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瑄】草莓布丁作战计划

晴天未雨

或许让过去的生活继续下去的确会更好,可你却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愿意交出现在的这一个生活。 因为,你舍不得。

  时间,夜晚21点37分。   书房状态,安静,偶现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叶瑄状态,阅读,且从书本翻页的频率呈现出规律性来看,处于专注状态。   综上所述,作战情况判断,优良!      你暗自在脑海里把这些信息像游戏界面查看状态栏那样一一描画出来,随后“关闭界面”,为即将开始“潜行任务”的自己打了口气。

  没关系,不过就是从你的房间溜到楼下,再溜到厨房,打开冰箱,偷出一杯草莓布丁罢了。      有什么难的?   ——不难才怪!      毕竟作为千之帝国曾经的科目成绩全S好学生,现如今功绩成就斐然的白银提督,叶瑄对环境里声响的捕捉能力堪称恐怖。      即便是在你还不曾知晓他另一身份的时候,就已经领教过他魔鬼般的“家长”特质。      有句话叫怎么说的?“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在未成年时亲自体验过恐怖游戏主人公的经历”。      首先,你非常清楚自己要干什么事的过程里布满危险,会有一个具有攻击性的“敌方角色”不定时刷新;其次,这种刷新往往会发生在你刚拿到任务目标、自以为结束了的放松之时,专业术语叫Jump Scare,即常说的“回头杀”。      光是回想起当年还在高中时半夜偷吃零食,关上冰箱回过头,贴脸就是叶瑄的凝视……你身上就已经开始汩汩冒冷汗了。

  不过,上一次因为偷冰箱里的零食被抓的前情是什么来着?

  回忆的河流顺着你拉开的闸门倾泻而下,眨眼间,一片干涸贫瘠的土地被填满成深潭,潭面上,水流波动形成的碎光拼凑出那些藏在过往的色彩来,形成清晰满溢的图像。

  只是……那不是多么美妙的回忆就是了。

  

  高中备考那年,你闹了一次肠胃炎。      理由很简单,因为在一整天没好好吃饭后,你吃掉了份过了保质期的草莓布丁。      倒也不是你对自己一点都不细心……人嘛,谁还没有个不小心的时候?更何况那天你实在是嘴馋,感觉不补充糖分不行,否则连赶几天作品集的身体完全就要被疲惫感乃至焦躁,腐蚀成僵硬又易碎的铁锈。      那天你几乎从一睁眼就在画画,一直画到夜深,期间三餐都是在叶瑄呼唤我后匆匆跑下楼胡乱塞了几口。      你当然也知道这样并不好,也没有忽略叶瑄彼时不赞同且关切的眼光,只是那时候,你只当他是理解你的考学压力,也真心希望你能交出成果。

  现如今回忆起来,你才明白他对你的纵容,是因为几分同为画家的感同身受。

  只是你并不认为彼时的叶瑄能够理清这份“感同身受”——那时的他才刚刚孵化出些许情感的萌芽,才堪堪在死寂般的冰海上寻找到小到几乎会被错过的一小块白色尖角。他尚且不具备发觉出其下那硕大冰山的能力,只是凭本能去体会温度,去触摸绿芽顶破土壤时,在那一望无垠的大地上牵动出的微茫颤动。      他或许只是认识到,有时候,他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会在胸口涌现,使他的创作格外顺畅,且哪怕是稍微被日常的琐碎钻了那么一丁点空子,这飘渺无形的东西就会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那样彻底崩盘,化成一地齑粉,无法再从中间拾起,更别提顺利接上。      你那天就是这样的状态,热情、感情和专注度以不可明说的缘由全然提高到一种极致,于是你纵身投入五彩斑斓的涡旋中,把海水最深层的、本该无法抓握住的波浪狠狠攥住,揪出来,再按压、困梏在画布之上,让它成为你情感的傀儡、你言语的替身、你灵魂的具象……

  所以,他大概是在那时的你身上看到些许自己的影子,于是第一次出于“共情”,出于某种“同病相怜”,才放任你和他一样,去做些了有违正确、理智的事情——对于那时的叶瑄来说,是进一步地向你靠近;对于那时的你来说,则是一整天的饮食无度。   

     想到这里,你忽然笑了一下。

  因为你随即想起来的,则是些有趣的事情。

  那次生病,你经历过白天的上吐下泻,直到昏睡在床上“不知天地为何物”了一整晚,状态才多少有所缓和。      而叶瑄自然是守在你身边照顾,不如说多亏了他,你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

  可这场对每个人来说似乎是稀疏平常的、乃至放在你那十几年人生里已经发生过很多次的小毛病,却是头一次令那个稳重、冷静又事事泰然的叶瑄露出慌乱的表情。

  他在接下来的那段日子里“草木皆兵”——不仅仅是草莓布丁,几乎所有的零食,他都告诉你不要食用,甚至为此还将冰箱里的东西进行了一次断舍离,凡过了保质期的、临近保质期的、记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买的、“大概也许可能”已经不小心放坏了的……通通被他残忍投入了垃圾桶。

  回想那副场景,你仍会为他大刀阔斧般的“浪费”倍感羞耻,乃至愧疚不安。

  那最后,到底是什么阻止你去叫停他?   哦,似乎是你喉咙里涌起的另一股东西,酸腐味和呕吐欲。它们接替了阻拦叶瑄的话语,把它从你的脑海中挤了出去。

  更何况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你也没什么食欲,看着那些食物试着回想味道,竟是半点都提不起兴趣,也难怪并不觉得可惜。

  提到这种生病与不生病的差别,你不禁想起上学时那些读过的课文。初闻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那些关于病痛的描述乃至因疾病而延伸出的对生死的探寻,幼时不懂,只觉得枯燥、乏味、晦涩,然而待到长大成年,与叶瑄经历过那些时空旅途,目睹过整个世界的喜怒悲欢、生离死别,你才逐渐明白,以平淡口吻书写病痛和生死本就需要勇气,那些文章字句凝练出的力量,它们既彰显出生命个体的脆弱,又承载着叩问死亡与毁灭的勇敢。      那些人,大概恰恰是因为携带着敏锐的观察力走入病痛的漩涡,才能在再次重见天日后,明白自己手中拥有着的东西是多么珍贵的宝物。      就比如,知晓过千之帝国这一概念后,它就如同达摩克利斯剑始终悬在头顶,与之相比,开启时空之旅之前的生活的确因无知而更为平静幸福。            可如果真的给你机会去选,你未必愿意回到那时。      因为你总在获得一些新东西,就算在这个过程里也有所失去,但谁又能保证,“对换”这一过程中就不会失去些别的呢?      退一万步来讲,如果回到那个过去,你恐怕拥有没有机会见到更多面孔的叶瑄——窘迫的、害怕的、戏谑的、顽皮的、嗔怒的、哀伤的……   ——最重要的是,生动的。   他不再只是挂在你面前的一幅色彩斑斓却静止的画,而是一个被你闯入画中世界紧紧拥抱住的“人”。      叶瑄不再是你的监护人,他或许还有理由阻止你,但已经不能强行“控制”你。你的选择、你会承担的责任……他已无法帮你全盘包办,只能任由你至少取走一半去,从此和他并行。      可你自然也得以拿去了他身上的担子,他和你之间拥有了更平等也更亲密的关系。      你现在拥有着的,是作为你爱人的叶瑄。      你当然舍不得这样的叶瑄,就像你也舍不得在今晚放弃吃掉草莓布丁的任务,没办法,谁让你刚才在叶瑄主动让你吃的时候,偏偏为了正在画的东西拒绝了呢?      总觉得出尔反尔不太好,那就索性试试看能不能“偷吃”吧,全当测试自己的潜行能力……   ——好吧,实际上你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出去吃的,你只是单纯临时起意,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躲开叶瑄的察觉。      放在以前,你根本不可能拥有这种漫画、电影里才有的“超能力”。   看,舍不得的东西又多了一个。            “你在门口做什么?”      “哇啊!”你跳了一下起来,转头才发现叶瑄居然已经悄无声息站在了你背后。      完了,刚开局就跳“Game Over”了……      “没什么……你怎么发展我在这儿?”      “我听到了你的笑声,”你总得叶瑄的笑里有几分无奈,“下次再想潜行,记得至少不要跑神想什么好玩的事,不然一不小心笑出声来,很容易就被人发现了。”      “原来我居然笑出声了吗?”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叶瑄走过去打开走廊的灯,“那么,究竟是什么能够吸引走你这么多注意力,以至于站在门前都不愿意进来见我?”      你看了眼叶瑄,心念一动,笑道:“草莓布丁。”      “草莓布丁?”叶瑄愣了愣,“可是刚才我拿过去问你,你说你今晚对甜点不太感兴趣。”      “可我想反悔了,叶瑄会允许我反悔吗?”      你故意做出委屈请求的表情,有几分夸张故意的意味,果然叫叶瑄露出几分无奈的笑。      “你啊……”      可他只是这么轻轻说了一句,笑容就变得舒展起来,走上前拉住你的手。      “申请批准,不过,鉴于出尔反尔的行为,还是需要略施小惩。惩罚内容:追加胡萝卜橙汁,并且,我会和你一起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