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戴]短篇合辑4
-仿佛死亡是日常琐事-
✳戴比特从者化/愉快的自由系米克特兰帕与迦勒底
⚪ 米克特兰帕并非永夜世界。 特斯卡特利波卡来到迦勒底以后，曾经淡定，然而明确地进行事实澄清。 ——不要因为你只见过夜晚，就觉得我的米克特兰帕只有夜晚，少年。
藤丸少年点头，身旁的grand foreigner戴比特一并点头。
⚪ 在特斯卡特利波卡心情好的时候，米克特兰帕的原野会有一段时间，浸在悠长，凉爽的黄昏里。夕阳在树林边缘闪烁，等到房子里的灯光亮起，黄昏仿佛被屋内的灯光吸收，光线之外的树林迅速沉入幽暗的蓝色世界。晨光与月光在夜雾层叠荡漾，旷野边缘茂盛的木槿树丛在灰紫暮色中向天空伸出细长枝条，随风摇曳不休，白色茎秆深处的缝隙露出黑沉的泥地，类似被日光照亮的浅海中珊瑚触须随着波光荡漾的节律。
旷野上唯一一栋殖民地风格房子的门廊栏杆刷成薄荷绿，三角房顶下是阁楼，戴比特每天从阁楼地板的床垫上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画面是天窗外的星海，光芒近乎拥挤，灼然璨然。
阁楼的每一条木地板踩上去都吱嘎作响，床垫，桌椅，靠墙金属包角皮箱，窗台上一盆奄奄一息仙人掌。别无他物。
戴比特再次从床垫上坐起来时，星光已经隐入夕阳，他从阁楼活动梯子爬下去，穿过同样嘎吱作响走廊，看到特斯卡特利波卡在厨房，穿着大丽花棉围裙，戴着手套从烤炉里拿出面包和奶油焗蔬菜。
……
戴比特效率优先的短暂人生里，话语向极简无限进化，他一并习得许多时候沉默是金的读空气能力。所以他只是经过了厨房，无处不在的黄昏漫过特斯卡特利波卡脑后马尾金色发梢，奶油与面包散发热气，混合他嘴边的香烟袅袅上升。走过一步一响的地板去盥洗室刷牙途中，戴比特选择词汇，谨慎开口，虽然五分钟的限制在米克特兰帕不成立，但他仍保留了极简发言习惯：
早上好，特斯卡特利波卡。
黄昏如晨曦。
牙膏泡沫溅到水池上，戴比特抬起头，镜子里的自己头发翘向四面八方，他生前鲜少认为镜子里的“自己”与“自己”相关，照镜子的场合本身稀少，没有太多存在主义感伤，或者其他感想；直到他来到米克特兰帕，盥洗室的装修风格新古典混杂巴洛克，镜子很大，浴缸有兽爪，鸡尾酒杯插着彩色纸扇，水面漂浮黄色橡皮鸭，特斯卡特利波卡从浴室出去一丝不挂，地面的脚印是梅花型。戴比特不习惯一惊一乍，他走进雾气氤氲盥洗室，镜子蒸汽上准有鬼脸涂鸦，其精细完成度人手断然画不出来。
餐厅里传来陶瓷盘碗放在没刷漆木头餐桌落下钝响，戴比特眨眼，镜子里的青年眨眼，黄昏从换气窗无声蔓延，直到特斯卡特利波卡靠在门框，硅胶锅铲在他手里如同一支投枪：在磨蹭什么，早饭都凉了！
如果是藤丸此时就会视死如归地开口：知道了老妈——然后被锅铲柄暴力敲头，吃早饭时眼泪汪汪地辩解：气氛都到这里了，但戴比特又不是这类角色…经典台词总要有人说嘛！ 特斯卡特利波卡赞许地点头：说得好，晚饭你喝凉水。
戴比特想起三人短暂而热闹的共同生活，他背对镜子，但猜想自己一定露出了类似微笑的表情。因为特斯卡特利波卡皱眉，伸出空着的手弹了他额头，力度以他来说可谓温柔；死神的万能领域也包括看透戴比特的思想，至于为什么不去看，后来英灵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权能不包含迦勒底意味的千里眼，理由十二分单纯：如果有什么事他不知道，那是因为他选择不去知道。
⚪ 就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才会被召唤到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无疑是迦勒底，戴比特对灵子再构成的身体没有适应障碍，特斯卡特利波卡对此连连摇头。他的房间窗外是夜色摇曳的旷野，米克特兰帕的现世投影不像原版安静，因为迦勒底的乐天人类和喜欢热闹的英灵会在野地里说说笑笑，围着篝火烤一切能烤的食材。这种大不敬行动居然没有招来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神罚，唯一解释是他们离窗口够远。
戴比特坐在窗口的长沙发上，闻到烤棉花糖和玉米的焦香，这也算环境适应能力，他低下头，特斯卡特利波卡正十分放松地枕在他腿上，游戏手柄挡住了脸。
他想起在米克特兰帕阁楼里度过的时间，半夜醒来，戴比特打开天窗爬上屋顶，毫不意外地发现特斯卡特利波卡坐在屋顶抽烟。
哟。 戴比特在特斯卡特利波卡旁边坐下，跟他一起看头顶燃烧般星空，没一会一件夹克落到他头上。
沉甸甸皮革留存体温，搭在肩头仿若拥抱；戴比特从夹克中间探出头：我不冷。
喔。 米克特兰帕的客人绝不会着凉，但是特斯卡特利波卡单音节回答过后，夹克依然盖在戴比特头上，行动蕴含一些意义与他的前世五分钟里无暇顾及的细节，戴比特裹住夹克，分析眼下的心境，闻到奶油焗菜与湿漉漉浴室里热带水果的气味。 他看向特斯卡特利波卡，这种问题自己想，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微笑仿佛在说。
屋顶上星海下，明晰，确凿的沉默围绕在他身旁，时间一度停止，在他被召唤到迦勒底时重新开始流动，他走出召唤阵，看到惊喜的藤丸。和他身后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苦瓜脸。
…你又来干什么。 戴比特清清嗓子：来看你这个表情。
喂立香！这是怎么回事！圣杯教他的吗！啊？！ 特斯卡特利波卡难得愣了愣，随即开始向藤丸发难，戴比特保持安静，同时对藤丸拼命使眼色求救保持愉快的同情：藤丸是优秀的御主，精神恢复很快，至于特斯卡特利波卡，怨言连连一点也不会妨碍他们成为室友，成为人体枕头，以及成为别的。
⚪ 隔着两三个世界的过去，A组刚刚聚集到迦勒底不久，各自在休息室打发时间，佩佩一时兴起，给戴比特看手相。
佩佩的结论一言以蔽之：帅哥的生命线都很短，真是讨厌。
戴比特将那个遥远日常切片的午后提炼概括，存进标有“佩佩”记忆置物柜，未来他遇到特斯卡特利波卡时，曾调用作为简洁的敷衍，回答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提醒“这么干的话你会死很快”。
——无所谓，我的生命线很短。
我看看。
特斯卡特利波卡打量他片刻，微笑起来，戴比特伸出手，特斯卡特利波卡摘下墨镜，握住他手掌，指甲轻轻划过掌心，戴比特想抽回手但是没能成功。他低下头，视线仿佛钉在手心里，钉成十字架，来自征服者的新神明，鲜血洋洋洒洒辗转洒在旧大陆上。
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笑意加深，俯身凑近他耳边，低沉十字架世界的拉丁音节滚过盐钉与龙舌兰的预言诗。戴比特终于抬起眼睛，时过境迁北美大陆都有一小半人说西班牙语，普及度很高，不像后来他发现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米克特兰帕厨房水槽下酒柜私藏，戴比特尝过每一瓶，全都尝不出味道。
戴比特靠在沙发背上，如今特斯卡特利波卡的问题他已经准备好答案，任何问题，与任何答案；他决定选择简单的后半句： ——迦勒底的酒要好喝一点。
窗台上依旧摆着奄奄一息仙人掌，顶端不知何时开出橙红色花朵，像一簇火焰静静燃烧，毫无疑问即使远自太空俯瞰也能看到，一束明亮，渺小，执着又耀眼的道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