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我从心理咨询毕业了

最近,我跟咨询师说打算“毕业”。心理咨询陪伴我度过了读博期间客观压力最大、最孤独的两年,也支持着我锤炼出更坚强的自己。分享一些我决定“结束心理咨询”的心路历程,供朋友们参考。

结束语

因为种种原因,21年12月初跟咨询师聊过之后,一直到22年2月底才续上。跟咨询师眉飞色舞地说完各种好消息之后,我说:“也许我应该考虑停止心理咨询了。” 我列举了自己觉得可以“毕业”的原因——

还有一个没说出来的点——过去总是很容易集满一串很长的“困难的事”要跟咨询师哭诉;而最近这个list总是很空。

事实上,生活里不快乐的日子还是有很多。吃女人的新闻、战争、毕业的紧迫感、不确定的未来,时常让我忍不住一个人在家哭。但即使生活这么难,我也有信心可以脱离咨询师独立面对这些困难了。是的,我还是一个经常因为低落的情绪难受得拖延很久才能工作的人,但却是一个更能看清自己、更强大的人了。

说再见的流程

在2月底的咨询之后,我们又约了4月中旬和5月底的两次check-in,正好跟博士毕业的时间线同期,也给这段咨询一个循序渐进的告别(a structured end)。

最近几次的聊天中,咨询师都点出来,尽管我生活中遇到了很多新的问题,但我能表现出了很强的resilience。相比于去年冬天,几乎每次咨询都是在眼泪中结束,今年冬天我的笑容多了很多。咨询师在最近几次告别时都说,特别高兴见到我的笑容。

这次说再见时,我郑重感谢咨询师两年以来的帮助。咨询师答道,therapy确实很重要,但大部分的努力还是由我自己完成的(“your own efforts”)。

回头看——我从这两年中学到了什么

每年的冬天都压得我喘不过气。最开始只是在阴暗的雪天躺在床上不想动,后来即使是大晴天,我也能从天亮一直躺到天黑。前两个冬天,我都以为这是因为这是因为“我还不够优秀、不够强、不够有意志力”。

第二个冬天快结束时,我去了一次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做了一次问卷,聊了一次一小时的天之后,我就被打发回家。

等到第三个冬天,繁苛的学业和疫情的到来让我的问题更严重了,于是我再次敲开了心理咨询中心的大门。这一次,做完问卷之后,我不但聊了一次天,还被安排到了一个“Graduate Women Support Group”。每三周,几位互不认识的女研究生见面聊一次生活中开心的事(highs)和难过的事(lows)。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哪些折磨我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所有人的”问题。

线上教学开始后,这个support group也做不下去了。于是开始跟现在的咨询师每两周通过电话聊一次天。随着线上教学的持续,又改成了zoom。隔离在家的日子,有大片大片安静的空白,都是独处的时光——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我竟然厌恶自己到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相处。跟咨询师的对话像是打开了一个自我观照的窗户,在自责的声音回响在我脑子里时,咨询师的问题把我的思绪拽回来,去检查现实中我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即使渐渐学会了独处,孤独还是像一个怪兽在吞噬着我。小猫的到来给了我陪伴——还让我在新闻纷纷扰扰的时候把我拉回当下,去观察她平静的呼吸,惬意的哈欠和伸展。

从咨询师那里学到的最关键的一个词就是“练习”(practice)。在开始咨询前,我就是各种“战拖小秘诀”的爱好者,在咨询开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也喜欢分享自己新学到各种提高生产力的方法(e.g. How to Write a Lot)。在这些方法无法奏效后,我的沮丧像海啸一样再次掀翻我。茫茫无助之中,咨询师没有告诉我应该怎么做,相反地,抛给我的是问题——“是什么在奏效,是什么让这些tips失效”。

在聊到diagnosis的时候,咨询师问我——“如果被诊断出有disorder,对你的行为和心态会有什么影响?如果诊断出来并没有在disorder的范围,你又会怎么想?” 很多关于“因”和“果”的问题,我到现在也想得不清楚。如果我的困难是因为我的大脑异于常人,那么我会好受吗?我需要的是一个来自诊断的affirmation吗?神奇的是,最近这个问题不再困扰我了——无论我的大脑是什么样,我都能学着去接受现在的我,然后去练习着慢慢往更自在的方向去发展。

总结起来的话,我学会了仔仔细细地去聆听“我”,去友好地接纳“我”。这也将是伴随我一生的功课。

写给朋友们

过去我总羞于承认自己在接受心理咨询,因为在学术圈里每个人展示的都是自信、从容、成功的一面。现在我有了很多很多爱,我知道即使是脆弱、完美的我,也会有人呵护、有人珍惜、有人关怀。

每个人的问题都千差万别。我的问题从表面上看大部分源于工作(productivity issues),实际上是从心底对自己的不接纳。也许这漫长的一篇自叙让你看到了自己,也许与你的困扰毫不相关。若它能提供哪怕一点的安慰和鼓励,便也不枉这一番剖白。

谢谢鼓励过我的你,无论我们是否曾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