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因】明天你好

晴天未雨

向着未来,想着明天,道一声“你好”吧。

  (一)

  乐园的春天比沙海上要温润很多。

  至少,这里不会出现温差过大的情况。早晨披着什么衣服出门,中午仍可以放心穿着它来到外面晒太阳,最多需要把薄薄的一层外套脱掉。

  比如现在,我就刚刚将身上的外套扔到门口的立式衣架上,回到办公桌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巨大落地窗那边投来的光在房间里肆意散射,整个办公室亮堂堂的,看着就足以让人心情敞亮。

  泡上热茶,打开堆积的文件,沐浴在一片明亮温暖中投入繁忙工作。

  一切本该这样静谧美好。

  如果某人没有急冲冲夺门而入的话。

  “市长……”在艾因进来之前,我就已经听到了助手不断劝阻他的声音。当然,那肯定拦不住艾因。所以,几乎就在那个女孩面露歉意出现在门口的刹那,我便立刻回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谁知女孩的头低得更狠,愧疚道,“抱歉,市长,但是艾首领他……”

  “没事,你先去忙别的吧。哦对,把这个给一下司岚,告诉他我签过名了,让他继续去收集其他人的签字吧。”

  “好的好的。”女孩急忙跑过来接过我递过去的文件,又小跑着离开。而且,这聪明的女孩还不忘帮忙带上屋门。

  办公室里一下又变得很安静。艾因自踏入门之后就一言不发,乖巧到好似刚才那个完全不顾他人阻拦,硬是把我办公室门用力撞在墙上、发出响声的人不是他。

  可只有我知道,这种平静完全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我默默将文件堆放到桌子后面,让他们离开艾因的视线,尝试开个玩笑缓解气氛:“唉,战团首领先生,你现在在我的办公室已经没有特权了。以后要是想见我,最好还是走个必要流程——”

  “真走流程,你今天还能让我见到你?”

  几乎是刹那,有什么过于炙热的温度从旁边散发出来。我转头一看,茶杯里正咕嘟咕嘟冒着蒸汽。

  “正好我刚才还想着茶凉了,谢谢你帮我重新加热,再念及你是初犯,擅闯市长办公室的罪过我就既往不咎好了!”

  果然艾因的表情变得格外精彩,他似乎是想生气,却又真的被我的玩笑逗乐,结果气恼的脸上闪过被强行扼制在半路的笑意,看起来有那么一点扭曲。

  “你……”艾因几度想要开口说话,可到最后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词语。过了半晌,他颇有些懊恼,跨大步走到我面前问,“你为什么还没有走?”

  “我为什么要走?”我没有继续看他。确认他应该不会再因为发火迁怒我那些可怜的纸质文件,我又把它们拿上来,继续阅读查看。

  刚看了两行,剩下的字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向上窜动——艾因抽走我手里的文件,愠怒比刚才重了些:“你答应过我的,你会和我分手,然后回自己的世界去。你不能这么言而无信。”

  “艾首领误会了吧?我当时答应你的只有‘分手’,可半句没提过我会回自己的世界,”我站起身,想要去够被他拿走的文件,“东西还我,我还要工作!”

  艾因向后略微撤步,并把文件又举高了些,而且眼疾手快把剩下的部分也抱进自己怀里护住。

  “艾因,你这是干扰市长办公!”

  “就算你叫保安过来,我也还是这个态度,”艾因说的决绝,“你应该回到你的世界。”

  “艾因!给我”我尽全力去抓我的东西。

  原本,做这个动作我绝不会吃力,因为艾因和我的身高差并不至于让我够不到他抬直的手臂。而且就算他的反应速度快,我也总能找到一点作弊的手段,比如挠戳他因为抬手而暴露出来的侧腰,比如直接抱上去像八爪鱼一样粘着他。

  原本如此。

  如果我的一只手没有打着石膏挂着绷带、或者如果我们没有分手仍可以肆无忌惮做这种亲密举措的话。

  

  (二)

  我奋力尝试了半天,累的满头大汗。而艾因的表情也由一开始的气愤不满,逐渐变为隐忍的疼痛怜惜。

  他看着面红耳赤的我,抿了抿嘴唇,最终认命似的叹息出声,将东西一股脑又递还给我。

  “算了……”艾因喟叹,“但至少,你能不能先把伤养好了再办公?”

  “乐园重建的事务可不等人。”我啪地将他手里的东西夺回来,气呼呼坐回桌子前,拿笔在文件末尾做了批注、建议和签名。

  “但是你……”

  “战团的首领先生,我觉得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我吹干净笔墨,把这张因为方才的小变故而布满褶皱的纸在办公桌上压平,然后放入左边的另一堆处理过的文件上面。

  “你已经不是我的伴侣了。所以我们现在只是战团首领和乐园市长这样的关系。而我不认为你的‘战团首领’身份具有干涉‘市长’个人工作、生活节奏的资格和权限。”

  我话音刚落,艾因的脸色就变得铁青。我这话有些刻薄,显然他还尚不适应我用有些冷淡的腔调和他说话。

  办公室骤然变得安安静静,且失去了方才那种午后微醺的温暖。我能感觉到周遭的空气慢慢凝固住。

  我喝了一口茶,不再看艾因,继续闷头处理了好几份审核文件。

  而后,再一次的,我的东西被艾因伸手抓走。这次我反倒不生气,而是有些无奈地抬头看他:“艾因……”

  “你的手臂是因为我受的伤,所以,我当然有资格要求你养伤期间减少办公量。”艾因微眯起眼,用下巴向我指了指我那被绷带缠死的左臂。

  我舌头一僵,无话可说。

  这倒是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但我并不打算就这么就范,略微停顿后,我便继续道:“但是堆积下来的这些东——呜啊!”

  然而我话还没说完,整个身子就被艾因上前捞着腰一把抱起,抗在他肩膀上。他的动作迅捷却又小心,全程没有触碰我的伤口。

  “艾因,你做什么?我警告你袭击市长可是——”

  “——可是很重的罪名,我知道。但你上次不是拿眼罩袭击过我这个战团首领么?扯平了。”

  这是什么歪理!我就要反驳,却已经被艾因按在了那边的会客沙发上,我正奇怪他要做什么,他却扔下一句“坐这儿别动”,就转身回到了我的办公桌前。

  然后,他坐在了我的位置上,熟稔拿起笔,摊开我的文件,眼珠在一行行文字上扫过。

  “……你这是?”

  艾因头也不抬,语气仍有些气闷:“替你办公。反正之前又不是没做过。      “你不是担心耽误工作么?你伤因我而起,我替你办公,理所应当。”

  “你确定吗?今天战团那边没有——”

  我被艾因狠狠瞪了一下。

  “好吧。”我讪讪缩回脖子,向后靠坐在了沙发上。虽然我刚才是有故意气他的意味,可说到底我确实玩了场文字游戏,惹他不高兴是事实。

  毕竟,他两周前出差离开乐园的时候,应该是做足了准备迎接一个全新的、不再拥有我的未来归途。

  

  (三)

  我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看艾因飞快浏览完第一份文件,抬笔就要签字。可笔尖戳上纸的瞬间,他微微愣怔一下,又默默把笔抬了上去。

  他的表情已经平复下来,此刻,那双赤红色的眼眸里不再翻涌波动的浪潮,但是同样的,安静的水面总会让人觉得沉寂苦闷。

  他抬头看我,犹豫片刻,像是为此时才想起某些事情而感到尴尬:“签名……我就模仿你的笔迹了?”

  实际上我也是听完他说出这句话才意识到他想到了什么,不禁噗嗤笑出声,朝他摆摆手:“签你的就好啦!刚才说你没特权的话是逗你的。你‘市长丈夫’的位置还安安稳稳地呆在你屁股底下呢。”我说着还朝他坐着的凳子指了指。

  艾因面露诧异:“什么意思?可是我们不是已经分——”

  我抄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往艾因头上扔:“滚蛋!我让你出差冷静两周回来你怎么还想和我分手啊!”

  放在以往,以艾因的迅捷反应,和抱枕本身轻柔缓慢的速度,他本该能够准确地在其碰到他以前就接住。但现在,抱枕不偏不倚打在他额头。不过他吃惊以后还是迅速在它掉地前接住了。

  再然后,他眨着那双满是困惑的眼睛,一瞬间像是懵懂的孩子遭遇了什么以他的智慧思维处理不了的事情。艾因就这么直愣愣看着我,和我对视,被我用埋怨、气愤又怨怼的目光来回戳刺。

  到最后,他才回过神来,却是微微皱眉,叹了口气。

  “我可不是气话,或者和你开玩笑,”艾因微皱的眉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格外严肃,“我说了,我是认真考虑过的。我不希望你再承受这个世界的压力和原本不该你承受的伤害了。”

  “你这人真奇怪。”我撇撇嘴,“当初我和你成功签订双向契约的时候,还有当初你和我在集会所彻底表白的时候,你可没显得这么小心、患得患失。”

  艾因忽然把那张文件啪地拍回桌子上。

  “那是因为我那时候根本没有想到,我们自认为会有的美好未来会发生这种恶劣的事情;我没有想到,即使乐园的重建工作已经成效斐然,仍有人想把沙海上的罪恶携带到新世界来;我尤其是没有想到,战团以前结过的梁子,那群畜生居然会在这么久以后,不是找我,而是找你迁怒讨还!”

  他厉声说话的时候,我整个心都紧张地揪在一起,待他终于停顿下来、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失态,我才讪讪指指那桌文件:“小心点,可别一上火把我那些文件点了。”

  “……”如果情绪可以符号化,我猜艾因握着笔微微颤抖的手上应该已经开始冒被我气到的井字了。

  他气急反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种,两眼弯起,一手抓起我的一打文件,一手放在下面,响指一撮在指尖上蹦出火来,一点点靠近:“你再气我,我是真的敢点。”

  “……艾因!大哥!首领大人!我错了,您放下您放下!!”我即刻滑跪认错。

  

  (四)

  “……”艾因收起火,将东西扔回去,无计可施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穴位,“算我求你了,至少这会儿你态度略微严肃些行不行?我真的是在认真和你说这个话题。”

  他干脆放弃了办公,来到我面前,半跪下来,迟疑过后还是伸手摸了摸我还在痊愈期的左臂。那指尖的力道轻柔到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而他眼底克制不住的疼惜,更是令人动容。

  “你怎么能,就对自己的这个伤如此毫不在意?这是你的手臂,是你的身体啊!”艾因心疼地阖眼后,复又睁开,看着我,仿佛要从我的眼底看出他那不解的答案,“更何况,你是个喜欢画画的人,如果手臂上受的伤从此影响你绘画的话,我……”

  “说到这里之前,你难道忘了你是个喜欢钢琴、想要学会钢琴的人吗?”我兀自打断他,而后在他的愣神里分别拉着他的两只手放在我的大腿上,按着那修长的手指摩挲,“绘画对手臂要求没有那么严苛的,哪怕我真的失去左臂,我的右手也还是能支持我画画的嘛。日常生活也许有不便,但有艾因在身边我就完全不会担心。

  “但艾因不一样。钢琴,是一个需要两只手、十根手指一起完成的乐器,而很多会影响肌肉、经脉的伤,都可能从此阻碍手指的灵活性。如果艾因受了这样的伤,那恐怕以后弹琴的上限就要这么被定死了。我不想看到艾因那样。”

  我看到许多神情从艾因脸上闪过,大多还是讶异和茫然。那双瞪大的红眼睛倒映着小小的我,但很快我的影子被扑朔的睫毛来回盖住。艾因回过神后,放在我大腿上的两手慢慢握成拳。

  “所以,当时你被他们挟持人质威胁的时候,才会选择切断契约,任由他们伤害你……”艾因的话哽在喉咙里,他有些说不下去。

  他由半跪改为完全跪在我腿间,慢慢地向前倾覆头颅,直到埋首在我大腿上。他的双手虚扶在我的两只大臂上,整个人的姿态和气质如同忏悔的罪人,就连语气也格外颓唐、内疚:“为什么……何必为了我这么做……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希望你能够离开。最开始我要和你分手,本就不是计较你切断契约的行为本身——我没有气恼你对我不够信任,相反,我正是体会到了你做出这般决绝举措的背后那份对我的情感,才倍感煎熬。

  “尤其是当我了解到发起那场恐怖袭击的人甚至和你没有任何过节。跟他们有恩怨的是我,是战团,而从来都不是你……

  “我真的没有想过,明明已经拥有了如此美好的新生乐园,却还会有人想延续沙海上的残忍冷血。退一万步讲,当初因为抢夺晶石发生冲突、烧瞎他们首领眼睛的是我;打伤打残他们的是其他战团成员……跟你何干?跟乐园如今那么多无辜的居民何干?

  “你大概永远都不知道我那天急匆匆从正在建设的车站赶回来,看到你浑身是伤,左臂已经动弹不得的时候,我的心情……”

  “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轻轻开口,用空余的那只手抱住艾因,趴在了他后背上,“艾因,我们的爱是平等的,你有多爱我,我自然也有多爱你。所以如果你让我想象那时候伤成那样的是你,你觉得我会感受不到和你等同的痛苦吗?”

  “那你怎么敢……”

  我说:“我说过,那是因为在那个时候,我考虑过了很多结果。我并非是要独自承担,而是,我永远会为‘我们’的未来规划谋算。所以,做出这项决定,归根到底是因为这是一个在那时的我看来,对我们的长久损伤最小的‘正确’选择。”

  “可我不希望你再做这样的选择了。”艾因忽地站起来,“当初的我自私愚钝,没能预料到未来仍会有这样的危险。我是想和你一起考虑‘我们’,可我在变故后才发现,我会不可避免地强行拉你与我平分本不该你承担的恶意和苦难。

  “不该这样,这不公平。我能接受我们一起迎接崭新的危机和挑战,但我不允许属于我自己的过去影响你。

  “战团的旧敌不会只有这么少——我们曾经招惹过的人数不胜数,会想报复我的人也不计其数。我可以做到光明磊落,战团其他人也可以不胡乱迁怒,但我怎么保证我们的仇家不会?有这么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没有办法同意让你去承担这样的危险,我不能。你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能够帮助我们脱离困局,已是我们的大幸,我又怎么能忍心看如此美丽鲜活的你,遭受这样的恶意?尤其那原因仅仅是你成了我的恋人?”

  艾因一反常态地说了很多话,放在以往,我大概会揶揄他几句,但眼下我的思绪正被股浓烈的情感夹持、被窒灭于艾因心底炽热的岩浆中。

  我们保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到最后还是我开口,轻轻笑着:“所以艾因是觉得是你的过往带给了我危险,所以才希望和我分开,让我回到所谓的正轨?”

  艾因正视我,重重点头:“是。”

  我不置可否。

  我站起身,到办公桌前翻找出一份文件,随后转头朝艾因笑问:“陪我出去走走吧,艾因?今天我就不继续办公了。”

  

  (五)

  绿岛铁桥一如既往的美。

  风碎湖水碧波,鸟掠岛林青影。在绿岛桥上无论是看绿岛本身,还是居高望远看背后新兴的城市,都是一种别样的视觉享受。

  我和艾因在乐园之中漫无目的地踱步了一下午,在临近傍晚时踏上这座桥,并肩走到正中央,趴在栏杆上看风景,吹晚风。

  风把我的头发吹卷起来,我迎着夕阳余晖,喃喃开口:“艾因,我至今仍记得那场和你的‘黄昏出逃’。”

  身侧的人朝我看来,或许是不解我为何提及这份美好而珍贵的回忆。我继续说:“那时候,我就已经在想,要是能和你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我的余光捕捉到他细碎的动作。艾因挺直身躯,嘴唇翕动,可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我并不介意他的沉默,而是转过来,选择了和他对视:“艾因,如今你是打算就这么把我抛在半路,不再并肩前行吗?”

  “我不是。”艾因辩解,“我并不是想抛下你,我刚才也说了,我……”

  “先别急,看完这个再说吧。”我将折在口袋里放了一路的文件抽出,递给他。

  艾因茫然地看看我又看看那份文件,随后接过,打开,阅读。

  我一言不发观察他的表情,如愿见到他脸上的疑惑逐渐变为惊愕,长久以来培养起的游刃、沉稳,都染上了一丝惶然。

  在他愣怔地从纸上抽离视线,重新看向我时,我轻轻说道:“艾因,你只觉得我不该承受恶意,不该见识太多这样阴险狡诈的人,可你是否曾想过,或许我并非那么脆弱懵懂?

  “实际上,在来到乐园之前,我已经见证过一个世界的苦难,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来到这里,去帮助毫不相干的人?

  “因为我懂得,‘什么都不做的话,就什么都改变不了’。唯一的不同是我在这个世界遇见了你,从此我想要拥有一个和你一起的未来。

  “我也曾看过人们的悲鸣,我也曾见识过互相猜忌,我看过亲友反目,看过掩藏在光鲜表面背后的包藏祸心……艾因,我很早就明白人是复杂的。从我主动担任起乐园市长的职位开始,我本就做好了会承受一切阴暗窥视的准备。

  “我此前就猜测,会有一部分人鄙夷新生乐园伸出的橄榄枝。有些人就是这样:环境只是他们的机会,而不是他们不得不背负的苦难。乐园越好,就越会有人想要让一切回归到曾经的混乱中。

  “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中会有人联系上你的仇家。更没想到,我出于好意向你缄默自己的这份预想,会造成你的心理负担。

  “我原是想着,你在沙海上已经苦苦熬过了太久,没道理还要接受‘或许有人一点都不在乎也不珍惜美好幸福的未来’这样叫人幻灭的想法。我才是该向你道歉的那一个,我应该早些提醒你才对。”

  艾因的眼睛仍然瞪得浑圆,想必我此刻暴露的信息量有些大,叫他一时承受不来。

  我继续冲他笑:“所以我想说的是,这并不是属于你的过去在吞噬我,而是在我选择和你在一起后,我们注定迎接的未来。只是恰好这一次,有一两个以前和你结过梁子的人罢了。”

  “可是……”

  “艾因,”我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正如你拥有着你的过去,我也拥有着我的过去。但我认为,那都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

  “最重要的应该是,我们来自于不同的昨天,但我们要一起奔赴一个共同的明天[1]。”

  艾因呆呆地看着我,我想我这句话敲打在了他混沌的心房上,会震开萦绕在他心头的雾霭。

  我向他指了指汇聚出绿岛之湖的两簇河流:“时间就像水流,它是连续的,两条不同的河流汇成的湖泊,绝不可能摆脱任何一方存在。

  “这片湖泊即是我们,两条河即是你和我。失去任何一条、失去任意的一个我们各自的过去,它还会存在吗?”

  艾因跟着我的视线往那边看,久久不言。

  终于,我在他的眼里看出明朗,困扰他的那些思绪,若拨云见日,被理清了所有乱麻。

  “……我明白了。”艾因低下头,轻轻将我揽过拥入怀中,“对不起。”

  我用还能活动的手拍拍他后背安慰:“没关系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嘿嘿。”

  “可是我还是担心,怕你做什么傻事。”

  “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应该放我走。应该赶紧找风砚把契约修好,好利用我心疼你的感情牵制我,让我以后不要轻举妄动。”

  艾因松开我,促狭道:“是吗?你不会又一言不合切断?”

  “相信我,风砚虽答应过我这一次,但为了自己的小命儿不栽在你手里,绝对不会再答应我第二次了。”我笑嘻嘻道。

  “……倒也是。”艾因哼了一声,“我们明天就去找他。”

  “是啊,你看,‘明天’。”我说,“不管遇到多难过的事情,我的伤也好,我们的负面情绪也好……都会过去的。

  “夕阳就要落下,今天就要结束,明天又会是崭新的一天[2]。与其纠结这些,不如准备一下和明天道声你好,对吧?”

  橘黄色的暖光中,艾因的头发和披风,都在猎猎浮动。他漂亮的五官被描摹上美丽的色彩,带着油画似的灿烂和明亮。

  他冲我笑了,随后看了看那轮火红的落日,轻轻点头。

  

  “是啊。而且从云彩和天空来看,明天是个好天气[3]。”

  

  -END-

  [1]改编自歌曲《说好了不散》   [2]摘自长篇小说《飘》   [3]摘自歌曲《海底(凤凰传奇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