あるじの仕事・手入

  他一進門就見她在沙發上跪著,下巴擱在墊子上,弓著背,臀部高高翹起,像貓伸懶腰似的,雙臂前伸,手裡捏著平板,不時左右扳一下腦袋。 「怎麼又是這個姿勢?」他走到她身旁坐下。 「背疼肩膀疼脖子疼。」她側過頭朝他做了個苦臉,腰一塌趴了下來,「幫我揉揉唄。」 「讓你不要整天對著電腦。」他脫下手套,輕車熟路地把她的長髮拂到一側,隨後將手伸進她的後衣領。 「我有工作要做嘛。」 「那讓你去手合房練習你也不去。」 「哎呀,你明知道我不喜歡運動的……啊啊,疼,你輕一點!」她勾起小腿踢了他一下。 「知道疼還不去?」他不為所動,手上更是不松勁兒。 「啊……唔……那一周一次?」 「不行,一周兩次,不能再少了。」 「你陪我?」 「我陪你。」 「嗯……還是不要了,不要你陪。」她向旁邊一滾,面朝著他側躺著,「你肯定會笑我的。」 「笑你什麼?」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運動白癡……」 「我教你啊。」 「唔,你讓我考慮考慮。」 「起來考慮,沙發太軟,一會兒又說腰疼。」他一把把她架起來,她便順勢趴進他懷裡。 「現在就腰疼。」 「那現在去手合房?」 「不去!我還沒看完。」她忙從他懷裡跳起來,去撿落在一旁的平板。屏幕上,一個老頭兒正襟危坐,手握小木槌正輕輕敲打著什麼。 「日本刀手入?你對這個感興趣?」 「嗯。畢竟都入職四個月了,想更深入了解你們啊。」 「你想試試嗎?給我手入。」 「啊?你哪裡受傷了嗎?」她攥住他的左手腕。 他看了她一瞬,用右手撫上她的臉頰,然後低頭以唇蜻蜓點水地碰了碰她的眼瞼。 「嗯?」 「想什麼呢?你剛剛看的不是本體刀劍的手入嗎?」 「哎,明明是你故意誤導我!」她呆了呆,隨即恍然大悟。 「我有嗎?」他笑著起身取下擱在刀掛臺上的太刀,遞到她面前,「試試?」 「我洗個手!」她從沙發上彈起,赤足小跑進盥洗室。

待她出來時,他已將所需用具取出:拔目釘的小槌、打粉棒、拭紙、丁子油、油涂紙……整整齊齊地擺在被爐桌上。 她走過來跪坐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把金色蒔繪純白塗裝的太刀架到膝上,而後略遲疑地撿起拔目釘的小槌,詢問地看向他,「是……先拔目釘,對吧?」 他盤腿而坐,一手撐頭,手肘支在被爐桌的邊緣,一手對她做了個請的姿勢。 她白了他一眼,便細細端詳起柄卷來,舉著的小槌在空中虛晃著,遲遲不知該如何下手。 「目貫。」 「啊?」 「找不到目釘穴吧?先把目貫拆了。」他點了點柄卷之上,平卷的鮫皮空隙間鑄有獸紋的金屬片。 「唔,你的刀拵太華麗了,和我看的教學不一樣,教學用的都是白鞘嘛。」 「哦?你還知道白鞘啊。」 「哼,不要小看我啊。」她撬開金屬片,把小槌的尖端插進孔中。

拔不出來。

直到她鼻尖上滲出一層薄汗,他才悠悠然握住她拿著小槌的手,左右微微轉了一下。 目釘鬆了。

「我、我是怕弄壞了,才不敢使勁兒!」 「我知道啊。」他安撫性地揉了揉她的頭,「然後呢?」 「然後……」她將太刀轉了90度,刀刃朝內,一手執柄,一手執鞘,作勢要拔。 他眼皮一跳,忙按住她的手,「別做這麼危險的動作啊,會傷到的。」 「那是怎樣?」 他挪到她身後,從後面握住她的手腕翻轉,「刀刃朝上,不要對著自己,搞得跟要切腹似的。」 「誰會用太刀切腹啊?」她仰起臉向後一倒,後腦勺抵在他的肩膀上。 是誰呢?他想起很多年前,當他還不曾顯化人形,有個人滿身是血倒在地上,腹部被他刺穿。

「怎麼了?」她察覺到他一時的停滯和手腕上突然加緊的力量。 「別亂動,我不想你受傷。」

刀,到底拔出來了。

「真的好華麗啊……刃文……看押形和證件照一直不明白小互目是怎樣交疊的紋路……唔……這一段是丁子,這一段是蛙子?這裡是……金筋吧?」他還托握著她的左手,使得她能單手立刀,騰出的右手虛指著刃身比劃著。 「你……為什麼要學這些呢?」 「因為……有趣吧?」 有趣嗎?我? 是因為……喜歡啊。

「能……摸嗎?」她重心後傾,背貼上他的前胸,「我都洗過手了。還是說應該手入完了再……不,還是手入前比較好吧?」 「你是『主』你說了算咯。」他空閒的右手攬過她的腰,將她往懷裡帶了帶。 「哼,平時怎麼不見你這麼尊敬我?」她靠著他,右手撫上刃身,指腹來回摩挲,沿著鎬筋向下,從鋩子一路至棟區。看似平坦的表面下掩蓋著只有仔細觸摸才能覺出的細小傷痕。

突然她肩頭一沉, 是他枕在她頸窩上。 「摸夠了麼?」若不是隔著衣物,她定會覺察到他比平常略高的體溫。 「摸兩下都不行?……小氣。」 「你不是要練習手入嗎?」 「唔,接下來是要拆……鐔?」 「再想想。」 「切羽?鎺?」 「這樣,想起來了麼?」他支起頭,抓過她的右手握成拳,抵在握刀柄的左手上方,輕輕捶打了兩三下。 「哦!讓我自己來嘛。」她掙開他的手,然後捏在鎺的位置將鬆動的刀身從柄中拔起。 刀莖露出來了。

「你的動作……」 「嗯?」 「怎麼總是那麼危險?我可是很鋒利的呦。」 「我這是第一次嘛,而且我相信你啊。」 「……相信我……什麼呢?」 「你的反應比我快啊。」 ……只是反應快……嗎? 「誒,這個覆輪的形狀不就是你的紋章嗎?」她的注意力已被六環狀的太刀鐔吸引,「我之前還納悶,既不是木瓜形也不是葵形,到底算是什麼形狀呢?」 聽上去是問句,卻也沒有要誰回答的意思。聽上去是在說他的事,卻好像又不是。他由著她像玩握力器似的把鐔抓在手裡捏了一會兒,然後將之與切羽、鎺一起擺在被爐桌上,在刀鞘的旁邊。 與光潔平坦的刃身相反,莖身粗拙,鑢目之下第一目釘孔之上銘有『長光』二字。 「我在想……」短暫的沉默之後,她用指甲輕輕刮擦著銘文,「像宗三那樣被信長銘上一長串字,果然是缺乏美感的表現吧。簡直像狗撒尿圈地盤一樣。可是……“織田尾張守信長,永禄三年五月十九日義元討捕刻彼所持刀”……這段銘文,與其說他在意的是宗三這柄刀,不如說是義元?唔,該說還好他並沒有對你下毒手?」 「什麼叫下毒手啊?」他忍不住笑了。 「除了刀工的銘文,其他都是下毒手!」 「我不介意你對我下毒手哦。」 「……銘文這種東西,一旦刻印上便幾乎等同於永恆,而我的壽命……大概只有幾十年。以後你還會有新的『主』,他/她應該也不願意在你身上看到我的印記吧。」 「不會有新『主』的。」 「這可由不得你。」 在她身後,他紅色的眼眸暗了暗。 為什麼能若無其事地說出這樣的話呢?他想起那個人倒在血泊中的臉。 是笑著的。

「你以前的『主』……都是什麼樣的?」 「……我不記得了。」 「誰都不記得了嗎?」 「都是些……無聊的老頭子。你知道,我只對你這樣的感興趣啊。」他撩起她頸後的長髮,對著她的耳垂輕輕啄了幾下。 「……你才是,別做危險動作吧!我這還拿著刀呢!」她的耳廓迅速燒了起來。 「你不是相信我嗎?」他扶著她持刀的雙手,重又枕在她頸窩。 不會讓你受傷的。

「你別鬧我,讓我把手入做完嘛。」她扭了一下身體。 「我也沒妨礙你啊。」他紋絲不動。 「……你怎麼了?總覺得你今天……特別愛撒嬌。」 撒嬌?我嗎?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愛撒嬌。」 「……就是這個,這個無辜的語氣!你自己都不知道嗎?!」 「你好像很生氣?」 「對啊,因為你犯規!」 「犯什麼規?」 「…………啊~~~~~反正你不許這樣和我說話!」 為什麼總是那麼容易就被他牽著鼻子走了呢?為什麼連情緒都那麼輕易地被控制被同步了呢?

「我哪樣了?」 「……算了……你能不能讓我拿一下拭紙啊?我・在・給・你・手・入・誒!」 「喏,去拿吧。」仿佛在等她這句話似的,他輕巧地從她手中抽掉刀,移到身側,「總是舉著,手不酸嗎?」 「你好像……不想讓我拿刀?為什麼?」 「嗯……因為再被你這麼摸下去……」他貼緊她的耳廓低喃了什麼。 「…………你、你又在騙我吧?」她僵了好一會兒,隨即猛然轉過身,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試圖從他的表情中找到什麼蛛絲馬跡。當然,和往常一樣,什麼都看不出來。 「好燙啊。」他并沒有回答,只是用手背抵著她的臉。 「我才沒信!你肯定在騙我。」她條件反射似的拍開他的手。 不,不是條件反射,大概是惱羞成怒? 「和本體有感應不是理所當然的嘛?」他歪著頭瞇了瞇眼,似乎在注視著她愣怔的表情又似乎沒有,然後拉長了語調,「所以,還要繼續嗎?手入?」 「……來啊,誰怕誰。」她像是為了壯膽,用力拍了拍臉頰。

「你知道應該怎麼做吧?」他握著莖身,把刀橫在中間,刀刃對著自己。 「唔,先把舊的丁子油擦掉,上砥石粉,用拭紙擦均勻,確認是否有鏽跡和損傷,再用油涂紙上新的丁子油,然後……涂均勻,應該沒漏什麼吧?」她扳著指頭一條條細數著。 「我沒問這個,你知道哪裡應該慢慢擦,哪裡應該輕輕擦嗎?畢竟……是很脆弱的部位啊……」 「……你少來。我・不・信!」可她連脖頸都紅了。 「不信嗎?」他的視線落在她的鎖骨上,輕輕笑了一聲,「那你就試試吧。」

一時間室內萬籟寂靜,只有拭紙與刀刃的摩擦聲。她一邊緩慢擦拭著,一邊時不時抬眼偷瞟他的表情。 沒有什麼反應嘛,果然是騙人的吧。 「專心一點啊。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她垂下眼,順著他前襟的釦子往下溜。唔,好像也看不出什麼來,被下擺遮住了啊。 「你在看哪裡啊?」 「……在看你有沒有騙人啊。」 「那你手上可別停,再用力一點,現在這樣……」他頓了頓,「很癢。」 「哪裡癢?這裡?」她氣哼哼地看了他一眼,加了點兒勁在棒樋靠近鑢目的盡頭用拇指搓了搓。 「呵……好像……有點熱。」他騰出手扯開領口的第一個釦子,「繼續啊。」 「擦完了!該上砥石粉了!」她抓過打粉棒一陣叩擊,「這樣,舒・服・嗎?」 「嗯……還行。」 「那這樣呢?爽・嗎?」她取過另一張拭紙猛力擦拭。 「哎,你就不能溫柔一點嗎?」 「是你讓我用力的!」 「你知道砥石是做什麼用的吧?」 「當然啦,就是磨刀石……嘛……」她手上一滯。 「也不用那麼小心,刀鋒和物打這種地方是該用點力的——你幹什麼?」 「好像……也不疼嘛?」只見她用打粉棒像撲粉餅似的在臉上拍了拍,再拿手背重重抹了一把。 「你……」 「幹嘛這麼看著我,沒擦乾淨嗎?」 「……嗯。」他將橫在中間的刀隨意擱在被爐桌上,然後湊近她,用拇指替她把殘餘的粉末抹掉的同時,食指划過她的下脣瓣。 所以……還是有反應嗎?她看著他越靠越近的臉,心如擂鼓。 「阿嚏——」下一瞬,她忽然將頭扭到一邊。 「……………………」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她掩住口鼻,「唔,都是因為砥石粉!」 「砥石粉?」 「我,粉塵過敏嘛。阿嚏——」 「很難受?」他掏出手帕,試圖摁在她通紅的鼻尖上。 「別碰!一會兒——阿嚏——就好了………」 「都叫妳去手合房練習啊,抵抗力這麼差。」他嘆了口氣,攏住她起伏的肩膀。 「你好煩哦。」她抹了一把因打噴嚏而激出的眼淚,然後蹭在他胸口。 「喂⋯⋯」 「只是眼淚啊。」她雖然笑嘻嘻的,鼻子和眼睛卻紅紅的,好像受了欺負似的。 還好只是好像而已。

「不打了?」他又等了片刻。 「嗯,大概,不碰就沒事了吧。」 「那麼⋯⋯」他的唇印上她眼角。 有點咸又有點苦。血的味道又是怎樣的呢?

「⋯⋯等、等等,不用上油嗎?」她用手肘推了推他。 「上什麼油?」 「丁子油啊。不是要防鏽嗎?」 「⋯⋯防鏽?」 「就是,你知道,眼淚也是有腐蝕性的嘛。」 「哦。」 「剛才你——」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用嘴唇。 「唔⋯⋯嗯⋯⋯咳咳咳⋯⋯」 「還是不會換氣嗎?」 「⋯⋯誰、誰讓你每次都這麼突然啊!」她用力捶了他一下。 「只要有水分,哪怕是唾液也會氧化的,任何液體都會哦。都做過那麼多次了,你現在才擔心是不是太晚了?」 什麼液體啊,明明是⋯⋯總是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這傢伙。

「⋯⋯可是⋯⋯還沒有上油啊,這次。」她執拗地向後縮了縮,躲開了他的再次靠近。 「⋯⋯一定要上油?」 「要有始有終嘛。」

刀,又橫在了中間。

「你先讓我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鏽跡和傷痕什麼的。」 「不如⋯⋯直接檢查我啊。」他一手持刀,一手撩起上衣的下擺。 ⋯⋯切腹⋯⋯嗎?可是,沒有人會拿太刀切腹的⋯⋯吧?她被這突兀的想法嚇了一跳。

「⋯⋯你正經一點!」 「我可是很正經的喲。」 「⋯⋯好吧,那⋯⋯我上油了。」她倒了一點丁子油在油塗紙上,待其吸收,然後從棟區向切先方向擦拭了兩三遍。 「已經可以了。」 「還有莖上也要塗啊。」 「那裡嘛,我自己來,畢竟是⋯⋯關・鍵・部・位呀。」 「你別騙我了。」她湊上前在他脖頸處猛嗅了一下,「明明沒有丁香的味道嘛。」

還說我犯規?究竟一直犯規的是誰呢? 有點……不想忍耐了。

「……嗯,沒有感應這回事。」 「果然。」她抱著膝盯著他看。 「你不生氣?」 「……你希望我生氣?」她不依不饒地盯著他,「你怎麼了嘛?」 「我能有什麼事?快點收拾一下,嗯?」他轉向被爐桌,熟稔地把切羽、鎺和鐔按順序套回,再把刀柄裝上。 她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便摟住他的腰,側頭貼在他背上磨蹭著。他一時止住了動作,但也只是幾秒鐘而已。 沒有人說話,室內響起輕微的金屬碰擊聲。

「你要這樣抱多久呢?」 「嗯⋯⋯到明天?」 「只到明天嗎?」 「那就⋯⋯後天?」 「只到後天嗎?」 「那就⋯⋯大後天?」 「哦呀,我每問一次你就只加一天?」 「你知道,你的時間和我的時間,不能用相同的度量來計算啊。」

一定要說這樣的話嗎?

他再一次止住了動作,視線在刀上停留了一會兒,隨後攤平右手掌,拉開已經還原如初的刀鞘,面無表情地握了一下。 我可是……很鋒利的。

「哎呀?有點走神了。」他牽過她環在他腰間的手,轉過身來,換上一副吃驚的模樣。 「走神?」 「⋯⋯誰叫你一直在蹭我啊。」

又在騙人……吧。 大騙子。

「……我……藥箱……對了,藥箱,放在哪裡了?」 「你慌什麼呢?又不是沒見過我受傷的樣子。」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 「那麼,就給我手入吧。」 他滴著血的手掌覆上她的臉頰,在上面擦出一道血痕,從嘴角橫貫至耳垂。 你為甚麼看起來那麼難過呢?笑一笑啊,像那個人一樣。 不,還是別笑了。

她張了張嘴,本能地想要拒絕,可是他紅色的眼眸鎖著她,令她動彈不得。 不能看他的眼睛啊。 紅色的眼眸好像高溫心鐵正經歷淬火,彈指間從極熱到極冷,白氣氤氳。 到底是怎樣一種情緒呢?她看不明白,卻隱約有些心慌。

然而,她還是點了點頭。 於是他就緩慢而有力地刺穿了她,不過,她不曾受傷。


結尾寫的有點草……先這樣吧。 憋了很久依舊不知道在寫什麼鬼的產品說明書play/毆 總喜歡一些奇怪的神經病play,然而並開不起來車,還要因為強迫症把說明書寫全而強行剎車,真的是有毛病XD 嘛……玩弄本體本身就蠻erotic的(捂臉)

本體圖解點這裏

#刀剣乱夢 #大般若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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