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戴]短篇合辑5
-天体嗜好症：A面-
✳万能神X【11-16-21】的【11-16】 ✳（基本上）原作背景，时钟塔兼职教师死神&无机小孩的伪亲子愉快日常
【11】 如今很难推测阿尼姆斯菲亚接收戴比特之后的教育方针，在一颗海螺容量的每日更新记忆里，与特斯卡特利波卡见面的时刻无疑只占片断，但11岁的戴比特冲泡英式红茶的步骤已然一丝不苟。茶叶在热水中旋转，散开，扩散铁锈的色泽，倾注热水的细瘦双手全程稳当地握住水壶柄，衬衫袖口与领口洁白，熨烫的折痕如同白鸽折纸，毛呢斜纹西装短裤下露出一对在早春寒风中泛红的膝盖，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眼睛很大，没有表情。
特斯卡特利波卡摘下墨镜，蹲下来跟戴比特握手，打量他一眼，迅速不耐烦地咂起嘴。 戴比特眨了眨眼睛，直感告诉他眼前神明不耐烦的对象大概率不是自己，作为新上任监护人，他干的第一件事是把戴比特的头发揉成鸟窝。 第二件事是教他使用弩箭，从中庭精准狙击阿尼姆斯菲亚办公室最大的一扇窗户。
这两件事戴比特的适应度都很高，特斯卡特利波卡也就此完成了内心不耐烦烟尘的洗刷，心情变得很好；他挥挥手修好玻璃窗，提交学习实践报告（如何用弩箭击碎窗户），然后就带着戴比特进城，吃了家庭餐厅的汉堡肉和炸章鱼肠，然后七拐八拐钻进迷宫蛛网小巷，巷子深处有魔术道具商店，蒙尘货架上玻璃瓶装满荧光紫液体，触角颤动不止。
这个，那个，还有这个。 可疑玻璃瓶装进板条箱，贴上生化危险品标签，寄往时钟塔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私人储藏室。
戴比特站在特斯卡特利波卡身边适时发问：这是什么。 特斯卡特利波卡来回看了看小孩和板条箱，觉得说明很麻烦，于是回答：现在这是一种章鱼肠。 嗯。戴比特点头，他很聪明，不用特斯卡特利波卡强调“不能吃”。
九点钟响，在看晚间动画的戴比特直挺挺向后倒下，迅速入睡；特斯卡特利波卡站在沙发前，想了想，把戴比特抱起来，像抱着一袋轻盈的青草。鲜活，温热的幼童身体随呼吸起伏，他把戴比特放到床上，从他的膝盖与肩膀下抽回手，认为自己没有采用扛麻袋的姿势，可谓良心未泯。
没有人会愚蠢到认为他适合照料儿童，何况戴比特这种魔术意义上也很特殊的特殊儿童；时钟塔的高年级学生们经常出于直觉的老好人正义感来看望戴比特，还趁特斯卡特利波卡不在，忧心忡忡地问他“老师有没有用你做什么奇怪的实验”。 然后卡多克和藤丸就被特斯卡特利波卡罚扫大阶梯教室一个月。
特斯卡特利波卡无所不能，死神，客座教师，和照料小孩——戴比特不太需要照料，以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他基本上什么都会；不会的部分也学得很快；所以当他询问特斯卡特利波卡“为什么收养我”，正在给蛋包饭煎制完美蛋皮的特斯卡特利波卡随口回答，语气随意，鄙夷神谕同时不齿预言，当然戴比特尚且不会知道：
——为了世界和平。
【16】
青春期少年的个子长很快，此时想要揉乱戴比特的头发，需要特斯卡特利波卡抬起整条胳膊，所以他选择不再这样做，改坐在沙发上喝啤酒。身后戴比特手里的吹风机轰鸣，把他的头发吹成大波浪卷。如今如果戴比特愿意，完全做得到与美容院杂志上当季流行一丝不差，不止一次被特斯卡特利波卡教导，学习能力不要浪费在这种地方。
等时针指向十点，特斯卡特利波卡站起来，面对戴比特伸出手。戴比特抬起视线，他已经不会定时睡死过去，但习惯会决定许多事情；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手停在半空，无意识盘算如何抱起身高相近少年，戴比特的声音温和，他已经学会了讲笑话同时保持铁面，过滤空气中若隐若现的尴尬：特斯卡特利波卡，我还没打算睡觉。
…我知道。 特斯卡特利波卡撇嘴，表情明显在说那又怎样，于是戴比特几不可闻叹口气，伸手环住特斯卡特利波卡脖颈，让他打横抱起自己。 按我看你什么时候都是小鬼，毛都没长齐，到时间就老实睡觉。
长齐了。
过了很有一段时间，戴比特睡意朦胧的声音从特斯卡特利波卡胸口飘来，时间太久，挂钟的指针与齿轮震耳欲聋，特斯卡特利波卡心想完全无关事项，诸如你的五分钟也太长了一点。 丝绸睡衣光滑如游鱼，在他们的皮肤之间隔开温热浅海，这肯定不是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适当距离，特斯卡特利波卡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确信靠在他胸口均匀呼吸沉睡中的戴比特也明白这一点，有许多其他明晰确凿事项，但是无所谓，“适当”是由神灵决定的距离。
暴走的荷尔蒙与迷惘不属于戴比特的十六岁，他们的亲情舞台装置运转一向良好，家庭生活的温馨符号范式最大化，同时排除一切人类限定的昏暗、纠结与不堪；家庭餐厅一早一起去过，游乐园里疯狂茶杯下车后唯一一组没有面色青白或呕吐的乘客；时钟塔低年级的学校开放日，特斯卡特利波卡骑着哈雷飒爽登场，戴比特周末远足，背包里装着炭烧魔猪三明治。所有世间一般温情事象都不曾缺席，手机里戴比特生日会的纪念照，蛋糕被烛光照亮，煌然如空中花园，只有他的虹膜不反光。人世亲子关系中糟糕的沉渣因材料缺乏无从泛起；对此特斯卡特利波卡保持古代神灵的高傲。
——因为你是伟大的特斯卡特利波卡神养大的完美小鬼。
完美小鬼进入青春期，学会夜游和对特斯卡特利波卡专用微笑，他的夜游带回多样化辛辣青涩的草药气味，煤烟与夜风，冷硬白亮的月光，偶尔有血的味道。特斯卡特利波卡嘴角的烟雾直线上升，他刹那辨别所有气味，戴比特本人则一直没有任何气味。特斯卡特利波卡想道，这家伙就像一道夜晚自身的裂缝。在许多个深夜戴比特自学，狩猎，观测，分类收集的田野调查结束后，门厅灯光下，他从夹克口袋里掏出牛皮纸袋装外卖炸鸡块。
特斯卡特利波卡，伴手礼。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特斯卡特利波卡接过蒸汽濡湿的纸袋，指尖绽放电流，炸鸡的蒸汽消失，电流剌剌流过戴比特的具象化脑电波，代表愉快的波形。
炸鸡块两侧摆放罐装啤酒和气泡果汁，特斯卡特利波卡听着戴比特的调查心得同时嚼嚼嚼，戴比特不碰炸鸡，喝完果汁站起来绕过桌子，嘴唇落在特斯卡特利波卡脸颊，变声期沉静音色在他耳边说晚安。
这习惯特斯卡特利波卡没教，也不是前所长的恶行，坐在同一张桌子边，11岁的瘦小男孩亲吻他脸颊时踮起脚，16岁已经要弯下腰——电视上看的，戴比特说，特斯卡特利波卡沉吟许久，决定不阻止他继续看八点黄金剧场。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特斯卡特利波卡心想，神灵的五年是须臾，但是小孩的时间标准大概不一样，他继续喝酒，一目十行批改论文，同时感到遗憾，戴比特还不到能喝酒的年龄。
-TNT:B面-
【21】
特斯卡特利波卡出门喝酒的深夜，会带着酒气与河面色彩斑驳的烟雾回家。他大步走过起居室，把下巴放在坐在沙发上专心读书或者操纵模拟战斗手柄的戴比特头顶，打出一连串酒嗝。神明的呼吸规格异常，譬如特斯卡特利波卡吐出的烟圈会化身骑士队列，穿越梦与无聊的边境，酒嗝也理应在阿兹特克神话里占据一些后现代创世篇章；但戴比特会放下书或手柄，躲开特斯卡特利波卡的下巴，仰头不带任何感情地评论：很臭。
哦。
特斯卡特利波卡完全不会因他的冷淡受伤，只会淡定地剥开一颗薄荷糖的玻璃纸，糖丢进嘴里，迸裂清脆冰块粉碎的声音。戴比特仰头枕在沙发靠背上，他选择很少，这个角度看去，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眼睛就像躺在火山口里看到的天空。他丝毫不打算错过这种景色，即使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头发滑进领口，冰凉如蛇鳞，戴比特以生贽特有的柔顺宽容忍耐刺痒，无关紧要又非常重要，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发丝与手指将会在他的皮肤表面与骨髓深处留下许多刺痒，仿佛玫瑰的刺扎进心脏般的刺痒。
⚪ 翌日清晨戴比特盘腿坐在床上，越过特斯卡特利波卡望向窗外，木制窗框散发微光，在晨雾中一度照亮白鱼般肢体在天花板折射荡漾的光粒中挣跳洄游，他的手臂肌肉发育良好，但绝对的力量差面前没有意义，但对特斯卡特利波卡就像可轻易折断的植物枝条。
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耐心在戴比特17岁的秋天适时消耗殆尽，戴比特说晚安时，动作十分自然、像已经发生过许多次那样，抓住他前襟纠正亲吻的位置： 这边。
语气像12岁时指导他写符文，14岁时教他解剖食尸鬼，戴比特下意识顺从，地下深处的火焰尚且需要时日延烧至地表，他感到睫毛颤动，像与特斯卡特利波卡学习其他一切时那样暗自记下复习时要问的问题：这种时候是否需要闭眼睛。
你还有别的该问吧？！
特斯卡特利波卡从头开始补课人类社会化情感教育时，戴比特靠在他胸口，还在喘粗气，皮肤闪烁汗水粘腻光泽，无味无色的小鬼终于散发金属的气息。特斯卡特利波卡教他重点：服从伟大的我很自然，但并不是我做任何事你都要同意。戴比特点头，闭上眼睛用下巴蹭蹭特斯卡特利波卡肩膀，一种类似于野生动物的示好方式——“野生天使的成人式”，记忆切片标本完成，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叹息与香烟一同盘旋：你啊，不要擅自概括成这种粗制滥造色情片一样的标题。
⚪ 特斯卡特利波卡已经起身去厨房，睡衣披在他背上，丝绸布料触感像冷冽的河水。不多时炒蛋，培根和咖啡的味道将会飘进卧室，戴比特坐在床边，保持大脑放空，他从另一个方向感受纯粹肉体性的体验：调整呼吸，放松肌肉，意识沉落寂静无声的湖底，再穿过星云上浮的欢欣感，体温，皮肤表面的电流，汗水喷涌，语句不成为音节，脊椎弯成弓，髋骨上指痕深陷，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声音穿过17岁的秋夜，像一阵暗哑的风：做得好。
低沉声音途经童年落在肩膀，戴比特小时候，同样声音手把手指点他如何更有效率地握住弓箭与枪托，戴比特点头，特斯卡特利波卡教会他许多，无一例外很会教，性事只是其中一件；他被黑暗温暖的光流浸没，漂到三年后当下，他注视天花板，亲吻落雨，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手势轻柔，像抚弄植物，他感到自己变成一颗棘刺尚且柔嫩的仙人掌，血液与神经的根系乘着雨水，向幽深地下无限延展。
如今戴比特的精神表面也类似一种光滑昂贵的织物。特斯卡特利波卡亲自锻造身心，让戴比特从天使的末端残滓成为他的得意之作，所谓离家出走的时机很重要，16岁之前不算早，但18岁之后则太平庸——戴比特的夜游自习时代，他曾穿过时钟塔的空无一人的温室，将枯萎的白色花瓣贴在唇边，想起干燥蜷缩的火苗，指腹仿佛被灼伤，他闪回的记忆里是雨天特斯卡特利波卡接他放学：小鬼，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那时少年模糊的确信成型，总有一天他们会跨越一切能够称为界限的界限；无关身心年龄，魔术与肉身意味上的成熟也无关紧要，事关具体的、蛰伏在黑暗中的许多感情，如果想到特斯卡特利波卡时他内心异样的起伏可称为”感情“。
虽然外表与言行都毫不沾边，戴比特知道特斯卡特利波卡只是很正经。作为制造混乱的神，他有自成系统的程序正义——因此戴比特一度只能在心灵内部，地底不规则空洞中折射回响，黑夜如雾，“死”与焦灼同源，静静漂浮在他四周，他转过头，意识的海平线日全食燃尽一切焦灼，炽烈纯白的界限是纯黑。
他记得特斯卡特利波卡循循善诱：你真的没有别的要问吗。 戴比特倾听地底回响，脱口而出：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特斯卡特利波卡是否继续叹气？戴比特不记得那么多；但是无所谓，特斯卡特利波卡教会他许多事：耐心，以及不拘泥细节。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