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玩笑 04-06

#恒刃

最早写的恒刃雷文,这篇AO3 ID是qiqiborn

Chapter 4

“拿不出来了是什么意思?”刃黑着脸问。他为了这次手术,特地休息了三个月,什么都没干,临手术前,医生却说自己无能为力?

“上周做完检查之后,我发现了问题,但不知道怎么联系你。”医生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一直觉得有蹊跷。原以为那是因为那个孩子的种族特殊,比寻常人类婴儿要更加安稳,因此检查下来的数据都这么稳定。就在上周,我试着给它拍了一个透析影像,一般来说,这不会对三个月大的婴儿造成影响。”

“接下来,你自己来看吧。”医生让出屏幕。

屏幕上透出一个圆圆的影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怀疑,这里面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胚胎。”

刃愣了一下,他看着医生,没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数据从头到尾都这么稳定,没有波动的生命实在是太少见了。与其说它在成长,不如说是它其实一直都处于成熟期。这是唯一可以解释的说辞。”医生指着屏幕上那个圆影,“正常胚胎,三个月时已经会显出轮廓,但这里,什么都没有。我甚至拍了一段影像。它在你肚子里动也不动,世界上可不会有这样没出生就这么安静的婴儿。你刚来找我的时候说过,它的活动变得频繁。而在我的检测下,它的数据和一年前的数据一模一样。”

“现在,能不能告诉我,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体内的那个‘小东西’受到刺激?”

刃沉默着,感到茫然。突然之间,好像一切都化为了无用功。这种感觉,在那个下雨的夜晚他也曾经体会过。一切变化都是丹恒带来的,他只能承受。

“我遇到了某个人,和他……发生了一些事。”刃短促地说。

“你接触了那个人,身体和精神上,两者都有。”医生指出。

刃无声地点点头。

医生思索着,他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波动……接触…类似生命的信号……”

“这更像是,那个人在你肚子里寄存的一股能量,一团波动。”医生慎重地说。“你要称呼它为生命也可以,它是有机的,联系着那个人。只要他活着,这团波动就活着,并将稳定。他的存在会刺激到波动,使之更具活性,因为两者曾是一体。”

刃突然急切起来,“一体?”

“信息太少了。”医生摇头说,“我只能这样猜测,这种情况很少见,只有借助丰饶的力量……你接触过?”

从刚才开始,刃就沉浸在了自己的想法中,好像有团漩涡把他卷入,整个人变得躁动不安,他低着头喃喃自语。长发遮住那张脸,因为激动,脸透出血色,嘴唇不住翕动。听到医生的问话,他恍然大悟。

“丰饶,丰饶!那要怎么让它出来,回到那个人体内?剖开我的肚子,对,让它出来……”

他有些恍惚,手在身上摸索,从夹层里拿出一把小刀,隔着衣服直接在肚子划了一刀。

“你干什么!”医生大吃一惊,大喊起来。他急忙按了几十下警铃,冲去拿医疗箱。

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让他回来!让他回来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全身淌着血。躲开医生的阻挡,他向外跑去,一边跑,小刀还在往下划,噗嗤噗嗤,血冒出来,往下滴落,在地板上连出一条歪歪扭扭的血线。

刃的脸上似哭似笑,长发披散,嘴里不住念叨,什么丹,什么来。双眼里熊熊燃烧,煞气浓成一团血雾。

肉切不断,不管他多用力,都会自行愈合,只留下红色的血。

刃走在雪地上,周围的人群惊叫着避开他。他咳出一口血,喷在雪上,星星点点。手在雪地里留下几道挠痕,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丰饶……”刃全身发抖,嘶哑出这个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重复地把肚子划开,切割,流血,愈合,划开,切割,像一个被设定好的程序。

赶在愈合之前拿出来就可以了,刃浑浑噩噩地想,让它回去那个人身边,我们就可以和最开始一样……

突然手臂被大力抓住,有人冲到他跟前,闪过惊惶的脸。

“你疯了!”丹恒大怒道。

“丹……丹枫……”刃痴痴地说。刀被夺走了,他没反抗。看见丹恒,他终于放心了。原本还不知道去哪里寻。

“你感应到吗?”刃抓着丹恒问。“我肚子里有你的东西,你把它拿回去,拿啊。”

丹恒冷着脸不理会。他强硬地把刃扯走,后者软软地倒在他身上,任由动作。嘴里不住地问:“丹枫,你想起来了吗?我们可以像上次一样,再做一次,可以刺激到它。说不定就出来了。”

“回去之后,你就会想起来了。我之前错了……不应该听信那群老头子的话,以为你是其他人……”

“后来我才知道,你记得吗,那天晚上下雨了……你从昏迷中醒过来,头上有一对龙角……还有你斩下的一剑。你若是其他人,绝无可能觉醒饮月的力量。占据这具身体的,一直都是你,丹枫……”

“他们说那是对你的惩罚,将这具身体让给族中子弟,重新蓄养,日复一日,便可取而代之。我竟会听信这样愚蠢的说辞,我真蠢……”刃低沉地笑着说。

“……”

丹恒只顾扯着他走,刃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但他无所谓了。他都是为了这一天,忍着不去刺激他,不去影响他,生怕两人再起干戈。也因为他的孩子,他原想着,要完整地取出那个孩子,等丹枫都想起来了,他再问他要不要,不要就算了,可以把孩子送走,给一个好人家抚养。他都想好了。

但那是丹枫放在他这里的东西,因为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还回去,把他带回来。

“丹枫……”刃开口,想再说些什么。

“闭嘴!”丹恒猛然转过头吼他,五官因为怒火而显得有些扭曲。他手起掌落,一记重敲,刃晕了过去。

三月七和星面面相觑。

自从丹恒那句惊天动地的问话后,三月七觉得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谁?父亲?丹恒?她傻傻地问星,星也傻傻跟着复读。

谁?父亲?丹恒?

“谁的啊???!!!”两人异口同声地大喊。

惊喜还没结束。离开科迪亚之后,丹恒还是跟着她们去找剩余所需的卯眼石。之后,他说自己有东西落在了科迪亚,要去拿。呆了两天,丹恒外出多次,却一无所获。决定返程那天早上,三月七一如既往拍打丹恒的房门,却听不到任何动静。闯进房间,人已经没了。两人急忙商量着外出,寻了几个小时都没找到什么线索。要不跟姬子说一声,三月七掏出手机,就在这时,丹恒却回来了,还抱着一个人。满身是血,双眼紧闭,红带自腰部垂落。

我的天!

坐在列车沙发上喝茶的姬子,突然收到星发来的短信,不明所以。

Chapter 5

你好,卡芙卡。

丹恒?

你知道了。

让我猜猜[笑脸]刃在你那里。

你是科迪亚的卖家?

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昏过去了。

[伤心][哭脸]

银狼也在。星在游戏里找到她,看到刃之后,她才给了你的联系方式。

真贴心,没关系,我一直在等你。

介意我问一些问题吗?

我很乐意为你解惑。

刃和他口中的丹枫,以前是恋人?

是的。

他们原先是仙舟人,直到被驱逐。此事如何与丰饶扯上关系,我不关心。持明族做了什么?

他们将你囚禁,想让其他人坐上饮月君的位置,紧要关头被你强行逃出来。持明族封锁了这个消息,所以阿刃不知道。

他寻不到人,只好去找持明族。他们骗了他,丹枫已经不是丹枫,他的爱人已经死了。他们正好缺打手,把你杀了,好来收尸。仙舟叛徒互相厮杀,跟持明族可没什么关系。

阿刃有时候呀,想事情非常直接,但也是他可爱的一点。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怀孕了?

[惊讶]没怀上么?

……不必开这么无聊的玩笑,我都问了医生。

呵呵,抱歉。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因你而起呀。持明族不知道,你把仅存的力量都用秘法存进了阿刃体内,他自然也不知道,只觉得奇怪。他成天围着你这个本体转,肚子里那个‘小东西’巴不得赶紧跑出来团聚,波动不停,阿刃便误会了。

我是丹恒,不是丹枫。

我觉得你们两个很像,都是一样的死脑筋[捂嘴笑]丹恒,丹枫……有时候,何必分得这么清楚呢?难道成了丹枫,如今的你便不是你了吗?

[丹恒正在输入中……]

[丹恒正在输入中……]

[丹恒正在输入中……]

不要让他伤害自己,丹恒,那是你才能取出来的力量,只要你想。

不过很遗憾,那并不能让你恢复记忆,阿刃的希望要落空了。他都清楚,所以很害怕,宁愿相信一个虚渺的念头。丹恒,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抛下他的,对吗?

什么意思?

卡芙卡,收到请回复。

丹恒放下手机,轻轻叹息了一声。他坐着一动不动,在这死寂的房间里,丹恒还能听见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刃躺在自己的床上。就算背对着,丹恒的脑子里也能浮现出他如今的模样。全身是血,面色苍白,他病了很久。

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去。首先拿一条毛巾,沾了温热的水,给男人擦拭身体。毛巾被染红了。丹恒把衣服解开一半,隐约可见小腹处数不清的肉色疤痕,狰狞得延伸到后腰,找不到最开始的落刀点。

丹恒走了好几趟,才想起来,他还要再把一个装着热水的容器带回房间。

擦完之后,他给刃换了身衣服,自己平时穿的长袖,家居的长裤。这身衣服和刃的风格不大般配,而且有些小了。做完所有的事,丹恒有些累了,坐在床边,表情空白一片。

分析,斟酌,计划……这些习惯在此时此刻都派不上用场。退一步,进一步,丹恒不知道如何下这一盘无解的棋了。

想了许多,突然听见后面稀疏的动静。刃坐起身来,静静地看着他。

丹恒站起来,显得有些无措。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刃环顾这个房间,认了出来,自己来过。他在列车上,旁边只有丹恒一个人。他动了动,发现有两个手铐锁着双手,没办法动弹。

“我把你的刀都拿走了。”丹恒简短地说。

“碰我的时候,”刃看着他说,“你有反应吗?”好像醒来之后,这是唯一有必要确认的事。

“没有。”

“我想把它还给你。”刃诚恳地说,他看着丹恒,眼睛里有种哀求的意味。

“……”

丹恒没有回答,他端来一杯水,贴到刃嘴边,示意他喝。没问过意见,刃既然在这里呆着,就得听他的。就算放他离开……丹恒觉得他不会走的。刃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刃喝了,他显得很顺从。

出了房间,丹恒又从厨房里找了点吃的准备拿进去。姬子走了进来。

“丹恒,他醒了吗?”

丹恒点点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之后,我会带着他暂且找一个地方安置。”

姬子微笑着说:“不必如此,丹恒,你和他都留在列车上吧。列车欢迎所有寻求庇护的乘客,探索……连结……这些都包含于‘开拓’之道中,不是吗?帕姆也同意了。”

丹恒犹豫地说:“但是,刃的情况,我尚未探明。在他身上藏着一股未知的力量。有时候,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被煞气蒙蔽……”

“无需畏惧,了解他,和他对话,丹恒。”姬子轻轻地说,“我相信你。”

丹恒沉默半响。“谢谢你,姬子。”

“快去吧,昏迷了一天一夜,他也该吃点东西了。”姬子说,“不必将他关在房间里,我们不介意交个朋友。”

回到房间,刃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星空出神。列车还停留在科迪亚星球,上面盖成一层纯白的雪,散发着淡淡的光辉。科迪亚是个美丽的地方,它的春天尤其长,待雪融化,大地上又会是一幅繁花簇拥的景象。

“你特地回来找我?”刃头也不回地问。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是一个月之久。

“嗯。”丹恒把食物放下,走了过去,他看着这个男人,有一丝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

刃回过头,双眼仰视着他。红色的眼睛有些暗淡,嘴唇抿着,他的绷带被丹恒解开,露出伤痕累累的手。

“一旦你有任何攻击行为,我会把你扔出列车。”丹恒说。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它拿回去?”刃只是问,“你可以一直绑着我,我不介意。”

他迟疑了一下说:“绑着我,可能好一点。有时候我魔障发作……”

丹恒无言。他弯下腰,靠近刃。后者没有躲开,紧紧盯着丹恒看。说不清楚,醒来之后,刃虽说平静了下来,没有再试图伤害自己,但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渴望,希冀,亮亮的,像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丹恒为他解开手铐,带着一丝提防。手指动了动,刃看着丹恒扬起的脸,还是安安静静的,显得很顺从。

“吃吧。”丹恒把食物放在他面前,一碗粥,还冒着热气。他就站在前面看着,没有坐下。刃一勺一勺地把粥咽下,手有点抖,

“我整理了一个房间,之后你住那里。”丹恒等他吃完说。

刃有些意外,“我不可以…和你一个房间吗?”

丹恒皱了皱眉头,好像受不了他这股黏糊劲似的。

“我的床太小了,只够一个人睡。”

“我可以睡地上。”刃说完,看见丹恒的表情,又补充道:“知道了,我去那个房间睡。”

丹恒愿意让他留在列车上,就代表还有机会。这事不能急,刃心想,会把他吓跑的。

“手机,可以给我吗?我得和卡芙卡说一声……”

“是她让你呆在这的,我们联系过了。”

刃苦笑了一下。“她什么都知道,又从来不和我说。”

“因为你不会听。”丹恒冷冷地说,“从前我就说过很多次,我什么都不知道,但你只顾着杀我。”

刃垂着头,好像在认错,又不知道说什么来弥补,嘴动了动,又沉默下去。

“出来跟着我走,不准乱跑。”丹恒说,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

刃撑着床,站了起来,有些不稳。撑着墙适应了几秒,他才跟着丹恒走出去。列车内什么样子,他好像不是很感兴趣,只是盯着丹恒的后脑勺看。

丹恒把他带到隔壁房间。“衣柜我放了些衣服,都是旧的,凑合穿吧。”

“你的衣服?”刃出声问。

丹恒不大自然地点了点头,快速掠过这个话题:“吃饭的时候,我拿进来给你,不能剩饭,帕姆会生气……”

他停了一下,感觉到刃的视线往他身后看去,他转过头,门口冒出两颗脑袋,齐齐看着这边。

发现丹恒看过来,两颗脑袋迅速缩了回去。

“都看见了,不用藏了吧。”丹恒无奈地说。

三月七开心地跳出来,哒哒哒进了房间,后面跟着星。

“你好,刃!虽然之前见过,但一直没打过招呼。”三月七明朗地对刃笑了一下,“我是三月七,这是星。听姬子说你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欢迎!”

星也对他点了点头,真诚地说:“你好,丹恒的粉丝!”

“不是粉丝。”丹恒首先纠正。

刃也不是很自在,他不知道怎么回应两人的热情,勉强勾起嘴角,僵硬地笑了一下。虽然看起来没有在笑。

“好啦,不打扰你们了。很快吃晚饭了,到时候一起出来呀。丹恒,别总是把人家关在房间里头,很闷的!”三月七见好就收,看出刃的无措,她拉着星出了房间。

丹恒叹了一口气。

两人走后,房间安静下来。刃突然出声问:“因为你已经有了新的伙伴,所以想要抛弃过去的一切?”声音低沉,自从醒来之后,他面对丹恒一直都是低声下气的,此时却好像在质问。

丹恒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就算取回力量,我也不会恢复记忆。”

刃的长发垂下来,掩住半张脸。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看起来有点受伤。

“你如何确定?”

丹恒不说话了。他把一些生活用品放下,转过身,想要出去。看他不回答,刃更是激动,手去抓他。丹恒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压在墙上。刃喘着气,死死地盯着他。

“卡芙卡和你说的?有时候、有些事情,卡芙卡也无法得到完全准确的预见。艾利欧不是神……”刃短促地说,“说不定,因为这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对任何人的命运都没有影响的一件小事…所以它不会出现在未来的启示中……”

“你再这样,我就把你丢出列车。”丹恒没有反抗,好像想刃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又跟之前一样,发起疯,谁也拦不住……

“我跟姬子承诺过的…唔!你,你干什么……!”丹恒挣扎起来。

刃低下头堵住他的嘴。

Chapter 6

丹恒推开他走了。

冷静了几秒,刃坐下来。他茫然地打量着四周。手机还在丹恒那里,倒是有很多书,他随便抽出一本,看了一会,不太明白在讲什么。把书合起来,他再次把目光投到窗外,盯着那颗白雪皑皑的星球发呆。

偶尔,丹恒嘴唇的触感,他的气息,头发搔弄到自己脸上的触感,会在刃的脑海里闪现。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是他经历过的,那种对的,契合的感觉。就算取回过去的力量,那些自己追杀他,新的旅程,新的伙伴的记忆,都还会保留在他的脑海中。

其实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回到和过去一模一样了。

门被敲响,刃回过神来。不知不觉,他发呆了快一个小时。

“吃饭。”丹恒清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打开门,丹恒已经转过身,只留一个后脑勺给他。刃没有作声,跟着他往外走。还没走到餐厅,他们已经闻到一股香味,煎肉和番茄的酸味,里面传来帕姆清脆的声音。

“坐好,开饭!”

“列车长,丹恒和刃还没来呢……”

“他们呢?怎么还不过来?”帕姆问。

“来了。”丹恒应了一声,走进来时,餐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俩身上。刃微微低着头,刘海遮住他的眼睛。

刃紧接着丹恒坐下,众人贴心地为他留了一个靠墙的位置。他瞥了一眼丹恒,等他有动作之后,自己才开始吃。没有人把目光投到他身上,也没有邀请他介绍自己。

“杨叔!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啊?”星问。

“今年科迪亚星球的雪罕见地下了一个多月,明天会有一场盛大的庆典。我们可不可以过完再走?”三月七可怜兮兮地说,她还没吃上那个叫“潘姆”的东西呢。

姬子笑着说:“既然这样,大家都一起去吧。”

她们欢呼起来,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接下来的采购。说了几句,众人进入下一个话题,丹恒时不时插上几句简短的话,刃沉默着,观察他的神态。

在列车上,丹恒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有什么事就叫我。”临睡前,丹恒来到他房间说。“你的魔障……有什么规律,或者压制的办法么?”

刃思考了一下说:“不固定,卡芙卡说,一般是我受到了什么刺激……整个人就会变得不太对劲。怎么压制,我不知道。”

“……你在我房间那次,也是发作了?”丹恒也能猜出了个大概。

“差不多。”刃老实承认,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那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那里,被下了药。”

“卡芙卡?”

刃点头,也不问丹恒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人一直很聪明。

丹恒有些心累,卡芙卡到底想干什么。无论走到哪里,总有她的影子。表面很友好,背地里不知道在使什么坏。

说不定,这个人被卡芙卡拿来当棋子,自己也不知道,丹恒看着刃沉默。不,也不能说不知道,可能内心清楚,但不关心,不过问,因为不介意。太死心眼,一根筋,只顾着找他。如果自己真的取回了力量,没有恢复记忆,到了那个时候,这个人是不是就会彻底陷入绝望,变成一具行走的尸体?

第二天,科迪亚星球。

“好冰啊!”三月七惊叫道,她把鞋子脱了,在雪地上赤脚行走。周围很多小孩,有些也同她一样,把自己的脸埋进雪里,笑嘻嘻的,脸蛋通红。星堆了一个雪人,长得和帕姆有几分相像,脑袋上有一个红红的井字,这是她从孩群中求来的贴纸。

咖啡馆的露天院子里,丹恒和刃坐在一旁。姬子和杨叔正颇有兴致地和客人聊天。咖啡冒着热腾腾的气,飘至上空,慢慢消散。刃盯着那团热气发呆,丹恒正在看书。他们两个之间好似与周围隔绝起来,只能听见翻书页的声音。

“好看吗?”刃冷不丁地问。

“嗯。”丹恒头也不抬地说。

“……”刃又不说话了,但视线从咖啡热气转移到丹恒身上,先是脸,再是脖子,右手上的腕饰。

“看够没有?”丹恒忍无可忍抬起头说。

刃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显得很是理直气壮。

“……你要是无聊,不用一直跟着我。”

丹恒心里微妙,在列车也是,他做什么,刃就做什么,出了列车,自己去哪,后面也跟着一个人,不吵闹,甚至安静得有些过分了。好像在等丹恒给他命令,他才知道要做什么一般。

他平日里的生活说不上有趣,但至少还有个看书的习惯,而刃是肉眼所见的寡淡,一滩死水。

“你平时就无事可做?”丹恒又问。

刃顿了一下说:“很久以前,我会做武器,工具之类的东西。”

“现在呢?”

“不做了,手抖。”

“那除了这个呢?”

刃有些烦了,“为什么问?难道你要给我介绍工作吗?”

“没有,但个人建议,你不太适合侦查和反侦查这类工作。”

被内涵这么一句,刃没有生气,反倒勾了勾嘴角。

“是么,听你的。”

丹恒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住进旅馆,刃依然和丹恒分到相邻的房间,众人放好行李,纷纷在餐厅集合。三月七终于吃到了雪花状糊糊,脸上难掩失望,尝起来只有一种淡淡的咸味。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成为颂冬节美食啊?”三月七小声地问丹恒。

丹恒解释道:“很多节日食物图的是一个彩头,味道倒在其次。”

“有道理!可惜了,帕姆一点都不好吃。”

“这话我不介意录下来放给列车长听。”丹恒提议。

三月七讨好地笑了笑,脑袋缩回去。

吃完饭,庆典已经开始了,灯光铺满街道,列队奏着欢快的音乐,舞蹈洋溢着活力,围观的人们受到感染,加入队伍中,从这条街道去往下一个街道,就像滚雪球。

“快去,那边要放烟火啦。”三月七兴奋地说,推着星往前走。姬子笑意吟吟,提醒一句:“人有点多,三月,小心点。”

丹恒走在最后面,拿着一台相机四处拍。店面招牌,游行表演,小贩食物,书亭杂志。察觉到刃的视线,他说:“我负责维护列车上的智库,不管文字,图片还是影像资料都有一定价值。”

“这个是你的工作,还是平时喜欢做的事?”刃不由问。

丹恒回答:“都是。”

“醒来之后,我不记得很多事,不知道去哪里。姬子邀请我上车,我便答应了。对于这个选择,我不后悔。”

他说完,看见有一处引人注目,走了过去,蹲下寻好角度拍照。刃有些出神,站在原地不动。眼前的街道五光十色,欢笑声像潮水一样来回拍打。丹恒的背影融入进去,周身散发着一轮光晕,如明月照拂。

刃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血从握紧的拳头里渗出,滴落在地。丹恒回头向他走来,刃缓缓往前踏出一步,把血踩在脚下。

“走吧,我要拍一下烟火。”

广场上挤满了人,三月和星几个人已经站在最前排,正招手让丹恒过去。丹恒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离得远一点,才拍得清楚些。

“姬子姐姐,能有这样敬业的员工,真是我们帕姆列车长之幸呀。”三月七感叹一句。

“或许这就是他享受庆典的方式吧。”姬子轻声说,她回头看了一眼丹恒,刃正跟在他身后,垂着头,像一道阴影。

“三月,这段时间,就多让他俩相处吧。”

“嗯嗯。”三月七理解地点了点头,“我一定用心观察,趁机行事,撮合他俩!”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得出来,丹恒呢,也并非对刃一点都不在意。他对人冷着脸,毫无回应的样子我们都不知见过多少次了。但是,他对刃的态度却不是这样的,容易相信他,容易破功,容易烦恼……我看在眼里,真觉得稀奇。”

姬子笑了,不再说什么。

膨膨,今晚第一束烟花在空中绽开。丹恒抬头用相机对准,按下快门。斑斓的光在他的脸上掠过,刃回过头,看着自己的手。

上面的绷带残留着刚才的血迹,伤口已经愈合,烟花同样照着双伤痕累累的手。有一瞬间,他们似乎都变成了这个夜晚的孩子,静谧,奇异地发光。

刃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一天下来的虚浮感,终于在此时立住了脚跟,眼睛看到的这一切变得更具有五感而真实。

“为什么又伤害自己?”丹恒回过头问。

刃愣了一下,看着他。丹恒是什么时候察觉的,为什么会说出来,这些问题他都没想明白。

“不小心……”他下意识说。

“你不喜丰饶强加于你的力量,就不要多用。”丹恒好像没听见他的回答一样,皱着眉头说。

刃掩在刘海下的眼睛血光潋滟,定定地看着他。

“知道了。”

巷子里,丹恒跟着刃走进去,不明所以。烟花还没放完,刃就说想找个更安静的地方呆着,这里太吵。拍都拍完了,丹恒没意见。但是,为何又要走到巷子里去,总感觉此人特别钟爱一些没人的小巷……

刃牵住他的手,丹恒有些吃惊,并未甩开。他眼睛睁大了些,看着刃,好像在询问。

“你什么时候给我一个答复?”刃有些心焦地问,“那是你过去的东西,而且按常理说,没经过同意就私自放入我体内,是你的不对。”

原来是问这事。说话就好好说,牵手干什么?丹恒惊异地想,试着挣脱,但刃不知为何使这么大力气,这一下居然没挣开。

丹恒无奈地说:“……我没这个记忆,但你说的有道理。问题在于,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取出来。卡芙卡说我可以,但并未说要怎么做。后来我去问她,再也没收到过回复。”

刃冥思苦想,突然想起什么:“上次我们行房事,我能感应到里面动得很厉害。除此之外,它的波动很少。”

行,行房事。丹恒被这个用词呛了一下,这个词亲口说出来,他都不会害羞的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再,咳,像上次那样,可以找到解封的方法?”

“而且,是卡芙卡故意把我关进去的。你不觉得她留了一个提示给我么?”

丹恒沉思下来。假如真如刃所说,确实有可能。诡异的怀胎结果,刃无缘无故生出的“子宫”,听医生说,那是这股波动模拟出的环境,与子宫的功能非常相像。这一切都和生育联系在一起,生育的前提即是交合。

丹恒一时哑然,他不知不觉脸红了。刃还牵着他的手不肯放,脸凑得很近。

“反正都做过一次了。”刃陈述道,他的眼睛亮亮的,快要滴出血来,边轻声劝着,边贴得更近了。整个人压在丹恒身上,长发勾到他胸前镶嵌的玉饰。丹恒闻到一股腥甜的味道,那是刃刚流的血,缭绕全身,尚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