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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夜神月受托邀请“流河旱树”加入网球社,而对方对此的回应却是请夜神月带他四处逛逛

“月,上次和你一起打球的那个——另一位榜首,能不能麻烦你去邀请他加入我们网球社?” 网球社长这样对他说时,夜神月正把玩着钢笔,垂眸思考着那个自称L的怪人,“流河旱树”的事。这个时机不可谓不巧,夜神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掩去眼眸中的阴冷神色,以疑惑的表情回答道:“你说流河吗?他技术的确很好。但为什么让我去?” 网球社长对他露出一个“你懂得”的表情:“不拜托你还能拜托谁?全校都知道,这几天你们两个第一名可是形影不离啊!” 夜神月露出有些为难的笑容:“这……事情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流河也不算很熟。” “要是你和他都不算熟,那全校都没有人敢说自己认识他了!”网球社长似乎是怕他拒绝,态度先是很强硬,紧接着又软化下来请求他:“拜托了,月!也就只有你能和那个流河搭上话了!”

先不论“那个”流河究竟指的是哪一个流河,夜神月在两次眨眼的间隙里已经将此举的利害关系分析一遍,决定借此举与流河——哦不,是L——再开新一回合相互试探的较量。 L不常来学校。但只要他现身,就势必会与夜神月产生交集。在别人看来是亲近友好,只有当事人清楚其中究竟暗藏多少尔虞我诈。时至今日,夜神月想起他们初次交锋的那一天,胸膛里似乎又要荡起那时的恼怒与屈辱。讲师的声音经扩音器传开,夜神月垂下头,在做笔记的间隙用余光瞟向坐在后方的L:他仍旧保持蜷缩的坐姿,光脚踩在桌子边缘上,一双黑眼圈极重的双眼瞪着,直直朝夜神月看来。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夜神月并没有慌张,他早就有所准备,对着L笑了笑,后者微微点头回应。在夜神月转回头时,他脸上的笑容也如流水一般消逝。

夜神月常梦见L。从L公开在电视上否定他、挑衅他的那一天开始,这个神秘而危险的敌人就成为了夜神月新的噩梦。与他第一次使用死亡笔记时所遭遇的梦魇不同,L所代表的噩梦更加让人不甘愤怒——夜神月梦见自己败在L手下,这失败他绝对无法容忍。 一直以来,他都为揭开L的真面目而殚精竭虑,未知是一层又一层掀不完的面纱。夜神月极有耐心,他等待着,等待着亲手抓住L的尾巴,一击毙命的那一天。可是,随着这盘棋越下越深,夜神月的棋子也落得越来越谨慎,越来越迟疑。L是个难缠的对手。就在他为下一步棋而瞻前顾后的时候,对方突然掀开自己的面纱,走到夜神月面前来,对他说:我就是L。我们新开一局。 完全被他牵着鼻子在走!夜神月想着,捏紧了手中的笔。他不能放任局面这样失控下去,所有主动权必须被掌握在他的手中。进攻才是最有效的防守。克劳塞维茨的这句名言深得夜神月的赞同。为此,一切机会都要利用起来。夜神月能够意识到,L的视线始终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这感觉黏黏糊糊,实在令人不快。更何况对方坦言宣称:“我怀疑你就是基拉”,这举动中包含着的怀疑太露骨,近乎挑衅,更是让夜神月生出一股更为强大的求胜心来。 等着吧,L。我会让你全心全意地信任我的,让你自己亲手摒弃自己的怀疑。到那之后…… 夜神月在内心默默想着,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流河。”下课后,夜神月快步走到L旁边,开门见山地问,“你现在有空吗?” L仍旧保持先前的姿势蹲在椅子上,看着夜神月向自己走来。他面前的桌面干干净净。夜神月快速扫了一眼,心想:这也是当然的。毕竟他又不是为了上课才来的。他看向L那双紧盯着自己的,如深渊一般的眼瞳,补上后半句:他是为了我来的。 “有的。”果不其然,L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夜神,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还记得当初那场增进感情的网球赛吗?自那之后,网球社长就一直很热情。现在,他拜托我来邀请你呢。” “原来如此。”L拿大拇指压住下嘴唇,“但既然夜神你都已经加入了,何必再来邀请我呢?” “流河,我可没有说过我加入了网球社啊。还是说,这是你的推理?” “哦?”L侧起脑袋,“我的确是这样推测的。如果你没有加入网球社,为什么会替网球社长办事呢?” 夜神月微笑着:“因为他算是我的朋友吧。而且,”他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继续说道,“我也想借机和流河多聊几句。毕竟你不常在。” “哦……夜神,你人缘真好。”L说着,语气平淡,态度难以辨别。他沉默稍顷:“正好,我也想和夜神多聊几句。上次被突发事件打断,我还没有尽兴。你能陪我逛逛吗?我会在之后告诉你我的回复。” “尽兴”。夜神月在心中揣摩这个词语,认为这个词语含义微妙,所展现的态度更像是立竿见影的示威:上次没有下完的棋局,我可是十分的游刃有余啊。那你呢? 想到这里,夜神月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他很快克制住自己,看向L:“当然了,乐意之至,流河。”

L漆黑的瞳仁中倒映着夜神月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夜神月以为眼前这个人的眼瞳也和路克一样,能够以一种毫无科学依据的方式,强硬地剖开他,发现他的真实面目。路克身为死神,与生俱来的能力让他能够轻而易举地知晓夜神月的姓名与剩余寿命。而L,L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这一点夜神月已亲身确认过,虽然是多智近妖到超越人类的那一种人。可是他的目光却比路克的视线更加令人紧张。夜神月呼吸加速、心跳增重。L的目光仿佛一把精准到冷酷的手术刀,时时刻刻预备着解剖他,分析他脑内的思想,甚至内心的构造。L的目光让他警惕、兴奋、甚至有一丝他本人不愿意承认的畏惧。 这是怎么一回事?第一次见面时,他可是成竹在胸,毫无畏惧。当然,与L相处越久,他越发了解到眼前这个人的危险性,他对自己的威胁程度有多深,夜神月心中再清楚不过。但他从不害怕危险。危险在他看来,不过为达目标必须承担的风险,无非一种代价,一场赌博,和股市红绿曲线的起伏,过马路时可能突然从转角冒出来的大卡车是同一种存在。但L相较于这些事物,又过于生动可感了: 首先是L那特立独行的,能够提升40%推理能力的独特坐姿。夜神月对此一直留心观察,他花一段时间才得出结论,即这个姿势并非针对「基拉」设下的诱饵或者陷阱,而纯粹是17岁青少年一种毫无意义的古怪举动。当他想通这一层时,夜神月感到有一些哭笑不得。 除此以外,他的黑发柔顺,发梢微蜷,质感让夜神月想起邻家黑猫顺滑的皮毛。那孩子总爱踏着悄无声息的步伐,以一种独特的慵懒踩在间隔五公分的栏杆上走过,姿态慵懒但却十分警觉,注视人类的猫眼带着神秘而冷静的光;看起来像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陷入思考的沼泽中时会咬大拇指;总是习惯抬起眼睛观察别人,仅用两根手指去操使东西;高频率摄入糖分,吃蛋糕时会把顶上的草莓留到最后一口…… “你不吃吗?夜神。” 夜神月回过神来,看向面前正在用叉子分尸最后一块草莓的L,端起咖啡啜饮一口,以掩饰自己思绪的游离:“我不是很爱吃甜食呢。” “是吗?”L将草莓送进嘴里,“适当的甜份能够活跃脑细胞。” “也能够适当地缓解压力吧?”夜神月笑眯眯地回敬道。 L放下叉子,与夜神月暗含挑衅的目光对视。安静是这家店的优点。两人在沉默中互相凝视,直到L再一次开口打破寂静。 “夜神,你很喜欢喝咖啡吗?”他看向夜神月杯中已经被喝掉一半的咖啡。此话在夜神月看来应当另有所指。 “习惯了而已。”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令人信服。 在他尽可能坦然的目光下,L点点头,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红茶的香气逸散出来,在空气中温柔地涤荡着。“上次我们两个来这里时,你就叫了两杯咖啡。” 夜神月静静看着他,面上表情波澜不惊,实际上内心已经风浪大作:两杯咖啡?这怎么了?这举动有什么不妥?暴露了什么对他不利的信息?不,仅仅是咖啡而已,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等一等!也许这是L误导他的话术,关键点是否不在咖啡,而是…… L接着慢悠悠地说:“但今天你点的却是红茶和咖啡。上次,在交谈的同时,你还注意到了我没有动过杯子。” 夜神月脑海中的头脑风暴逐步地、平缓地、无言以对地停下来。 “难怪你身边总是围绕这么多人。你的观察力很出色,而你愿意把观察的结果落实到人际关系的处理上。”L用两根手指夹住杯柄,吸了一口醇厚的茶汤,眉毛微微动了动,“这家店的红茶还不错。”他把杯子搁在盘子里,擦出一声很轻的脆响。 夜神月牵起嘴角:“流河你愿意的话,也能够做到啊。你的观察力不也十分出色吗?” L十分直接地摇摇头:“我可办不到。现在,我全副精力都放在基拉——”不知道是否是有意的,他的声音顿了顿,眼睛直视着夜神月,“——和你的身上,半分视线也分不开。” 夜神月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顿,随即猛烈地跳动起来,像是失控的钟摆。他很快对自己的异状作出解释:这是兴奋。 没错,兴奋。这无疑他在面对又一桩试探,一个陷阱,一封待启的挑战书时激增的肾上腺素所带来的生理反应。L是在说明,他已经卯足全力地准备揭穿自己的真面目,将基拉缉拿归案了。这也是警告。警告夜神月若是再把注意力分给多余的人,那么面对全力以赴的L,他无疑会落于下风。 可是L,这就是你的盲点。夜神月想道,人际关系也可以成为一件武器。你的孤僻将会限制你的手脚。 夜神月端起咖啡,饮下一口。 “流河,对于你这样的决定,我可不怎么赞同。我知道你为了逮捕基拉而十分忙碌,当然,我内心也希望能够帮上忙,出自己的一份力,早日解决这桩问题。但是,如果将弦绷得太紧,那么总有一天,它会失去弹性,甚至断掉。我建议你还是偶尔透口气,交个朋友也未尝不可啊。” L拿着勺子在杯子里转圈圈。他直勾勾地盯着夜神月。 “说实话,我不是很擅长交朋友。只不过,如果……” 夜神月也看着他:“如果?”他面上装作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但内心已经有自己的一套推测:难道他想说要我和他交朋友,以便更好地监视并且试探我?这念头一冒出来,他立刻对自己的想象回以颜色:行啊,既然你愿意扮演朋友游戏,那我陪你玩玩,又有什么不可以? 但是L并未如他预料的那般邀请夜神月成为他的朋友,他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拿叉子戳餐盘瓷质的光滑表面,夜神月见状,请服务员为他点了第二份蛋糕。L抬起头看向他,目光肉眼可见地亲切得多:“如果是夜神的话,我们说不定能成为朋友。”

如果、说不定……这些词语在夜神月看来都太虚浮了,基本可以等同为否定。更何况,对于他来说,L早就是必须除掉的障碍。他是前往新世界的绊脚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夜神月收揽心神,看了一眼表。已经过去五分钟了,这家泡沫红茶店面前的长队才往前缩进了十米。效率实在堪忧。他瞥了一眼身旁的L,后者弓着腰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展示牌上用粉笔画出来的奶茶宣传图看。 有必要看得那么入神吗?夜神月忍不住腹诽,疑似是基拉的人就站在你身边呢。你不是才说过要把所有视线都放在我身上吗? 但他又立刻自省:不,这也可能是L耍的小手段!他装作不在意我的样子,其实正在暗中观察我。 想到这层,夜神月也怡然将目光投向那块在他看来过于花哨的广告牌。上面展示的各式各样的糖果色奶茶在他看来无非现代工业的副产品,人工色素的调和物,导致糖尿病和心血管疾病的潜在犯罪分子。 饮下第一口这杯时下流行的珍珠奶茶后,夜神月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偏激地想:发明这种东西的人应该下地狱。不过,如果L能够因为过度摄入糖分而死,那他也喜闻乐见,不过那未免也要等太久了…… 他不动声色地觑了L一眼,对方看起来却很喜欢这过分的甜味。夜神月默默心想:多喝点。喝不死你。 “夜神不喜欢的话,也不必勉强自己和我一起喝的。”L看出他的反感,一边咀嚼口中的珍珠一边说道。 夜神月露出抱歉的笑容:“我本来是想尝试一下新鲜事物的。”他看着L,“而且我想试试流河你喜欢的东西。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能吃甜。” “在英国时我就常喝奶茶。这边的奶茶味道有些微妙的不一样,但也很好。另外,往茶里加珍珠这个创意真是让人佩服。” 夜神月对此不置可否。

突然,不远处的人群传来一阵骚乱。两人同时将视线投过去。排队的队伍中,一群混混模样的男人和两个女孩起了争执,周围人都自觉地远离他们。言语冲突间,男人甚至动起了手。 夜神月皱起眉。他下意识想要采取行动,就在他迈出脚步的刹那间,他意识到L正在他的身边。这个认识让他的动作迟疑了一瞬间。他在考虑应该怎样做才不是“基拉的作风”。也正是在这转瞬即逝的霎那,L超越了他,转眼已经抵达那几个找事的男人面前。 夜神月愣住了。此刻他脑海中浮现三个想法:一、自己慢了一步;二、L居然放弃这个试探他的大好机会。L完全可以袖手旁观,观察夜神月路见不平将会作何反应;三、以L那看起来纤瘦脆弱的体格,对上那几个年青力盛,下手没有轻重的小混混,他会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 他不愿错失这个机会,有意放慢了脚步。那几个看起来正在气头上的年轻人会被L说服吗?还是说,会直接动起手来?如果真的动手,看L的模样,恐怕是指望不上——他甚至连鞋带都没系好。至于自己的身体素质……夜神月冷静判断两秒钟,或许到时候前往最近的消防栓取灭火器作为武器会是最好的选择。 伴随着一两声惊呼,夜神月注意到局势就在他思索的两三秒里出现变化。对方似乎并不将看起来虚弱的L放在眼里,耀武扬威般挥起了拳头。这一幕在夜神月眼中无限放慢,他几乎笃定这一拳会揍到L那张苍白的面孔上。夜神月罕见地感到一阵茫然。他当然希望L受挫,可是却不希望L是以这种方式被削弱。这不是智计上的更胜一筹,更加重要的是,这不是基拉,不是他夜神月制造的创伤。他心随意动,身体下意识想要往前将L拉开——就在这时,让许多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面对进攻,那个瘦弱的青年放低了身躯,以一种轻盈的姿态闪避开,随后单手撑地,扭转身躯,对着进犯的人一脚踢了上去。 干脆、果断、效果出群。L突然使出了一记标准的巴西战舞踢技,不仅浇灭了来找茬的年轻人的气焰,还成功地让夜神月的动作僵在原地。昙花一现的力量展示过后,L又恢复成寻常那副精神不振的模样,趿拉着鞋子走回来,跟无事发生过一样,对夜神月说道:“差不多该走了。” “啊!”夜神月连忙收拾好复杂的心情,“流河,没想到你体术这么厉害。刚才见你一个人跑过去,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拿灭火器来解围呢。” L的眼神轻飘飘地掠过夜神月的脸庞:“谢谢,夜神。只要你不是在故意看戏,我都会觉得很安慰。” “哈哈,流河,你又在开玩笑了。我怎么会那样做呢?”夜神月笑着掩饰。说出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但就在那个拳头即将落到L脸上的瞬间,他是真的不希望L因此受伤。很快,这份心情理所应当的被他解释为一种独占欲——只能由他亲手打败全力以赴的L的独占欲。

两人分别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L与夜神月道别,钻进轿车车厢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伸出一个头来:“今天很高兴。谢谢你。” 夜神月露出完美无缺的友善微笑回应:“我也很开心,是我要谢谢你,流河。” L盯着他看了一秒钟,点点头,又缩了回去。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夜神月目送着通体漆黑的轿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死神路克冒出来:“月,你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开心呢?” “又获得了关于L的新情报,我当然开心了。”夜神月嘴角噬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回答说,“这下,我就可以把通过武力制服L这一选项从我的备选计划里删掉了。” 死神闻言,桀桀暗笑起来。 “说起来,他还是没回复你要不要加入网球社啊!”路克突然想起这桩正事来。 “无所谓,”夜神月心想,反正今天这趟两个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现在他已经获得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不在乎分一些精力去敷衍网球社长,“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不知不觉间,他的声音里染上些许发自内心的期待和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