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眼见着冯翊就这么歪歪扭扭掉入裂谷,江底月一手拎着方才制服的放暗箭的同修,一边踩着剑飞至冯翊消失之处,盯着脚下毫无动静的茂密森林,黑洞洞的裂谷也没见到任何人的踪迹。江底月不顾手中人的反抗,一把将其往裂谷的方向扬手一扔,一串惨叫响起,紧接着,本该落入深谷的同修下一秒却变化了掉落的轨迹,摔到裂谷边缘的草地上。

江底月眉峰微蹙,喃喃道:“奇怪……”他御剑落地,袖中手指微动,暗算冯翊的同修便被结结实实捆了起来,顺手又堵住对方不肯安静下来的嘴,江底月蹲下来搜出他暗算所用的武器,仔细检查了一番,就是普普通通的暗箭,江底月冷哼一声,袖间又是寒光一闪,地上的人不再挣扎了。这一次,他又将其向裂谷扔去,这下,这具尸体便径直落下去了。

江底月垂眸思索片刻,刺破指尖,里面流出来的却不是血,而是鼓起了一个小包,小包不断鼓动着,最终数只小型的飞虫破开小包飞出去,不一会儿就四散在空中,看不见任何踪影。

另一头,冯翊试着御剑上升,却发现脚下的宽剑一动不动,跟没电的机器一样。他检查一番,只大概知道问题应该不是出在剑而是在他身上,说来有些尴尬,冯翊突然发现一件事:气不再听他的指挥了。这些气只是流过他的身体,却没有留下来为他所用的迹象。没了气,通讯符也成了凡铁一块,如同现代人出门没带手机的窘迫感竟给人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再次尝试无果后,冯翊只好扒着树干一点一点地蹭下去,这颗巨树实在是高得有些该死,他估摸着自己都快爬了十分钟了,往下一看还像悬在六楼阳台上一样。不妙不妙,他连忙在一根较粗的枝干上落了脚,开始考虑要不就在树上过夜。可是没有食物和水,他能坚持几天呢?江底月会不会来救自己呢?……也许是想得有些美了,但不管怎么说,是会报告给门派的吧。然而他又想起驹琅派的悠久传统,内心一阵寒战:看来只能寄希望于韦师兄继续当一个大好人了! 现实将冯翊设想的种种后路一一堵死,最后的结论是:在这个世界他只能靠自己了。于是,稍事休息后,冯翊撕下衣服多余的布料缠住手脚,继续模仿猴子往下爬。待到双脚踏上实地时已然气喘吁吁,冯翊却因为自己的成功感到很振奋,正想欢呼一声,却发觉身后有个人影。先前太专注找支撑点,竟然全然不觉就在树干外几米站着一个人。冯翊转身,下意识抬起巨剑,动作却在看清对方的脸时一顿。 “……江兄?”诧异过了,冯翊品到感动的滋味,“没想到你竟然会来救我!” “没想到是何意啊?”江底月似乎遇到天大的喜事一般,竟然笑吟吟地与他讲话,“冯兄,我看你动作十分灵敏啊。”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之前一直叫他“你”的江底月竟称他为冯兄,冯翊还以为他根本没记住过自己的名字呢。“啊”了一声,冯翊回过神来,“你……你是从何时开始看的?” “从起点。” “只是看着?” 江底月还挺给面子:“很精彩。” “……”冯翊心中感动褪去了,“也许,你也有来帮我一把这样的选择……” 江底月摇摇头:“现在的人啊,都太依赖御剑飞行,好不容易有用手脚的机会,怎么能浪费呢。” 冯翊道:“说起这个,江兄,你现在还能御剑吗?”江底月瞅他一眼,眼珠微转,一把剑就从他腰间储物器中浮现,他悠然一跨,那剑便像有意识一样迎着他的脚步,顺势将他抬到半空中。做完这一套,江底月看向冯翊,视线中意味很是明显:“如何?” “有形!”冯翊拍手赞道,从前他还没发觉江底月原来也有爱现的细胞,不过人家做出来的确赏心悦目。捧完场,冯翊说回正事:“江兄,你可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半空中那道屏障,你能穿过吗?” “你能穿过,才是让我大大吃了一惊。”江底月指了指脚下的丛林,“这里是环岛中心的原始森林,俗称魔界。” “魔界?!”冯翊大吃一惊,“原来还有这种设定的吗?为什么从前从来不曾听人提起过?” 江底月御剑来到冯翊身边,一跃而下,轻巧落地:“一般来说,环岛与中央森林是无法互通的。两界灵气浓度差异太大导致形成的这层天然壁障,但凡体内有仙骨的人,都无法通过,因而,众人对魔界都只闻其名,不见真貌,渐渐也成为坊间传闻了……” 他的话让冯翊想起自己在看基础入门教材时才认识到的基础概念:仙骨。据说,仙骨和气是这个世界每个人出生自带的修炼道具,修炼之人吸收气之后,就化入仙骨吸收,从而提升自己的修为。冯翊在此之前只顾着学飞剑,从没有系统地打基础修炼过,因而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一个穿越的人是否和大家的出厂设备都一致。但现在看来,气他是能用,但究竟有没有仙骨,似乎还得打个问号。 “既然说有仙骨的人都不能通过,那江兄你是如何进来的?”冯翊怀揣希望发问。 江底月高深莫测地说:“我使用了家族秘术。本来这不该为外人道,但我为了救你,如今可是把家中老底都透露了。冯兄,你可千万要为我保守秘密,不可让第四个人知道啊……” 冯翊又忍不住吐槽:“为何是第四个人?一般不都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吗?” “这种毒誓,逼得越紧,越是容易败露。”江底月说得头头是道,“我心肠好,给你一个人的余裕。” 冯翊沉默了。此刻他不仅怀疑起自己可能真没有仙骨,更怀疑起自己其实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这位室友的真正个性。 “我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能穿过,不过我小时候我妈对我说过,我体质有些特殊……”特别容易近视。这后半句他没说出口,“这也许是原因所在。” 江底月哼一声意味深长的调:“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你能穿过这屏障,就说明你不同寻常。我看你手脚便利,看来也没受伤。咱们现在就回去吧。”说着,就要御剑朝上空飞去。 “等等!”冯翊不得不告知他详情了,“不瞒你说,我到此处后,确实发觉有些不对,我没办法御剑了。” “无法御剑?那你是如何安安稳稳落在这树顶上的?” “最开头我还能控制飞剑,但现在,却怎么也无法操纵它了。”他拍了拍自己的大伙计。 “给我看看。”江底月朝他摊开巴掌,冯翊愣了愣,将手放了上去。“不是。“江底月指了指立在他身边的剑,冯翊会意,将剑递给他,江底月刚摸上手便说:”倒是没什么问题……你试着把气注入剑身。”冯翊面露难色,和剑大眼瞪小眼,江底月说:“你用不了气了。” 冯翊脑子里只有一个担忧:不会从今以后都飞不了了吧?他看向江底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出去后便能恢复正常吗?” “那也只能等出去才知道。”江底月说,“但现在你没法御剑,我们只能走到结界边缘处,看看能不能出去。” 冯翊看了他身边的佩剑一眼:“我们为什么不能用江兄你的剑载两个人呢?我一直有控制体重……” “不行。”江底月果断地拒绝了这个提议,理由是,“小月有洁癖。” 冯翊沉默片刻:“小月是?” “我的剑。”说完,江底月便转身朝东南方向走去,“走吧,这路可不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