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别离

原作:《诡秘之主》 作者:Helium   配对:抹布蒙,梅迪奇/阿蒙   分级:NC-17   摘要:阿蒙被战争之红的骑士们打了个半死,掳入梅迪奇的城堡中。   Note:灵感来自查拉图曾拖出战争之红某骑士的历史影像,此人暗示自己生前揍过阿蒙;如果冒犯到任何人我很抱歉。 警告:丧病值爆表,满屏OOC。包含海量私设,马上就会被打脸。阅读时如引起您的不适请立刻关闭。 状态:完结

一次别离

  “……看看谁来了。”   梅迪奇坐在长桌上首咧嘴一笑,向面前的瓷盘里吐出一颗鱼眼。话音未落,十三位喧哗畅饮的骑士团领袖纷纷停下了动作,脸上一齐露出兴味盎然的神色;前一秒还人声鼎沸的穹顶之下,某种默契的沉默层层堆积,传令兵掀起面甲行了个礼,示意身后的几个奴隶将满载战利品的木架抬入大厅。   阿蒙穿着几条黑色长袍的残片,盘腿坐在这堆劫掠而来的宝物上方。偷盗者罕见地没有戴着自己的尖顶怪帽子,双手被什么不知名的封印物束缚在身后,不声不响地随着那些银烛台、珍珠项链和拜朗香膏一同被安置在地上。     梅迪奇挑起眉毛,弹了弹舌头,片刻的寂静之后,战争之红的餐桌旁猛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是他!”   “是祂!”   “他也落到了我们手里!”   “——欢迎你,”   梅迪奇伸开右臂,懒洋洋地开口,没有刻意提高声音。“阿蒙公爵。”   他的俘虏闻言抬起头来,尽管猎人们的聒噪和笑声依然震耳欲聋。在拍桌击掌、摇头捧腹的凡人中间,两位天使的目光无声地连成一线;梅迪奇拈起桌上的金叉,随手向他抛去,阿蒙露出一个模糊的微笑,任由那只冰冷的利器将他水晶打磨成的单片眼镜敲得粉碎。   “好久不见,梅迪奇。”   他彬彬有礼地说道,向一侧歪了歪头,轻轻把镜片的碎渣抖落在地。“什么样的骑士能允许自己十二打一,赢得毫无荣誉?”   “什么样的小偷——噗哈哈!”   梅迪奇一手托腮,嗤笑出声,狭长的暗红色双眼上下打量着这个衣衫不整的囚徒。“——什么样的小偷忽然成了道学家,满口荣誉和骑士精神?”   “——要我说,失败的小偷!”   在座的一位骑士高声答道,又引发了一阵哄笑。“……我知道你就在那,梅迪奇。”阿蒙漆黑的眼珠溜溜转动,为自己呱呱辩解,好像一只拔光了羽毛的秃鸦。“如果没有你的力量,就凭这群乌合之众……”   “没错,我就在那。和我的朋友们一起。”     红天使眨了眨眼,近处两位高大壮硕的骑士立刻不约而同地起立;他们身穿沉重的黑色盔甲,动作却依然灵活矫健,一前一后来到堆积的战利品旁,揪住阿蒙的上臂将他拉到团长面前。   “我猜你一直没搞明白朋友这个词的含义吧,小乌鸦?”     大厅的主人从桌前站了起来,未着甲胄,红发披散,赤色天鹅绒斗篷如波浪般鼓动,烛火将他修长的身影投上阿蒙轻轻皱起的眉心。“……略有耳闻。”战争天使以一只手傲慢地托起阿蒙的下颌,而他的俘虏顺从地仰起瘦削的面孔,嘴角微微上翘。“有人说你们共枕同席,形如兄弟。诸位,我不巧也有一个兄弟。如果他和我踏上了同一条序列,我可不会唯唯诺诺,做小伏低,只知道乞求他的力量,服从他的命令……”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划,嗯?”   突如其来的强力令阿蒙的两排齿列猛然磕在一起。梅迪奇饶有兴味地将脸凑近,在偷盗者及肩的黑发中闻见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焦糊味。“你打算在我的战团里挑拨离间?——谁能想到呢?”骑士们随着他故作惊讶的口吻哄堂大笑起来,“血皇帝睿智的谋士,诡计多端的阿蒙公爵,这就是你急中生智,脑袋里蹦出的最好的计划?”     “说实话——我把它排在第二。”     阿蒙抿嘴一笑,在梅迪奇的手掌中略显吃力地开口。“——最好的计划——是跟你——谈一门生意。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梅迪奇,否则……”     “……否则?”     红天使的呼吸拂过他颧骨上苍白的皮肤,慢悠悠地转过头来。所罗门的贵族无论男女,都喜欢化上不对称的淡妆,阿蒙瞥见他这边脸上暗赭色的眼线如刀刃般锐利,斜斜飞入鬓里。     “……否则你就不会带我回到这里。”    “是吗?”梅迪奇忽然松开了手,“那说说看,公爵。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回我的城堡?”   “——为了伤害我的皇帝。”阿蒙压低声音,似乎要进一步靠近梅迪奇的耳边,却被两位骑士一把揪住。“我的鸟儿遍布四个帝国,它们通晓所有你想象不到的秘密。我会给你三个消息,一个关于索伦,一个关于艾因霍恩,还有一个……关于亚利斯塔·图铎。”   “……嗯哼。”   梅迪奇退回餐桌前的座位上,显得并不是非常感兴趣。他的嘴边隐约挂着一个恶劣的微笑,犬齿搭上下唇,左手的指腹下意识地轻轻摩擦,仿佛还怀念着紧握阿蒙脸颊的感触。“我在听。”他大方地撒谎道,“启发我一下,小乌鸦。告诉我你的第三个秘密。”   偷盗者微微眯起眼睛,好像刚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许你想了解的是我的兄弟。不过我跟他的关系可比不上你和你的战团,我们……”   时天使的言语逐渐在唇边凝固,当他看见梅迪奇一手掩住嘴巴,撑在桌上笑得肩膀不住地颤抖。一阵压抑的笑声仿佛遥远低沉的春雷,默契地回荡在红天使与他的朋友们中间;有一个瞬间,阿蒙觉得整座城堡内充斥着梅迪奇交错的幻影,猎人不怀好意的嘲笑像一丛带着倒钩的荆棘,让他的颈后生出一阵难以言喻的刺痛。   “……你谈着索伦、艾因霍恩,就好像我会因此觉得如临大敌……”   红天使笑得低下头去,露出一排森白齐整的牙齿。“他们是谁,阿蒙?他们有什么资格让我去寻求秘密?”梅迪奇把脸搁上右边掌心,一绺红发在太阳穴旁悠悠荡荡,像一道血迹紧贴着他年轻英俊的面庞。“你好像知道不少关于我的事情。像是谁在我的名单上,谁的排名比较靠前——”   阿蒙安静地站在两位高大的骑士中间,显得过于沉默和稀薄,好像随时会溶解在二人的影子里。   “我当然会杀了索伦和艾因霍恩。我会杀了他们,把两颗公爵的头颅挂在城堡里作为装饰。为了破坏对称,也有必要搞来图铎的脑袋,而当我决定这么做的时候——我不需要任何额外的秘密,尤其是你的那些谎言。”   梅迪奇在左手指尖擦亮一丛火焰,使它显出一种温暖异样的深红色,仿佛一朵干枯的、燃烧的玫瑰。   “——我会轻而易举地摧毁他们。”他向着阿蒙伸出手去,用三根手指托起那枚光焰灼灼的花朵。“……就像这样。”   碾磨的指腹之间,火花无声地闪烁了一秒,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所以呢?”   阿蒙过于谨慎地开口道,仿佛只是要履行某种义务,念出一句既定的台词。   “你们变得比我想象中还要软弱,小乌鸦。”红天使前倾身体,随意拾起一把餐刀在手上把玩,一面漫不经心地说。“像两只盲目的飞虫,只知道绕着一群乳臭未干的凡人营营碌碌,在他们浅薄的游戏中流连忘返。而那从来都是我的游戏,阿蒙公爵……秘密、权谋、圈套,如此种种。我怎么会需要你的帮助?”   “……有趣。那么,不是我的知识……”   偷盗者微微仰起脸,忽然若无其事地甩了甩胳膊。他听见一对金环在背后的手腕上叮当作响,两位押解的骑士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冲击,同时后退半步,但依然坚守岗位,脸上没有流露半分慌张。   “……也不是我的力量。”   他的嘴角微不可见地上翘,漆黑的卷发穿过残破不堪的衣领抵在裸露的肩膀上。阿蒙从来不是花园中最强壮的孩子;以一个战士的标准来说,他的骨架宽大,腰腹却过于纤细,缺乏一个优秀骑士应该拥有的厚重和力量。然而形体姿容之于他们不过是一个轻松的玩笑,阿蒙冲高背椅上的红发天使眨了眨眼,露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微笑。   “……看来你想要的是……我的身体。”   梅迪奇后仰着脑袋鼓起掌来。“总算猜对了!”他的长筒靴跟叩击着地板,笑得不能自已,“还没人能让我等这么久。我要给你的小聪明一点奖励,阿蒙公爵,比方说……”   “比方说,”偷盗者抢先说道,再次晃了晃身后的那对非凡之物。“你到底是从哪找来了这东西?   “啊。向我要求一个故事……”   红天使露齿而笑。“……你一点也没变。”   餐桌上首的扶手椅向后倾斜,前腿悬空,梅迪奇把双脚搭上桌面,听上去甚至有些怀旧的意思。“……这是个平平无奇的故事。黑皇帝猎杀了两个秩序之手,强迫它们彼此融合:一个奥古斯都,和一个卡斯蒂亚,活着的时候就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那场面别提多可笑了。帝国最好的工匠把它们铸成一副手铐,所罗门甚至准备提拔此人为公爵,但他没过两天就被两位天使的恶灵纠缠而死……”   “嗯哼。”阿蒙轻轻点了点头,看上去倒的确像是一个聚精会神的孩子。“假设这是真的——他怎么会同意给你这个?”   “——有人叫它‘公正之环’。”   梅迪奇对俘虏的问题充耳不闻,语含轻蔑地念出这个名字。“意思是黑皇帝本人戴上,都要掉下十个序列——谁知道呢?我想他肯定没试过。”他稍加停顿,歪头嬉笑,把一头绸缎般光亮的红发拂过肩膀。“你呢?你感觉怎么样?”   时天使的嘴角微微翘起。“……很新奇。我从没感觉这么……像是活着。”   “毕竟就像萨林格尔所说,‘死亡与生命互为阴影’……”   梅迪奇假惺惺地朗诵了半句,忍不住笑倒在摇摇欲坠的扶手椅上。他高举右手打了个响指,两位骑士心领神会,盔甲覆盖的指尖钩住阿蒙边缘焦黄的衣领,哗啦一声向两边直扯开来。时天使被推着朝前趔趄半步,两片苍白的肩胛骨在滑落的破衣烂衫之间若隐若现;他低下头去,忽然猛烈地摇晃着身后的双手,像一只落网的鸟儿般挣扎起来,暗金色的手铐泛着流动的光彩,炸开阵阵尖锐的恶意。   征服者冷漠地凝视着狼狈的俘虏,嘴边的笑容仍未褪去。而他的力量随着视线充盈了两位友人的身体,左侧的黑甲猎人在战栗中重新抖擞精神,伸手揪住阿蒙的黑色卷发,轻而易举地提起他的脑袋,顺势将偷盗者的上半身压倒在杯盘狼藉的长桌上。另一位骑士大胆地捏住那双闪亮的金环,将阿蒙不安分的双手牢牢控制起来;倾倒的美酒顺着暗纹桌布扩散开去,梅迪奇倚着猩红色靠垫晃晃悠悠,难得地不发一语,注视着这只乌鸦终于被剪去双翼,渐渐地停下了动作。   “……我都忘了自己有多爱看这个。”   红天使柔声说道,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但阿蒙知道他从不自言自语。   偷盗者艰难地别过头,黑袍侧面裂开一条长长的口子,大厅明亮的灯火无遮无拦地照射着裸露的大腿皮肤,几乎让他感到疼痛。   “你是个不幸的孩子,你知道吗?”   梅迪奇的目光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像一只潮湿的手指缓缓抚过他的身体。“衔着那样的力量而生……你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活着。”   他听见猎人们的笑声和低语嗡嗡作响,一只沉重的金属手套铛啷一声掉落在地上。骑士的手掌穿入阿蒙支离破碎的长袍,灵巧地顺着裂口剥开了他的身体,就像剥开一枚汁水充沛的酸橙。   “但我不得不承认……这种无知也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红天使交叠双腿,随口吐出一些意在侮辱的赞美。他看见一丛卷曲的黑发被红酒沾湿,无助地贴在阿蒙的额头上,忽然落下来遮住了他眯起的右眼;只要轻轻点起一束火焰,梅迪奇就能把那缕令人烦躁的刘海化为灰烬,但他显然更中意阿蒙此时此刻的模样。   “……梅迪奇……”   他听见主的幺子遥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微弱的声音中含着同等的笑意与仇恨,就像曾经在那古老辉煌的花园之中,成千上万次。   “……我真没想到,”阿蒙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你对我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这样’?”   征服者仰面大笑起来,甚至一不小心摔碎了手边的酒杯。“浸淫人世许久,你还是毫无头绪吗?”   梅迪奇舔了舔嘴唇,嫣红的舌尖如同沾血的纺锤,一味编织着光滑冰冷的讥讽。   “这一切无关好感、吸引、珍惜或爱。记住了,小乌鸦,性是权力——性是战争。”

  “——朋友们,当心点。现在他不会碎成一堆虫子什么的,”红天使端起送来的新酒,漫不经心地叮嘱道,“不过也别把他弄坏了。”   像一件草草包装的礼物,梅迪奇把阿蒙赐给他的战团。征服者本人则继续高坐在餐桌上首,注视着他亲密的友人们仓促拨开缠绕俘虏的黑丝带,试探着扳过那张年轻瘦削的面孔;他感到信仰的根系在脚下愈发茁壮地生长,猎人们彼此交换着热切的眼神,坚韧的锁链由欲望与崇拜交织而成,系在梅迪奇遍布血污的脚踝上。   祂爱着我们,梅迪奇大人——若非如此,哪个领袖会将天使拱手送给祂的战友品尝?   一双陌生的手掌抚过阿蒙因紧张而弓起的后脊,另一双手环绕他略显僵直的腰腹,将他的身体向后拽去,髋部悬空在长桌之外。他确实长大了不少;梅迪奇模糊地回忆起那些无趣又无用的陈年旧事,嗷嗷啼哭的婴孩落入他的臂弯,微小而生机勃勃,襁褓中纤细的后背只有一拃来宽。他抬腿放下桌面,重新坐直身子,注意到五六个骑士依然待在座位上没有起身,和他一样仅仅品酒远观,含笑目睹着这场别开生面的聚会。   阿蒙似乎放弃了抵抗,也可能是他剥去了所有力量的躯体在众多半神的手中根本无从抵抗。偷盗者一声不吭,不再动作,即使有人抓住身后的手铐将他拽离桌面,粗暴地揉捏着胸前的乳头,他也只是抿起嘴唇,转过脸去,仿佛不愿意让梅迪奇看见自己的表情。一排苍白的肋骨上压着许多手掌,顺着男人精瘦的线条一路向下描摹,而红天使一手托腮,挑起一侧眉毛,向一位黑甲骑士举杯致意;后者心领神会,端起桌上的一盏冷酒,忽然毫无预兆地倾倒在偷盗者赤裸的后腰上。   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让阿蒙打了个寒战,暗红的酒液顺着他被迫仰起的上半身流入臀缝,淋淋沥沥地落在大厅的地毯上。时天使深深地垂着脑袋,始终不发一语,微微颤抖的大腿内侧印上了几道香艳的水痕;征服者感到一阵狂野的脉动回荡在他的战团之内,顺着猎人之间紧密的羁绊砰砰直跳,几乎要彻底卷走他的所有自持。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追猎着阿蒙被卷发遮挡的双眼,魔药在血管中叫嚣着占有,纷争,毁灭,梅迪奇仰起脑袋,听见他的俘虏发出了今夜第一声模糊的呜咽,恰恰在那邪异诱人的场景之上补全了最后一笔。   一根手指缓慢而坚定地探入偷盗者的后穴。阿蒙猛地抽了口气,终于顾不上隐藏自己的面孔,光洁的下巴磕上桌面发出一声闷响;天使的眉头皱起,双眼紧闭,微开的双唇中吐出一些听不真切的喘息,也许出于疼痛,也许出于别的什么东西。对这个不幸的孩子来说,疼痛想必也是新鲜的;梅迪奇交叠双腿,开始思考要给其中几个猎人一些额外的奖赏,在玩弄男人这件事上,他们看起来擅长得堪称可疑。   一位骑士娴熟地贴近阿蒙的后背,指节弯曲又舒展,像一片铁犁强硬地开垦着偷盗者的身体。天使的右腿被提上桌面,下身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人自身侧握住他尚显疲软的肉茎,平稳地上下套弄起来;阿蒙猝然弓起上身,徒劳地想要摆脱那些亵渎的触摸,修长的脖颈仰起一个优美而仓皇的弧度,有如一头垂死的天鹅。猎人不比冲动的野兽,他们张扬跋扈的铠甲之中包裹着最为狡诈的灵魂,深知耻辱是比痛苦更为锐利的锋刃。钢甲覆盖的手指探入阿蒙的齿间,卷起温软的舌头,一阵酸涩的铁味逐渐扩散开来;骑士们慢条斯理地践行着团长的命令,掠夺而不伤害,摧折而不毁坏,偷盗者的躯体仿佛一张紧绷的竖琴,在众多残酷戏谑的拨弄下被迫颤动起来,发出一连串破碎的乐音。   梅迪奇以酒润湿了嘴唇,微笑的缝隙间露出一枚白森森的犬齿。他慵懒地合上双眼,听见阿蒙断断续续的呻吟萦绕在城堡高悬的吊灯之下,感受着欲望的波浪在他忠诚的友人之间此起彼伏,袒露无遗。天使的腰肢光滑柔韧,那份凡人的温度和重量仿佛就落在梅迪奇的掌心。酒气氤氲的蜜穴之内,手指的活动逐渐顺畅起来,有人带着红天使湿冷的双唇扣上阿蒙的腰窝,落下一个、两个、抑制不住笑意的吻。   “……唔……嗯……!”   猎人抽离了缠绵的指节,阿蒙不自觉地缩起肩膀,被金环禁锢的双臂在身后屈起,紧张地捏着拳头。“我们没必要——没必要——”   填满口腔的铁甲堪堪抽出嘴角,偷盗者便急促地开口道,“——没必要走到这一步。”   时天使吃力地扭过脸去,任由猎人的手指自饱经蹂躏的双唇间拉扯出条条银丝。人群中响起一阵低哑的嘲笑,他瞥见长桌上首的征服者半阖着眼睛,左手玩弄着一绺红发,浓密的长睫微微挑起,一样是血一般的暗红。   “……嘘。”梅迪奇举起食指压在上唇,隐约露出一个微笑。“……别毁了这一刻。”   征服者的声音出奇地柔和,仿佛一条冰冷的毒蛇嘶嘶吐信。他缓缓伸出右手,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有人将阿蒙的脑袋砰地摁向台面,炙热坚挺的肉棒不经润滑,径直楔入了偷盗者的身体。   痛苦有如一件量身定做的华服,骤然裹紧了这个落魄的天使。阿蒙猛然咬住下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艰苦的忍耐顷刻间点亮了这具精瘦苍白的躯壳,令人生出一股近乎疯狂的征服欲。这个事实稍稍出乎梅迪奇的预料,一个顽劣的小偷竟然还藏着这么一种古怪的矜持;偷盗者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面颊和颈侧染上大片潮红,上半身随着后方的冲击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惨白的桌布寸寸滑落,某个机敏的猎人似乎嗅到了一丝隐秘的失望,伸手抚过阿蒙微微颤抖的肩头,继而勾起他紧咬的下颌。穿过伙伴锐利的双眼,红天使清晰地看见了他目光失焦的俘虏,带着鼻音的喘息像一丛细密的黑色绒羽,轻柔地掠过猎人上翘的嘴角。   ——吻他吧。   梅迪奇心想。我准许你吻他。   铁血骑士捧起阿蒙稍显迷茫的面颊,抵上他被咬出浅浅血痕的嘴唇。后庭的抽插逐渐加快,天使的眼眶里积蓄着生理性的泪水,猎人的五指轻柔地摩挲着他泛红的锁骨和颈窝,舌尖撬开合拢的齿列,成功地从中勾出一声压抑的呻吟。坐在长桌对侧的另一位骑士终于站起身来,越过一片狼藉的桌面伸出手去,漆黑的甲片没入阿蒙同样漆黑的卷发,抚慰般地反复拢过天使的头顶。   奇异的战栗飞快地窜上后脊,令阿蒙支撑不住,彻底瘫倒在桌上。猎人轻易翻过他绵软无力的肩膀,在偷盗者裸露的胸膛上接连印下一串潮湿的红痕。阿蒙的左耳紧贴着褶皱堆积的台布,听见一阵遥远的叩击声循着古老的木制桌面曲折传来,仿佛梦境中贯穿石块的水滴,向他絮絮诉说着某个词语。有人含住他因摩擦和寒冷而硬挺的乳头,轻轻哈出一口热气,阿蒙不自觉地合上眼睑,感到这脆弱平凡的躯体仿佛一尊雪塑的偶像,在猎人们火焰般无情的操弄之下,正自内部逐渐融化开来。   ——嗒哒,嗒哒。   那个声音在天使耳畔持久地盘旋,随着他滚落的泪珠渗入耳窝,逼迫着阿蒙重新睁开眼睛。身后的骑士粗暴地拉起他的手腕,开始了最后的进攻,粗壮的肉茎深深没入体内,豆大的汗水颗颗砸在偷盗者紧绷的腰间;阿蒙缓慢地转过脸去,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端坐在几步开外,好整以暇,衣冠楚楚,年轻英俊的面孔正朝向他的俘虏,唇边浮起一个恶毒的笑容。   嗒哒,嗒哒。   梅迪奇一手托腮,空余的指尖平稳而规律地敲击着桌面,好像在为面前这场野蛮的侵犯打着节拍。他的目光落在偷盗者黑暗潮湿的眼睛里,那一抹艳红并不沸腾,却依然灼热得惊人,仿佛一滴粘稠明亮的岩浆,几乎要在天使的皮肤上烙下一道伤痕。   阿蒙垂下眼帘,短暂地抽了口气。似有一阵寒风忽然卷过他的身体,偷盗者在猎人的手中猛地颤抖起来,滚烫的热流直入后穴深处,从他长久压抑的喉咙中挤出一声哀鸣。“……唔、嗯……嗯啊!”   健壮的骑士将他整个按倒在桌面上,吐出一声低吼;满载的精液随着渐渐减慢的抽插溢出天使的身体,顺着股沟缓缓流淌而下。   “……呼……”   短暂的沉默降临在红天使的大厅当中。宾客们不约而同地望向战团的领袖,只剩下阿蒙沉重的喘息声回响在支撑起辉煌壁画的石柱之间。油彩描摹的造物主倒悬在洁白光辉的十字架上,满含慈悲的独眼流出血泪,俯视着爱子赤裸的躯体。   嗒哒,嗒哒。   他听见征服者敲下最后一个音节,阴谋的触须徐徐滋生,随着浑浊的体液一滴、两滴,无声地坠落在暗红色的长绒地毯上。   梅迪奇安静地坐直身体,空气中弥散着交媾、屈辱与挫败的气息,这正是滋润战争的最佳养料,是甜蜜的、甜蜜的胜利。   他看见阿蒙再一次把脸转向了自己。尚未退却的情欲将偷盗者冷淡的颧骨涂成淡粉色,一缕檀色卷发依然顽强地黏在额角,随着他幅度过大的呼吸起起落落。红天使自高处注视着他的猎物,在那嫣红湿润的嘴角边捕捉到一个完整的、嘲弄般的弧度。   征服者推开沉重的高背椅,微笑着站起身来。“请原谅,朋友们……”   几位猎人齐齐为他让出道路,犹如主为祂的天使分开红海。梅迪奇在偷盗者身旁停下脚步,花了几秒钟打量这凌乱淫靡的战场,然后抬手解下了身后的猩红披风。   “……阿蒙公爵和我……需要私下谈谈。”   厚重柔软的织物笼罩着阿蒙的身体,红天使隔着衣领捏住俘虏的肩膀,听见他发出一声稍显虚弱的嗤笑。“……怎么了,梅迪奇?”   偷盗者微微撑起上身,瘦削的下颌抵上他的手背。“……难道你没法……在这里办事?”   那双乌黑的眼睛眨了一眨,仿佛还含着许多不曾出口的、更为嚣张与下流的句子。看看他成了什么样子,梅迪奇不由得生出某种讥讽的感叹。与此同时,红天使将手掌移向阿蒙裸露的脖颈,投下缓慢而强硬的一握,将他尚未吐出的种种挑衅全数截断。   “……你好像相当享受这一切,小乌鸦。”   梅迪奇俯身贴近天使的耳边,饶有兴味地说道。“我怎么可能让你称心如意?”   他以血色披风卷起阿蒙的身体,手臂穿过天使疲软的腿弯,轻松地将他举在胸前。征服者咧嘴一笑,向桌边的猎人们点头致意。   “朋友们,夜晚才刚刚开始。——务必玩得尽兴。”   他听见阿蒙在天鹅绒之下咕哝着一些模糊的词语,不作任何回应,转身走向大厅后方的内室。战争之红在他身后发出默契了然的笑声,重新开始呼朋引伴,寻欢作乐,叫上舞女与第二轮烈酒。   一点没错:夜晚才刚刚开始。

  “……你也曾经是人类吗,梅迪奇?”   坚硬的手铐嵌在床褥与脊背之间,阿蒙的后脑勺砸在暗红色的丝绸长枕上,悠悠吐出这么一句。“……你当然……当然是。”   他似乎不打算继续收敛自己缠绵的喘息,嘴边依然挂着一个惹人生厌的微笑。“……真有趣,我想不到——嘶……我想不到那会是什么样子。”   充分开垦过的后穴有如湿软的沼泽,轻易地吞下了红天使火热的阴茎。梅迪奇站在床沿抬起俘虏的双腿,指甲陷入大腿内侧细腻的软肉,肆无忌惮地在偷盗者的体内驰骋;他并非真的有意为之,但任谁都注意得到,阿蒙渐渐地开始变得乐在其中。   “……我早忘了。”   征服者贴近天使后仰的脖颈,牙齿衔住他耳朵下方的一小块皮肤,刻下一串撩人的痕迹与刺痛。“承蒙主的恩典之前……我是不存在的。”   他重重地撞入阿蒙的身体,带着些许惩罚的意味,龟头强硬地摩擦着肠壁前方的凸起,令偷盗者叹息着合上眼睛。“……唔、就是这样……梅迪奇。就是这样感人的……哈、哈哈。感人的忠诚。”   许多含混不清的词句仿佛一串斑斓的气泡扑在征服者脸上,几乎令他忍俊不禁。“……他们还在吗?”他听见阿蒙低吟出声,“……就连现在……你还和那些骑士们……”   “……再加把劲,小乌鸦。”   梅迪奇弯腰揉捏着天使胸前薄红色的乳头,毫不留情地嘲笑道。“想要得到我的全部注意……你还得更加努力才行。”   “……我知道了。”   阿蒙把头偏向一边,浅浅地吸了口气。“……你没在……呼……你没在想他们。”   说不定此前猎人的精液里混进了一些嘲讽的特性,在持续不断的蹂躏之中悄悄融入了偷盗者的血液。红天使记忆中的阿蒙不曾浪荡至此,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好歹、喋喋不休;他的身体应当是冰冷生硬的蠕虫的堆砌,青涩朦胧,神秘莫测,小小的拳头虚张声势地挥来挥去,只能被梅迪奇的手掌轻易包裹。他抬起那同一只手掌摁在阿蒙瘦削的脸上,同时托起他汗水淋漓的后腰,咕啾咕啾地操进深处,感到天使下颌上脆弱的动脉在他的拇指之下砰砰跳动。   梅迪奇自顾自地轻笑出声。“……我在想……我们怎么可能从没做过这个?”   乐园崩塌之后,阿蒙在他目不能及的阴影之中迅速抽芽生长,灌满甜熟的浆液。尽管身上还是少了几磅肉,这个男孩确实已经到了值得品尝的时候;要不是乌鸦始终喜欢隐藏自己——该死的小贼习性。他看见时天使睁开漆黑的双眼,温暖蓬勃的吐息吹湿了手心,沾染白浊的双腿堪堪环绕在侵犯者的腰间,因为张得太开而不自觉地颤抖不已。被迫降临的沉默之中,阿蒙充血鼓胀的阴茎抵上红天使的小腹,前端渗出点点晶亮的汁液,梅迪奇挑起嘴角,刻意地忽视了偷盗者昂扬的欲望,只是继续朝着体内的弱点猛攻过去。   “看看你……阿蒙。你早该自己爬上我的床。”   征服者凑近天使潮红的侧脸,感到他温热柔滑的内部随着吹入耳廓的字句阵阵收紧,不知餍足地吸吮着自己。他移开右手,在阿蒙的腮上落下一个充满快意的亲吻,一面握住了偷盗者备受冷落的男根,粗暴地上下撸动起来。   “……啊、嗯、梅迪奇——”   那双凡人的黑色瞳孔微微散大,阿蒙恍惚地偏过头来,似乎在追寻着红天使的嘴唇。梅迪奇入迷地注视着偷盗者情欲萌动的面庞,熟悉而陌生的嗓音穿越漫长灰暗的光阴抵达他的耳边;这个爱惜羽毛、心怀鬼胎的孩子呼唤着他,看上去与任何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一样浅薄而坦诚,在快感的波涛中下意识地耸起肩膀。如果他的双手依然自由,肯定已经紧紧环在征服者的颈上。   ——他早该来的。梅迪奇心想。   他稍稍放慢了抽插的节奏,富于技巧地玩弄着天使的肉茎,指腹蹭过不断吐露蜜液的前端,换来阿蒙一声带着颤音的呻吟。他们早该开始这一切,在那草木生发、阳光明媚的花园当中,在无花果树的阴影之下,折断的枝叶散发出苦甜交织的香气。趁着一切都还年轻,伤痕仍未落下,趁着天使尚能回忆起生而为人的岁月,他早该撬开那孩子紧闭的嘴巴,从中听见自己的名字。   “……梅迪奇……”   阿蒙叹息般地叫出一声,在他手中高高挺起腰来。天使的白浊喷洒在吻痕零落的胸膛和小腹之上,后穴随之强烈地绞缠着征服者的阴茎,几乎令他头晕目眩。梅迪奇抱起偷盗者的上身,将他牢牢按在自己蓄势待发的肉棒上方,低头衔住那双微开的薄唇,舌尖毫不留情地侵入天使的口腔。   ——主的身影再行于大地之前,破碎的恒久破碎;时光之轮单向运转,流失之物无可寻回。   梅迪奇把自己深深埋入阿蒙的体内,感到手下的皮肤热得发烫,偷盗者的躯体门户洞开,无声地容纳着喷薄而出的精液。   他收紧双臂,倒在床边,依然将阿蒙不住颤抖的身体牢牢禁锢在怀中。悠长甜蜜的余韵之中,梅迪奇忽然低笑一声,紧贴着俘虏的耳朵喃喃开口。   “……我知道你在看着这里。”   他的目光散漫地扫过奢华富丽的卧室内部,一手移向天使紧致挺翘的臀部,慢条斯理地揉捏起来。偷盗者仅仅咳嗽一声,并没有表示任何反对。   “喜欢吗,阿蒙?”   梅迪奇的另一只手缓缓抚上天使的后脑,一把握住他汗涔涔的卷发向后拉扯。“瞧你多喜欢这一切。你是不是还在暗自懊悔……为什么没有亲自前来?”   带着镣铐的阿蒙眨了眨眼。“……有趣。”他顺从地随着征服者的动作将头后仰,红肿的嘴角微微上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不会都忘了吧,小乌鸦?”   红天使显得兴致缺缺,松开手中的阿蒙,坐起身来伸了个相当彻底的懒腰。“无论你藏得多好,我总能闻出本体的味道。带着一点点焦糊味,但不像现在这么浓郁……呵呵。”   他的手指穿过绸缎般光亮的红发,夸张地抽动鼻头,看见远处的木门徐徐推开,一个身披黑色古典长袍、头戴尖顶软帽的身影踏入了征服者的领地。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被我烧掉的头发还打着卷呢。”   梅迪奇咧嘴一笑,响指一叩,空气中却并未燃起预期之中的烈火。阿蒙的本体歪了歪头,随意窃走二人之间的空间,眨眼间便立在了梅迪奇的跟前。   “——说实话,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阿蒙彬彬有礼地开口说道,一手伸进兜里掏出一个亮晶晶的物件。“每一个我都是我自己。”   他一边说着,一边欺身压向床边的梅迪奇,伸手越过他的肩头,将那枚单片眼镜稳稳地戴在分身的脸上。这家伙总把偏执二字套在兄长的头上,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他自己的习惯有多么古怪和顽强。梅迪奇丝毫不以为意,在他被黑袍遮掩的腰上随手捏了一把,感到身后那个赤裸的阿蒙轻笑一声,分开双腿,胸口抵上自己的后脑。   他当然知道自己下意识的攻击已经被乌鸦叼走。但公正之环禁锢着偷盗者一整份序列一的非凡特性,无论阿蒙准备耍什么花招,也注定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你来了,小乌鸦。”   梅迪奇夹在两个阿蒙中间,露出一个慵懒而讥讽的笑容。“还想被操个痛快?”   衣冠整齐的天使嘴角上翘,不置可否。“我带来了一个消息。”他任由征服者的双手隔着轻薄的长袍一路向上,不怀好意地丈量着自己的身体,后方的分身将下巴放上梅迪奇的肩窝,倚靠在红天使高大健美的脊背上。“——我的皇帝图铎要来取走你的唯一性。”   “……什么?”   梅迪奇骤然瞪大眼睛,话音未落,他已经从床褥下方抽出一把匕首,刺向偷盗者暴露无遗的弱点。身后的阿蒙猛然撞向他的肩膀,本体的身影趁机飞快地后撤,刀尖只在胸前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更多的愤怒和骚乱来不及在脑海中聚集,时天使将他进攻的念头以惊人的速度逐一拔除,同时举起一只手来以示和平。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梅迪奇。”   阿蒙微微一笑。“——至少今天不会。”   红天使的心中升起某种模糊的焦虑,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却始终找不到那个正确的问题。   “——六位正神——哈。”   他听见这个不称职的信使发出一声冷笑。“六位正神决心支持夜皇而不是我的皇帝。可怜的亚利斯塔,现在多半正枕着某人的大腿哭个不停。”   几乎不需要经过任何思考,梅迪奇就知道阿蒙口中的“某人”指的是他那位金发金眼的兄弟。偷盗者毫不掩饰自己的挖苦之意,红天使不由地被这个稀奇的场景逗笑了:“等下次见到图铎,我保证把你的话转告给他。”   “……陛下从来不以幽默感著称。”   阿蒙耸了耸肩,再次向前贴近了梅迪奇。“不过无所谓。我不认为那个时候……他还听得进去什么笑话。”   一只手从后方落上红天使的额头,带着情人般的温存描摹着眉心血红的旌旗徽记,指尖抚过他上翘的、俊美的眼角。梅迪奇下意识地凭空吞咽,猎人的本能隔着重重封锁向他惊声尖叫,阿蒙显然是在信口雌黄——又或者只是做出一个信口雌黄的姿势。   “你——”   时天使抬起膝盖,半跪在梅迪奇的双腿之间,抬起头来等待着他的问题。   “——你怎么能随意出入我的城堡?”   “……怎么?”   阿蒙平静地说,“……又没有谁在拦着我。”   谎言、谎言、谎言。意识深处唯余一片沉寂,梅迪奇的视线落在天使身后的地面上,一线灯火透过门缝流入昏暗的内室,勾勒出半只沾血的脚印。   “——战争之红!”   一记重击将阿蒙的本体推向几步开外,金红色火柱冲天而起,刹那间吞噬了偷盗者头戴尖帽的身影。   梅迪奇的身后猛然张开六只羽翼,将床头垂悬的暗红纱帐切得粉碎。纷争的骏马在征服者脚下低声嘶鸣,他听见耳畔血流奔涌,心跳隆隆,除此之外只有无边的死寂。   “……你做了什么?”   他转身掐住那个分身赤裸的脖颈,手中的长剑寒光四射,满载着天使的震惊与仇恨。“你对我的战团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乌鸦张开他铭刻谎言的尖喙,向着梅迪奇无辜地摊开双手。一对暗淡的金环躺在他的右边掌心,表面遍布着细密曲折的裂纹,阿蒙藏在镜片之后的眼睛眨了一眨,握起拳头,将那名为公正的非凡之物轻而易举地捏作尘埃。   “……一个奥古斯都,和一个卡斯蒂亚……”   他学着梅迪奇的口吻一一念出那些无关紧要的名字。   “……是两位天使判了他们死刑。”   最后一个字眼掉出偷盗者冷淡的薄唇,像一颗子弹砰然射入红天使的身体。一阵撕裂灵魂的剧痛自胸口炸裂开来,战争的锋刃插入阿蒙身旁的床褥,梅迪奇撑在剑柄上咆哮出声,猛地吐出一大摊暗红的血液。千丝万缕的情谊与羁绊埋入他非凡的骨肉之中,再一次被剥离、拉扯、连根斩断,阿蒙抽走隔离的屏障,将那些隐匿已久的丧失之苦全数倾倒在征服者身上。   “……你……你……阿蒙——!!”   时天使伸手揽住他战栗的肩膀,将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英俊面庞贴在自己沾满血污的胸口上。“……我明白。”他安慰般地抚过梅迪奇的后颈,手指摩挲着天使温热颤抖的翅膀根部,那里的羽毛泛着一点迷人的淡红色,他想起父亲曾说梅迪奇像是一只火烈鸟。   “……太痛了。我都差点忍不住。”   他低声说道,一侧嘴角微微上翘。“我要回赠你一个故事。传说古城特洛伊的人民在凯旋之后,将一座恢弘壮丽的木马收为战利品。酒足饭饱之后的深夜里,木马中钻出两百名精锐的战士,从内部剿灭了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   他听见怀中的征服者喘息沉重,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我想你一定记得,偷盗者序列初登天使之际,就被称为‘命运木马’。……真是个有趣的名字,不是吗?”   梅迪奇的左手无力地从他的颈前滑落,指甲划过锁骨之下裸露的皮肤,留下几道浅浅的红痕。   “……图铎以为……只派你来就能杀了我?”   “……怎么会。”   阿蒙以双手捧起天使的下颌,“他只派我来摧毁战争之红。”   梅迪奇望进他黑暗蜿蜒的瞳孔深处,不可言说的波纹层层回荡,那阵熟悉的气味萦绕在红天使的鼻尖,在他熊熊燃烧的眼底刻下永不磨灭的烙印。   “事情没有完全按照计划进行,不过……生活总归需要一点刺激,不是吗?”   阿蒙微微一笑,在他泛着腥咸的唇上落下一个冰冷的吻。   “……我会让你为这点刺激付出代价。现在可没人能让你躲在身后、倒打一耙……呵呵。”   梅迪奇咳出更多暗沉的血块,攥紧手中的剑柄,感到蠕虫自偷盗者的皮肤下方翻滚而出,化作一件檀色长袍遮蔽了天使一片狼藉的身体。   “当祂神圣的躯体沉浸在永无止境的苦痛当中,你和亚当却流连人世,对着狂妄的叛徒和凡人俯首称臣。我可怜你,阿蒙公爵。这世上最大的悲剧不是失去忠诚的友人,而是儿子错认了父亲。”   “……你知道吗,梅迪奇?花园里所有的天使之中,你一直都是我的最爱。”   阿蒙仰起脑袋,窃取空间,翩然离开了征服者摇摇欲坠的床褥,从虚无之中摘下一顶黑色软帽戴在头上。   “你说得没错——我早该来的。”   他的声音里含着一种陌生而平静的坦诚,像一个脱去羽翼、赤足而立的小孩。   “……但现在我们只能就此道别了。”   梅迪奇的胸口忽然涌起一阵迟钝的悲哀,仿佛一根绳索在脖颈上缓缓收紧。命运的丧钟在他的头顶轰然敲响,天使没有回头,任由阿蒙的身影凭空消失在花纹繁复的壁毯之后。   他伸手蘸起刚刚呕吐出的黑血,在光滑的木制地面上绘出召唤乌洛琉斯的符号。   天国倾覆,乐园难再。梅迪奇将额头抵在几近干涸的血迹上,徒劳地张开苍白开裂的嘴唇,喃喃吟诵着主的尊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