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essing In the Hell》(上) 原创OC相关 角色:寒潮、克菈斯特 角色关系:自由心证

是我家oc和sunser家oc的故事,文大概就是这一个多星期慢慢磨出来的一万多字分上下两部分。如果有人感兴趣真的会很开心……

附上简单的一分钟人物简介。

克菈斯特: 一个二流性工作者兼三流情报贩子兼四流非典型连环杀手,以扭曲的私刑来制裁并未得到应有惩罚的“人渣”。 为达成目的会利用自己的外表和性别刻板印象。甚至会故意强化这些部分。 性格拧巴,很难以通俗意义上的正常方式与人来往。 和寒潮因为一次酒会认识,在杀死经营人口贩卖集团的酒会家主时被寒潮目击,在对方目的不明的协助下得以逃脱。 在这之后与对方保持着“休息日见面,工作日素不相识”的古怪相处模式。 本次故事发生在一次敌损1500自损1490的使命谋杀之后。

“可我还是从地狱底爬出来了呀!”

寒潮: 看上去温柔亲切(实际也如此)并多金的人。时常佩戴反季节围巾,人如代号。 出身于某富裕家族,该家族表面清白而有一定威望,实则是作为“更上层家族”铲除异己的工具而被培养起来的、专门培养杀手的家族。 待人亲切随和,同时对必须杀死的人具备清醒的“临终关怀意识”。因为过于清楚自己的局限性反而显得清醒且自信。 对双亲给予的代号有自己的解读方式。 在酒会上协助克菈斯特的最初原因是“酒会的主人并不重要也不是命令中提到的保护对象”,在事后的简单调查后,觉得对方是“火种”,具有反抗精神。

“我会成为这个时代最后的寒流……”

“鲜红,肌腱一般带着新鲜弹性的鲜红,向外延伸出无数束。这能成为道路一样的东西吗?”

(上)

寒潮通常和克菈斯特在咖啡店或别的地方碰面。仅有双休日,双休日,分界线一样的东西,切开黑白两边不可逾越的部分:辛蒂瑞拉十二点的钟声。过了十二点,迎来工作日。所以你应当早早回去,做你的工作。先前女人问他想要什么,既然先前帮了自己(便是早些日子时发生的摩斯电码那件事),那肯定是要给点回报才行。我不要什么。“怎么可能不要什么,你总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在冬季,女人穿抹胸黑色长裙,外面披的乌鸦羽翅一样的外套垂下去。积雪一样的,好像是因胸口浮现的火焰而融化。她如呼吸一样自然地摸索过去,找到对方的手腕,捏捏分明的腕骨让他把手掌贴在那片火焰上。他回避,说工作日工作优先。那双休日呢?你还有固定的休假,是吧,我是一直在岗的。她哧哧地笑着,仿佛是赤狐一个猛子扎回雪地里,再也不出现。

但还是出现:在休息日。第一次在休息日会面,女人叫他小帅哥。一时间不知道是在指谁,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头——动作谨慎,以免枪打出头鸟。女人走过去,很亲昵一般地手在他肩上经过,好像是把肩上无形的雪扫去。“你对自己自信一点嘛,就是叫你嘛。”然后小声一点,“这里的小帅哥就你一个呀。”他无所适从,避让,躲从不存在的屋檐上滑下来的透明的雪:还是被淋了一下。退一步,“叫我寒潮就好。”

然而都是代号而已。没人叫男人本人真正的名字,冷风和冰雪裹挟把内里部分挡得严严实实。全部冻起来。永远用的都是用这个代号称呼,而代号甚至都算是亲密的了:社会身份的绝大部分,中心的点,大头针钉进去,雪水流出来,社会关系的细线被固定住。另一边的情况相对复杂——又是另一回事,很难说清那名字是否属于她,“有各种各样的名字,我在不同时候使用不同的名字。名字代表社会身份的一大部分,我只是假装这么一用就能继承他者的意志。用多少假名,就继承多少受害人的意志。可能也就只有我本身是恶疾的集合,肿瘤一般的东西这件事是事实。所以你可以叫我克菈斯特。姓氏不重要。”(克菈斯特:cluster,取于the cancer cluster。)

好,就这么叫。你叫我克菈斯特就好,也可以叫我美女……还是说没长在你审美的那个点上?不,不是。既然不是“不是”,那就这么叫吧。克菈斯特小姐。哎呀。

有时女人乔装,出现时大变样,不同颜色的瞳片轮换着戴,打遮瑕,有意遮了那颗痣。但他通常能从对方的走路姿势与面部表情辨认出对方:很轻地碰女人的肩头。雪从调味瓶里出来,撒上去。很少的一点。女人受了惊吓,不过还是尽可能收住,双肩的一个激灵姑且还算是幅度轻微。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呢?女人从洗手间出来时恢复原样,手抓发网,赤红色的化纤发丝垂下去。“我抓的又是谁的头颅呢?”抓别人的,抓无法在地里安心入眠的亡者的,抓自己的。抓到指节发红。他老老实实说那些细节,说自己如何看破伪装,说那些恒定不变的部分。很有规律,就像你知道这一部分皮肤下永远是那膝盖骨一样,不管皮表有多少肉色的褐色的疤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这不就像是连环杀手选定对象一样嘛。”

男人陷入短暂的窘迫,她为此得意洋洋,同时说起警方问询关押在狱中的连环杀手时发现他们靠步态差异这样的细节选定目标的事情……的确,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连环杀手:选定目标,了结性命。然而又有些许微小差别在。一边是雪做的堡垒自儿时就从脚跟搭起来,裹住,家族的冷气罩着。儿时起把三两个受寒气围困而死的自己当作垫脚石,最终从围墙上方翻出去。另一边则像是把肉里的筋剔掉一样的——既然迟早都是要被尖刀扎进去,不如先下手为强,自己先用起来,于是最后剩下完整的、有着空缺脉络的红肉,就能让这看起来像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了。

都是因为不同的缘由把一个个自己杀死,再有千千万万个蜕过皮的自己站起来。最初新长出来的皮肉过嫩,甚至最普通的空气都能灼伤它,后面一次又一次长出来的就越发坚韧。从现在二人面对面站立,都是以蜕过无数次皮的面容面对对方:你看这皮肉足够崭新,我不着痕迹地用后脚跟把开裂的、破烂的一层层皮扫到后头去。谁都看不到。

然后男人问她要喝什么。“你请客?”“是的,我请客。”“原因是什么呢?”“因为我们现在算是认识了。”女人哧哧地笑,道:“我想你对所有人都会这样吧。”男人再度陷入短暂的窘迫,但有转折:“那么,请我吧。下次就是轮到我。”“不用的。”“……我有钱!”她以右手捏纸币边缘,好似要把这捏出脆响来证明点什么。点单,拿铁与意式浓缩,一人结账。不需在对方面前使用平日会用的把戏——有意在细节处营造那种无害感:我很怕苦的,摩卡和玛奇朵都行。不可低估人类擅自作为的联想力,这东西甚至有时能将口味上的偏好和一个人的品性相连。往往有效。不需在男人面前表现什么品味和磨出所谓“甘醇弧度”的无害,接过托盘上的白色咖啡杯时以饮下猛毒一般的势头去喝。“只有他不会说喝那么快能品出什么味道。”共享的一段时间,得等到对方喝完再离开,但中间说的话也少,唯有临别的时候这么称呼:“寒潮”、“克菈斯特小姐”。亲昵的称呼(自然是相对的亲昵)在这个时候才用上。再见,可以指下次再见或者再也不见。都很合适。

总而言之,亲昵的称呼这种本身自带侵略属性的东西本来就像匕首。两边的称呼,匕首,二人各拿一把。寒潮把匕首收起来,乃至要找皮革做的刀鞘一般的东西。倒不是他自己怕被利刃割伤,更是一种习惯一样的东西。“我用你所说的名称呼你,其他的就不再去找。使用敬称,用以保持合适的距离。只是我没有想到你所说的名本身就已经是你层层表皮最底下的一层了。”克菈斯特笑眯眯,亲密昵称写匕首上,对准眼前人,“我看你对所有人都是一样亲切的嘛!”隐含的意思不是既然对其他人都一样,那也没什么特别的了,而是“对所有人都一样,那么对我也是一样”。对我也是亲切的。这种扭曲的认知让她得以把先前那“最后一层皮”交出去,只是最终这匕首始终没刺下去。不能,不行,这种行为很危险,建立一种亲密的关系很危险,她挥舞着匕首看似要大杀四方,其实根本就不会刺下去一分一毫。

后来的一次见面发生在周日深夜,肃穆的冷气把街灯的光都牢牢冻住,寒流在此都显得更像是穿堂风一样的存在:更轻薄一点的。他的路过是偶然,那一瞥更偶然。平常是很少往那儿看的。那里又有些什么呢?褪色的海报卷了边,浆糊和双面胶把墙上的粉都挤掉,泔水桶旁堆了黑色垃圾袋——离他日常生活很远的东西,起初是这样,然后就是离他日常生活很近的:血迹溅得很高。想到一些东西,想到过去见过的戏剧剧目里白色绸缎拧就的长绳下动脉血呲起来。离得近所以再看,然后才看到有人在。

那人很虚弱,就在巷中,也不知到底是人因重伤而不成形成了物,还是尖锐武器暂且有人形。两者皆是或两者皆非。留着红发的女人,浑身是血,扶着墙走……其实比起走更像是画笔在帆布上用力摁压着画了一笔。她很慢地走出来:看得清脸了,浓浓的血和汗连带着涮掉了脸上的涂抹,足以让男人看到眼下那颗痣。男人性情就是如此,在这么一个时候想的还是可以从对方因剧烈疼痛而不得不俯身弯腰的的姿态辨认出对方。从阴影中腾挪出去,他猜对方逃出时是直接从窗口挤出去,身体摔在垃圾堆,双脚着地时下有硬物,鞋跟和黑色系带都断掉。脚踝与足弓线条裸露在外。

“我认得这个人。”若是在工作日发生此事,他必然会因忙于完成其他的委托与同伴的存在而放下这件事才是。但现在不,休息日,恪守一个原则:不越雷池一步并守住,不可抽干其中的水。于是他往前去,脚步声惹得女人缓慢抬头看他。点对点二人视线对上。又是和先前一样,棋子出现在棋盘上恰到好处的位置,规避擦肩而过的吃子危机。他想,若对方的身体状况再好那么一些,她必然会选择自己离开。但她近乎站不住了。先扶住,起先他的意图是搀扶着对方到安全的地方,让对方把手臂搭着自己的肩膀:把我当成什么冰做的拐杖就好。

然而肩上的触感是虚浮的。触感虚浮的原因有两个:因受伤失血而虚弱,因自身正处于不只是两难而是多难的境地而拒绝。但他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已经连自己直立着行走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选择去摁实那种虚浮的触感,就像是在雪地上留下手掌印。按下去,让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与脖颈之后。总之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两边都没回头路,他注意到女人的手掌上满是鲜血,无法辨认来源,而在此期间对方依旧重复着拒绝的话语——也许更接近于呓语,“不用管”。这是完全相反的状态,若是在工作日,她应当会有意讨好,有所企图:能图的东西多得是,要她列举想来能立马排出一长串。“既然你之前帮了我,那我不得报答你才行。”“我并不是想要什么。”“你肯定有想要的什么东西呀。”有意为之,把这黏糊糊的东西率先抛出去,仿佛双手就不会再被黏住。自己先让对方索取,似乎就能避免被人不合理地从身上挖去一块肉。“只要我先伤害自己,那必然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得了我。”总之,非得呈现出被麦芽糖层层裹着一样的状态才行。

男人能说什么呢?能说总归是要让具有反抗精神的火种不熄灭这样的话吗?没有必要说,但他确实感受到自己逐渐需要动用更多的力量。从搀扶变成是支撑着。说的那些话并无表明亲近的意味:让人联想到医生。动手术,麻醉气体吸入之前,让你放轻松,说些日常琐碎的话……另一种则是让你绝对不能睡下去。之前买过的巧克力可颂味道如何?上次你是否问过我是如何认出了你?今天发生了什么?确实有见缝插针,然而于他而言答案不重要,他只是把表面土层一松,而不是一铲子插进去。“不要问。”“我知道。”显然这“不要问”也算是回答,而他也不需把心中的猜测说出来:必然同他们初次见面时发生的事有相似之处。为的是他人的复仇杀的人——在这其中是否存在移情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她是否觉得为他人复仇便也是为自己复仇,拯救了别人就好像也能拯救自己,是否又因自己有这种想法而厌恶到要往自己心口来上一尖刀……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但必然是要背着她走的。他蹲下去,甚至不需示意女人靠上来。若不是因为尚且能感受到对方微弱的呼吸,他都会开始怀疑对方的血已经流干。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对方穿着的黑色衣物让他看不清血渍。看来目的的确达到,女人穿低胸的、让肌肤大片裸露的黑色衣物,这样的风格挑选用以掩饰真实意图。无论是占了别人的血还是自己流了血,都难以看清,而光就这颜色,始终如一的黑,就当作是每日都需奔赴自己或他人的葬礼吧:故意招致他人的凝视,实则自己才是在观察的一方。女人顺着他身体脊背弧线的弯曲放下身子,终究是靠了上去。他架住对方双腿腿窝,将她背住。他感到背上愈发的沉,那不是什么好预兆。雪落下来的时候打在他的睫毛上,还未结成霜一般的东西,就因为额上的汗滑下而一点点化掉,而他并不能去擦,于是只能维持这么一种仿佛是“热泪盈眶”的状态。右眼自然是无法“热泪盈眶”,早就被一道疤给封上,如给信封加胶水粘合一样的。不可拆封,关于那只眼的事他是没有主动提过的,女人也从不问。都有原因都有重量,就像他不去碰女人手上的那一大捧与背上背负的那些重物一样,女人也不去碰他这么一个沉甸甸坠着的部分。

“我想到了类似在雪山背着登山包、打包好的睡袋——乃至裹实尸袋前行这样的场景。”这自然是没有说出口:小心言语变咒语。他一步一步走,出力时哈出的热气仍是会被冻出毛刺的边。扎手,扎眼,让那“热泪盈眶”依旧持续,他并无分辨自己背部衣服的布料是被雪水还是血水浸湿的闲暇。有窸窸窣窣声音,他还未回头,便感觉到自己绕在颈上的、长的那段围巾的布料少了一份重量。先前背人的时候,哪里顾得上管围巾在哪头呢,事后才能隐约想起脖子那一圈的阻滞感。也便是说,那种呼吸上的些微困难、脖颈处布料摩擦产生的粗糙至要磨破皮的触感,无非就是那么一段布料引发的,和心灵上的体验毫无关系的东西,“和男人那先前因汗水引发的‘热泪盈眶’一样。‘没有谁在为了对方而伤悲’。”女人试图笑,但也不知是被血块还是什么卡了嗓子,两张砂纸贴着一样的杂音掺在里面。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但能说话是件好事,“也许我该继续像先前一样发问。我能问什么呢?我什么都问不了、不能问,我能尽自己所能让这么一个火种不沉没,但我不能让它烧得更旺,我很清楚。”

所以他选择这么做:以这么一个我们双方都认同的、代表着你的一大部分的名字称呼您吧。唤起神经反射,我继续成为医生,小锤引发膝跳反应。蹬腿,踢腿,打碎花瓶和条条框框。但或许对她来说有比自己那名更重要的事情,有那么多那么多被她一次性使用的却又会永远记住的名字,“那我就一个个地说出这些名字,让您保持清醒吧。”以字母表顺序来最为公平,将自己知晓的那些被她所用的受害人姓名说出来。如他所想,这比以“克菈斯特小姐”去叫她更有效果。回忆可飞驰,要是贴地摩擦生热还能烧起来,用马克笔把名字写在标签上,拿起标签就是一连串的都破土而出。些微抽动可供他去感受。他不会选择去问“您是在哭吗”,他选择把这当作是和自己先前有过的、带着另一种盐分的“热泪盈眶”一样的东西。

在平地要怎么登山呢?可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挪动,下山比上山更难,下山象征着“归来”一类的东西。差不多要到,旅馆霓虹灯牌暗下去,漆黑灯管在原地:直通心粉不规则地切了,胡乱丢到黑夜里。上铁质平台,金属板咚咚地响,房屋高脚架下停车处好似深到无限远处。到前台办理,在他印象中在这儿不需出示证件(他的某位同伴曾在这里处理过手臂的伤口),只是漫不经心一问还是有:您背着的是谁?回答是什么都无所谓,在此工作的人也都见多。掩饰一下的谎话,乃至连掩饰都不觉得有必要、明目张胆得过分的实话。想来先前就有比溜冰捡尸露骨得多的事情。但他反倒因为这个问微微犯难:可以随意地讲,付了款便好,但是听了后心里但凡留了一点类似油墨印子的东西,就必须得自己把这道坎越过去。忽略不了,应付对方是一回事,应付自己是另一回事。要是对方咄咄逼人问个几句,指不定他还能直接就着下意识反应的回答来把自己回答。只是没有,对方点点手中纸币,丢出一张表面被大拇指搓出油光的房卡,努努嘴:上楼左转第三间就是,没有电暖,有炉子。医药箱有吗?对方从柜台下拿出塑料外壳磕坏一角的医药箱,放桌上,从一边滑到另一边。感谢您。他艰难地暂且松了一边的手,把这医药箱夹在左臂与腰之间。得先上去了。

走廊不长,灯打开,灯光驱不散那一点点的霉味。躺下吧。他一点一点让女人在床上躺平。胸口有均匀起伏,好事;体温开始异常增高,坏事。先判断伤势,需稍稍眯眼才能看清黑色布料上更深色的部分在哪里。要怎么形容比黑色还要深的颜色?女人看着他眯眼,又吃力地笑起来:我可以自己脱了指给你看。“不,请不要动。”他选择性忽略话语中部分字眼,而后发现锐器连着布料一起扎穿,带倒刺一般边缘的武器把血与肉卷成些许碎屑一样的东西。很悲哀地不再难以分辨伤口位置,布料黏在伤口上。“我……我就说要脱衣服了呀。”她无可奈何地笑起来,肩膀抖三抖。他去找剪刀,小刀也行,乃至刀片都可以。可以直接捏着刀片去割,下刀果断,手指破皮流血也无妨。

“你这样切,不就像是做手术那样嘛。”不是从边上割,是在腹部把布料开口,如手术台上给病患铺手术洞巾。血红色的窗四方形,脂肪层也可见。他清楚地意识到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处理好的伤势。走一步算一步,所幸箱中的绷带还干净,药物也未过期,如果能有抗生素软膏那就再好不过……可哪有这样的东西呢?“腿。”她说,“腿上。”他没明白对方的意思。手被抓住,热,掌心与手指,热得像是被从指缝间生起的火再烫过一遍。过高的体温引导他去碰腿上的绑带。很小的药瓶就在那里。“那您应当先吃药。”“可得等我先撑过这个晚上才行”但现在她很难再坐起来了。

没有抗生素软膏,只能先用酒精之类的消毒,没法缝合伤口,好在不是大块的撕裂伤,也没有脏器曝露在外。若是看到被蓝紫色脉络覆盖的、新鲜的薄膜在外面,那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拿酒精棉球擦镊子,熟练地将绷带剪开。是用脸盆与毛巾,清洗伤口,先消毒,涂药水,再缠绷带,缠绷带时就不得不自侧面将布料割断掀开。我就说早脱晚脱,都是要脱的。您不要笑,伤口会裂开。早就裂开了嘛,裂开很久了。男人想着这样的事情:古怪,想的反倒不是针对眼前人本身,还想到别的,想到自己的同伴,想到在手臂被绞烂时以黏连的血肉举起赤色巨斧的那位同伴。 “我有这样的联想能证明什么?证明的是二者之间的相似性,还是在暗示我与眼前人的关系和我与同伴之间的关系是类似的?”不再去想。

“这已经不重要了。”

尽自己所能,处理得当。把手清洗干净,毛巾泡水拧干叠好,微带强迫症一般的四角必须对整齐。放置于额头。他告知对方要好好休息,但他自己也知这是空话。此时对方双眼是看着他——表面上的,说不定目光是穿透了自己,到了更远的一点去,钉穿墙壁上的霉斑和水渍。也许还要更远。“您还是闭上眼睛吧。”他的手搭上去,这时女人才像是对他的动作有了特定的反应:先前的确是看着他的。

“你这样让我把眼睛合上,就像是让死人得以瞑目一样。”

“我没有那个意思。”

“哈哈,我……我就是开个,小玩笑。”

“这可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情。”

“但我这么说其实是在、感谢你……你想,我死在这里,穿肠破肚,然后还有个人能帮我——”

“您该睡了。”

仍旧是异常的烫,女人胸前的火苗纹身也像是要烧破绷紧的皮肤一样跳出来。他坐在距离女人有一段距离的位置看着她,同时静静听着她神智不清时沙哑地哼出的、断断续续的歌曲,以及时不时喃喃念出的几个对他来说无比陌生的人名。这都是雪地上足迹一样的东西,想来再多下一点雪,就会全被盖住,再也看不见了吧。

要怎样才能留住这样的一些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