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心

#恒刃

非本意地喂出一块鸡排,得到的竟然是这种回报

丹恒下班回家,买了一块鸡排,经过无人的小巷,边吃边从兜里掏手机。一不小心,鸡排掉到地上。他顾着回上司消息,再低下头看,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正跪在地上吃他的鸡排。吃完觉得不够,舔着嘴看着丹恒。长头发,从骨架上看是个男人。丹恒走进来的时候,他正瘫在垃圾堆里睡觉,好像也是被人扔掉的一样。

丹恒绕开他,准备走出去。小腿被一只手抓住,男人张开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听不懂在说什么。虽然看起来是人,但感觉更像动物,一只狗。没有人会这样跪下用脑袋拱一块鸡排,蜷缩双腿蹲着不站起来,眼睛红红的,看样子有病。丹恒伸手拿起他胸前的名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字,刃。这个东西的称呼。

“刃?”丹恒问。

男人蹲在地上,手抓住小腿不放,瞪着红眼睛看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否认。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何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这副面目现身,这些未解之谜,丹恒通通没兴趣。他甩开刃的手。

此时,一个陌生男人从外面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他靠在墙上,点了一根烟,眯着眼睛从上到下扫了丹恒一眼。丹恒刚下班,穿着被地铁挤得皱巴巴的西装,黑发白脸,模样青涩。男人把丹恒推到墙上,先把手机抢去,再开口要钱。

这个地段乱,以前就听说过有小混混会把人拖进小巷里勒索钱财,不给的话就打一顿,伤势至少要养两个月才能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丹恒低着头找钱包。余光里瞥见蹲在地上的刃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声惨叫。面前的人倒下去,捂着自己的脖子乱滚。刃站在他旁边,舔着带血的嘴角,跪下来弓着腰,像对待那块鸡排一样咬下去。

丹恒把刃推开,拉起昏迷的男人,叫了一趟车,让司机把人送去医院。车钱是搜男人的钱包付的,剩下丹恒拿走了。再回到巷子里,刃正在舔鸡排的纸袋。刚才处理小混混,为了不给花去他两个月工资的西装沾上血,丹恒脱掉了衬衫和外套,装进背包。他拿起背包和手机,第二次试图走出小巷。刃挡住他的道路,鼻子凑到手指旁边,闻那股带血,蹭过鸡排的油腻味道。他张开嘴,一口含住手指,急切地吮吸起来。手指感觉到有尖利的顶端抵在肉里,磨了一下,泛起疼痛。

不知道是谁给男人刻上的名牌,或许是曾经的主人。若是如此,被抛弃也是理所当然。丹恒推着他的脑袋,一脚踢过去。正中肚子,刃发出吃痛的恼怒的声音。丹恒跑出小巷,每秒迈出三步。回头看,巷子里深深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他很快就到家了。

晚上九点,丹恒听见门外一声奇怪的声响。他想起自己收拾厨房拎出去的垃圾袋,里面装着喝剩的玻璃瓶,那正是瓶子摔到地上的声音。通过猫眼看出去,只看见糊糊一团,起初是以为是猫眼脏了。再仔细看,糊是红色的,有点暗,还会动,和人呼吸的频率重合起来,突然闭上,又再睁开。那是一只眨着的眼睛。丹恒回到客厅,看了一小时书,再去看猫眼,眼睛还在,往里头瞪。

丹恒打开门。刃冲进来,把他推倒在地。在外面等待两个小时,男人饿坏了。手在丹恒身上摸索,寻找肉。丹恒已经洗完澡了,只有一股廉价沐浴露的味道。闻起来不香的肉。刃爬到前面去,抓起桌子上吃到一半的巧克力蛋糕,塞进嘴里。

非本意地喂出一块鸡排,得到的竟然是这种回报。没有办法,这样下去会引起邻居的注意。要赶走刃的话,只有两种方法,一是把他杀了,抛尸荒野。二是叫警察过来把他带走。丹恒第二天要上班,未来四个工作日都要加班,如果为此请事假处理,被扣工资的同时日后还要承受被追查的风险,再说了,刃也不会乖乖跟着他走,绝对不可取。至于后一个,丹恒的居民证是伪造的,他来到这里,计划是攒够钱就走,没有考虑过走漫长的官方渠道申请居住证,请来警察,也许情况会变得非常不妙。他站起来,把大门关上,走进厨房煮了一块肉。

刃是个很麻烦的室友。他不喜欢睡觉,晚上会对着外面车辆掠过,照进房间墙上的红光发出威胁的声音。洗澡也是个难题,丹恒不能忍受他脏兮兮的身体躺在自己洗好的被子上,只能把人拖进浴室。花洒的热水把刃淋得湿透了,他大声地喊叫,四肢并用想要爬出去,被地板滑了一下,脑门磕到浴缸。整个人没了声息。丹恒只能捋起袖子和裤脚,坐在板凳上,把男人的衣服脱下来。家里没有干净的毛刷,他只能拆了三支牙刷,用橡皮筋绑在一起,刷刃的头发和身体。

洗了一个多小时,中途刃醒过来,挣扎着,把旁边的瓶子踢翻。沐浴露流了半瓶的量出来,起了好多肥皂泡泡,随着两人的扭打飘起来,灯光照得五彩斑斓。在这梦幻的乐园下,丹恒把他的头按在地上,膝盖压着男人的腰,使他无法动弹。水流关掉了,丹恒一遍又一遍地抹起地上的沐浴露,擦到刃的身上,使劲揉搓,直到他把那些沐浴露都用光,肉洗得发皱,红红的,也很干净。隔四天洗一次,每次刃都会反抗,张开嘴巴咬丹恒。丹恒带着满是牙印的手和偶尔贴着创口贴的脸去上班,同事们背地里传他在外面做鸭,还带玩SM那种。

吃饭是最难的,一场没有尽头的拉锯战。刃只想吃肉,但丹恒不是每天都会去买肉的。丹恒的饭量小,有时候他的晚餐只是从便利店里买点饭团和泡面,不然就是简单地做一盘蛋包饭,淋上番茄酱。这样的晚餐到刃这里会降下一级,变成白粥,酱油粥,超市凌晨促销的红豆面包,没吃光的剩饭。丹恒去上班,晚上回来发现刃饿得啃沙发,沙发皮被咬下来,掉得到处都是。丹恒趴在地上,像这个家的小女仆,一块一块地捡起棉花团,把地面弄干净。相应地要对刃进行惩罚,让他明白做错事的后果。在饿极的状态,刃被关进浴室里面,又饿了整个晚上。第二天放出来,刃喝一碗白粥喝得狼吞虎咽。

他并非完全神智不清。有需求的时候知道要找丹恒,饿了也会自己想办法找东西吃。丹恒睡觉很敏感,听见声音就醒了过来。打开客厅的灯,刃正蹲在垃圾桶前翻找,满地纸巾团,他手里拿着其中一个,不停地嗅。上面是丹恒隔一个月手冲的量。打开冰箱,东西已经被吃光了,仍不觉得够,才去翻的垃圾桶。厨房里也是一片狼藉。这次关在浴室里饿了一天半,好像被冒犯了没什么用的自尊心,处罚带有恼羞成怒的成分。也就是这次,刃怀恨在心。当丹恒把他从浴室里放出来时,他手一挥,把那碗粥摔到了地上。

碗在地上碎掉,发出响亮的声音。丹恒掐着虎口,先让自己冷静了十秒,拳头才用不至于把人打死的力度挥向刃的太阳穴。这一下足以让人头晕目眩,无法还手。刃倒在地上,再次被带回了浴室。这个狭窄的,散发着水的凉气的地方连着好几天都黑着灯。刃蜷缩着,背贴在墙上,起初会捶打自己的小腹,试图缓解因为极度饥饿而收缩的疼痛,到后来已经奄奄一息,只能动动手指头。一天下班回来,丹恒打开浴室,先给自己洗了热水澡,再煮了一碗带肉的面,放到刃的前面。这是一顿丰盛的晚餐,面还下了泡面用的调味料,煮得很香。刃沉默地看着丹恒,一动不动。他似乎决心要在这里将自己饿死。

丹恒:“…快吃吧。”语气服软了。

刃站起来,走进浴室里,关上了门。他走路要扶着墙,关门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先是听见从里面传来身体摔到地上的声音,然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丹恒把脸埋进双手里,叹了一口气。手机亮起来,是他的上司,要求他现在帮忙处理一份资料。丹恒瘫在沙发上,他看着时钟,等分针动了一下,才坐起来打开电脑工作。处理完工作已经九点多了,他也还没吃饭。打开浴室的门,刃已经昏死过去。丹恒打了一杯温水,灌进男人的嘴里,又煮了点粥让他吃进去。面还放在餐桌上,已经变凉,被丹恒吃掉了。

第二天,丹恒把刃叫醒,对他说:“是我不对,可以了吗?”,然后带他去吃了萨利亚。那时候刃已经会用一点筷子和饭勺,但对叉子很陌生。他用拳头攥着整只叉子的端部,想把肉酱意面捞起来,嘴张开了,但叉子捞了个空。面条总是会擦过嘴角,从叉子空隙中滑下来。刃的嘴沾着肉酱,红红一圈,但什么都没吃到,气得把叉子扔出去。趁没人注意,丹恒赶紧把叉子捡起来。他坐回去,两指捏着叉子,在意面上卷了两圈,拉长起来,放进嘴里。在丹恒吃的时候,刃紧紧盯着看。他照着做,别扭地拿着叉子,慢慢卷起一个圈,终于吃到了面。这顿饭吃了很久,丹恒还点了一个有很多肉的拼盘。刃的吃相很难看,整个叉子插进肉里,整块叉起来,放到嘴里撕咬,肉汁掉到衣服上。丹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白色短袖报废,后悔没有给他换一身黑出来。

刃吃得很饱。他们走路回家,那会已经是晚上了。走到一半,刃撑着电线杆,把晚饭全部都吐了出来。他的腿发软,身子左右晃,丹恒只好用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刃抬起头来,茫然地眨着眼睛,手伸出去,指着夜空,含糊地吐出一个字:“星。”

刃想起怎么说话了。过了两天,他已经会说“饿”,“肉”,“杀”和“丹恒”,后面两个词是连在一起的。最让丹恒困扰的暂且不是这个,而是刃又开始绝食,好像只要他绝食到快要死的地步,丹恒就会再带他去吃萨利亚。介于两人已经初步到达能够沟通的阶段,丹恒决定制定规矩,而且是单方面的,需要明确两人的地位。

第一,不能绝食。丹恒说:“这次是认真地说,你再绝食的话,就饿死吧。”相应地,食物质量会提升一级,与丹恒平等,过上可以吃泡面,饭团的日子。

第二,吃饭,睡觉都要呆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能和丹恒同一张饭桌吃,也不能爬上丹恒的床睡觉。这个规矩传递着一个信息,主人有主人的区域,是不可侵犯的。

第三,不能咬人,不能打人。

刃无声地遵守着前两个规矩,过起了每天吃饭,睡觉,偶尔洗澡,和丹恒打起来的平静生活。他变得安静很多,看到刺眼的红光不会再大叫,知道运用四肢的力量攻击人体脆弱的部分,而不是一味的咬,但还是经常输。大多时候是相安无事的,丹恒经常加班,刃学会了做饭,更加具体地说,是把冰箱里的菜加热的方法,以及拆开调料包,和热水一起倒进杯面里的操作。一般丹恒回到家,刃已经睡着了。偶尔,丹恒会准时下班,在黄昏散去之前回到家。他们一起吃饭,掌勺的是丹恒,伙食总要比平时好一些,所以刃和他一样希望不要加班。周末,刃在沙发上睡觉。丹恒扒着他的屁股,把臀肉提起来,抽出遥控器,打开电视看整个下午。

冬天是干瘪,毛躁的。丹恒总是在寒冷的天气里睡不好,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听见刃喘气的声音比往常要大。他们睡在不同的地方,但其实是同一个房间。整个屋子面积不大,客厅很小,茶几和电视之间的缝隙放不下一个成年男人的身躯。丹恒在衣柜面前铺下被子,这里就变成了刃的床。两人的距离只有一米半,因此可以将彼此的动静听得很清楚。正好喉咙很干,丹恒起床,去打了一杯水喝,回到房间里,月光正好照在刃的脸上,汗水不停地流。丹恒蹲下来,伸手压在他的额头上探体温。刃发烧了。

丹恒把他摇醒。刃皱着眉头,没有睁开眼睛,一脚踹过去。他睡得正好,讨厌别人的打扰。丹恒不客气地伸出手拍他的脸,力度打下去更像是扇,扇了那张脸一巴掌。刃睁开了眼睛,烦躁地问:“什么?”

丹恒:“你发烧了。”

刃:“哦。”

丹恒:“把药吃了。”

刃张开嘴巴,药直接塞了进去。丹恒灌水的力度大了一点,直冲喉咙,刃猛地撑起身体,剧烈地咳嗽,整张脸涨得通红。他彻底醒了。丹恒这才站起来,回到床上,翻过身子,背对着他睡觉。

过了几个小时,丹恒被刃摇醒。诡异的高温附在身上,丹恒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推。刃已经把腿压过来,卷住他的腰蹭弄。伸手往下摸索,有一处摸到特别湿润。丹恒说:“我说过,不能上我的床。”

刃:“难受,丹恒。”

丹恒坐起来,把人捏在手里端详。刃的脸红红的,长发被汗润湿,贴在脸上,像个什么妖,嘴唇也是又红又湿的样子。他的裤子中间有一个凸起,腰控制不住地往前挺,好像想要把自己再次送进丹恒的怀里。吃了药,为什么还是这样?丹恒摸到刃的身体好热,像沸水一样流动,软软地倒在他的膝盖上,下体润湿一块。

丹恒采取的是物理降温。冬天的水流出来冰得让人哆嗦,刃泡在浴缸里,嘴唇冻得发白。他的表情看起来很难受,好像一会热,一会冷,不知道怎么办好。丹恒抱着双臂看了一会,问他:“还热吗?”

刃:“好,好冷,丹恒。”

丹恒把他从水里拎起来,用毛巾从头到尾地薅了一遍,换上干净的衣服,再送进被窝里。刃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再过几个小时,刃卷土重来,躺在他的床上,缠着四肢不放,下体抵着他的,不住磨蹭。丹恒忍无可忍,把刃推到半米之外,人掉到地上。打开手机,已经六点了,窗外蒙着灰白的光。所幸今天是周六,丹恒这么想着,去客厅把所有跟发烧有关的药都塞进刃的嘴里。一点效果都没有,甚至更严重了。刃发出痛苦的哼声,下体蹭着床板,舌头吐出半截。看到他这副样子,丹恒终于确认了这个症状从何而来。

刃发情了。

丹恒再次后悔当初没有把他扔出家门。现在这种事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刃知道怎么回家,也觉得这里就是他的家,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而他,每个月给这间屋子付租金的人,则要在早上六点,困得要死的时候,给他收养的家伙解决发情期的问题。那不是丹恒擅长的事,在给自己实施的时候,丹恒都做得十分生疏。首先要扒开裤子,内裤也脱掉,那个东西立刻耸立了起来。丹恒用手指圈成圆圈,套住之后,从上往下动。他偏过头,看向窗外,无视刃发出的急促的喘气,高潮时绷直的哼声,颤抖的身体。

很快,手指感觉到一股湿意。丹恒偏过头,余光看见刃埋在枕头里,背部不住地起伏。

丹恒:“回去睡觉。”这是命令的语气,刃应该能听出来,但没有动。他平复了呼吸,撑起身子,把自己的脸贴在丹恒的大腿上,嘴巴吹出热热的气。丹恒的双腿之间有一股肿胀的感觉迅速升起,很难抑制。还没有破处的人总是会对性感到一种莫名的羞耻,丹恒推开他,但刃总是贴上来,好像他当初跟着丹恒回家一样。最后,裤子被扯掉,先是放进嘴里,直到刃哽咽着,险些流出眼泪。下体被淋得湿透,再放进了一个紧致的地方。刃在被窝里轻轻扭动,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吐出舌头,舔自己湿得发亮的头发,含在嘴里咬。

丹恒一直睡到下午两点。醒来时,刃的脸近在眼前。一夜之间,地位好像发生了改变,刃变成一个可以和他同床共枕的人。丹恒花了半分钟去掉这种错觉,把刃踹下了床。

发情期持续了整个冬天。刃寻找任何机会,在丹恒放松警惕的时候,猛地贴上来,咬住丹恒的脸。好像性欲和饥饿是一种东西,他的牙齿仍然把人咬得很疼。吃饭的间隙,嘴里还有沙拉酱的味道,刃坐在丹恒的大腿上,背对着他,两扇肩胛骨收得很紧。高潮的时候,丹恒急忙捏着他的腰,调转位置,防止饭菜遭受摧残。而刃已经无暇顾及此事,在高潮面前软倒,口水从嘴角流出来,落到地上,小腹一下一下地抽动着。汗比夏天流得更多。

做爱的时候总是夜晚,总是骑着的姿势。刃捂着小腹,身子控制不住往下倒。他的嘴唇不可避免地碰到丹恒。因为下面在动,嘴也忍不住动了起来。碰到别人的舌头,由此生成的一系列反应很奇怪,失去了呼吸,胸口会变热,脑子泛起甜美的疼痛,挟持着彼此,有种走到尽头的感觉。高潮像死去的月光一样白,照亮了一切。刃撑在上面,喘着气,眼睛看起来清明,好像有根针,在这瞬间插进脑袋里,把他的灵智都挑开了。刃看着丹恒,好像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谁。

丹恒的工作日渐繁忙。发情期没有明确的期限,而是在丹恒越来越晚回家,刃焦灼地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时候无声地过去了。他们恢复了冬天前的秩序,吃饭,睡觉的地方分开。不会再出现零食泼洒一地,刃被压着,像狗一样往前爬,吐出的热气糊在窗面上起雾的淫乱画面。

偶尔刃被丹恒派出去跑腿,从街头路过,他看见情侣挽着手走进旅馆的样子,会想起那些画面。丹恒操他的时候,就很喜欢这样抓着他的手,指腹按进肉里,根本一点都不痛,只是会让人感到窒息,就像他的规矩,在家里变得神出鬼没的身影。

有一次,丹恒过了两天才回来。饭桌上的泡面已经吸满了水,糊成一团。客厅没有人,卧室里也没人,他打开浴室的门。狭窄的小间里凉凉的,又寂静,是非常适合睡觉的场所。刃靠在墙上睡着了,脸颊有点凹陷下去,看起来苍白。他们重新泡了杯面,在饭桌前坐下。至此,三个规矩全部被破坏过了。刃现在用叉子用得熟练,吸面的声音很大,好像是故意的,但又只是太饿了。用绝食作为威胁的手段,他以为会被丹恒惩罚,于是吃完面之后,一动不动地等待。拳头?关禁闭?有时候会用衣架,掰弯了抽到肉上。总是那几样,刃不屑,带着兴奋地猜想着。但最后,丹恒什么都没说,坐到电视前看了起来。

到晚上,挑衅升级了。丹恒洗完澡出来,看见刃躺在自己的床上,卷着被子裹成一团。丹恒的膝盖怼了怼他的身子,让他回自己被窝里睡。刃含糊地说了个不,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他用手盖住头,已经准备好,如果丹恒从上面揍自己,他会用脚踹丹恒的小腹,可以把人踹到衣柜那里。然后他们会再次扭打起来,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最后他会输掉,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被扔进浴室里关着。他是不是从来没和丹恒说过,其实自己很喜欢呆在浴室里,安静得只听见水滴,丹恒在外面走动的声音。通过那个脚步声,刃甚至可以听得出他的心情如何,在做什么。丹恒经常不高兴,但是在他生气的时候,挥出的力度仍然是克制的,不会像他那样摔东西,砸门,只是会在敲键盘的时候敲出比平时要大的声响。啊,刃缓缓地听出来,他那个死人老板又让他加班了。

但是那个晚上,丹恒没有这么做。他以一种近乎宠爱的姿势,把刃的身子抱起来,然后放进衣柜前的被窝,自己则回到床上,安静地睡觉。刃瞪大眼睛,对衣柜发了一会呆。他猛地坐起来,大步向前,扑到床上,压着丹恒。

丹恒疲惫的声音传来:“别闹,明天我还要上班。”

刃安静了一会,肉乎乎的身子贴着,热得像是要烤起来了。丹恒动了动,想让他回去睡觉,就听见细碎的咕啾声。他抬起头,刃趴着,双手伸到后面去,暧昧地变得湿润了。丹恒伸出手摸他的额头,温度不是很高。从刃的表情上看,单纯是在犯贱而已。丹恒翻个身,坐起来,想抓住他,钳住扭送回去。刃趁机把被子掀开,整个人钻进去,屁股坐在丹恒的胯部上,沉重压到敏感部位,把丹恒疼得脸发白。

好像被丹恒痛苦的表情取悦,火急火燎地,刃把手伸进内裤里掏。还是软的,他手和嘴并用,含到口腔涨涨的,卡在喉咙里。流着口水拖出来,他再次坐上去,这次的重量轻很多。丹恒皱着眉,闭眼喘息。刃的体温把他整个人烘得发烫,感觉汗水都在往下体集中地流去。他主动抱着刃,压下去操。力度不是特别重,稳定地撞着,透露出一种宽容,退让的意味。刃感觉自己被压扁了,变成糊泥一滩,叫出快要坏掉的声音。

高潮之后,他们并肩躺在一起。刃盯着丹恒的脸看,头发很黑,脸很白,小得好像可以用自己的手盖住。他突然想起看电视看到的说法,开口问:“丹恒,几岁?”

丹恒意外地看他一眼,还是回答了:“用这里的说法,二十三岁。”

刃敲了敲自己的心,问:“几岁?”

丹恒纠结地看着他,不确定地说:“三十?二十八?”

刃:“我比你大。”

丹恒敷衍地嗯了一声。刃看起来有点高兴,是赢了的表情。性事已经结束了,但他没有回去,仍然躺在床上,好像觉得自己已经有这个资格。丹恒变胆小了,一定是害怕我了。明天刃打算再对丹恒提一些更过分的要求,今晚就算了,他也觉得很困。于是把丹恒挤到角落里之后,他们贴着睡觉。晚上气温还很低,这么睡特别暖和。

丹恒没有反抗。他把贴着刃胸部的脸抬起头,轻声说:“明天我去上班,一直到周六才会回来。”

刃:“哦。”

丹恒:“等我回来,我带你出去一趟。”

刃:“去干嘛?”

丹恒:“去玩。”

刃很少出去,也不怎么想出去。但丹恒这么说,他被勾起了好奇心,重重地应了声,便像块肉饼一样,压在丹恒身上睡觉。

这周莫名地过得很漫长。丹恒从家里消失了。刃一开始还会看看电视,给自己泡两个杯面吃,但很快觉得无聊。他再次躲进浴室里,躺在地上睡觉。这次不是故意的,而是数着时钟这件事,终于让他感到无趣了,什么都引不起注意,就只好睡觉。刃中途起来吃了一顿饭,就又回去睡觉,一直这样到了周六早上。门口传来响声,刃睁开眼睛,冲出来,看见丹恒面色苍白,累得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们去吃了萨利亚,饱餐一顿后,开着小车出发。刃没有问去哪里,扒着车窗看了一会。路边的风景有点无聊,到处都是人,街道灰扑扑的,他很快失去兴致,坐在副驾驶上想要睡觉。丹恒帮他调低了座位,他可以躺下来,座位的触感比浴室地面柔软得多,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空是蒙着雾气的奶白色。不知道开了多久,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丹恒的眼睛里有血丝,看起来很疲惫。他们下了车,刃四处张望,这里是一个漂亮的小山坡,空中弥漫着青草的味道。丹恒从后备箱拿出很多装备,然后开始在地上安装起来。刃闲逛回来,他还在任劳任怨地装。一个帐篷立起来,然后是厨具。

刃:“饿。”

丹恒:“知道了,现在做饭。”

他带了很多食材过来。刃感觉到他们好像要住在这里,于是爬进帐篷里端详。帐篷把清晨的凉气都挡在了外面,内部温暖,橙色的面料给人安心的感觉。刃觉得这个环境不差,于是没有问丹恒他们要在这里住多久。

饭很快做好了。丹恒架了一个火堆烤鱼,味道闻起来很香。旁边还放着番茄酱,可以和炒鸡蛋一起拌饭吃。刃连吃三碗饭才停下来。丹恒坐到旁边,见到他的吃相,抽出一张纸巾,擦过他的嘴。轻的,柔软的触感。刃应激似的,下意识打掉那只手。

丹恒说:“擦下你的嘴。”他好像一点都不介意,把纸巾塞到刃手上,让他自己来。

刃愣了一下:“哦。”

丹恒收拾东西,抱着一堆碗筷,站起来说:“我去河那边洗碗,你帮我盯着有没有人来。”

刃:“哦。”

往四周望,看不见河,好像在比较远的地方。丹恒的身影消失在雾中,刃回过头,迟疑了一下,还是帮忙把地上的垃圾捡起来,装进袋子里。接着,他坐在帐篷前面监视周围。

就这样坐了很久。刃不知道时间,但总觉得现在已经是下午了,雾气开始散去,阳光照在山坡上,风有些凉,但是舒服的。刃有点想睡觉,又想起丹恒的话,硬撑了半个小时,才忍不住站起来,往丹恒那边走,寻找一条小河。

走着走着,开始下雨了。无论刃怎么找,都看不到河在哪里。他停下,突然扒开旁边的草丛,里面是一堆碗筷。

刃往前跑起来,像疯了一样跑。脚下的泥土变得软软的,踩在上面,发出响声。在这个小山坡上,他只能听见这个声音和雨声,四周广阔无边,哪里都听不见另一个人的声音。他不知道哪个方向是对的,只是盲目地东边跑一下,又往西边跑。穿过一个小树林,他看见前方有车轮的印子,碾过地面,直直地蔓延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从几天前就开始的退让,对自己前所未有的好,丹恒看着他的眼神。刃不停地往回跑,泥土飞溅起来,弄脏了身体。他的鞋不知什么时候掉了,赤着脚奔跑。回到帐篷,摆设还是他走的时候那样,没有其他人来过。留在旁边的车刚好用完油,启动不了,一切都计算好了。刃打开帐篷里的一个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丹恒给他办的居住证,一些钱,不多,有点破旧的二手电话,然后是很多很多泡面,饭团,还有一些应急食粮。

丹恒甚至没有杀了他。这个念头一浮上来,刃的全身就会颤抖。他突然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拎起椅子,把整个帐篷砸掉。没有杀了他,仅仅是扔在这里而已。留了钱,食物,足够他一个人生活很久,轻而易举地走出这个山坡,回到城市里去。但是他知道家里什么都不剩了。丹恒一旦敲定计划,就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现在那个人也许已经开着车,到达航空港,搭上今天的第一班客运船。船,刃想起来了,他也是坐着船来到这里的。从一个很大的船出来,再随便搭上了另一艘船,来到这颗星球上。

这两年是关于一只狗的故事。刃来到这里,流浪街头,险些饿死之际,是一只狗救了他,把食物递过嘴边,让他吃下去。狗喷出温热的气息,润湿了刃的脸颊。于是他便跟着这只狗一起生活,一起流浪,寻找食物,为了活下去挣扎。车的尖啸声划过耳朵,狗在一天被撞倒,躺在血泊里无法动弹。那时候他们已经连续五天没有找到食物,因此车撞过来的时候,狗没有力气逃走。刃抱起它的身体,看着狗死了。狗呜呜地叫着,爪子按在自己的心口,又去摸刃的嘴,请他吃掉自己。刃照做了,将那颗心吞下去。自此以后,他舍弃自我,像狗一样活着,直到有一天有块鸡排掉下来,他住进了一个人家里,得到新的身份。

那张纸巾的触感,就像这场春雨一样,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脸上。刃发出喊叫声,回荡在这个山坡上,没人回应他。又一次被抛弃了,从此以后,要以什么身份活下去呢?好像一切都在告诉他,要找回自我,过上新的生活才行。刃把丹恒给他的居住证扔到山谷之中,没有管剩下的东西,只身一人离开。他走出山坡,光着脚走,过几个小时,血就会从他的脚流出来,淌在没有尽头的公路上。刃打算一直这样走,走着,无论流多少血也好,他会找到丹恒,捏着他的脖子,让他不能呼吸,然后就像丹恒过去待他那样,用拳头砸向太阳穴。等丹恒倒下了,他觉得自己会抽出一把剑,插进丹恒的身体里,让他流出染红大地的血,最后,他会像用叉子一样,叉出那颗心,把它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