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的季节 11
花为了这个家去做鸭子之后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联系我。”
见他没说话,助理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是做好心理准备了?”
荻花题叶回答:“我不介意尝试。”
“尝试?”助理重复了一遍,“你真乐观。走快点吧,你比约定时间晚到了十分钟。”
荻花题叶没有说话,跟在后面进去。这次的安保要严格得多,他被要求脱掉外套,过一轮机器,再搜身。墙壁雕刻着花纹,精致柔美,紫色的灯光朦胧,一切看起来都是无害的。路过一扇扇门,荻花题叶透过窗口往里面瞧。似乎有人坐在里面,但没有声音传出来,这里的隔音也做得很好。
助理停下来,递给他一张卡:“左转,往里面一直走,你会看到一扇刻着蝴蝶的门。进去就是了。”
荻花题叶接过卡,攥在手心里。他捏得死死的,卡的硬角硌着肉,泛起尖锐的痛觉。他问:“我……要做到哪一步?”
“你能做到哪一步?”助理问,顿了一下,快速地将什么东西塞到他手里。小巧的一片药。荻花题叶听见她低声说:“如果不想再继续,就把它放酒里。”
荻花题叶进去了。一打开门,几个男人坐在沙发上,齐刷刷将视线投过来,看着他。来之前,荻花题叶被叮嘱穿白衬衫,客人喜欢。空调开得太低,身体只有一层薄薄的布料,他已经觉得有些冷了。荻花题叶在门口站定,扫了一眼房间,没有犹豫,径直向中间的男人走去,坐到他旁边的空位里。就是他了。男人的视线始终集中在荻花题叶的腰上,被衬衫勒得纤细的线条。
一阵沉默之后,男人发出嗤笑声。好像觉得很有意思,他俯身拿了一个空杯子过来,叼着雪茄,眯着眼往里倒酒,倒得满满的。灯光太暗了,荻花题叶看不清颜色,也不知道是什么酒。酒杯推到眼前,他拿起来,一口饮尽。
放下杯子,荻花题叶抿着嘴,好像缓了一会儿。很快,他的脸变红,对他们笑了一下:“我是不是迟到了?”
中间的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名字?”
他的事情,早前已经通过两张A4纸概括完全,但男人还是要问。荻花题叶:“可以叫我花。”
“嗯,很适合的名字。”说完,男人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又给他倒了一杯。没有更多表示,他转而投入旁人的交谈里。三人似乎在聊一单交易,对象不明,用着暗语。他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好像荻花题叶介绍自己是理所当然的,而他不是。
坐在那里,荻花题叶低着头充当花瓶的角色。男人突然抬起手臂,往旁边放,差一点可以将他整个人揽过去。面无表情瞥了一眼,荻花题叶放软身子,将自己靠了进去。那只手顺势往下,搂着他的腰。隔着一层布料,热度像虫子一样在皮肤上爬。
荻花题叶将这一杯新倒的酒喝了。没等他喝完多久,杯子又会被倒满。一次又一次。现在他能明白这是一种捉弄,为了满足客人的心理,他需要显得很可怜。酒灌进去,灼烧感蔓延开,侵蚀着内壁,胃部痉挛起来。荻花题叶低着头,舔了舔唇,牙齿咬下去,几乎出血。他今天没有把头发扎起来,长发垂落,刚好可以将脸遮住,没有人看得见他用力眨着眼来让自己变清醒。
陆续有新的人进来,和他一样,乖乖坐到客人身边。荻花题叶莫名想到初中食堂,刚将盘子放下来,就有一勺饭菜从窗口伸出来,重重砸到盘子上,再挪位置,下一个,又是一勺。米饭砸落之后,餐盘上的不像吃的,而是呕吐物。正事说完了,旁边响起玩骰子的声音,有人在石头剪刀布,就算输了也笑得很开心。他们哄顾客的话听起来千篇一律,但语调太甜,没有人会拒绝的。
“你醉了?”耳边响起男人笑着的声音。
荻花题叶抬起头,吓了一跳,忍住没有往后退,男人凑他很近,笑眯眯的。莫名其妙的,脑子里出现风逍遥的脸,他笑的时候,眼角会有细小的皱痕。
荻花题叶回答:“有一点。你呢?”
“这点酒还不算什么。”男人说,“你是第一次?”
荻花题叶嗯了一声。他眼角有泪痣,长得白,不说话的时候,显得冷清。喝了酒,脸蛋已经红成一片,偏要强撑着,人来到了这里,但他好像还没准备好堕落。放在他腰肢上的手缓缓往下,正要捏到屁股,他猛地俯过身,用牙签叉了一块水果,塞到男人嘴里。咬住蜜瓜,以一种暧昧的方式进食,眼睛还盯着他看。那只手停住,转而抽开,男人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站起来,往旁边的吧台走去。
手表震起来,屏幕发亮,荻花题叶瞥了一眼。有人给他打了几十通电话,又是短信,两个简短的字,在哪。
趁其他人不注意,荻花题叶给自己灌了一杯白开水。杯子刚放下,推出去,就看见男人带着一瓶酒回来了。他坐下来,摇了摇,木塞拔开,液体喷出来。方向不太对,酒全部溅到荻花题叶身上。他低头,衬衫都湿了,酒顺着胸口的弧度流着,乳头可以看得很明显。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发出嬉笑的声音。不用抬头,就知道视线会集中在哪里。
男人惊讶地说:“哎,一不小心,要不要换身衣服?”
荻花题叶立刻坐直了身,将衬衫扯了一下。小腹凉凉的,液体止不住滴落,可能他的裤子也湿了一大团。他对男人笑:“不用了,我正觉得有点热。”
“来,”好像没听见似的,男人招了招手,“我带你去换衣服。”
全部人都盯着他看。如果要逃的话,还没跑到门口,就会被人抓住。荻花题叶抿紧嘴,被男人拉出去。来到走廊,温度更低了,他打了一个哆嗦。他们都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的脚步也不太稳。那只手从手臂开始,再是腰。
荻花题叶跌跌撞撞,被他一路半强硬地搂到房间里,丢到床上。他的长发散落,床单上绽开一朵紫色的花,只是花蕊已有些惨白了。如果残忍地将其折断,可能太早了,从中流出来的汁,虽然涩,但别有一番腥甜,尝起来像血的味道。男人俯身,低下头。
吻落空了。荻花题叶撑起身子问:“是不是太着急了?”
“怎么,还要再约几次会,培养点感情才能上你吗?”
这话说得太露骨,但荻花题叶没给反应,起身倒了一杯酒,递过去,对他笑:“我先去洗澡。”
男人啧了一声,在后面喊:“反正等下还不是要弄脏?”
啪的一声,浴室门关上了。
荻花题叶立刻将衬衫脱下来,仔细冲洗掉身上的酒。全身上下洗了足足半小时。没有换洗的衣服,荻花题叶只能披上一件浴袍,出门之前,他将裤子里的小刀藏在袖子里。
打开浴室门,男人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刚才的酒加了那颗药,效果好得出奇。荻花题叶蹲在旁边,开始扒人的衣服,掏出手机。没有预想中的密码,直接打开了。他点开相册,翻到在最开始,时间显示是三年前,一张一张看过去。终于,让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酒吧里面,灯光很昏暗,镜头有些模糊了,但可以看到画面右边站着一个男孩。十六岁左右,头发有点长,垂到肩膀,低着头。所有人都坐着,只有他没有自己的座位。荻花题叶再往下滑,男孩不是拍照对象,入镜只是偶然,剩下几张都没有他的身影。继续找,时间移到两年前,他找到了一张拍得最为清晰的照片。男孩的头发长了许多,他跪在地上,四肢着地,像狗一样吃碗里的饭。嘴巴旁边沾了米粒,刘海遮住眼睛。拍照的人抱着嘲笑的心理,对这一幕拍了好几张。确认后面没有更多照片,荻花题叶把照片删掉,再点到回收站,彻底删除。翻找了一通短信和聊天软件的记录,获取到想要的信息,他才把手机放下来,塞回男人兜里。他打了个电话退房,开始收拾东西。到一半,外面开始有人敲门。
荻花题叶只能换好衣服,出了房间,手表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他侧过身,让保洁人员进去。脚光着,他还提着鞋子,跌跌撞撞走在走廊里。喝了太多酒,头还是晕沉的,走路没走好,过了一个拐角,撞到人,他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一抬头,风逍遥站在面前。
荻花题叶:“真巧。”
风逍遥一把攥住他的手,将人往外拉。怎么都那么喜欢扯着人走路?荻花题叶嘶了一声,告诉他:“你捏疼我了。”
他好像很熟悉这里,带着人进了消防通道,一圈一圈走楼梯下去。荻花题叶身上的衬衫还是湿的,一股酒味,头发散开,来之前,助理让他穿紧身裤,他照做了。和风逍遥站在一起,可以很快分出正常人和风尘业的区别。荻花题叶怎么叫他,风逍遥都不说话,脸色黑得吓人。
推开后门,一条小巷,微弱的灯光。一个人蹲在旁边抽烟,闻声扭过头来看。
风逍遥:“滚蛋!”
他散发着可怕的气场。那人还真乖乖走了,被瞪着,下意识加快速度。风逍遥转过身,扫了他一眼,看着他好像被人糟蹋过的模样,问:“做到什么程度?”
荻花题叶:“什么?”
“接吻,还是口交,”风逍遥劈头盖脸地问,“你让那些人操你?”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说,荻花题叶倒真想试试,再去看风逍遥会以什么表情面对。他说:“你了解过的,猜猜看。”
风逍遥捂着额头,喃喃道:“荻花题叶,你是不是疯了?”
他问:“你不记得我说过的话?”
“记得。”荻花题叶说,“但我好像没说我要听。”
风逍遥深吸一口气:“衣服脱了。”
荻花题叶没动,他有点好奇下一步会发生什么。风逍遥上前几步,开始扒人衣服。他挣扎了,但没用。但凡他说,荻花题叶会采纳,但明显不在一个可以沟通的氛围里。衬衫丢进垃圾桶里,风逍遥脱了外套,给他穿好,快速拉上拉链。在这个过程里,他往下扫一眼,荻花题叶的上半身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蹂躏的痕迹。
风逍遥的脸色缓和了。荻花题叶故意问:“安心了?”
“别跟我说话,”风逍遥说,“怕忍不住揍你。”
他打了个车,让荻花题叶上去,再说了个地址。荻花题叶有一秒在考虑要不要搬家。他摇下车窗,“不一起吗?”但如果风逍遥答应了,他会拒绝。
风逍遥面无表情地说:“我是管不住你了。就这样吧,别再见面了。”
车已经开始往前行驶,荻花题叶把头伸到车窗外,回头喊:“我总得还你外套吧!”
风逍遥不理他,转过身,大步往反方向走。荻花题叶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气冲冲的,像是要找谁算帐,找不到人,只能在街上暴走。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嗒嗒打字。
你说喜欢我,我还当真了
其实没有说过,如果是在说那个晚上的事情,风逍遥的意思也只是说,他想试试。但荻花题叶觉得他会喜欢自己这么说,最起码,想象雪对他说,他就会喜欢。等待回复的时候,荻花题叶还在考虑对策,想让风逍遥再次上钩,要展现柔弱的一面,还是自己该主动一点。
过了一会儿,风逍遥回复了。
你知道我可以把你拉黑的吧?
荻花题叶发了个表情过去,好像在测试这一点。他成功发过去了。聊天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等了几分钟,没有消息冒出来。荻花题叶能想象到这个画面,风逍遥气个半死,奈何打字很慢,只能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去点,同时搜刮着脑子里的狠话。他急着走,似乎要去处理一些事,关于自己的事。荻花题叶知道他现在可能已经得知自己今晚服务的对象是谁,也会很快搞清楚自己想做什么。
他传了一个地址过去。风逍遥发来问号。
荻花题叶告诉他:时间是后天晚上七点半,我在那里等你。
风逍遥回复:我不会来
荻花题叶没有再回复,关上手机,知道后天风逍遥会准时出现。他让窗外的风吹凉自己的脸,在这一天的最后,心情变得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