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燕云十六声】男少东家x贺然-自渡

  TIPS:三更天男少东家X贺然,贺然虽然建模有眼睛,但我个人XP想剜了它。

  上篇:

  “五浊恶世,众生垢重;安宁无济,弱者难负。”——陪着献首客查明真相的少东家,在看着那个叫贺然的男人状若癫狂的样子时,没来由地想到了师兄一阐提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这句话。

  哦不,三更天门内无亲无师,无同门谊,那人也不是自己的师兄,只是双刀引渡的一个可怜人罢了。

  “杀得好”是一阐提的遗言,然而实际上杀掉一阐提的感觉并不好。少东家以前只是出于不忍帮助过濒死之人结束痛苦,却从未动过想要杀掉一个活蹦乱跳得能把自己打出头部内伤的人的心思,更何况对方和自己无仇无怨,甚至还有过那么一点儿萍水相逢谈经论法的交情。

  然而后来少东家还是动手了,那接引人确实痛苦不堪求死不得,他看得出。少东家回想着自己将令签浸入一阐提血泊的情景,始知从那日起,自己才真正算是窥见杀生道模样。

  少东家望向贺然,在他脸上看到了和一阐提相似的痛。

  身伤易愈,心魔难解,八苦缠身,火宅难逃,不若我助你解脱。

  少东家抽刀向贺然走去。这瞎子原本听风辨位敏锐不输常人,此刻却仿佛将武功忘了个干净。他被树根绊倒摔在草丛中,然后就呆呆地跪在那里,口中喃喃地说个不停,可惜除了“将军”二字根本听不清别的。

  少东家毫不费力地割开了贺然颈项上的血脉,却在最后关头略略犹豫,手上的力道便松了几分。深红色的血液从伤口涌出,顺着衣领很快便染红了他半个身子。

  贺然起初有些惊愕,他下意识地伸手摸自己的伤口,在摸到了一手温热之后又惨笑起来。

  也不知放血究竟是让他的脑子变得更清明了还是更糊涂了,少东家站在一旁看着贺然面色由红转白最后软倒下去,听到这瞎子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也是:

  “杀得好。”

  …………

  贺然又梦到了中渡桥之战。

  他看见“自己”飞奔着去为将军送锦盒,他在后面拼命地追赶,撕心裂肺地喊着想让前面那个“自己”停下脚步,却既喊不出声音又迈不动步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晏……不,这次没有江晏了,将军的头颅摞在京观顶端,满是血污的脸上瞪着一双死鱼一样灰白色的眼睛盯着他看,嘴巴一张一合地质问着贺然为什么不来陪着自己一起死。

  将军的头颅又变成了那几个被贺然枭首的叛徒的脑袋,这些脑袋绕着贺然上下翻飞,每一个都在大声嘲笑贺然其实和他们一样都是害死将军的罪人,千刀万剐不足以赎之。

  贺然在梦中抽出长剑劈砍这些头颅,又自裁了不知多少次,然而那质问仍然无孔不入地在他耳边回荡,上天下地,无处可逃。

  “叮——”

  磬声将他自梦魇中唤醒,梦境的血色在音波的余韵中迅速褪去,化为一片熟悉的黑暗。贺然抬手摸向自己空洞的眼窝,指尖触到了湿冷的水迹,也不知是泪是汗。

  颈部被布条缠绕包裹得很结实,虽然还能感觉到疼痛,但已完全是不必在意的程度。被血浸透的衣衫也换掉了,透过金创药的味道能嗅到衣服上淡淡的樟脑香气,衣服的尺寸似乎有些小,但好在贺然很瘦,倒也还算合适,想来大概是那年轻人的。掌下是草席的纹路,摸上去似乎是长年未用有些返潮,草的缝隙间还积了很多灰。贺然摸索着撑着自己想坐起来,却觉得头晕乏力天旋地转,只得又躺了回去。

  窗外的林风吹响了竹叶,也送来了那个学了江晏剑法的年轻人诵经的声音。

  “……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为善为恶,逐境而生,轮转五道,暂无休息,动经尘劫,迷惑障难,如鱼游网,将是长流……”

  什么意思?我这是死了还是没死?死了的话这地狱未免太舒服了些,没死的话……没死念经超度个屁?

  贺然目盲后其他感官便敏锐了许多,听觉更是出众,这诵经声夹杂着磬音直往他耳朵里钻,他就是想不听也没有办法。

  贺然无事可做,只能躺在铺上静静地听着,或许是这经磬声真的有那么一点儿安宁心神的功效,渐渐地他倒是终于能够不再去回想那梦中的质问。

  随着最后一声磬响,那年轻人读完了经,听脚步声是向自己这边走来。贺然听出他进了门,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嘶哑地开口问道:“你信佛?”

  “不。”年轻人回答得很坚定,“按门规读早课而已。不过我觉得佛经中有些内容倒也不无道理。”

  “哦?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贺然自嘲地冷笑,“这就是你不杀我的原因?”

  “谁说我没有杀你?”年轻人似是随口反问了一句,而后无视了贺然“那我现在是鬼?”的阴阳怪气。他倒了一碗水,扶起贺然半坐,又单手揽住贺然让他倚靠在自己胸前,用另一只手将水缓缓喂给了这瞎子。

  清甜的水滋润了干渴似烧的喉咙,年轻人的话语却也随着液体一并淌了过来,刺耳得很:

  “佛说人有八苦,爱别离是苦,求不得亦是苦。”

  “我已斩你罪业。前世已了,今生莫再执着了。”

  贺然闻言几乎呛到,他咳嗽着偏过头去,伸手推开了水碗,眉头皱得像打了百八十个结:“你在胡说什么?这就算死过?这怎么能算数?!是我害死了将军……我……”

  “你就算再死上八百遍将军也活不过来。刘牧三死得也蹊跷。”年轻人打断了贺然的话,他不再讲那些佛啊苦啊的,而是将水碗搁在一旁,又把贺然的剑塞进他手里:“真想赎罪的话,不如好好活下去做点实事,查清楚将军究竟是怎么死的,等报了仇再死也不晚。不然等真到了黄泉路上见了将军,你除了哭之外还能和他说些什么呢?”

  …………

  贺然失血过多需要休养,其实原本住在不羡仙是最合适的,少东家的房子在半山腰躲过了大火,又离丰禾村近,采买什么的都方便。可惜少东家并不想住在那里,一是怕绣金楼还有暗哨,二是也实在看不得窗外如今的不羡仙。于是他只悄悄潜回去取了几件衣服和金创药,就又瞥见了红线当日抄的书还丢在桌案上。

  少东家逃跑似地带着当时仍然昏迷的贺然远远地住进了江叔的竹林小屋。这里地处偏僻,不太容易被绣金楼的人发现,只是江无浪失踪了好几年,这房子年久失修,现下实在有些破败。

  席子只有一张,少东家不想打地铺,贺然是个病人显然也不适合睡地上,于是少东家很自然地做了决定:挤一挤。

  贺然虽然稍稍打起了一些精神,但他在独自一人时还是常常陷入自责中,又频发梦魇,一旦惊醒还难以入睡。少东家只得想方设法地诱他说话,一方面是想打听江晏的旧事,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避免贺然继续胡思乱想。

  贺然不太愿意讲话,总是少东家说得多些。贺然看起来对少东家抓鸡撵鸭追大鹅的经历并不感兴趣,只是在又一次于深夜惊醒时,在夜话中听到少东家说了他自己的年龄和生辰,瞎子原本麻木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情绪波动。

  “你十六岁?你说过……江无浪曾向寒香寻借过一副蝉翼甲,但是又没自己穿,而是给了你?”

  “对啊。”少东家有些困倦了,言语中带上了睡意,“唔…他给寒姨的借条上还说,将来要是还不上就让我给寒姨做工抵债呢……想得真美。”

  “……江晏一直教你武功?”贺然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发问。

  “当然了,江叔从我小时候就开始教了。我练得很好吧?你不是也说了吗,我的剑很像他?”

  贺然变得更沉默了,过了半晌他才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当真是江晏随便捡来的?”

  然而少东家已经睡熟了,甚至把一条腿搭在了贺然身上。

  …………

  贺然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不过颈部留了疤。少东家的刀很快,那疤痕只是细细一条,不仔细看的话倒也不太明显。

  少东家要去开封,贺然要再去寻将军旧部,分别之时,瞎子突然提出想摸摸少东家的脸。

  少东家满腹狐疑,但还是答应了。

  贺然用手指细细地描摹着少年人的脸庞和眉眼,他心里有一个猜想,但他不敢确认。像将军吗?他也不知道,他没见过十六岁的将军,也不知道将军的面容摸起来究竟是怎样的。他一直都在远远地望着将军,一直只是望着而已。

  贺然又将自己的剑递给少东家,求他为自己舞一次剑。

  武功路数会暴露身份,江晏的剑又太容易被人认出,不羡仙那场大火后,少年人便已常用双刀。如今听了这个请求,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接过了那把剑。

  贺然是见过少年人的剑的,他那时只觉得这少年人像江晏,可如今……

  江晏的剑是将军教的,这少年人是江晏教的,贺然也分不清自己这次“看”到的,究竟是谁的影子。

  舞毕,贺然像又魇住了似地呆立原处,少东家见状将剑塞回贺然手中,又拉起贺然的手让他摸着他自己颈上的疤痕。

  少东家凑在贺然耳边轻声道:“我杀过你了,你现在这条命是我给的。要是还想死的话,至少要等我亲自来拿。”

  少年人吐出的热气拂过了贺然的耳畔,而后随着渡船的水声消逝在了风中。

  ————

  下篇:

  少东家在一处地下迷宫中与拐角处突然冲出来的敌人过了几招,对面突然放缓了动作犹豫着叫出了他的名字。

  少东家挥出去的双刀差点儿没收住,刀尖在对方脸上刮出了一道血痕。少东家闪进墙角射出火箭点燃了壁灯,这才探出头来借着火光看清来人。

  “贺然?”少东家没想到会在这里与故人再见,语气中满是错愕。

  寥寥几句,确认了彼此目标相同。然而此地并非说话处,两人并肩作战,少东家只觉得先前的调查从未如这次一般顺利过:自己只需要摆弄一些明眼人开起来更方便的机关就行,而贺然不需要光亮,听风辨位又熟练得紧,黑暗中的他挥剑杀人如流水,往往在少东家跟在后面点燃灯火时,地上就已经只剩尸首了。

  返回客栈后少东家让贺然住到了自己的房间内,但后者显得有些犹豫。

  嫌弃?不至于吧?本少东家住的可是单间,怎么也比你睡的那通铺强吧?

  然而贺然只想打地铺。

  大床房的钱都花了,结果你要睡地上?脑子有病吗?灵台烬灭九重了?

  少东家不由分说将贺然拽上了床,却发现后者身体僵硬背对着自己侧躺在床边,偌大个床铺他就只占了边缘的一个小窄条,整个人一副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样子。

  少东家干脆从背后搂住了贺然,凑到他耳边笑嘻嘻地低声问他:“怎么了?贺叔?我是什么会吃了你的妖怪不成?还是说……”

  少东家的手指抚上了贺然的脖子,轻轻地摸着那条细细的伤疤,继续问道:“还是你现在不想死了,怕我杀你?”

  贺然的身体在少东家的抚摸下止不住地颤栗起来,他觉得自己现在其实真的有点儿想死。

  …………

  刚和少东家分别时,贺然还是常常会想到死,但每次摸到颈上的疤痕时,少年人最后的叮嘱和曾经说过的话便再次从脑子里跳出来,让贺然不敢死。

  是啊,要是就这么死了,有什么面目去见将军呢?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贺然在调查中除了将军之死的真相外还发现了一些有关少东家身世的蛛丝马迹,他想死的念头就变得越来越少了。

  心中那个猜想的答案虽然还是不能确定,却变得愈发明晰。然而直至今日贺然才猛然发现,自己当年拼命藏下的那些对将军的龌龊心思,如今竟然蔓延到了这年轻人身上!

  贺然无法原谅如此肮脏的自己,他本以为躲在床边熬过一夜便好,却未曾想那年轻人直接将自己搂进了他怀里。

  “别……别摸了。”贺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中带上了一点哀求,更不知道身后那年轻人在听到这种语气时眼睛一亮,似是戳中了什么让他兴奋的开关似的。

  “贺叔,这几年……你是不是很想我?不然怎么会刚见面就认出我了?”少东家带着笑意的话伴着温热的呼吸再次喷到贺然的耳后。贺然感到有些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但这根本不是痒的问题,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迅速升高,面颊烫得像在被炭火炙烤一般。

  几年过去,少东家的泥犁三垢刀法已有小成,与分别时的生涩不可同日而语,这瞎子通过武功路数认出他的可能性不大。少东家随口问了这个问题,现在倒是真的有些好奇答案究竟是什么。

  贺然给了一个令他意外的回答:“……气味,我记得你的味道。”

  “什么?!我体味这么重吗?!”少东家连忙抬起胳膊在自己身上使劲儿嗅闻起来,就算是下地道之前翻墙登高出了点儿汗,可也不至于味道大得如此夸张吧?在刀剑相交的生死关头都让人无法忽略?老天爷,幸亏自己睡前已经沐浴过了,这……也不知道洗干净了没有?贺然还能闻到吗?

  贺然听出了少东家的动作,轻轻笑了起来。笑让他放松了一些,身体便不再那么僵硬,他偏过头去将额头抵在床铺上,尽量不让少东家看见自己的脸,慢慢地说道:“不是那种体味。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味,很淡的,明眼人一般注意不到。”

  少东家如释重负地“哦~”了一声,突然伸手将贺然扳过来让他面朝自己,再次追问道:“那……我的味道好闻吗?贺叔喜欢闻吗?”

  贺然的脸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少东家的胸口,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只觉得自己脸似火烧,恨不得手脚并用地想推开少东家,却被后者的另一个问题定在了原处:

  “我闻起来像王清吗?”

  …………

  这几年两人四处查访,贺然探到的一些东西,少东家也有相似收获。和贺然一样,少东家也对自己的身世有了一些猜测,只是还缺乏有力证据确定。后来他想起了那天在竹林小屋的夜谈,也想起了贺然那不太正常的反应,推测这瞎子大约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只是同样不敢确认罢了。

  今日他们互换了情报,少东家更加确信贺然和自己有着同样的猜想,再看他如今面对自己时的反应,甚至想到了一些更隐晦的事。果然,只一句试探,就让这瞎子的心思暴露无遗。

  “在丰禾村我就看出你喜欢王清了。”少东家拉着贺然的手,让瞎子又一次细细触摸自己的脸。

  “我像他吗?”

  贺然的手指抖得非常厉害,他想挣脱少东家的钳制,却又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失去了力气,只能任凭对方握着自己的手抚过这年轻的面庞,又勾勒出他结实的胸膛与臂膀。

  贺然从小吃不饱饭耽误了发育,从军之后也没太长起来,他的身高最终定格时,比当初那群乞儿里个子最矮的江晏还短了几分。倒是这年轻人上次分别时只有十六岁,这几年个头又窜高了些,如今身高已然超过了贺然。

  自幼习武造就了年轻人矫健的身形,贺然颤抖着抚摸着少东家的身体,将触感和记忆中年轻时的将军形象重叠在一起。是的吧,将军……将军就是这个样子的吧?贺然自己也不知道。他从未与将军这样亲密过,也不知道将军的身材和气息究竟是怎样的;或许江晏知道?毕竟当年将军曾手把手地教他练剑。贺然突然想起了自己当年曾经幻想过调到将军亲卫营后就可以服侍将军沐浴更衣等等,然而一切都在那天结束了。

  “贺然,你……喜欢我吗?”

  年轻的声音略略透着迟疑,随着话语落在贺然唇上的,还有一个同样显得有些迟疑的吻。

  贺然流泪了,他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拒绝。

  蒙眼布被摘掉了,年轻人的吻热烈而笨拙,他舐去了贺然的泪,又将吻落在贺然那凹陷的眼窝上。贺然难为情地偏过头去,甚至抬起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他曾经见过这种失去了整个眼球的人是什么模样,难看得很,他知道的。

  然而少东家搬开了贺然的胳膊,将吻再一次落在了那残缺之处。贺然的泪流得更多了,他感到很苦恼,为什么瞎了这么久的眼睛,还能流出这么多泪水呢?

  “疼吗?”少东家还以为是自己弄疼了贺然,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惊慌。

  贺然连连摇头,甚至为了让少东家相信自己没事,贺然主动地捧起年轻人的脸,叹息着回应了他的吻。

  少东家像一只大型的犬一般用舌头舔过了贺然身上每一处敏感的旧伤痕,又用常年握刀带着薄茧的手爱抚着他的分身,贺然从将军死后连自渎都提不起兴致,身体敏感非常,没过多久便泻了出来。

  贺然从高潮中回过神来时,摸索到了少东家那依然坚挺的下身,对方显然完全没有尽兴。贺然也想用手帮助少东家解决,却被对方按住了手腕。贺然能感觉到少东家欺身压了上来,那根炙热的东西正紧贴着他的小腹。

  年轻人凑到瞎子耳畔,轻声叫他:

  “贺叔……可以吗?”

  他没有明说,但贺然已经知晓了少东家的意思。贺然显得有些羞赧,他又一次偏过了头,却是张开了腿,牵着少东家的手向着他自己的下体探去。

  身体被贯入时贺然感到了疼痛,但他忍住了什么都没说。和心中的欢喜比起来,这点儿疼痛算什么呢?他曾幻想过被将军这样对待,如今目盲倒成了他最大的幸运,梦境与现实的分界线在黑暗中变得极为模糊,贺然紧紧地搂着年轻人,只觉得自己像是乘着一艘黑夜里在巨大风浪中颠簸不止的船,四方混沌不知天地何处,唯有抱紧手中桅杆方能安心。

  贺然的脑中再无其他杂念,只放任自己沉溺于今夜这无尽的渴求中。

  …………

  我怎能与将军的孩子做这种事?!——贺然次日醒来时,只恨不得再次拔剑自刎。然而少东家就躺在身边像章鱼一样搂着他,又像小狗撒娇似地用头来拱贺然的脸。

  “贺叔,这些年我孤零零一个人,挨欺负都没人管,以后你陪着我吧,好不好?”

  “好贺叔,我们一起,定能查清真相。你看我们这次配合得多好啊~到时你就能真正放下啦。”少东家的声音欢快得很,似在憧憬幻想中那一日的到来,并真心地替贺然感到高兴。

  “……你不去找江晏了吗?”贺然其实也是想继续留在少东家身边的,但他已习惯了孤身一人,又害怕自己对这年轻人情根深种不能自拔,便习惯性地想要拒绝。

  “嗯……我找到过他了。”少东家语调中的欢快不见了,“但我没有与他相认。”

  “为什么?”贺然大惑不解。

  “我觉得……江叔恐怕并不想见到现在这个样子的我。”少东家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到自己昨夜随手挂在床头的那串血色佛珠上,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了苦笑。

  贺然沉默了,他知道这年轻人入了三更天的门,纵使洗去了一身的血迹,还是能嗅到衣物中令签上的腥气。在世人眼中,三更天皆是杀神恶障,外道天魔,江晏是天泉出身,纵使不苛责这亲自养大的年轻人,只怕见了他这杀业缠身的模样也要心生不喜。

  贺然叹了口气,沉默着陷入了思考:于公,他照顾将军的遗孤是责无旁贷之事;于私,他又想到了昨夜那温暖的怀抱,那是他三十几年人生中从未体会过的,他的确很留恋……

  见贺然沉默不语似乎想要拒绝,小狗将一声声“贺叔”的尾音拖得长长,在贺然耳畔叫个不停。

  贺然在这叫声中迷失了自我,最终叹了口气,吐出了一个“好”字。

  ————

  番外:

  少东家收到了两封信,但只给贺然读了一封。

  读给贺然的那封信来自天不收。少东家曾见过天叔为月神换眼,虽然未能成功,但知道有此法,他便想着能否为贺然也治上一治。

  少东家曾问过贺然的眼睛是怎么丢的,瞎子起初不肯说,后来在行床笫之事时少东家恶趣味地一边吊着他一边问,好歹算是磨了出来:原来将军死后贺然一心复仇,其中一次被人撒了毒粉伤了眼睛,他又复仇心切没有及时就医,拖到最后感染严重实在保不住了,只得连根剜除。

  少东家当时心痛不已,将他那残目亲了又亲吻了又吻,倒是给贺然搞得手足无措,只会连声地说着“不疼了”,而后又遂了少东家的心意任凭他那晚胡闹了好几次。

  然而天叔的信中并不是好消息:月神虽目盲但眼球尚在,经络畅通故能换眼,而贺然双目残缺多年血脉俱枯,如今已回天乏术。

  少东家读信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失落,倒是贺然笑着反过来安慰他。他本就瞎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更何况盲也有盲的优势,贺然的敏锐已经不知在黑暗中救了少东家多少次了。他们甚至发明了一套独特的手语,只需要在对方手心里划下符号或者做出手势,就可以完全不需要光亮也不用发出声响地交流。

  另一封信呢?贺然问。

  然而少东家说信里只是些没用的小事,就不读了。

  贺然没有追问,他说想出门去晒晒太阳。出门后他拐了个弯儿又折返回来躲在窗边,不出意料地嗅到了纸张燃烧的气味。

  …………

  信中并不是什么没用的小事。少东家用食指和拇指捻着信纸,手指下意识地用力几乎要将纸张抠出一个洞来。

  这么多年来有很多线索指向了他是王清将军的孩子,但也有一些指向了相反的方向。其实两个方向都没有确凿的证据,少东家也一直不敢肯定自己的身世,只能说“是”的可能性比较大。可如今这封信里的内容是后者,还是证据比较有力的那种。

  如果我不是将军的孩子,你还喜欢我吗?——少东家刚刚很想问贺然这个问题,但他最后还是把话硬生生地咽回去了。

  他想起了贺然的身世:

  贺然和江晏一样都是将军救下的乞儿,江晏被将军收为义子,但贺然没有这么幸运,只从军做了一个普通的士兵。虽然贺然从没说过自己嫉妒,但少东家从贺然零星的梦呓中还是拼凑出了他心中的不甘。

  如果当初站出去的是贺然,是不是将军的义子就不会是江晏,而是贺然了呢?

  不,不会的。

  少东家多年来探知了许多杂七杂八的消息,而其中有一条是:江晏其实并非是什么普通的乞儿,而是对王清有着救命之恩的同门师弟江远之子。

  少东家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很可怜贺然,他知道无论贺然怎样努力,也注定无法像江晏一样得到将军的关爱,这是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的事。

  如今这个问题到了自己身上,少东家只觉得悲哀。

  其实有没有一个将军父亲对少东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值得在意的事,他心中的父母是江叔和寒姨,王清的事迹他虽然没少听说,但那始终是一种看话本子里英雄的感觉。他原本不在意生身父亲究竟是谁,如今却开始因此而苦恼。

  爱别离,求不得,昔日挥刀渡人,而今却发现自己亦是深陷八苦,难以自渡啊。

  …………

  贺然在外面闲逛到很晚才回来,刚进门就被少东家搂住。

  小狗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将脑袋搁在贺然的肩膀上,偏过头去舔咬着贺然颈上那道疤,哼哼唧唧地撒娇:“贺叔你怎么才回来啊?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呢。”

  贺然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抚摸着少东家的头发:“怎么会?我就是去买了坛酒。那铺子有点儿远,耽搁了。”

  酒能乱性。

  少东家年轻,云雨过后困意上来,很快便沉沉睡去。贺然又一次被年轻人像章鱼般缠住,有些无奈地躺在那里听着对方喃喃地说着梦话:“贺叔,你可别不要我啊……”

  贺然知道那封信的内容。

  信是贺然从鸽子的脚上解下来的,他其实一直都能通过触摸纸张上的墨痕大致辨认出写了什么字,但他一直装作不知,只将各类文书都交给少东家让他读给自己听,假装这是只有明眼人才能做到的事。而少东家也几乎没瞒过他什么,除了这种消息。

  贺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可能的真相。他有时还会想到将军,但细细回想起来,他当年虽受将军大恩,从军后却因人事分属不同,实际上与将军聚少离多,连将军老来得子的消息都是后来听别人说的。

  自己对将军的敬爱在而今看来,如观水中月。

  “不会的,不会的。我一直在这儿。”

  贺然轻声安慰着少东家,又吻了吻他的额头,末了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轻轻叫了少东家的名字。

  【END】

  注:

  贺叔知道但贺叔不说。

  虽然少东家大概率是将军之子,但这么多的明示下来总让我感觉说不定要有反转?所以我没把这件事写死。

  贺然对主角的同人基本上都建立在“贺叔开门我是我爹”这个逻辑上,但我还是希望贺然最终能喜欢上少东家本人吧,于是整了这个结局。

  希望读到这里的你也能喜欢这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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