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坎诺特】(不止)一件藏品引发的血案
Summary: 我只是要你打折,兄弟,又不是要你的命!
我再见到坎诺特的时候是在因非冰原。
当时天寒地冻,我们所在的地方气温零下七十多度,大部分从雪原外面带进来的设备都坏了,只剩下艾尔启手织的路网可以用来指路。她们几个都太熟悉这茫茫无际的白色大地了,凭脚感也大概知道自己正走向什么方向、大约行进了多远;我则十分迷茫,全靠她们带路。
上一次停下休息后,我们又走了接近一整天。
实际上一整天也只是一个比喻,因为在冰原的深处,连日出日落的规律都不复存在了。我的表显示自最近的日出到现在的日落为止刚刚好间隔了十二小时,但麦哲伦的表显示已经经过了十四小时,寒檀的则显示只过了六个小时。我们只好以天色来规划行程,在冰原的黑暗中停步,提高警惕,免得遇上麻烦。
就在天将黑未黑、所有人都正准备扎营时,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嘿,麦哲伦,”我说,尽管我知道这种行为在冰原里其实很危险——看到不存在的东西时理应自己一个人消化,不要招呼别人来看——但我还是问了,“那是不是有个……帐篷?”
“帐篷?”麦哲伦说,“欸,我看看……啊!真的,那边刚才没有这个营地的啊!”
她招呼寒檀也来看,寒檀只是瞥了一眼就不再投入更多耐心,也许也觉得那是不该深究的东西。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就在此刻,透过麦哲伦塞给我的自带望远功能的护目镜,我看到了尺寸迷你但让我极其熟悉的铁桶头背影。
噢,坎诺特,坎诺特·古德英纳夫。挺好的,真挺好的。
怎么能不好呢,我忍不住想。上一次在哥伦比亚见他的时候他还趁我急需物资故意把报价调高呢。我说你之前卖我不是这个价——他说,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
我怀疑是正是因为之前见面的几次,他和他的锈锤小伙伴们给我带来了太深刻的印象,我才会那么频繁地在不该见的地方见到他:去请傀影回岛的时候他就老出现在那古堡造成的幻象里,当我保镖的稀音说有一次捡我在幻觉中撒在地上的源石锭就花了一个小时;后来我和水月一起模拟下海会遭遇的危险,这个人又没有理由地出现在我脑海里那无光、高压、缺氧的水下环境中,水月看到都大受震惊。
这回该是真的了吧?我心说。
不过既然提丰没来拦我,那意味着至少不是邪魔,而顶多是我因为劳累或无聊产生的幻觉……就算不是真的,风险也高不到哪里去。
麦哲伦想追上我,但看到我挥手示意就停下了脚步。她看看寒檀,又看看提丰和艾尔启,最终还是没真的跑来我身边,只是用短距通讯器跟我说有事一定要按紧急按钮。我回答说,不会有事的,我就去看看是什么,你用望远镜看着点,如果我被人揍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麦哲伦沉默了,可能是已经开始考虑可实施的救援计划。
坎诺特的营地比我预料的要远,等真正走到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很彻底。
我们扎营时是不开灯的,因为在冰原的夜晚中近处的东西其实也能看得清楚,没有必要点起火去当靶子。但是坎诺特的营地里燃起了篝火,在白色的冻原上红得很显眼。他这甚至称得上一座小要塞了,泥堆起的矮墙围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帐篷,中心空地上是那熊熊燃烧的火堆。其中一处帐篷外额外点了两个火炬,帐篷入口前摆了一个柜台。
“嘿,罗德岛的博士,”坎诺特站在柜台后面,“老主顾啊。你怎么来这种偏僻地方了?”
“嗨,”我说,“我来……呃,逛逛。”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也他妈来这种地方了,我想,但是管住了自己的嘴。
“当我没问。”坎诺特说。
那你随便看看吧,他说,从柜台下面搬出来一个颜色诡异的大箱子,哗啦啦倒出来一大堆垃圾,全堆在台面上。
我翻了翻,里面大多是些没用的东西,一段枯枝、一块沾了雪的石头、几块废弃的数据板,诸如此类。
坎诺特也不拦我,只是拿出一块写了字的新招牌,上书“专业维修勘探设备”,贴到了柜台上。这倒是很奇怪,因为之前见到他时,他总是把他这些小玩意看得十分宝贵,我伸手摸一下都会被制止。于是,我就继续翻找着,直到在那堆东西的最深处翻出了一个左轮弹巢。
我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确实是Outcast的没错,无论颜色样式还是磨损痕迹都和我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我把它举到坎诺特眼前,坎诺特看了看弹巢又看了看我,说:“三十二个源石锭。”
我说:“你怎么不去抢啊?”
坎诺特说:“已经很优惠了,老朋友。”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我才只收这么点,这几乎是在送给你了。
我拿起旁边的爬行者玩偶,问:“那这个呢?”
坎诺特说,三十二个源石锭。
“我们需要谈谈,”我说,“朋友,古德英纳夫先生。我们需要公事公办地、就事论事地、开诚布公地、掏心掏肺地,谈谈。”
我把弹巢和玩偶都放回柜台上,金属和木头碰撞的闷声像个句号,卡在我句子的最后一个音后面。
坎诺特向后退了一步,半个身子掩进他身后帐篷的阴影中。我听到自己背后传来训练有素的战士移动的细微声响,但我没有回头。
我透过他那铁桶似的头盔试图看他的眼睛,结果一无所获。不过好消息是,他也在看我,而我的面罩当然也不会让他如愿。
这就没意思了吧,坎诺特,我们俩谁跟谁啊,我说。之前哪次我们的交易不是合法合规顺顺利利的呢?你回哥伦比亚查查账,你还会发现罗德岛连税都没逃过一次。
坎诺特说:“噢,在哥伦比亚是挺好的,在别的地方可就不一样了。”
我一下子没懂他在说些什么。很久之后我回忆这个晚上的事情,才意识到他是在说克莱布拉松和伊比利亚的海沟。那时我才琢磨出不对劲来:这些不都是我想象的吗?到底是我的脑子出了毛病,还是坎诺特的脑子出了毛病?
“好吧,但是这次不一样啊。”我指指远处的探险队的营地,说,“看到了吗,我带的人都在那边呢,一帮科学家,手无缚鸡之力,我想打都没法打。”
坎诺特说,确实,有道理。同时,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跑什么啊?我心想,我只是要你打折,兄弟,又不是要你的命!
“你想想,坎诺特,”我说,“你仔细想想。”
既然他往后退了一步,那我就往前上一步;我往前上了一步,坎诺特的打手们就在我身后跟着上一步。这回我看清了,他们全都是卡西米尔人,其中有个穿着蓝黑色盔甲的,特别特别眼熟,只是我想不起来是谁了。
“我是来谈条件的,对不对。”我说,把手撑在他的柜台上,隔着手套我似乎都能感觉到那木头柜台被冰雪冻透了的手感,“你想要钱,我想要货。你退一步少收点,我退一步不揍你,各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又说,你再想想,你卖便宜点我就不会和你打,不打架你就不用跑,你不跑当然就不会所有东西都归我。
“很有道理,我的朋友。”坎诺特说,“你真像个土生土长的哥伦比亚人,我很欣赏你。”
我等着他说下去。
他说:“可我真的已经打过折了,这就不太好办了。”
我说:“那这东西你打了几折?怎么还这么贵?”
他说:“二十折。”
我没再跟他废话,一把翻过桌子冲他的脸上给了他一拳,那灰黑色的生锈铁桶被打落在地。
摔桶为号,忠心耿耿的雇佣兵骑士从周围扑上来,在真的被打到失去意识之前我还是按下了麦哲伦叮嘱我一定要记得的紧急救援按钮。
再有意识时我已经躺在营地的担架上了,浑身疼痛,但没缺什么部件。提丰用很难描述的眼神盯着我看,身边堆着坎诺特那一箱奇怪玩意。左轮弹巢还死死抓在我手中。
挺好的,我想,至少大赚特赚了一笔。
唯一遗憾的是,那家伙动作实在太快了,我终究还是只打中了他那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