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手游】【光切光】【BL】刃之心(17)-真与假

  源赖光伸出手去,指尖悬在“是”的按钮上迟迟没有落下。

  屏幕中,八岐大蛇已经离开了实验室,只留下鬼切一个人站在那里望着培养池内源赖光的克隆体发呆。

  源赖光盯着屏幕上的鬼切,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无法从义体人那张看似平静的脸上读出他的想法了。

  源赖光思虑良久最终按下了确认键,之后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鬼切的样子。

  两人一个在屏幕里,一个在屏幕外,对方的脸映在自己的眼中,却都看不清彼此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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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切留在了神之手。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八岐大蛇也没有给他安排任何工作,于是所谓的“合作”变成了鬼切整日躲在实验室里与源赖光的克隆体相顾无言。

  八岐大蛇曾经提出想检查一下鬼切的芯片,但被鬼切拒绝了,他还是下意识地无法信任八岐大蛇。后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仍然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试探着问鬼切是否愿意多说一些在源氏时的事来帮助自己推断自我意识形成的条件。

  鬼切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回忆着自己过去的生活,能说出来的无非就是正常的生理活动和训练。八岐大蛇试着诱导他说得更多一些,哪怕是无关紧要的所见所闻所感,什么都可以,但鬼切只能很勉强地描述一下当时的环境。

  其实鬼切记得源赖光对自己露出的每一个笑容和说过的每一句话,然而这些回忆在面对八岐大蛇时,他只觉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鬼切只有在躲到实验室去凝望那个培养池中的克隆体时,才会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贴在玻璃壁上,想要触碰那个刻在心底的身影。

  那身影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

  八岐大蛇微笑着向鬼切展示自己的成果:这白发的克隆体刚刚脱离培养环境不久,肌肉力量还不够强壮,暂时只能坐在轮椅上。它有着和源赖光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但体型略显瘦弱,整个人看上去苍白而纤细,仿佛是一个不属于这世间的幽魂。

  “源赖光”坐在轮椅上,轻轻仰起自己看上去十分脆弱的脖颈,用那双琉璃般的红瞳看了过来,微笑着唤他:

  “鬼切,过来。”

  鬼切的脚步充满迟疑,最终却还是走了过去。

  “源赖光”伸出了手,将鬼切的双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温柔地问:“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鬼切一时只觉得气血翻涌好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他沉默了很久,喉结上下反复动了几次,最终摇头吐出两个满含委屈的字:“不好。”

  八岐大蛇笑笑没说什么,只是伸了伸手表示请鬼切随意,之后便离开了房间留下鬼切与克隆体独处。

  鬼切目送八岐大蛇离开,将视线再次转回到眼前人身上。鬼切在克隆体面前单膝跪下,抬头与它对视了半晌,才慢慢俯下身子,将自己的头搁在克隆体的膝上,带着哭腔低声说着:“我好想你……不准再骗我了……求你……”

  克隆体保持着那份温柔的微笑,伸手慢慢地抚摸着鬼切的头发,轻声回答他:“不会了……乖孩子……不会了……”

  ……

  源赖光盯着屏幕愣了一会儿,单手扶头露出了苦涩的笑。

  他起初以为鬼切答应八岐大蛇合作只是因为分辨不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却没有想到鬼切居然真的能够接受这个克隆体。他很想告诉鬼切那克隆体的一切反应都只是程序演算的结果,那不是真正的源赖光,也不是真的爱。但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给鬼切的就是真实的爱吗?

  吐露心声的话语,肌肤相亲的拥抱,表达爱意的赠礼,以上种种,似乎克隆体都可以做得到。克隆体是通过程序做出了这些反应,可是自己呢?

  源赖光扪心自问,这么多年里对于鬼切向自己表达情感时的回应,有多少是出于真心,又有多少是为了研究的目的,他自己也想不清楚。

  我有资格说克隆体的爱是虚假的吗?

  源赖光一时只觉得非常疲惫,他关闭了投影不再窥探鬼切与那克隆体的温存,只是仰躺在椅子上发呆。他摘下眼镜揉按着自己因长时间盯着影像而酸涩不已的双眼,再次睁眼看着这世界。近视下的视野一片模糊,让源赖光突然产生了一种“这个世界不真实”的荒诞感。

  如果克隆体能够完全替代人类,那么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话说回来,克隆体真的能够完全取代人类吗?

  源赖光思索着:从鬼切伪刃和自己制造的那些克隆体的表现看来,它们虽然复制了本体的大部分行为模式,但终究有所差别。旁人源赖光并不清楚,可是尽管伪刃和鬼切一样毕恭毕敬地叫着主人,那双眼睛中却始终读不出任何情感。源赖光觉得那是真正的属于一把刀的眼神,冰冷、仿佛金属一般无机质。无论伪刃与鬼切的外貌有多么相似,源赖光也绝不会把它错认成鬼切。

  源赖光理顺了自己掌握的资料:伪刃及那几名家老的克隆体都没能像鬼切一样产生独立意识;而那些疑似被八岐大蛇替换掉的人,也曾陆续传出有近亲属死于非命的消息,只怕是因察觉到了行为有异而被灭口了。

  虽然有鬼切这个特例,然而伪刃不是鬼切,鬼切也不是那个军官。那么从目前的技术来看,使用克隆体加芯片的方式恐怕并不能让“人类”的生命得到真正的永恒延续,绝大多数芯片所做的只不过是对陈旧模式的一再重复罢了。

  八岐大蛇应当是知道这一点的,却仍然一意孤行。

  世界需要更新和发展,只能重复既定模式的程序是无法推进人类进化的,按他这种做法以克隆体取代人类恐怕最终只会导致灭亡。

  不能让他再这样继续了。

  再次为我所用吧,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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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像,但不是他。

  鬼切在看到源赖光的克隆体的第一眼时就明确意识到了这点,但在听到那声熟悉的呼唤时他还是不能自已地走了过去。

  就当作是骗骗自己也好……鬼切如河水决堤一般向克隆体倾诉出自己发现被骗之后的痛苦,又将克隆体搂在怀中喃喃诉说着这痛苦之下掩藏不住的爱意。无论鬼切说什么,克隆体总是回应以微笑与安抚。

  坦白说,“源赖光”的这种温柔让鬼切感觉不赖,但越是这样就越让鬼切清醒地意识到这不是源赖光本人。大部分时间里源赖光对鬼切的态度的确很和蔼,但并非事事如此,鬼切对主人的感情除了爱慕之外总是带着些许敬畏,然而眼前的克隆体并不会让鬼切产生这种感觉。

  另外,由于源赖光长年窝在实验室里深居简出,八岐大蛇所掌握的资料并不多,程序模仿的言谈举止对别人还能装装样子,但对于和源赖光朝夕相处十余年的鬼切来说,这个克隆体的微表情和小动作处处都透着让鬼切无法忽略的异样。

  当鬼切发现这点时,便不再主动与克隆体交谈,只是整日将它抱在怀中发呆。鬼切偶尔用会自己的头去蹭一蹭克隆体的脸颊,仿佛是孩子得到了一个爱不释手的玩偶。

  就这样过了数日,克隆体突然发话了。被唤到名字的鬼切猛地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注视着克隆体,不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

  “鬼切不开心,是因为‘我’吗?”克隆体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鬼切的脸颊,微笑着问道。

  这个‘我’是指源赖光吗?鬼切有些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愣愣地坐在那里注视着克隆体的眼睛,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吐露了自己的心声:“你……不是他。”

  “‘我’只是遗忘了过去而已……”克隆体保持着那副温柔的笑容,轻轻将自己的额头与鬼切的额头贴在了一起继续说着,“你可以让我成为他。”

  克隆体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搂住了鬼切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用手掌挡在鬼切眼前让他阖上双眼,之后轻吻着鬼切的额头、脸颊,又慢慢向下贴上了鬼切的唇,给了他一个仿佛情人久别重逢时缠绵非常的吻。

  鬼切被遮蔽了视线,只余下意识中残存着克隆体的那张脸。鬼切情不自禁地将怀中人紧紧抱住,动作略显粗暴地吸吮着那柔软的唇瓣,吻着吻着却突然觉得内心十分酸涩。

  “源赖光……”鬼切带着哭腔含混不清地叫着这个名字。

  克隆体回应着鬼切的深吻,甚至主动将舌头探入了鬼切的口中,正当后者因为不习惯这种方式想要拒绝时,却突然在口中感到了一丝凉意……

  神经毒素通过口腔黏膜吸收,起效极为迅速。鬼切丧失意识前看到的最后画面是有一根极细的软管正从克隆体分裂成两半的舌尖中间向内收回,那分叉如蛇信一般的舌头最终合拢在了一起,又恢复成了人畜无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