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坦标准时长是五个天文时。 莫纳卡斯只有黑夜,但假如这儿有日夜变换的话,现在应该是第二天的正中午了。 五个天文时的确是标准时长,但这是对接的标准,而不是指超频。 超频超满五个天文时是成年赛博坦人的一种推荐,一个目标,一副挂在办公室里的励志海报,或者说一个该死的神话——是啊,你他渣的最好是能办到啦,因为猫咪日历还说你能“开心每一天”呢。 有些东西是不能硬套公式的,要是根据寿命周期计算性爱时长合理的话,个别种族得足足高潮一年。 不过千斤顶是正常的。 按照上述规格,他当然是正常的。 他只是这三个月来没有适当泄压,导致对接液浓度过高,就在不久前射得救护车不得不在浴室里进行类似自慰的清理——雾气蒸腾的开水冲刷下,可怜的医生难受地晃动臀部,试图让最深处的软膏尽快滑出; 他只是被期待已久的蜜月冲昏了头,关于火种融合的思绪害他心慌意乱,但和那些患上婚前忧郁症的新人们不同,他选择更有建设性的方式平静心情—对接。 他只是在遇见救护车之前,完全不晓得与一个人水乳交融、肌肤相亲原来会这样幸福。 冷却了上百万年的爱欲并不是“超凡脱俗的醒悟”或“无动于衷”。 直到现在千斤顶才明白他是为了将这些献给正确的人,那位能牵动他脉冲和电流、痛苦和欢愉的命中注定。 ……不过当救护车开始在交媾途中骂脏话时,千斤顶最好反思一下什么叫限度。 约会阶段的坏毛病到了现在也没多大改善,本性难移是个诅咒。 救护车有力气骂脏话是一个钟头前的事,现在他们两个人都累趴趴的,演绎着字面意义上的竭尽全力,还顺便测试了软垫自洁功能的极限。 他们狼狈过头了。 千斤顶昂起头,趴在救护车的胸脯上呼呼地喘气,活像一只被毒辣夏日晒中暑的大猫。他轻轻叼住救护车胸甲的上沿,下身锲而不舍地泵动。 救护车化成了一滩,时不时哼一两声,偶尔因无法并拢双腿而气恼地低吼。他觉得很重、被过度摩擦、还很累。千斤顶这会儿最好是在收场,要是再搞什么“安可”的话,救护车真的会硬下心肠把他踢开。 他们途中经历过一次对接面板卡住的尴尬,之后换了三四次姿势,发现还是传教士体位最省力,就固定了这体位。 精疲力竭、热汗交织的残局对接有种让彼此思绪都漂浮在躯壳外的放空感。 千斤顶没有额外的精力进行爱抚,只顾前后抽腰,他冰色的镜中似乎没有波动,也没有情感。要不是那根输出管动静不小,救护车会以为他在发呆。 一次猛烈地撞击后双刀客僵持了十几秒,接着努力坐直身体。他们结合处的律动因千斤顶的奇行暂停,挺直背脊时他甚至打滑了一下,轻飘飘的视线坠落,变成让救护车无端惧怕的沉重目光。 他张开嘴,好像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描绘医官的手臂轮廓,按在轮胎的边缘。救护车烦躁地呻吟一声,回握他的手指。 这不是普通的十指相扣。 千斤顶以难以置信的力度扯住救护车,一片摇摇晃晃中拉起对方,换成二人面对面抱拥的姿势。勉强达成目标后千斤顶松开手,搭在他的情人小把手上,气喘吁吁,浑身装甲仿佛漂白了几度。 比起生气,救护车更好奇他的力气源自何处。 他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起初那动静微不可闻,有点像一个齿轮被过度润滑的绞盘在收链条。丝滑的机械运作声被清脆的咔哒打断,双刀客的胸甲压缩、平摊又翻转变形,直到漆面整个翻转入内,露出坚厚防护装甲里的银色金属。他上身正面的骨架清晰可见,唯一一块残存的白色是他胸膛正中央的小方板。 到这儿千斤顶的动作停住了,他深深望入救护车的双眸,重如千斤的视线滑到医官的胸甲上,嘴唇张合一次后缝上,一言未发。但他的勃起却在此时变得更加坚挺,导电针急不可耐地贯穿蜜匣活塞口内的软膜,溢出电流。 这刺激差点害救护车昏厥,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甚至无法扑到千斤顶耳边、拿舌头和嘴唇啾他的侧脸挡板泄愤。救护车只能跟在千斤顶后头亮出火种舱,回应结合点的热情邀约。 这过程很奇妙。 他那对烙有手印和齿痕,被过度玩弄、正当敏感的车门顺着胸甲主板换转到下沿,车灯斜上方的空隙合并,侧腰两边、一直延续到箱体固定部件的白色装甲也松展着打开,有如被沸水泡开的茉莉花干。 主心骨的瓣状胸甲向前斜启,折叠着收成二分之一的高度,再按回原位。 胸甲内部被赤色、银色和灰黑色金属填满,纯银色的火种舱位于正中央,体内波涛荡漾的能量电脉荧光一阵阵冲洗着,照亮舱室开启处的简朴纹路。 与脏器近似却截然不同的要害,既不能说这是性器,也不能说这是单纯用来储藏能量的器皿。 救护车晕乎乎地望着自己的火种舱。他的气息在这水汽弥漫的空间卷起白雾,冷凝液和电解液混合着蒸腾,燥热在四肢百骸流转,唯独胸腔正中央浸泡在温凉之中,让他融化的思路得到许些安定。 他撑起头颅,对自己对面的赛博坦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又怀抱宽容。疲倦、困惑在柔软的安抚心下显得不值一提,救护车维持着高潮时的表情,稍作颔首,他短促地呼吸着,为急降的冲击做好准备。 千斤顶率先放出火种。 最后那块冰白携着他身为战士的标志翻转,舱室的模样出人意外——不是和他腰腹一致的液态银,也不是任何张扬的色调,双刀客的火种舱像只笨重的钝器,暗灰色一如雷暴日的乌云。 舱室旋转打开,舒展纹路和他轮毂内的锐利扇叶布线一模一样。部件缓缓开启时,细缝中耀出燃烧的紫蓝,犹如炸裂的闪电群被慢放的景象。电光聚拢、凝结,他的火种中心一片雪白,外围透明的冰蓝光泽取自他光学镜中的焦圈。 高密度的能量核在大气中形成奇妙的力场,拉扯救护车的胸脯,对自己热切的侵犯欲不做半点遮掩。 救护车本能地后退,但千斤顶的双手严厉地捏着髋骨两边,他无法躲避对方的熨烫。 医官呻吟一声,打开银色的火种舱。 那是个单纯明快的卡扣型开关,不同于双刀客严谨细致的繁杂花纹,老派作风让救护车的开启转瞬间结束,倾泻而出的高纯度蓝色是泛光的海,溶解的铜盐液与千万颗星球的晴天。它的光谱和星系相撞时溅射的闪光大同小异,一个不规则的圆。鲜活脉动的光辉核心是一汪混入牛奶的天蓝,光芒随着救护车的呼吸扩散又收拢,它躺在火种舱的内部,小心翼翼地探出一角。 尽管千斤顶的火种看上去要更文静,他却义无反顾地把命脉剥离躯壳,闯入救护车的星系。 劈电光在火种相触的瞬间噼啪炸开,强烈的电磁经通二人相触的部位,将他们完全吸附在一起。交媾中的性器、贴合的四肢、透明的呼吸…所有一切都融合了,就连他们的声音和能量液也在此刻共振,每一举每一动都在对方的感官中打出回音。 但关键的火种融合却不怎么顺利,炸裂的电光火花意味融合的不完全——想来也是,他们实际的超频次数并不充分,即便千斤顶努力让自己的生理电流沁入救护车,汲取对方蜜匣中私藏的电磁,他们仍然需要时间。 力场与力场的排斥性摩擦积攒更多热度,迸发的火花烫灼彼此胸甲内部的肌理合金,留下淡灰色的烧疤。 救护车湿哒哒地呜咽着,刺痒的微痛被细密的能量燎抚,伤口和伤口完美贴合的古怪快感由火种扩散到全身上下。他收紧蜜腟,夹紧千斤顶的勃起,希望这样能让光芒混得更均匀些。 千斤顶埋头咬牙,他前倾直至二人的火种舱不完整地贴合,期待狭小的空间能让融合更顺利,全凭冲劲将火光挤入救护车的舱室,无暇顾及输出管上的快感。 汗液的溪流冲落,尚未滴落就被火种的热度蒸发。每当火种排斥彼此、电流弹开,千斤顶的神情就愈发懊恼,仿佛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他的表情令救护车很难受,因为此时此刻真正意义上贴合了千斤顶的灵魂,他能感受到对方的仓皇。 不同于千斤顶—双刀客其实更擅长根据客观事实进行演绎—救护车某种意义上保留了独特的天真浪漫。 医官对火种融合仪式有着更立体的想象,比如他们会在顶楼的露天望台上,一边欣赏夜景一边放出火种,两团火光缠绕漂浮,像一对支撑彼此的孔明灯;又比如他们结束愉快的晚餐约会回到房间独处,卫星的光芒透过落地窗照亮无灯的会客室,二人维持微妙的距离,一段小聊后在沉默中敞开胸怀…… 救护车不是浪漫胚子,只是因为千斤顶素来擅长张罗这些,他很难不抱期待。 或许千斤顶什么都没想,又或者他其实有着更加盛大的计划——就像这趟蓄谋已久的旅行。 但无论如何,千斤顶都不需要对自己的狼狈失望。 当然,医官喜欢那些细腻的讨好,可那些求爱从来都不是重点。救护车并不反感千斤顶的强欲与迫切—恼火是另一码事。事实上,医官可能还松了口气:双刀客终于放下多余的顾虑,不再寻思扮酷。 你做得很好。 救护车试图发声,但他脖颈的合金薄片与发声器却无法动弹。千斤顶的齿列间传来即将断裂的嘎吱声,医官在细微的颠簸中稳住自己,按住双刀客的手腕。 千斤顶的视线凝固在他的光圈中心。 不管是机体还是心绪都在摇曳。 救护车用唇形比出他的名字。 下一秒他感到性器的结合处被强烈的电流冲击,那动能一瞬间将彼此的注意力从火种融合上移开,救护车听见对方沙哑的低吼,一击凶猛地突刺差点顶坏他的活塞匣口。腟道涌出热流,彼此的电荷沿着疑似失禁的爱液溢满腿根。 这次短暂的电流交织润滑了卡壳的火种,早已失去稳态的球形光亮暴露出自己的真正形态,化为卷裹闪电的蓝白色锐器,坠落在拥抱自己的海中。 千斤顶的火种终于进入救护车的火种,雷点的残痕宛如锁链浮在救护车的光辉上,与医官的呼吸一同起伏。 他的热度总是这样极端,因为他的蓝色既可以是深渊的寒冰,也可以是燃烧到极致的焰舌。而他沉入的世界是温暖晴春的上午,有凉风与阳光,融合混杂了所有一切柔软却又坚韧得不可思议。即便他在这片天幕上打出响雷,也无法动摇什么。 救护车。 救护车的一切。 他湿润的下体、他的眼神,还有这颗火种。 千斤顶想再度掀翻对方,疯狂抽动胯部,一边把医官的蜜腟插到敞开、用手指撑开就能观测到甬道内部,一边把他们的火种搅拌成电光奶昔。他想要把他们困在这间房间里,不停做淫荡的事情,直到他们将这行为视作活下去的基础条件。 但他被救护车的重量裹纳,核心连同这份凶暴的欲求也被包容,于是所有冲动在这认识下融成更温和的什么,让他的喉咙漫出一句低语。 “我爱你。” 他看到救护车瞪大光学镜接着整个融化的情色神情。早就肏到发软的蜜腟用绝妙的力度吸舔自己的输出管,与此同时单纯承纳侵犯的火种终于作出回应,那片蓝海翻腾着包纳自己的电光,丝缠蜜绕。 火种完美融合的瞬间,混合二者生理电流色调的电光粒子四散,将整个房间的电力搅得一团乱。忽闪忽暗的灯光下,苍蓝色的电流以火种舱为中心四下蔓延,这结合引爆震撼机体的巨响,将火种掰碎。但疼痛无关紧要,因为快感更甚——分离主体的那簇火花滑进对方的火种,一番缠绵交融后他们将对方的异色揉进自己生命的源头。 救护车不会把他的火种填进千斤顶的火种舱,但他们可以交换一小瓣碎片。 漫长又短暂的仪式在火种重归原位时结束,固定彼此的电磁也随之消散。救护车立刻软倒在塌里,千斤顶的性器滑出半截,还有一部分卡在他的甬道中。医官没有计较这种小事——他总算能并拢双腿了,这才是重点。 千斤顶温柔地退出输出管,爬到他身边。 在胸甲完全恢复原样前,他看到医官火种舱上的印记。 火种融合时救护车承载了绝大部分伏特,迸发的闪电在救护车的银色合金上烙下了扩散状的印痕。 千斤顶本该感到不安的,但他没有。 那道漂亮的雷灼纹是他永恒誓言的具现。 在纯粹的食欲面前,愤怒和羞耻都要靠边站。 感谢赛博坦人天生坚韧的身体素质和磁悬浮无人餐车,他们终于吃上了一顿像样的餐点。救护车看上去更像是“我现在没工夫对你发作”,他清空了一托盘的餐点,还霸占了千斤顶的能量热茶,气愤的眼神令双刀客想把手指递给他啃。 好在千斤顶没天真到以为这样就能安抚医官的愤怒,他明智地保持沉默,在救护车茶杯空掉时替他满上。后者填饱油箱后又一次进入休眠,他爬到性爱气味没那么浓郁的角落,移动前拿脚跟狠狠蹭了蹭千斤顶。 千斤顶浑身战栗。 他意识到下次救护车醒来时自己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决定在这黄金时间段内端正品行,争取减刑。他收拾好休闲区和会客室的狼藉,修整身上的性爱痕迹,顺便清空了泳池内半温不热的纯油。硅基生命体的通用护理装备从卧室的床头柜挪到了软榻旁,抛光机、护理油与基础款的车蜡应有尽有,等医官醒来后他会需要这些的。 最后,千斤顶启动墙壁的拟窗程序,将这儿化为一间矗立在夜空之顶的水晶屋。 他望向莫纳卡斯的夜景。 飞行器闪烁的尾灯像奇妙野兽的夜眼,往下则是遍地斑斓,活像浮游生物的荧光。这无限循环的二十七小时黑夜里,除去这些浮躁的光亮,还有天幕上四颗卫星的薄弱光芒。白色、蓝白色和银色,他们平淡无奇地画在纯黑里,完全被本土风情抢走了风头。 多么惊人的夜晚。 年年如此,月月如此。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 游历过数不清的星系,只有这里的黑夜热闹非凡,其他同样天候的星球大都孤寂凄凉。但千斤顶知道每一滴黑暗的尽头都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在宇宙里,即便随便选个方向前进,只要走得足够远总会抵达某种目的地。 他曾经将漂流视为梦想,直到严峻的战局摧毁一切。但他依旧找到办法在沉沉浮浮中实现夙愿,倘若问他这半生不熟的梦想尝起来如何,千斤顶会回答“还不赖(NOT HALF BAD)”。 对他来说,宇宙依旧魅力十足,只是那份探知欲已被满足了。 他用和救护车截然不同的方式爱着赛博坦,现在家园获得了第二次机会,千斤顶不想再在动荡中拿最无力的方式守卫珍重之物,尤其是他与救护车结合的当下——有太多东西摆在天秤上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竭尽全力,杜绝历史的重复。 再者,说句大实话:他可没那个胆子放救护车一个人到处瞎转悠。 医官、医官、医官。 在莫纳卡斯的赌场里对陌生人尽情炫耀无所谓,那是主权宣誓。但在熟人之间,千斤顶绝对不会分享他们的亲昵模样。 因为救护车不晓得自己的问题在哪,而千斤顶真的、真的不想多生事端。 ……是啦,尽管笑这想法愚蠢吧,但多加一份保险总归没错。 反正他就是个大蠢货来着。 休闲区那传来救护车的呻吟,千斤顶的沉思戛然而止。他快步回到医官身边,热情迎接自己的受刑。 之后的一系列骚动在此简单揭过。 乌尔星系国王与敌国间谍的赌场纠纷、地心游乐场面临巨型蠕虫的攻击、一狗票赏金猎人和星际狂徒的大对决……好消息是莫纳卡斯因此开拓了全新的娱乐项目,但是……唉,说来话长。 蓝蟹号在停机场吃了半个月灰尘,千斤顶启程前给它安排了一套完整的战机SPA,顺便在等待期间重整救护车的心情。看来哪怕他们融合过火种,小救还是不喜欢被过度口交,或者被按在落地窗前插到失禁——总之,当他们终于踏上回程时,救护车的火气消褪了。 千斤顶趁机搭话。 “所以,我是该把你放到贾斯帕吗?”他问。 “什么?” “我听说你打算在地球常驻来着。” “我只是个顾问,顾问才没必要全天二十四小时都闷在那儿。”救护车翻了个白眼,踮起脚尖。“我现在想回赛博坦看看。” “好主意,把人类政府的时薪问题留到以后再说。你得看看小隔的手笔,我敢说不到一年整个家园都会变回原样。” “所有人都还好吗?” “大家都很好。那个霸天虎军医技术还行,勉强凑活。” “唔,但我不放心让击倒处理通天晓的义肢。” “要是他想对老通动手动脚,我会同情那只大龙虾的。” “我不担心通天晓的安危,我担心的是他的身体状况!” “对。” 千斤顶吃味。 救护车看了他一眼,扣住拇指和食指。 “……以及,还有一件事—”他垂下头,盯着相触的指尖。“—千斤顶。” “是的?” “我觉得是时候告诉大家了。” 千斤顶踩下自己机体内的刹车,瞪大光圈。 他拿引擎声代替打嗝。 救护车被他小题大做的反应惹毛,怒砸扶手:“好吧,我总不能对擎天柱藏一辈子吧!?我们需要这个!你也得老老实实告诉隔板这件事,我才不想去触你们的雷霆霉头!其他人有权知道这件事,毕竟我们……” 他噎了一声,垮下肩甲。 “…………我们是伴侣了。”救护车呢喃。 千斤顶的镜框被这句话冻成锐利的形状。 错愕化为强烈的笑意,他捏紧战机的操纵杆,将穿梭速度提到最高。 “——那么我们回家吧,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