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ductivity

生产力啊生产力,能像挤牛奶一样挤出来吗?

一直到博三之前,我在评估自己的生产力时,都有很强的“冒充者综合征”(Imposter Symdrome)。从小学起,我一直认为自己不够勤奋,没有尽全力学习——作业总是拖到最后一刻写,不检查的习题一般不会写。本科之前,这种“我没有好好努力”的焦虑感可以一定程度上被成绩缓解,因为刷习题只是手段,提高成绩才是最终目的。同时,成绩是一个明确的指标,很容易便可以互相比较。在成绩的衬托下,“勤奋”反而显得没有那么直观。

成为科研人之后,生产力则成了我的心魔。带着“不够勤奋”的帽子,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够尽职”的研究生。即使当一个报告或文章受到他人的褒奖,我也会觉得是自己“糊弄”成功,而非认可自己所做的努力。当时,我最热衷的话题是“对抗拖延症”、“对抗懒惰”。

带着这样的心态,我不但觉得自己的工作永远做不完,还觉得自己不配休息——因为休息意味着减少工作的时间。在研究生院的文化中,工作是值得赞扬的,休息是可耻的。渐渐地,作为人的基本需求(e.g. 休息、放松)被忽视了。因此,在研究生院的前两年半,我一直经历着过劳(burnout)。

然而,过度劳累并不意味着我真的完成了很高的产出。事实上,在过劳的情况下,我的生产力反而非常低。当一个人睡不踏实、腰酸背痛时,再继续强迫这个人坐在电脑前工作,也很难写出漂亮的文章。相反的,这个过程一直在恶性循环,使我不断否定自己,怀疑自己其实并不是“科研的料”。某些时刻,research本身甚至成为了我的恐惧之源。

到了博三之后,尤其是疫情期间,由于时间的支配更加自由、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我开始正视自己内心的需求。

首先,我承认自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需要规律的作息和足够的运动。然而,“关爱自己的身体”这样一件听起来简单的小事,却花了我很大力气。由于长期忽视身体需求,我需要非常努力才能意识到自己需要休息、需要运动。直到一年后的现在,我也还在练习如何觉察身体的感受——觉知饥饿、温饱、困倦、肌肉的酸痛……

其次,工作本身并不是糟糕的事。事实上,对科研人而言,工作正是灵感产生的源泉,以及实现灵感的途径。尽管科研的过程非常艰难,但正是这些挑战使得最终的成果富有成就感。因此,最近的一个练习是,提醒自己“工作本身是有快乐而言的”。

今天听了朋友谈生产力的播客后,感慨——无论是工作还是休息,都是我们作为人的一部分。工作可以满足我们的价值需求和情绪需求,休息也可以。在崇尚勤奋的氛围中,我把自己扁平化成了一个单一维度的科研人。但休息,也是我作为“人”的重要构成。“以人为目的,而不是以生产力为目的”——这是今天播客中最打动我的地方,把我从“只要不工作就无限自责”的意识怪圈中解救出来。

不过,最近关于“休息”也有困惑。休息时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可以磕cp,可以散步,可以撸猫,可以睡觉,可以运动,可以写博客……究竟怎样的休息才是有价值的呢?休息的过程中必须创造价值吗?

作为一个言情小说和电视剧爱好者,当我投入了大量的休息时间来被动输入知识,而不是主动产出时,我的休息还是好的吗?

这样一想,我似乎无时无刻都在规劝自己做点儿“我应该做的事”。似乎我的身体状态和我的意识总是分离的。当我在工作时(尤其是思路不畅时),潜意识一直想要刷手机、看碎片信息。当我在休息时,脑子里的声音又一直劝说我赶紧“回归工作”。这样的分裂(misalignment)事实上消耗了我很多能量。

举一个例子——

周五时,我想着要未周末的安排腾出一点儿时间,所以试图在周五晚上安排工作。但是,一想到周五晚上要工作,我整个人就头大,于是周五下午工作时也很难静心。与朋友聊了一下,最后决定把周五晚上的工作取消。取消后,反而松了一口气,想到“再工作2小时就可以休息”,反而又能集中注意力了。

回过头看,这一年中,我从“不断逼迫自己”的心态转变成了“探索自己和自我关爱”。过去,我认为“懒惰”是我的性格,如今,我认识到“懒惰”是人类认知的底色。人、大脑、意识、行为,其实并不是一到两个post或小秘诀就能梳理完的。曾经的我迷恋于寻找一个“读完这个就能解决问题”的帖子,但如今的我,越来越意识到,“我”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个体。给自己一点儿耐心,也给自己一点儿关怀。有时,还要给自己一点儿勇气——告诉自己,我们可以战胜某些不适,可以做到。

把这一切记录下来时,我对于自己的“生产力”思考似乎又明晰了一点。当然,今天也是没有熬夜工作的一天——大方跟导师承认由于疫苗的作用休息了很久,所以文章迟点儿发。

至于如阴影般伴随着我的“冒充者综合症”,就让它也作为鞭策(motivation)的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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