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戴] 短篇6

-Lapis lazuli-

✳迦勒底魔术学院讲师X无口优等生的原地打转→)(←

⚪ 特斯卡特利波卡映在墙壁上的影子比他本人浮夸许多:巨大羽冠覆盖墙面如壁画,身后有一条摇摇晃晃的尾巴,末端蛇头在干热空气中吐着信子。但在酒店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看来,他只是头戴花纹滑稽的金色面具复制品,墨镜卡在领口,满脸无聊的观光客其中一员。

白昼漫长的夏天,特斯卡特利波卡穿着亚麻衬衫、同色亚麻西装裤和人字拖去一切地方。他不戴帽子,但皮肤永远苍白,他东拉西扯地穿过尘土飞扬墨西哥城中蛛网细巷,暴露在外的皮肤丝毫没有日晒的痕迹。

戴比特站在大厅远处石豹雕像下。存在感融进阴影里,眼睛藏在遮阳帽檐与低垂刘海后,擦肩而过的普通人甚至不会注意到他在这里,但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视线穿过整间门厅,循着在光缕中飞舞的尘土扫过来,沿途仿佛发出类似黑曜石刮擦过地板的尖利声响。

今年的暑期实践预算大幅提升,特斯卡特利波卡拉上整间研究室的学生,住进墨西哥城专为富裕观光客准备的高级酒店里,摩拳擦掌准备进行神代魔术实地调查。酒店宽敞门厅大理石地板光洁明亮、冷气徐徐吹拂大厅里的九重葛艳丽花朵,真皮沙发与大理石桌台间来往穿梭印花衬衫,墨西哥草帽,手工皮鞋,秘鲁毒枭,美国博物学者、期货掮客、退休水手与本地黑道——混入几名年轻的魔术师,完全不会有人注意到。 特斯卡特利波卡嘴边的雪茄来回换位置,戴比特站在雕像的阴影里,假装自己在看远处吧台,吧台边坐着佩佩和贝里尔,正跟一名手腕上戴着硕大表盘的黑帮头目称兄道弟玩纸牌。

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视线钉在他脸上像一支无形标枪,锐利刀锋,他举起旅游手册,跟还肯留在他声音范围内的好学生们复述注意事项,就像任何一个尽职而自我放弃的大学助教——除了身后的蛇尾影子无声拍打地面,节奏很不耐烦。

⚪ 不让人省心的学生们第二天就被特斯卡特利波卡扔到神庙遗址里,数百级楼梯通往幽深地下,水滴落在浓郁黑暗中,神代遗留的守护兽咆哮声从更深处传来,在探险者、盗墓贼与考古学家都无法触及的世界位面,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祭坛前篝火哔剥作响。 特斯卡特利波卡心满意足,坐在在遮阳伞下伸展双腿,无视通话器里怨声载道,手持鸡尾酒,惬意眺望阳光灼亮的地平线。

你们模拟战的时候什么没见过,自己想办法,老师我光是待在这里,就算作弊了。

虽说纷纷抱怨不止,地下遗迹的守护系统对在特斯卡特利波卡老师手下操练数年、又有遗迹祭神本人保佑的高年级学生不算困难。芥子和佩佩一路大肆吐槽魔鬼教师,嫌弃地下太脏空气太臭,基尔什塔利亚干脆没来墨西哥,学生会长有自由研究的特权;贝里尔一早开溜,兢兢业业打怪捡素材的只剩卡多克奥菲利亚和藤丸好学生三人组。

与热闹同伴相比,戴比特保持着效率极高的沉默:他从世界的其他位面闪避崩落的岩石、暗桩,魔术陷阱,层层关卡遗迹最深处的门扉同时也是出口,他迈进门,日光如瀑布,特斯卡特利波卡伸展双腿坐在遮阳伞下帆布躺椅上,手里端着鸡尾酒,看到他出现,睁大了眼睛: 喂,你也太快了一点。

戴比特看着桌上的沙漏,玻璃瓶里流金细沙坠入虚空;他当然不会特地提起自己从虚数空间抄近道,遗址外有特斯卡特利波卡百无聊赖喝酒打盹,他想象那画面,一步跨过一座水晶球里的沙漠。除去这些,他脸上的表情仿佛与意识独立,下定决心保持沉默的扑克脸。

特斯卡特利波卡上下打量戴比特,地下遗迹里长满异界植物,到处都是溶洞与暗湖,魔术机关与守护兽四处出没,但别说受伤,麻烦的优等生身上连一处污渍也无,仿佛在学校的树林里散了个步。 ——所以说优等生很麻烦。

特斯卡特利波卡掐住眉心,光天化日,他喝了太多加威士忌与伏特加的鸡尾酒。 啊,这个。 他抬手打算拍戴比特头顶,抬到半空略僵硬地改变路线,垂下来拍拍他手臂:干得好。 戴比特的眼睛藏在刘海影子里:嗯。

灰头土脸的其他学生从终点渐次出现,适时打断空气中逐渐凝集的尴尬;尴尬来自研究室的茶歇八卦时间,研究室信箱除了校内宣传册与社团活动海报还不时飘落情书,收件人是戴比特次数压倒性多。 俗话说得好,沉默是男人的氛围滤镜,戈尔德鲁夫室长拿起茶杯,捋了捋胡子尖表达不甚成熟的羡慕:嗨呀受欢迎真是好,但戴比特的本命是特斯卡特利波卡老师,大家都知道嘛。

戴比特本人对室长的发言内容不予置评,面色如常;如果硬说他有什么反应,就是他手里的笔掉在了桌子上。 他捡了两次才捡起来。 在优秀的未来魔术师们当作无事发生转移话题之前,长桌边一度陷入比死更深沉的寂静。 戈尔德鲁夫放下茶杯,终于注意到诡异气氛:嗯?我说了什么?

在短暂的三幕剧间隙,没有任何人看向双脚搭在讲台上的特斯卡特利波卡。

丛那天起当事人的心情就很叵测,暑期实践的高额预算不过是室长失言的代价;神全知全能,大家都知道的事,特斯卡特利波卡当然也知道。戴比特的态度之前与之后无异,但是,特斯卡特利波卡心想,但是走马灯偶尔登场,责任划分像沼泽浮火,年轻人走过去一脚踩空是概率问题,混乱中立的神明不得不有自觉。

譬如戴比特在实验台边废寝忘食,友人校工老师喊他收工一概听不见,只能请来特斯卡特利波卡;特斯卡特利波卡抬腿开门,因为游戏进程被打断十分不爽,伸手捂住戴比特眼睛向后拉。 小子,熄灯时间早就过了。 戴比特的睫毛在手心扑闪,特斯卡特利波卡收回手,戴比特站稳转身:我知道。

特斯卡特利波卡打量他一番:什么知道,你几天没睡了。 然后就把戴比特扛起来,不顾他抗议穿过中庭,扛进自己办公室内间,扔到沙发上,毯子从柜子里飞出来盖住头,一气呵成。 戴比特从毯子边缘露出半张脸,特斯卡特利波卡满意地掸手,转身走向游戏手柄:快睡觉。

还譬如戴比特在房间沉迷阅读古代文书,乌鸦信使停在窗口,字条上简短几个词,戴比特看了看信息,已读不回。 他没翻三页,又一只纸鸟直接落在桌面上。

戴比特放下书,纸鸟跳进他手心自燃,烟雾飘飘荡荡,变成轻浮金发男:老子的课后劳动也敢翘,好大胆子。

课后劳动在特斯卡特利波卡办公室,抄写阿兹特克石板上难以辨识的魔术符文,墨水笔自动在羊皮纸上沙沙响,当然不是非要戴比特也行——但他们谁都不提。 稀薄的阳光从天窗落下来,写字台上的石板漂浮千年前尘土的味道,戴比特面对桌面,用视线操作笔杆,一言不发, 特斯卡特利波卡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吃零食,二郎腿时不时换姿势。

——就只是这样。

戴比特抄完符文,特斯卡特利波卡站起来,从抽屉里翻出一颗巧克力放进他手里。 他们面对面站着,近得能听到心跳,心跳如远雷,巧克力包装金箔纸反光,戴比特的声音有笑意:比起甜食我更想要学分。 优秀的学生绝大多数时间都无师自通,对戴比特而言,一般意义上的“教育”纯属多余;特斯卡特利波卡模糊地想着无关事项。他的雪茄里装的不是烟丝,是祭祀焚香;隔着花朵与皮革气味的烟幕,他看到戴比特的眼神停留在自己睫毛上,唇角边,沿着下巴轮廓移向手指,视线灼热如钉痕。

⚪ 月光点亮酒店房间窗外的街巷与远处的海,在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走马灯记忆里,通宵三天的戴比特躺在他办公室沙发上。 特斯卡特利波卡检索情景与话语,如果他是戴比特就会以那种方式检索;那时自己没有径直走出内室继续玩游戏。 床头灯是一簇小型篝火,墙壁上火焰的影子张牙舞爪。

戴比特小声开口:特斯卡特利波卡。 特斯卡特利波卡回过头:再不睡我可要亲你了。 他想戴比特这下总该说点什么;但他没有,只是眨了眨眼睛;轻盈而明晰的沉默像无声雨丝落在雾气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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