主动与他十指相扣。用力捏了捏,什么都没有,倒是抓住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 目黑莲精准地把握住情人与恋人之间的分寸,刻意维持一段单方面的关系,不愿意泄漏自己半丝踪迹,知道手机密码有什么用呢,说改就能改的东西,不在身边也不过是六个毫无意义的数字。 目黑莲是为谁失踪?目黑凛的质问挥之不去,道枝骏佑心里隐约有个答案要挣扎着跳出来,却始终不敢想。 不知不觉间走进储物室,太久没有打扫,灰尘四处飞舞,最上头的箱子也积了灰。道枝咳嗽两声,小心翼翼把那幅画拿出来,还是包着厚厚的珍珠棉。室外雨水交加,灯光昏暗,一层层包裹打开,逐渐露出里面的全貌来。 人造欧根纱的作品,极其浅淡的粉红色,亚克力与其他材料相互叠加,不同光线下能透出多重立体感。 雨滴打到窗台,有道闪电无声砸下,电荷飞快穿越画布,劈出块更透明的亮色。 一个模糊的印子一掠而过,好像不仅仅只有纱和颜料。 道枝骏佑皱起眉。 珍珠棉终于整块脱落,透明硬纱是极轻的材质,薄薄几层,更清晰了些,水彩后面朦胧透出半截黑色。 黑色的痕迹?浅色的作品怎么会留下不规则的黑色的痕迹? 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道枝慢慢将画举起对着昏暗的睡眠灯,一行小字在背后若隐若现,视线慢慢聚焦,那行字也会动般从最底层慢慢浮出来。 有谁可以在这张几千万的艺术作品后面随意写字?买家才有的权利。

情人也好,未婚妻也罢,目黑莲爱捉弄他,却从没说过假话,原来少爷也是普通人,爱也没有什么捉弄不清的犹豫与套路,那时候他是真的在喜欢他。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在酒店门口等他,还是第一次在弟弟的房间里淫靡又疯狂地留下痕迹,哪一刻目黑莲开始付出真心? 碳素笔留下某个人的心意,短短一句,千言万语。 【要是我早三个月回国就好了。】 所以车上目黑莲才会是那副表情,没有人会对这行字无动于衷。他知道道枝没看,却还是像无事发生,吃饭的时候紧紧握住这只手。可惜有一点说错,这幅画不用等到晴天,不用等到挂起来,就这样在昏昏沉沉的雨夜里放在膝盖上也能一清二楚。 爱是不用打光的,是要有人打开它。 道枝一动不动看了很久,想我真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雨水滴滴答答不停,路灯下没有像雪子的白色了,指尖碰到字迹的那刻道枝骏佑幡然醒悟,终于知道这些天为什么没有能拨通号码,猛地站起来,抓起雨伞夺门而出。 情感不受理智控制,反复敲打也没法掩盖早已动心的事实,他天生就不适合做情人。 深夜的柏油马路长长一条黑色没有尽头,水坑下月亮的倒影打碎又重聚,他忽然就知道下一步去哪里。 下一步,是走到目黑莲身边去。

匆匆忙忙赶上最后一班新干线,在车上重复读着不同的报道,这件事情悄无声息,目黑社长照常上世界各地的报纸,似乎根本没有这个儿子。唯独一些八卦杂志拍到夫人神色憔悴,总在侦探社附近来往,记者们都往花边新闻上猜,毕竟目黑莲常年身居海外,行踪不定,见不到人是常有的事。 与生日一样,目黑莲的失踪也不被大众在意。 到东京已经临近十二点。 首都的深夜与其他城市并无不同,繁华的金融城也早早熄灯。好不容易打到的的士开得很慢,道枝骏佑头发半湿,到站后才发现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除去学校外第一个想到的竟是目黑家的地址,下意识报出来,司机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立刻瞪大了。 “您不要和我开玩笑,”他望着后视镜那张脸,朦胧间看不清五官,“那里不是出租可以进的地方。” “对不起,就在东京开吧,哪里都可以。” 司机很少听到这样古怪的回答,嘟嘟囔囔犹豫一会儿才起步。 大雨的街道没有人,车同样少得可怜,沿途路过红灯街,恶劣天气中连风俗店都潦草营业。 道枝骏佑盯着窗外,几乎能听见从自己胸腔隐隐传来的、颤抖的呼吸声。沿街的海面摇晃翻滚,浪花一个一个撞向堤坝,显出一种极深的黑色。

时间的流逝没有声音。

“我要下班了,您到底要去哪里?” 他迷迷糊糊把头摆正,看手机发现已经是凌晨三点,心情愈发郁结,破罐子破摔,索性直接请对方就停在这里。 “这里是景区哦,没有地方可以落脚的。”司机好心提醒。 “没关系。”道枝看也没有看就付钱下来,汽车转眼开走,雨幕把视线模糊,远处遥遥立着一栋建筑物,露出形状奇特的顶部。 那是科学未来馆。原来已经到达江东区。 世界好像已经死去,没一点声音,没一点动静。只剩下大雨,慌乱地、重重地倾盆而下,似乎要将整个东京都埋起来。 他一脚踩进雨里,水花四溅,裤脚立刻湿透了。男孩朝着未来馆的方向越走越快,到后面甚至大步跑起来。 馆外大雨滂沱,上面挂的宣传广告微微泛黄,时代日新月异,展出的早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科技。 上次路过的时候是两个人,天气很好,对方的头发映出微微金色,那是目黑莲唯一一次和他讲小时候的事情。 道枝骏佑忽然很难过。他尚且有段鲜艳的幼年时期,而目黑莲从小在严苛残酷的教育里长大,没有童年的人会究竟该如何在长大后填补不幸,道枝不知道。他站在原地,无声看着一幅幅广告语,场馆关闭,隔着两道铁栏杆,雨水滴滴答答落在伞面上。 他想目黑君,我可以陪你去的。 如果人生的坐标轴上缺失这么一处打卡,那我陪你去,失去的不再来,未来也请别再失去。 地上印出一道孤零零的黑影。道枝紧紧握着自己那把伞,头顶雨水坠落的声音不断,大风刮来,有滴冰雨斜飞入目,砸在他的眼角上。

暗处有一只手猛地从雨中伸出,青筋凸起,极其用力地将人扯到屋檐下面。 “你疯了吗,大晚上出来做什么?” 失踪两个月的人就这样突然活生生站在他面前,掌心冰冷,额头上落了雨,嘴唇抿得紧紧的。 道枝没想到他会出现,心脏有一瞬间的骤停,然后立刻加速着跳起来。

目黑凛说你失踪了,夫人急得要发疯,为什么你大晚上会在未来馆。这些话涌到嘴边却那一句都说不出来。 原来心动之后,想念也不受控制,又拼了命想要弥补过错。 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我想你。” 雨水连成几近白色的屏障,外面与里面隔成两个世界,声音沙哑,断成一节一节。

面前的男孩子撑把黑伞,毛衣是白的,裤子是黑的,浑身上下只有黑白两色,半边身子都被打湿,刘海随手一抓撩上去,身形单薄,独自站在雨里显得素净又脆弱。 目黑莲沉默良久,手指屈起再松开,生气的神情慢慢褪去:“这也是哄我的吗?” “什么?” “我说,”他的头发与衣服一样湿漉漉的,声音很冷淡,先前的失态如同错觉,“这也是哄我的吗。” 与牵手、讨饶、关心一样,他有张人人都会喜欢的脸,轻而易举就让自己付出真心,然后在某天没有预兆地跑掉,这才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见他不说话,目黑莲了然,笑自己果然想太多,于是错开对方的目光,“爸爸给的东西不是你要的吗,小情人。” “我近期有事要忙,乖乖呆在家里,我会给你打电话。” 情人,在大众面前公开未婚妻的身份、买了婚戒,再偷偷写下一行字的又怎么可能只是情人。 况且又有谁会承认一个已经背叛自己的情人? 深夜的凉意姗姗来迟,风顺着毛衣每个线孔钻进肌肤,遍体生寒。 道枝骏佑当然不相信,把脸仰起来,那张脸也是苍白的。 “哥哥也会在别人的礼物后面写字吗。” 像是爱情骗子对待初恋,假的是真的,真的也是真的。 目黑莲不过比他略高一些,抬眼便可与其对视,见人欲张口,道枝骏佑才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也不敢听,凑过去,没有任何技巧地、用力贴住那张嘴,唇肉冰凉,似是一块结冰的奶冻。 原本很会接吻的人一点动作也没有,目黑莲就这样站在那儿,任由舌头笨拙地在里面搅来搅去,再怎么努力也生不出半点暧昧的意思,道枝心口酸胀,所有的情绪逐渐抽离远去,他默默退回来,好像越来越冷,冷得他不断战栗,连指尖都失去温度。 一件外套披到肩膀上。 目黑莲没有说话,平静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你走吧。 道枝下意识扯住衣角处的拉链,轮廓深深嵌到掌心里,留下一个清晰的痕迹。 痛感让人清醒。他低着头,将仅剩的勇气都拿出来,声音还是在抖。 “我想你。” 奶奶和他讲不会撒谎是好事,证明骏佑不必靠谎话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不会撒谎真的是好事吗,真的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道枝抬起眼,看着那张依旧没有表情的脸,心底第一次产生疑问。

雨越下越大,目黑莲离他很远,黑夜漫长得好像过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