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我爷爷在老家去世。那天夏天,外公和我两个人在家看篮球,看着看着,他突然给我说了一件事。 他很小就没了父母,十几岁,正值内战。国民党来抓丁,他和哥哥躲进草堆里。他躲在里面,哥哥躲在外面,哥哥就被抓走了。国民党走了以后,共产党又来,他去了,对方伸出一根手指问他,这是几,他说是一;又伸出两根手指问,这是几,他说是二。于是就通过了征兵考试,好运没有去朝鲜,去了黑水。膝盖在河水里泡了一个星期,战后回来做了邮政所员工。 在我有记忆起,外公就那么高那么壮了。听长辈说,他年轻的时候,能干,能打球,能喝酒,从不旷工,从不输球,从没醉过。 有一年,我在我妈的抽屉里找证书,翻出一枚劳模勋章,上面是他的名字,但印象中他一次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总的来说,他是一个沉默的人,也不爱麻烦别人。过了九十岁以后,他就总是说,有病就别治了,再治也没意思。 外公家门口有一颗枇杷树,是他搬来这里的第一年种下的。二十年后,亦是亭亭如盖。他是个简单朴实的人,安静地来,安静地活,最后安静地走。唯有院前的枇杷树,还在四季轮回,生机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