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iferRubyCherry

=LRC 一个一般通过简中逃兵同人女的囤文处,现在开始试着搞一点点原创了。*注意:本站内文均加预警折叠,如果可以接受预警内容想要观看内文的话点击左侧黑色三角图标即可展开内文。

《the gravity of raining city》 原作:《明日方舟》 角色:斐尔迪南·克鲁尼、星源(埃琳娜·乌比卡) 角色关系:CP

被O日方舟骗回来搞星斐了怎么会这样。 总之就是写点if,活动剧情说斐尔迪南受苦两个月,这怎么够呢!这是一个受苦一年然后逃跑到前学生的公寓的if(这段时间难得有了一气呵成的一篇之前的都不知道卡成什么样子了) ps:虽然尽可能进行考证但虚构创作免不了有艺术加工要素,实际伤情处理请以医嘱和专业书籍为准。

斐尔迪南于一年后逃出荒野。照道理来说,既然自受绑缚的失败者之身份有所转变,应当细讲过程,包括但不仅限于自己如何学会所谓忍辱负重,学会区别于与哥伦比亚商人及科技巨头面前画饼卖笑的讨好手段——就是应该细讲嘛,讲得越细越能显示不易,越是能显示事在人为。但他知道某些时候事不在人为,从很久以前开始他自己就只在与人讲述所谓远大前景时再三强调机遇一词。然后,也就是现在这么一个一年后的雨天夜晚的时点,他在拓荒队前往下一区块进行紧急物资补给的时候逃走了。他们是真心觉得用一年时间的折磨就足够把斐尔迪南·克鲁尼磨出听天由命的纹路吗?哪有这样的事,其实他们不在乎的,不如说在这一层面上旁人远没有当事人自己想象的那样在乎特定一人,他们无非是觉得多带一人不仅多消耗一份物资还不方便行动,无非是有一点侥幸心理,想说没有那么巧的事情,“况且这地方那么大那么荒凉,即便物资齐全也很难逃掉。要他真的跑了,那就是曝尸荒野的命。”斐尔迪南知道这些人是在要筹码,要为他们自己的人生讨个说法,而并非全然针对“斐尔迪南·克鲁尼”这一人,自己的心性是否被消磨这一点对他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所以他还能在这么一个雨夜里逃走。缺少灯光,没有方向,复古的导航工具在这个时候好歹能派上用场,至少能为他指出模糊的前往特里蒙郊外的方向。距离几乎无法估测,他的身上没有可以使用的通信设备。当然,就算有也是必须丢掉的,那些人能抱侥幸心理,也有可能在一瞬内改变主意追上来。一开始的时候斐尔迪南不觉得雨有多大,至少他在逃走前还能穿上拓荒队专用的作业用雨披,还有一双尺码刚好合适的防水工作靴。他顺便还拿走了一个装着移动地块上各基地年度研究数据的U盘,此举究竟是关乎于以后生存的博弈,还是仅关乎于研究者的直觉,只能他自己日后找补。前提是他能熬过今晚,熬过今晚之后的更多个夜晚。防雨工具再怎么样也扛不住大而持久的雨势,这样的雨足够把未愈伤口深处的痛感浸出来。

赤脚行走对他来说可以忍耐,但双脚处于泥泞状态则更难以忍受,他感到两脚脚趾不属于自己,抓不住地,让他不自主联想到很久乃至不久之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些事。当自己被他人钳制身体时,双脚就难以抓地,他必须用手掌扒住碎石,这些石头代替他身体的其他部分压住他意识的四角,身体的热度再把这些部分聚拢起来。他仍旧记得被粗暴地撬开机械装甲和殴打的过程中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东西随之丧失了。其实那钢铁外壳不是一开始就被完全打开的,拓荒者们一开始想要打开的是头盔,要看让他们遭受非人待遇的人究竟是谁——又或者说在这种时候装在这躯壳里的人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他们最开始尝试过吊起,就像他们在荒野中用绳圈陷阱吊起上当受骗的野鹿,后来他们意识到蛮力会把一切都毁掉。中间的过程没有什么叙述的必要,对斐尔迪南来说,装甲被打开的过程就是被抽骨的过程。不可控的因素压下来,主心骨被根根抽离,他一瞬间里想到那些真正被装甲控制的人可能就是这样,自己意识的另一部分从那水银递质中因密度差异分层、分离出去。口渴、头晕、疲倦,这些东西在身体的豁口内穿行。被撬开头盔的面板时,微弱的月光透过缝隙透到斐尔迪南的双眼上。斐尔迪南想到自己的那位学生说过月亮是活的。“除了文献以外我当然也看别的东西,莫非老板你还要说其他的书都是闲书?”月亮只会注视,除了反射光芒什么都不做,大自然残酷表征的另一面,这样的无所作为可能也是一种慈悲。

那已是一年前的月光,现在回忆来看,这么一点月光也没被稀释:微弱又浓稠,这样的说法显然是充满矛盾,但现在的斐尔迪南处于一种叠加态,错版印刷似的多种颜色轮廓线分开叠放,又偏偏有部分重叠,让他得以维系一线观测现实的能力:他得继续走,向南走,要向有公路的方向走,这不是为了搭顺风车,而是为了到达特里蒙。斐尔迪南感到一股火从额头表面透到身体内部脏器,他不确定自己烧到了几度。他自知没有什么地方能去,莱茵生命本部、旧有家庭甚至都不能算是可用项,从最开始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克丽斯滕若有心捞一把早就那么做,既然她现在不那么做,意思也就十分明显……军方那边就更不用说了。

但我必须去特里蒙。

到特里蒙是为了什么?这个时候斐尔迪南才模糊地想起具体是什么引自己向特里蒙郊外出发。不是要去母校,他记起自己在骨折、伤口感染,先前的出血暂时止住但高烧不退时进行的赌博:他的学生在特里蒙郊区租了公寓,长租,在他印象中埃琳娜·乌比卡说要回公寓去拿大部头文献,没过多久也就把东西带回来了。她不住员工宿舍时,住的也还是那里。他自然没去过那里,导师和学生之间,乌比卡研究员的生活和他的生活之间就是有这样一根线。埃琳娜提到过地址,提到过标志性的树木和特定季节在公寓楼下被鞋底踩至陷入沥青地面的花瓣残渣:也就是在下雨的时候,花就成了汤汤水水,和本来干燥的路面融为一体,极难清理。当然,这位学术界的新星即便遭遇来自359号基地事故的重创,即便研究数据毁于一旦,应该也会有不少机构向她发来邀请,如此看来,另寻他处比起留在原地更有可能。

斐尔迪南想,在晚上自己怕不是走不出荒野了。他的认知有些错位了他觉得自己并非在幻想,自己只会回忆,但那些回忆的部分反而把现实攥住了。两叠打湿了的照片黏在一起,颜色互相侵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在看见稀疏的、被雨水切割的灯光时,斐尔迪南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理应醒目的双色告示牌。这样的双色告示牌在哥伦比亚各个特区很常见,通常就设置在每个特区的交界处,就在公路边,欢迎来到——

有人敲门了。

其实在敲门声响起之前我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脚步声本身不稀奇,这公寓楼里多的是作息不正常的忙碌人……或者说是倒霉蛋,这样的形容可以把我包括在内。别人说我在振作,说几乎是一瞬就把那些痕迹都洗刷掉了,但实际情况是一年过去了,我还在试着从这块移动硬盘里搜刮哪怕那么一点剩余数据,就像是用刀抠所剩无几的油漆。连我自己都知道已经一点颜色都没有了,但我还在重复这样的动作,就跟过去我在筛选那些异常的实验数据一样。我经历过一个阶段,我先怀疑,然后明确质疑,最后得到的答复是实验必须进行下去。我只能进行下去,然后自己将那部分异常的生命体征数据放进表格的另一栏。现在,就连那被我自己分出的部分也一并不见。其实我可以不继续当这样的倒霉蛋,因为之后我很有可能要换个住处。如果我要长期随罗德岛的舰船行动,那么在这里继续长租就一点也不划算。

说回脚步声。这种脚步声太拖沓,太沉重,并且在迟疑。我马上想到一些备用选项:雨夜的推销人员?想入室盗窃的窃贼?但这样一比对,大约没什么家伙会让自己的脚步声这么露骨。如果是窃贼的话。链术师的法杖能给不怀好意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我把笔记本电脑合上(我承认我还是不想让人发现我是那样的倒霉蛋),拿起法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外面的情况。其实我不喜欢透过猫眼看外面的情况,倒不是说我怕对方会透过猫眼回看回来——

不对,至少在过去的人生中,我好像从未这样“害怕”过。别人说全然未知的东西更可怕,但现在的我觉得已知的要更让人害怕一些。可怕,他的伤势骇人,我能想到他从哪里逃离,但想不到他逃离的方式。我知道我明天必须得替对门的邻居洗干净地板,地上有血有水有泥脚印。对,我可以选择不开门,我可以选择不给对我有那么大的亏欠,把我的乃至更多人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人生,他自己难道就不对其他的那些人感到一点抱歉?好吧,不会,他都不会对自己感到抱歉,让他对别人感到抱歉简直是天方夜谭。

很明显,靠一只手是不能把他拖进屋子里的,如果要用两只手,法杖就要放下。也就是在这一想法之后,我意识到刚才发生了更可怕的事情。我还是开门了,这会在他的意料之中吗?他是因为注意到门下缝隙内的灯光,并笃定我不会对他置之不理,才会走到这里吗?对,我想到这一层面上了,我都想到这一层面上……

非常见鬼,非常糟糕,非常意料之内,我还是给他开门了。我恶劣地惩罚他,让他在门打开时因料不到门向内侧开而倒下来。我没有扶住他,他自己已经屈膝稳住身体,只是一直在摇晃,然后那些雨水、泥水就留在了门内侧的地面上。我听到他在说话,但由于他目光的失焦我不确定他到底是想对我说话,还是想自言自语,我知道他身体的状况十分糟糕,不科学的、不准确的表述一下子就冒出来:雨水根本浇不掉他身上的热气。他右脸上留下的疤痕连同现在他发出的喘气都干涸了。我把沙发上堆着的书、外套、便利店塑料袋和硅胶圈送掉的护目镜转移到餐厅桌面上,让他躺下,先找急救箱,然后是两条毛巾,一条用来擦头发,一条用来擦身体。谁都知道事情要分轻重缓急,但我是在给他毛巾之后才把药翻找出来:消炎用的、退烧用的。我知道高烧是炎症的表征,不解决伤口的问题高烧就难以退下。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把这家伙丢进医院,哥伦比亚不缺好的医院,但我也不清楚将他一人放于医院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总之,会来带走他的肯定不会是实验伦理法庭的人。

这家伙是会死在这里吗?是会在这之后又被认定他有利用价值的某方势力带去吗?莱茵生命的态度会因为这样的逃亡有所转变吗?然后我意识到,不管到底是谁向他抛出——或者不抛出橄榄枝,我希望他得到的审判、惩罚都不会到来。他现在就在受罚,他所受的罚真就是因他先前犯下的过错实施的吗?真是太奇怪了,都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他还是对我直接解开他上身衣物,处理伤势的举动感到——我还是觉得他料到了,他肯定觉得我一定会开门,就像他过去把一切都算计得明明白白,要人超负荷工作、研究一样。他呼吸时的热气打在我的手臂内侧,太热,太潮湿,那些汗珠把血液和伤口沁得发光,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联想?为什么理应在检查他胸腹部伤情的手会感受到呼吸的热气?不对,我在触碰他的脸。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挪开了手。

斐尔迪南醒来的时候才感觉到全身疼,可以说是从头顶痛到双脚,剩余部分则是胸腔处更痛。他在思考自己先前是否断过一根或者两根肋骨,如果确实如此,那就会有肺部感染的风险……理论上,理论上单根肋骨骨折不需要固定,更多靠止痛药和抗生素。但这是理论上。公寓内地面并不干净,泥脚印血脚印干掉,此处还像是半个案发现场。法杖倚靠着客厅沙发扶手,比她的主人更先睡过去,在斐尔迪南的印象里笔记本电脑好像接了某个东西,但现在那东西也不见了。大约是移动硬盘一类的,大约也被取走。哦,对,移动硬盘,斐尔迪南想起自己先前逃离时带走的那个U盘。还在吗?还在,他把侧袋的暗扣按得很紧,所以东西没有掉出来,不过目前也只能寄希望于其童叟无欺的防水工艺。他捏了捏口袋,然后试着深呼吸。果不其然胸腔痛得不行,肺几乎被拧成两个干瘪塑料袋,他也这才觉得自己尾骨硌得慌,毕竟一直维持仰躺,尾巴也无处安放。好像不对,如果是在沙发,那尾巴或许会恰到好处地卡在沙发的凹陷里。有人叫他不要动,但他还是动了那么一下,试着让自己的尾巴挪一挪。

他失败了。公寓单间真正的住客推门进来,表示如果你乱动说不定会戳出气胸,在这时他终于想起自己最后在的地方理应是沙发而不是床铺,在他意识到这一事实的下一秒眼前人耸肩表示“我还没到让重伤病患睡沙发的地步,躺吧”。他发现自己脖子下垫了两个软枕,枕出合适角度以免供血不足。他在想自己除了肋骨外应当没别的地方再坏掉了。埃琳娜·乌比卡从药盒里取东西,当着他的面从铝箔药板里抠药片,并告诉他最好把痰尽可能地吐出来。她交代所有事情的速度太快,让斐尔迪南来不及穿插几句话:几句问话,其中包括“为什么”。你又为什么要开门?他不确定这位自己以前的学生是否猜到自己要问,所以一点空隙也不留给他。要抓轻飘的羽毛对受重伤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困难了,比抓住一道雷劈困难得多。他想到了那种被雷电劈中后安然无恙,仅是身上留特定形状焦痕的案例,那是奇妙物理现象于人体的极端体现。当然,现在真有一道惊雷的话,那绝对能杀死他。埃琳娜告诉他最好叫自己星源而非乌比卡研究员,其他的人现在都这么称呼她。所谓外援派遣就是那么一回事吧。埃琳娜叫他把药吃下去,他照做了。

“粗浅处理很危险,但是我确实找到了原因,你现在大概去不了什么正规医院,说不定黑诊所里也有军方或拓荒者的眼线。他们是另一个基地的人。你在下雨的晚上正好逃走,他们在第二天雨停的时候调配人手,申请使用好几台无人机。对了,你要上厕所的话最好小心一点,我这边没有拐杖也没有扶手。”

斐尔迪南的脑袋在转,但转得似乎没有这些言语掉下来的速度快。他还在想自己是否已经退烧。用自己的手背摸自然是无用的,摸出的一样的温度。他暂时放弃了。埃琳娜的卧室桌上有书、有文件,也有卡在同一纸板上的彩色一字发夹,几张服装店清仓大甩卖的传单压在水杯底下,椅背上挂着一件白衬衫,衣领处有极细的孔。要破译这么一个孔很简单,只需发现桌上放着的金属胸针:雨燕的图案边缘发光,就卧在笔筒旁。发现这些事情需要的时间是五分钟至十分钟,和他过去每日留给自己的时长大致相同。斐尔迪南,你在想什么呢?还在想“为什么”吗,还在想为何这扇门会打开吗?你不就是觉得对方一定会开门才拼死拼活走过来吗?斐尔迪南·克鲁尼知有些东西要靠赌,与此同时认为研究者的优良素质其一是将风险把控于合理范围内。但这次他说服不了自己,他自己知道这不是必然。如果换作自己,绝不会为一个身上有诸多不确定因素的失败者、曾抛弃过自己的导师开门。这么一说,赌输会是必然,赌赢反倒成了一种“失策”。

“我不会让一个人就这么死在门外。我跟你一点也不像,斐尔迪南。”

斐尔迪南真以为自己听到这么一句话,他打算回应,正要组织语言。他的口腔干燥,里面有血味,先前牙齿磨破口腔内侧未痊愈,忍耐时留下伤,磨下一点软肉,大概真的开口说话前都要将这样的部分先吞下去。如果埃琳娜背对着他,他就确信这是对方未直视自己时说出的话了,可偏偏埃琳娜·乌比卡这时就在床边,站着,盯着他,雨后特里蒙郊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缝隙掉进来,落在翘起刘海和绑起长发的末梢。斐尔迪南的前学生双眼中透出一种罕有的光亮,和她那时开口的表现*极像,但又比那时更为坚韧、更有侵略性,与星星的闪光区别开,与天象仪表面光芒的流动区别开。她肯定是没有开口的,没有那一张一合的动作——她大概是抿着唇,正在想着些什么吧。大概?用到大概这个词,那就是自己确实没有分辨清楚了?在斐尔迪南想到这一点的一瞬,那眼中的光亮就消失。是消失了吗?或许只是藏起来了。埃琳娜把垃圾桶往床边推了推,再次告诉他不睡觉的时候就咳嗽咳嗽,免得把肺给压扁了。

特里蒙今日无雨,但从上往下可见雨后泥土处有羽兽聚集,大约是要抓冒头的蚯蚓吧,也会有争食的,在这里又能看到公寓门前道上泡出的花瓣残渣,干后就会在地面纹路里。巨大的城市机器会继续正常运转,天未亮的时候身着蓝色制服的环卫工人便开着清洁车出现在街道,清扫而后消失,但这些车辆的响声都不算在这城市机器的轰鸣声内。副总统发表讲话了,整个城市、整个国家的人都要听到新时代的声音。在打开电视时,她听到官员及商业巨头为新发明讴歌,军方暗示武装设备的研究取得了新突破。斐尔迪南一言不发,顺着她垫着的枕头,稍稍直起身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画面。他还是以为埃琳娜在说“我不像你,以后也不会像你”,但实质上对方说的是关于气胸的事情。在发现这一事实时,他不由自主地深呼吸,深呼吸时止痛药不能完全盖住的痛感在警告,但至少没有感到皮下在膨胀,没有气体作响。电视节目直播庆典,气球爆裂释放彩色纸片,砰、砰、砰,埃琳娜和斐尔迪南听到了欢欣笑声,这样的鸣声又接近于一场爆炸*。斐尔迪南几乎没感到过疲劳,甚至连那雨夜里的逃亡都不算是“疲劳”,但是反倒是在听到这爆裂声、欢笑声,还有那不知是否真实存在过的埃琳娜·乌比卡说出的话后,他感到十分疲惫,连同那些一年前留下的伤疤都在隐隐作痛。还是说药物让人嗜睡的副作用涌上来了?

埃琳娜在发现斐尔迪南闭上双眼前就关闭了电视。一开始是一种懊恼在支配她,然后是疲倦,但是疲倦的存在只有短暂几分钟,再支配她——应该说,被她支配的,是新鲜的、可供她用以参与改变世界进程的“愤怒”。雷电一样耀眼的东西,星星一样耀眼的东西,不知恐惧为何物,得以盖过贵金属在红日下战栗的反光。在更久的以后,斐尔迪南·克鲁尼正式回归莱茵生命能量科主任一职,整理克丽斯滕留下的数据时,总觉得自己必然会遇到这样的东西:单从效率角度来说,他确实信得过自己一手培养的学生。来者敲门,他说门没锁,自己进来,俨然一副过往导师办公室门都不锁留了一门缝,留给新来学子战战兢兢余地的模样。但来者显然不吃那一套。斐尔迪南的耳边又响起了那句话,但他这次能确信埃琳娜·乌比卡什么都没说。“我不会让一个人就这么死在门外。我跟你一点也不像,斐尔迪南。”

fin.

*爆炸声:对应的其实是绿野幻梦剧情里多萝西的遭遇,莱茵生命早期五人组的聚会,另一边则是多萝西的童年变故。爆炸声对应某种东西的终结或开始,但一切都似乎不会影响巨大机器的运行。一切都可以是巨大机器所用的耗材。

*埃琳娜·乌比卡是否真的说出那句话了呢:两个方向解读都完全可以,只有一个点是确定的,斐尔迪南和星源之间完全不一样。斐尔迪南并不能确定星源必定会开门,他只能赌,赌前学生有一丝旧情,又或者说只是不希望有尸体出现在公寓门前,而对星源来讲这是一种“必然”,她不可能见死不救,也无法直接以自己的手给对方送去因果不对标的罚(类似于对方做违规实验但不是被送到实验伦理法庭审判坐大牢而是被人囚禁起来吊着打)。他们在这一点上其实是有微妙的错位的,所以到底说没说那句话?不重要!他们怎么想的最重要。

*雷电的痕迹:“他想到了那种被雷电劈中后安然无恙,仅是身上留特定形状焦痕的案例,那是奇妙物理现象于人体的极端体现。当然,现在真有一道惊雷的话,那绝对能杀死他。”其实写到这里时,想到的是好几年前和一个朋友聊天时提到的东西,西西里俗语有一句把一见钟情比作遭受一记晴天霹雳(大致是这个意思,不一定是完全的原话),由于醍醐味过重记到现在……什么好像没关系吗但是就,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大家感受一下(感受不到(

应该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了不好意思一下子说了太多废话(……)anyway,好不容易能一气呵成(大致上)写完一篇真是太难得了之前真的忙得脑子都爆了整个人也不行了——不说这个,哦,那个,就是,标题的gravity与其说是物理意义不如说是情感意义!好了真的没废话了谢谢你看到这里!!

《三十七颗珍珠》-简稿 原作:《普罗米亚》 角色:古雷·佛塞特、加洛·提莫斯 角色关系:CP(……亲子?)

大概是去年那个没写完的加古人鱼故事(古是人鱼加是人类)感觉可能不会写完了,刚好这段时间想把22年的文合集整一下,就重新加工了。 ​​​ 能接受的话点击黑色三角可展开内文。

“你不仅是要上岸的人鱼,你还是想成为人类的人鱼。古雷·佛塞特,你确实贪心,你拥有和你那强健鱼尾相称的贪心。喝下这瓶药水后,你就会拥有一双腿,你可以在陆地上行走、奔跑、跳跃,一切都自然无,而且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但是你的腹部仍然会留有鳞片,但不会有很多,只会有很小的一簇,用来提醒你时刻注意自己身体的状况。你现在不能使用法术,你不能驾驭暴雨,不能召唤海风。游上去吧,游到人类的世界,就用这双腿……”

(1)

吆喝声从很远处的海面上传来:嘿哟、嘿哟——从发光的海平面一线处来。出海的人回来了。越是往远处看,越是能看到青色的海的碎片伴着阳光在天与海之交界处闪烁。拖拽着渔网在海岸边行走的加洛看到归来的渔船,双臂垂下放开渔网,随即抬手用力地挥,力度之大仿佛是把自己当作打水漂时要丢出去的石子。他是提前回来的,最开始是他自己先驾着小船出去。更大的那一只船回来了,一个又一个满满当当的网兜被卸下。解开网兜,其中一尾又一尾银灿灿的鱼泛着湿润的亮光。男孩一屁股坐于船沿,拉开网,挑出其中瘦小的几只熟练地剖开,去了内脏,再丢出去。猫闻声而来,啪嗒啪嗒去吃。猫爱加洛,加洛爱猫,常给吃食,于是三两个杂乱毛团便簇拥于船前,咿呜咿呜软绵绵地唤。

加洛每日捕鱼收获多多,好似海也爱加洛。这极有可能是一种对加洛的补偿,父亲总出海打鱼,母亲是采珍珠的海女,多年前某一日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他们葬身海底,异常的上涌海潮又把去寻双亲的他卷入浪涛之中,险些丧命……

但他得救,有人救下他。一个出海者,同样落入海中,向岸边去时见加洛奄奄一息,便于风暴之中救人上岸。

过去救下他的人现在在木屋前站着。古雷不做声地看着男孩蹲坐在网兜边挑拣有趣的“海货”:就是些没什么肉的、不好吃的,卖出去也没人要的海里的东西。丢回海里也行,但既然有人要,那就顺水推舟送个人情。加洛喜欢这类东西喜欢得不得了,带回去后就是在家里找了个盆装海水,毫无章法地养着,用卡在网兜缝隙里的海藻和其他小东西投喂,最终养出的海缸具有稀里糊涂的生机勃勃。

“有时候男人想:我拼尽全力从海里出来,没想到这家伙还给我又搬了个小的海洋回来。可是这么一撮火焰又要怎么把大海烧干呢?”

但是古雷会帮加洛洗那个大水缸:忘了是从哪儿来的、亮晶晶的海缸,几面玻璃围成的、表面竟是没有一点划痕的水缸被倒扣在浅滩的边缘。如果这是某艘沉船上的东西,那又为什么会到岸上来。这玻璃不是很沉的吗?带点别的什么上来都好,偏偏是这么一个会被加洛·提莫斯拖回家的东西。偏偏在那场风暴里在人类与人鱼种族之夹缝内挣扎失控的自己活下来,做下错误决定。这么一个玻璃海缸光是放在那儿就像是一种无声警示:警示着错误的延续。

留在玻璃外侧与内侧的海水最后被晒干了,形成了白花花的结晶,有人会用指尖去将它用力地抹下来,然后亲自送到古雷眼前:看,亮晶晶的,像宝石一样。也想说宝石比这好看得多,也想说别再把从海水里晒出来的东西拿到我的眼前。但他说的是“是啊,这就像宝石一样”。

(2)

“人类总会讲人鱼的故事。”

“做红蜡烛的人鱼,眼泪变成珍珠的人鱼……但是没有人讲过拥有法力并拥有双腿,在陆地上行走的人鱼。”

“人鱼的尾巴会在哪儿,他们会把自己的尾巴藏在蜡烛最里层那根硬邦邦的芯里吗?”

“总会有人类讲到人鱼的故事。”

“总会有人鱼讲到有同类想要变成人类。”

“似乎从来没有人鱼提到过想要变成人类的人鱼最后怎么样了。”

人鱼同人类一样知晓越是说谎,谎言就越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但人鱼是没见过雪的,倒是见过结冰的海面。总之,那么一个道理在人鱼口中就会变成变成别的:“像是掉进蚌里的珍珠一样越结越大。”很奇妙,对人鱼来说谎言却是珍珠一样的东西。这或许没错,是用洁白的浆一层一层磨出来的谎言,把原先小而粗糙的沙粒裹得大而光亮。说到底还是因为若人鱼愿意,珍珠并非很难寻觅吧。

似乎也有人鱼打算驯养属于自己的那颗蚌的。蚌里的嫩肉被牢靠的壳锁牢,海面上的狂风暴雨伤不了它分毫。然而驯养一事本身是说不准的,毕竟没有谁去询问那颗蚌的意愿:活着的时候死锁,死的时候半开露出死肉,不管是生还是死都没有回答留下来——说到底是并不平等的关系,人鱼再怎么样也是能说话的,说从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语言,开口如歌唱,说出的长句如某种奇妙的咒语,自己带着微弱的、刺状的边缘,仿佛能死死地固定在一株海草上。

对人类来说,这样的语言也会像是扎人的荆棘、拨弄不掉的苍耳一样的东西吗?

当然不会去问人类乃至问人类的小孩你是否相信言灵的存在,说到底古雷本身对此也不信:不如说他什么都不信,只是这种全盘不信终究出现一点疏漏,密密麻麻织就的网还是有针尖捅出的透光小洞,足以让海巫将触手探进。柔软触手卷着玻璃瓶,其中装着古怪药水,反射出诡异光泽,与其说是液体不如说更像火焰,异样火焰光芒让人心生疑虑。但偏偏破了那么一个洞的,偏偏在深深不见光海里破了个透出微弱光芒的洞。

至少此刻他信了。

古雷和床上躺着的孩子讲人鱼的故事——没必要刻意避而不谈,书页中那一页不就是写着的:在如矢车菊花瓣一样蓝的海里,生活着很多人鱼,他们在海中幸福地生活着,但是……说话时舌上仿佛有火焰,这样的灼烧感让他想起当时自己喝下药水时也是感到身体内里有一燎一燎的、火辣辣的剧痛。难不成自己吞下的真的是一团火而不是水,要用这种方式来免去水对人鱼的束缚? 他确实见过出海的人、下海的海女,心想:他们却是既能在陆地上行走,又能入了海底,就算有时候会以失败告终,但至少有成功的可能性。人鱼是不能离开海洋的,若是留着原来的形貌,上了陆地也只能在水缸中生存。绝不能让自己落入这样的境地。

男孩问他是否有人鱼真的到了岸上,“我不知道,加洛。”这或许也算不上是说谎,目前的他已是人类身躯,至于有没有其他同类与他一样接过那海巫的药一口闷下,最终成为人类到了岸上,他真的不知道。

在那个时候海巫这么说:既然帮忙,我当然要帮到底。当你成为人类,你就别想再靠自己的力量下潜到这么深的海底了,你会一口气都喘不上来,最后被海水活活压死。对我们和对你们人鱼来说,这海水是不会压在身上的,对人类来讲就不一样。你进来,到这个水泡里,在这里你可以先适应一下,适应新的呼吸的方式。那种熟悉的灼烧感在肺部喷涌,火与水之矛盾表象的融合,翻江倒海一样。水泡里一开始有海水,他的双腿因此感受到过去从未有过的阻力,这种阻力伴着海水被逐渐抽离而消失。

下海采珠的海女也有自己做了带鱼尾的项链与手环,佩戴在身上,即便是下水也不离身。有海女说自己亲眼见过人鱼:我们没见过老的人鱼,我们见过年幼、年轻、正值壮年的人鱼,从未见过眼角与面颊有皱纹沉积着的人鱼。

“我们都看到人鱼了。他们的鳞片有着不同的颜色,有藏青色的,有金红色的,也有珍珠白的,尾部的鳍很轻很薄,像是颜色鲜艳的、半透明的绸布……”

在男孩睡前,古雷会跟他说“晚安”。某些时候用其他的语言去讲:在地面上近乎无人知晓的语言。他并未动过其他心思(诸如在某些时候这么说,从而看看是否有哪个到了陆地的同类这是遥远的、其他国家用的语言。我从来没听到过!古雷又是从哪里学到的?有书里这么写的,用读者能理解的方法进行标音,所以我和你都能念出来。说的是什么?说的是“晚安”。实则为诅咒,古老语言编织海下尖刺荆棘的环,用坚硬的、有针刺外壳的螺和贝去做形似花环的东西。有过一点点的停顿,随后是“那我教你”。男孩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是吐泡泡还是接住泡泡,听到来自陆地上人类的生涩发音一时感觉是什么东西刺挠耳朵。到底是什么东西伸过来?男孩不知此话代表诅咒与死亡,当作是亲昵话语,配上面部表情反而让诅咒一语外壳融化,仿佛是用以毒攻毒之技巧酸化恶毒的尖刺。

正因这不是男孩的有意为之,他才恨至渗入这身躯每一道开裂的骨缝里。

(3)

古雷是人鱼,可用法力驾驭风暴,在初次使用时失控,暴风雨摧毁船只,入海的海女都没能回到岸边,古雷力竭之时看到了即将沉入海底奄奄一息的加洛。出于“某一种动机”,古雷救下他,以自己的法力换来了人类的双腿。加洛对当年暴风雨的真实来源并不知情,只知道自己被一位金发的健壮男子救到岸边,这么一个人替代他失去的双亲成为他的养育者。

药物的失效很突然。半夜三更古雷听到海风阵阵,时不时听到开了的两半窗敲打墙面的声音。看来是没关窗,然而他坚信自己是关了的。想来是那家伙睡前开窗看外面——大约又是在看海吧。还是那句话,越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越是不想再看到海,这家伙就越是把海搬到自己的眼前来。想来就算二人最后到位于遥远内陆的城镇,不管是做瓶中船也好,养上新的几条鱼也罢,无非是把另一种海一同带过来……

荒唐。竟是还想过这种带上“将来”一词的事。

走起来,在这时候是先感到双腿疼痛,然后就是麻木感顺着血管这么一张大网爬上来:相较于痛感还是麻木更令人不安。无法自由支配自己的双腿。双脚发软。古雷试图让自己直立,但他感觉到自己从脚趾头开始经历平和的、肉体上的剥裂。一根根骨头抽去,留下的绵软肉与皮留下,中间切一刀劈两半。向两边摊开,成为鱼尾,恢复原形。一些画面忽闪而过,他处理案板上的鱼,加洛处理案板上的鱼,一条一条刮鳞片。他摔倒,摔不碎反胃感,整个身体接近于砸向地面,雕像粉碎大部分一般。半身像匍匐于地面,截面处延伸出冰蓝色一柄鱼尾,半月形鳞片规律层叠向上,泛有新鲜色泽,呈现与此生者眼中截然相反的、无牵无挂的生机。

上岸变成人类模样、养育了加洛七年的古雷在夜里由于海巫给予他的药物失效,重回人鱼模样:海巫欺骗了他。现在的古雷不仅失去了人鱼一族的法力,同时也失去人类的双腿,不得不匐于地面。吱呀吱呀响的朽了半边的木地板,布着黏液的鱼尾粘连起老旧地面的木刺。冰蓝色的一柄鱼尾,鳞片规律生长至裸露在外的腹部皮肤。外面在下雨,打雷,不适合出海的暴雨天气。加洛坐在桌边看着他,屋内蜡烛没有点起来。闪电点亮了加洛的蓝眼睛。桌上放着一把匕首。人鱼的心脏、肋骨、鳞片均价值连城。加洛拿起了匕首。在隐隐的如同零星运气般落下的电闪雷鸣下,他将刺入鱼尾的一根根尖刺剔除。

(4)

后来古雷自己去找海巫算总账,不知后面有小孩尾随。海巫住在更深更深的海底,由一大串鮟鱇鱼引路。棘刺嶙峋的长明灯。本也不在意,本也想过自己救人属于迫不得已,想过既然他下来,那就让他憋死在漫漫水路中。但小孩就着巨藻吐出的大颗泡泡一路顺水而下,竟然真下了海没有死,但是迷路,没能寻到古雷。古雷见到了海巫,海巫说之前的药水治标不治本,现在让你服下的这么一瓶,也只能让你拥有人类的双腿十天。但是有个别的办法,一劳永逸,需要人类的眼珠子,必须得是最蓝最蓝的,仿佛能扑灭最深的火焰的眼睛,挖下这对眼睛,吞下去,你能永远在陆地上行走。带上这把尖刀,如果遇到这样的人,这把匕首柄会变得烫手。古雷准备回去,路上遇到在藻丛之间迷失方向的加洛。即便是在海水之中,这匕首柄也烫得厉害。古雷带着加洛回到岸边,与他回到岸边的还有那柄匕首,他告诉加洛虽然寻找药方没有收获,但是他会卖掉这把匕首,匕首来自于沉船的宝藏,卖出去能得到不少钱。加洛对此深信不疑。匕首没有卖掉,古雷时常在夜间加洛沉睡时坐在床边,任凭匕首在掌心躺卧,滚烫得仿佛会吱吱作响。

健康的年轻人,在仅是简单铺了一层床单的硬木板床上也能安然酣睡,满满地填充了干草的蓬松枕头不时因自然侧身而唰唰作响。细碎声音,各自有两枚贝一般的耳来回软软地碾过去,蓝色的发贴着枕,随水波流动的海藻一样,此类联想总会让古雷再度回忆起海下世界,于是恨之入骨再入骨,成为在骨上刮过的一根根针,还偏偏还会在鱼尾那根主干骨来回地剔。本来应当以匕首去替骨上的针,匕首应该刺下去。

天没亮的时候,古雷就把匕首收了回去。以匕首扎木板的发泄之举同样是透露软弱,因此他不这么做。匕首被裹上层层布料藏于箱中,再在上方压上圆石,仿佛如此这般就能隐去那把匕首的热度——因那海蓝色的双眼就在这附近而产生的灼烧感。有时古雷会想这举动无非是自欺欺人,说不定那柄匕首会把布料连着箱子烧穿。就算手上不拿着那东西,他还是觉得手心滚烫。说不定已经被烫得起泡,然而无论翻转双手手掌多少次,看到的还是完好无损的手掌。一颗水泡都没有。他以冷水反复冲洗,也没觉得热度减轻多少。如果掌心真起了异样的水泡,对他来说还能算得上某种安慰:这样的烫伤反而算是普通。

你要怎么消除一点具象表征都没有的灼烧感?而这里也没有任何一块冰,只有望不到头的海水……

(5)

如果要让已然长大的人类孩子再次用双手抱住鱼尾,那就要到让人鱼回到大海的时候。倒不是出于要其回归自由一类的心态,只是想着要人鱼游。人类孩子不知古雷与海巫的对话,思虑仍简单——或是说,这样的孩子就算知道其真实动机,大概还是有滤不出杂质的单纯吧。“那我和古雷再一起回到最开始的那个地方。”长大后自然是有更为强健体魄,一手搭住古雷身为“人类”的一侧,另一边则是稳稳托住鱼尾。逐渐入海,在天色逐渐黯淡下去的时候下去,天色海沙与人类的双足都一起沉淀,要结块,真正和海水相融后反而又化开,好像他们就该“到哪里去”。人类孩子感受到每一鳞片都是活的,他想到风暴之夜下海面上粼粼的反光不来自水面而来自于鳞片,他至今忘不掉那种鲜活的泛光。从另一角度来说,那样的鲜活中可能有点对人类的愤怒,这一点是人类孩子不会知道的。人鱼的双眼有的不是矢车菊一样的蓝,却是烧得很深的红。海里的人鱼打铁吗?能让铁上的火永恒不灭吗?人鱼所拥有的究竟是生命之水,还是火一样的东西?

想不到答案。

古雷自认不想某些哲学问题。哲学问题,岸边踱步的穿白长袍的老学究才会考虑的东西。那么到底什么是人?如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心又是什么?以前人类孩子和他在海边捡贝壳,踩脚印也踩小蟹在细软沙滩上打的孔与吐出的沙球。学究逢人便问,得到什么样的答案都可以,就是要到让人语塞的地步为止。村里的人说这学究最早也因研究一些不被允许的东西被抓起来,差点上绞刑架,但不知怎么的后来又出来,反而成了将人押至绞刑架的那一个,后来就像是疯了,总说着这些人啊心啊的问题。古雷抓住孩子的手,要和他一同走开时,和那个老学究对上了视线。老学究说心的框架可不是心。古雷比过去更“厌恶”这个学究了。

(6)

最后古雷还是没有挖掉加洛的眼睛——这个时候就说他是加洛,直呼其名而不再说他是小孩。但是也没有给海巫赝品。到了十天的期限,古雷不得不再一次回到海底:同时带着那柄匕首。即便是在海中,那柄匕首也在古怪地发烫,近乎把他的掌心烫到洞穿。很奇妙,人鱼,古雷·佛塞特,双眼鲜红,但本质是从水里来;人类,加洛·提莫斯,双眼深蓝,但本质是火焰一样的,否则要怎么解释这柄匕首的灼热?本来好像是以水救火——古雷救下溺水的加洛,与此无异,以身涉险的英雄。但实际上应当是以火救水才对。

火落在这片深蓝的海里还能烧起来吗?

海水的壁障并非硬得像礁石,更像是一种质地介于软硬之间的活物,如果施加力道没有章法,就算有利刃砍下去,那活物也会从最锋利的那一处落点开始下陷,而后分至两边:一生二,二生四这样的,永恒不灭。但是这把尖锐的匕首就像是直接能破开海水重叠的壁障一样。从浅海向深处去,古雷起先还会因保持着人类的肉身而感到呼吸困难,但很快,就像是某种生物经历蜕皮的变化,双颊处的皮肉开始脱落,鳃裂出现,层层皮肉因海水而起伏。而后是腰,青色的鳞片蔓延至腹部,而那双人类的腿如同两截蜡烛,因火焰而从外开始融化,烛泪掉完了、堆叠完了,里面那根烧不透的芯就裸露出来:那是人鱼的尾巴。

即便古雷·佛塞特并不承认,且有极端的、摆脱本能的愿望,但那鱼尾终究像是得其所一样,开始顺着水流摆动。明明看上去是那与人类相仿的上半身对着暗不见光的海底,可作为主导的其实说不定是那鱼尾吧……不是古雷在向下游,反而像是这鱼尾带着他深入海底。若从那脱落的双腿的部分能有鲜血冒出来,引来嗜血的鱼类,于他而言反而算得上一种安慰,然而那些就像是偶然落下的石头或是海草,也没有血雾在水中扩散开来——像是雕像的碎块。是赝品。这简直要让人大笑起来。

《但是海的另一边什么都没有》 原作:《冰海战记》 角色:托尔芬、阿谢拉特 角色关系:CP(?)

冰海战记相关。 还是复健 是托尔芬x阿谢拉特(真的算cp吗) 有一丢丢和之前那篇阿谢拉特在罗马柱上微笑承接的部分但是不看也没关系 ​​​ 能接受的话点击黑色三角可展开内文。

关于真正侮辱一人的手段之后托尔芬还有想到,不如说待在军团里就总能见到这样的行为,不管是在白天还是夜里都有。晚上的时候战士喝酒,拖拽奴隶的发辫到篝火前准备寻乐,托尔芬在帐篷后用布料擦拭短刀,随后感受到帐篷传递来的异样响动。他又听到那些声音从未扎紧的帐篷缝隙流出来:像是黏质的液体,对托尔芬来说他熟知的黏质液体是被斩断树木间流出的新鲜树汁和鲜血,对其他的一概不知。他照先前惯例要走,走前听到更响亮的短兵交接的声音,知道又是有战士决斗,更多人围成一圈观战。篝火绝不会灭,无关心者以手指捏了虱子的一半再弹入火中去烤,托尔芬的目光集中在入火后噼啪一响消失不见的虱子。脖子上拴着绳子的奴隶用手指抠绳圈内侧,抠出更宽的缝隙,正决斗着的脸上糊血的战士在大口喘气,所有人都在尽可能地用力呼吸。托尔芬听到有人在问决斗内容,决斗内容的解释大部分被笑声盖过去,但通过旁人议论能拼出完整内容:“是这样,拿人下面那玩意开玩笑,说还没自己的舌头长……那家伙哪受得了这种东西,谁受得了被一个男人含住老二嘛。嘛,当然我觉得那家伙也不是那个意思,其实不就是想说他的那玩意短嘛,喝了酒一上头,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啊啊,这种玩意我们说说就完事了,可不要让阿谢拉特知道。”托尔芬离开,不过这个时候这条战士休憩的战线拉得很长,还没有更安静的地方可以去,他必须握住匕首一类的东西才能让自己静下来,然而握住匕首便把精神及肉体与复仇再度绑定,让他下意识要拔刀。太多人说话的声音,让他觉得好像真有人在他脑内低语,“侮辱也是一种复仇,把那东西塞到他嘴里,摁住他的后脑勺,你看,这样是不是也可以?”

仇恨的缰绳勒住托尔芬,另一端则是绑缚阿谢拉特,二人相连,必须面对面。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道降临,一把收住,逼迫阿谢拉特在托尔芬面前俯首低身至其身下。阿谢拉特还是那样眯着眼笑着看他,像是在审视什么。那不可见力量绝不来自于英雄或神明。难不成那力量是来源于自己?

意识到这样缰绳的存在之后,和那些声音同等粘稠的厌恶感涌上来,喉头处酸得很,唾沫中混着晚间吃下的烤兔肉和面包干的味道,让呕吐感更为强烈,但托尔芬没有真的吐出来,咬紧牙关如关城门,好像这样就把软弱拒之门外。他忍住了。军团有自己的粮食补给,物资来源只要看军团所经之处就很明显,托尔芬不去领军团的配给,阿谢拉特也就这么由着他去,到了晚上托尔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运气好的时候回来时手上有野兔或小鹿,口袋里装野果或榛子。若休整之处附近有河流,托尔芬会去捕鱼,他把战士丢了的、尖端劈开的剑刃捡过来绑在木棍上当做鱼叉,其实在关乎故乡的回忆中有男人们捕鱼的身姿,但到后来他尽可能避免回忆故乡——捕鱼准头好像总有偏差,不比在陆地上用匕首狩猎其他野兽。奇怪,好像先前男人们在海中捕鲸都不会有这样的偏差,那更像是在和海蛇搏斗,抓住巨物,制服,赢了就是赢了,而在这些水流中的小鱼则是稍有偏差便消失不见。托尔芬还不知道这般偏差的成因有其名,不知折射奥秘本身但借一点对规律的揣测知道结果,知道要怎么稍稍调整角度让鱼丧命。

今天托尔芬成功捉几尾小鱼,带上来,准备先去鳞。先前经过帐篷他又听到那黏质声响,不自主发出“嘁”的一声。阿谢拉特不在这里。还是吵,换个地方去烤鱼。干燥的石头垒起来,生火,架起来,在他去鳞挖腮的时候就听到窸窸窣窣声音,他甚至知道这样十分细微的声音都是有意为之产生的结果。丢一把匕首,被一人稳稳接住,匕首上的标记直指尖锐之处,就像直指目标。阿谢拉特把匕首丢到石头旁边去,一边从树上下来和托尔芬搭话:“你也觉得他们很吵对吧,没办法,一直行军一直杀人,这样下去欲火大也是理所当然的。”“也”,这样一字像是暗示一种重合,托尔芬自然就说“不要把我的想法跟你的说在一块”。阿谢拉特问他吃什么,托尔芬说“不关你的事”。什么呀,怎么这么凶,真伤人啊托尔芬。说是这么说,但阿谢拉特的语气中没一点伤心情绪。

“我对这些都没兴趣,我只对和你决斗,用你的头祭拜我的父亲有兴趣。”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也年纪不小了吧?这样的算什么,啊,他们怎么叫的来着?青春期,青春期对吧。说起来,也有年轻的英格兰姑娘在附近吧,不如把那些姑娘叫过来?不过我不是很清楚啦,要不然问问毕隆好——”阿谢拉特话未说完,托尔芬抽出短刀冲上前去,抬手,短刀从阿谢拉特的下颌处过,从胡茬那边留血痕。

二人之间距离极近,托尔芬呼吸粗重,双眼瞪大,血丝在眼球边缘轻微地绽着颤抖:“别这么随便地把我扯进这种事情里,阿谢拉特!”年轻人力道或许还不足够,但身体灵活,阿谢拉特能感受到对方是带着一股赤裸裸的热气袭过来……与其说他是生命力强不如说是杀意强,这种杀意甚至盖过生命力本身,自己伸出单独的獠牙来。不过,他又很快地身子向后撤,这也在阿谢拉特的意料之内,“这家伙就是个笨蛋,用决斗绑住他,他就会乖乖地向前跑,好使唤极了。”肢体接触自然是没有,毕竟短刀伤人大概也算不上什么直接的肢体接触吧,只有刀尖,只有衣服布料的摩擦,阿谢拉特用手背擦一下血痕,这个时候这么一点点的血也早就凉了。烤鱼呢?在火上,热肯定是热的,就不知道焦了没有。

阿谢拉特没有再看托尔芬,就自己走掉,心中想这小鬼确实也到了年纪,该不会真的什么都不懂——说的是那方面的事。啊,不懂的话,其实也很正常,只是那样看着,也未必知道的,自己以前当然也是没有人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是怎么学会的呢?想不起来,大约是因为年纪大了忘性也大吧……说起来,军团里也确实没有和小鬼年纪一般大的人。事实自然一直记得,区别在于是否确切想到,这是阿谢拉特第一次实在地想到这一点。

《阿谢拉特在罗马柱上微笑》 原作:《冰海战记》 角色:托尔芬、阿谢拉特 角色关系:CP(?)

冰海战记相关。 还是复健。 大概是扭曲的托尔芬×阿谢拉特(真的是cp吗)片段,有异性性侵相关提及请注意。某种意义上说二人之间没有常规意义上的性行为。 ​​​ 能接受的话点击黑色三角可展开内文。

那些人喝酒、吃肉、掠夺,托尔芬在能稀释掉吵闹声的地方站着,与此同时知自己也是掠夺者中的一员:掠夺他者生命,自己又被他者掠夺,复仇之心智在被篝火加热至膨胀的空气上方狂奔——这般思绪也就只能在所有人之上的地方存在。也包括他自己,连他自己都模糊地意识到复仇的意志自己有形,生出头颅躯干和四肢,脱离自己本身行走,兽类一样地嗅仇家身上标志性的气味。哪儿都是吵闹的,托尔芬自己一人在僻静之处磨短刀,目光所及之处不见阿谢拉特。风中裹着木材和织物燃烧起来的味道,被剥离一切剩余价值的村庄剩了空壳,托尔芬感受到那些声音又更响,就像有人身上的创口流出了更多更浓的血。他闻到了自己身上伤口因透气不良而散发出的味道,在他用短刀切开布料,让伤口曝露在外时,听到有人在草地上挣扎,有人被拦腰抱起双腿扑腾,他知道战士们在做什么事。所谓避嫌从未有过,托尔芬更小的时候便见过那些战士将女人拖入草丛,或是直接摁在营地地面上撕开布料猛操,那时他未完全明白这类动作的含义,只知女人神色异常痛苦,有的会痛苦至昏死,但那些战士不会停止此类暴行,更会在察觉到托尔芬的视线时露出下流笑容,大笑着说这对你来说可还太早,托尔芬则是立刻跑开,要离这些笑声越来越远,但女人们的惨叫离他越来越近,蹬着小腿的女人盯着他,张开嘴,随后别的东西将嘴堵住,他什么都听不到。小托尔芬于夜间呕吐,但没建立此类事件之间明确的因果关系,唯一得以确认的只有痛苦,只知这般行为带去的是极端的痛苦,待到他多了些岁数的时候才意识到这种痛苦的施加带有强烈的侮辱和支配意味。长大之后战士们还是在做这类事情的时候叫他,问他还是不是和以前一样不敢看,你长大了,你要不然也过来?被摁在地上侵犯的女人极力扭动身躯。托尔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他走开,他听到了女人的呜咽和抽泣声,这声音离他越来越远。就像声音能被稀释一样,连这样的痛苦对自己的牵引仿佛也被稀释。

阿谢拉特不在这里,不在任何一小群战士里,托尔芬从未见过他参与其中:他在极力寻找了,但一无所获,但凡想到阿谢拉特,那种憎恨就要攥破心脏,要他从舌尖上咬出血来,得自己先感受到新的鲜血的味道才行:每年、每月、每日都得尝到血的滋味,以防味道改变,以防复仇的信念改变。也就是在这时候,托尔芬想到那“极端的痛苦”,他一瞬间在想若自己也施加那般暴行——对,就是“那样”的行为,就是让一个人赤裸曝露遭受侵犯,这种痛楚能让人挣扎扑打双腿,应该也能让阿谢拉特这样的人异常痛苦,托尔芬还从未见过阿谢拉特流露出这类神色,他始终要将这样的神色留在自己用父亲的短刀插入对方心脏的那一刻,可偏偏就是在现在,就是这么一个短暂的时候,他在想是否还能在别的什么时候捏碎对方的脆弱之处,就像摁破胀起的血包……他觉得“或许用那样的方法也可以”。托尔芬从未有过这类经历,因此想象之中那下身抽动的并非性器官而是其他物件,在他所思所想中能带来最大痛楚的是利刃和箭矢,如父亲托尔兹受那么多箭穿身而死一样,“阿谢拉特得经受比这大上千万倍的痛苦才行”,在想象中那动作是模糊的、施加侵犯的物件也是模糊的,清晰的只有血痕和阿谢拉特的脸。阿谢拉特笑着看着他,好像觉得这般痛不是痛,侮辱性也不那么强。托尔芬感受到从喉头涌出的欲呕感,吞咽下去的唾沫带着舌尖处的血味。血味让他的头脑变得清醒了,于是那没有更多表情变化,或是以轻佻笑意装点过的阿谢拉特的脸又覆盖回原位,盖住从未出现过的痛苦神色。

但就如刚才所说的那样,这是短暂的想法,生出头、躯干和四肢的复仇之兽又受自我拉扯着坍塌了,脓血从破开的躯体中流出来。托尔芬的手抓紧短刀开刃处,尖端刺破他的手掌,温热的血液浸湿了皮革缝制的刀鞘。

《鹅卵石蔚蓝》 原作:《搭档任务BOND》 角色:爱德华、路克 角色关系:CP

也是稿子,写了打完游戏后非常喜欢的父子。 本文有明显的后期剧透要素,请注意。 希望能写出那种微妙的隐隐作痛感觉。 能接受的话点击黑色三角可展开内文。

小路克一动不动。他睡着了,现在要用催眠去唤起他身体表征之下的东西。他呼吸平稳,在仪器打开之前,他都会像是接受了助眠疗法一样睡得安稳。如果说一人像石头,身形壮硕的人应该算是“一头”了,小的则是一枚,那他就像鹅卵石,是刚被水流刷出圆润线条,又还未被蚀出孔洞的、被塑造得恰到好处的一颗……

这样的比喻不是爱德华想出来的。

爱德华不怎么用比喻句,如果要用,必然要用最为“精确”的那一类,也就是那类形状颜色等方面本体喻体绝不会有旁人难以理解的联系的比喻:太阳像火球,弯月像镰刀,这样的比喻绝对出不了差错。感情像什么?心像什么?这样的比喻因人而异,最容易出错,最好一句都不要用。这孩子以前叫路克·巴恩斯,现在叫路克·威廉斯,他什么都不像。

小路克在躺椅上半靠,左右手各有一贴片,连接管线直通仪器。在显像屏里被照亮的是脑内灰质白质,黑白灰各显出其幽深,但记忆本身不能被照亮,要人去翻找。爱德华要先翻去那么多与自己相关的部分,才得以一窥少许自己到来前的过往。压在底下的应当就是吧?然后发现压箱底的宝贝又是与自己相关的那些,定格在被收养的时候,已入养育设施时的记忆都暂时闭锁,需要用话语轻微地去撬:“还记得在养育设施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好的,比起不让吃晚饭、关禁闭这两件事再往前一点的呢,还能想起来吗?火灾?是的,你是火灾事故被送到养育设施,还记得别的吗,记得火灾是在哪里发生的吗?”

还是没有结果,这孩子痛苦地扭动身子,两手手背上的贴片成了不离身的火焰,刺激着皮肤,让蜷缩起身体,发出几声闷哼,想起身也是不能,因为躺椅两边扶手的软皮绑带早就固定好了。

看来又是一个意料之中的、即将一无所获的夜晚。先前说用催眠唤起记忆,其实到后期就会是拉扯,爱德华多次尝试催眠,但都没有取得成效,他怀疑自己先前的催眠都算是浅尝辄止,没能做到真正深入挖掘这孩子的过往回忆,说不定选择激进做法才能有效推进计划。当然,“爱德华·威廉斯”已算是深植于路克记忆,或许能为日后操控其内心埋下伏笔。他握住路克的小手,自知两只手间相连的不是纽带是提线。虽说不管这小孩情况如何,既然他是路克·巴恩斯,收养的决定就不会收回去,但这小孩的可操纵程度还算是超出他的预期,何种染色落在上面好像都合乎情理,这个表情僵硬的小孩几乎静默地服从养育设施工作人员的指令,耐受不合理的待遇,就像……就像一张白纸。

是“魅影”自己想起了这句话。这句话本身是从别的地方学来的——为什么要分开称呼?爱德华·威廉斯不正是魅影手中可用面具之一的名吗?那么多可用的、只是还未被唤醒的面具,用手拢着能发出大把大把哗啦啦的声音,声音们合而为一回归魅影之身。全都是幻影,旁人无法发现真身。但他自己想这些面具之中爱德华·威廉斯确实算是较为优秀的,其中部分细节的扮演完全超出他的预期:要是没有有外界帮忙,恐怕光靠他自己的理论知识,也不会想到这样的扮演细节。要不是看见路克吃松饼都是直接原味下咽,但又时不时瞄一眼旁边装满蜂蜜的玻璃罐,他不会想到能让这孩子在热乎乎的松饼上淋满蜂蜜,也不会说“我只有你一个孩子,所以你不用在意其他的孩子”,在亲身经历前也不会觉得这样一个举动甚至能让一个小孩说“我发现我喜欢吃什么啦,以前在养育设施我都没发现,原来我喜欢吃甜的”。而这一点甚至延续到他本人视线不可见的未来。

他想到过去的事。孩子没有名字,有代号,若说有什么延续到现在,那就只有“代号”。那些人拍着他的肩膀,说他武器很快就用得熟练,很快就能教他用新的东西。他们都说小孩是一张白纸,你这一张尤其的白,连本身材质都失去了,不管怎么着色都很合适,而唯一需要注意的是那些即将因他而死的人可能会因直觉识破伪装,因为很少有小孩连描摹天真的纹路也失去了。只有兵器才会被打磨掉这些东西,变得光滑异常。兵器是危险的。如果没有这种纹路,那就模仿,能有六七成的相像就足够,至于其他的时候你要怎么样都行。听这些话的时候他想到其他的将死之人,想到那些没能熬过残酷考验的同龄孩子,濒死时他们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情感气息,这种气息足以打通他几近失灵的情感嗅觉,让他有机会捕捉到其中想活下去的那一缕,这种生的渴望能和其他所有感情相连接:喜怒哀惧,都是从生的渴望这一染缸中滤出。但这样的感受也是转瞬即逝,当那刺痛情感嗅觉的激烈一缕消散,他又无法用语言描述感受。

“可惜我没有情感,要不然我能描述得更加准确。”

说到过去,其实爱德华去过很多地方,他到利卡德共和国当刑警之前就在其他地方吃过御神乐岛的特色料理,用寿司去蘸小碟中的芥末。且不论这种用寿司沾满芥末的夸张吃法正不正宗,当下那种痛苦的火辣感的确给他独一无二的眼泪直流感受,但他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觉得自己又能去捕捉微乎其微的“那一缕”了:这显然是错位的,常人会把吃下芥末带来的刺激感受和目睹濒死之人时的感受联系在一起吗?但至少对他来说,这情感嗅觉还真像是非得靠着吃进大量芥末才能打通。可他也不是真的对寿司或芥末有何见解,他记得当年被抛尸于壕沟的孩子们的脸都是被揉皱的纸,每一张上面都有图画,可他根本没法准确描述哪怕一幅。或许自己的这所谓情感嗅觉本就年久失修,甚至是不曾打开过,只是会在类似吃芥末也好,坐过山车也罢的巅峰一瞬内给他一种阀门处螺丝松动的感觉。

“唔……”

此时的小路克皱紧了眉头,发出一点痛苦的呻吟。你无法徒手捏碎一颗鹅卵石,在压力下这样的鹅卵石绽出些许纹路,其中透出蔚蓝色。通常来说这种颜色无法和血液产生联系,但这蔚蓝色十分新鲜,新鲜到能从这缝隙中渗出来。软皮绑带没有完全束缚他的双手,他的手指在一定限度内不时地蜷紧或绷直。爱德华知道小路克在试着抓住什么东西:“你的手里抓着某个东西,你想带走它,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火太大了。孩子还是在止不住地摇头,词句里开始有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他甚至开始呛入假想中的烟灰,开始咳嗽。小路克的手蜷着,爱德华知道自己的手指能放入这未合拢的左手缝隙,而他一这么做,就会被牢牢抓住。他没有伸手过去。在增强对脑部施加的刺激时,仪器滴滴作响,屏幕右上角显示着对应的数值,他知道自己还能加强刺激数次,可奇妙的是,当这孩子无意识地轻声唤着父亲时,他的手就会停下来,他的手就是碰了带电机关一样条件反射性地缩回。

爱德华的指尖指侧都有茧,这几处受伤本会因有老茧在而不为所动,但他又下意识摩挲,感到手指根部一阵发麻。仪器当然没有漏电,他的双手也没有因电击而痉挛,但他必须承认,当自己的手从那加压的按钮上撤开时还真就是松了一口气一样,自己不用继续与某种会让自己隐隐作痛的东西对抗。不,我并不害怕疼痛,但我为什么就是按不下?如果不是和疼痛对抗,我又是在和什么对抗?他已经能想象到自己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加压到警告脑损伤的边界,最后能在听到这孩子叫自己“父亲”的时候摁下去:我在建立全新的反射,我不会因为听到那声呼唤而迟疑,我会因为那声呼唤而变得更果断。我阻止这孩子继续这么称呼我,是在和“父亲”一词对抗……

不,我还不能和“父亲”这一身份对抗,我还需要这一身份,现在的我一定得是路克·威廉斯的父亲。他停手了,关闭了仪器,将软皮绑带解开,小路克的身体也感应到了这份束缚的消失,不再继续紧绷,只是耷拉着脑袋,身体在轻微颤抖。他用双手抱起小路克,感到这孩子睡着的时候要比他醒着的时候沉,他知道在自己抱着这孩子的时候,这孩子起先是会试着收敛起自己身上的一部分重量,好让自己更轻一些。后来他就说不要怕,爸爸一定会牢牢接住你,这孩子就不再收力,能安心地把自己交给他。要真有灵魂出窍一回事,他就是出了父亲这一躯壳来审视父子情深场景,惊异于一人对另一人的信任竟能到如此地步,他能料想到即便自己松开手,这孩子也不会觉得是眼前人要对自己下手。他当然没松手,和这孩子玩一玩人力飞机的游戏也无妨。

他把小路克抱到房间里,掀开被子让这孩子躺好,再轻轻拍其背部,要这孩子早早睡着。次日小路克醒来时当然不会记得晚上发生过什么事,催眠在他身上留下的唯一痕迹就是模糊不清的噩梦,他记父亲的安抚。和先前自己睡不着时请求父亲陪伴自己一样,父亲说爸爸陪路克是理所当然的,哪有“希望”这样的讲法。父亲都是这样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跟随着安稳的节奏进入梦乡。

握手、轻拍,这些东西固定下来,总能安定他的心神。如此看来,爱德华对他的“催眠”是成功的。但爱德华自己却会在次日小路克去上学后思忖道说不定受了什么方法催眠的人不是路克,而是他自己。从每日做同一件事这一特征来说,他肯定是被催眠了:说的不是恰如其分地扮演一位英雄父亲,指的是在夜间进行催眠套取密码时发生的事。他每一天都在尝试,都试着摁下按钮,加压,增强刺激,损害大脑也不至于到舍本逐末的地步,目前可预计的较大短期副作用是丢失一日或两日内的记忆,长期副作用则暂且不可见。退一万步说,就算有长期副作用又如何?在爱德华眼中这样的长期会在他获得密码后即刻截断,而这之后这孩子的未来也就和他无关,对他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行动上的负担。

可能真成了细丝的是这个词……是父亲一词把手指的一部分给紧紧缠住了。他重复,但终究没能成功,似是明知此处通电,却还要尝试。之前说过,爱德华少想比喻句,但他这次想到箱中小白鼠:本来自己应当是在箱外看小白鼠的那个人,现在是立场对换,变成是他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是他自己次次去碰明知有电的机关。回来,再次尝试,试着等到某一次寻到身体记住的时机一下穿过。这难不成是某种自虐吗?有小孩隔着饲养箱透明外壳搭上手指,试着隔空抚摸白色皮毛,小鼠白色皮毛下多年积累的伤口已经不可见了。绿汪汪的一双眼透出无害的单纯,这双眼绝不可能看穿他,但他还是感到一种天真的、不自知的审视。在这种审视消失时,他知道自己过关了,路克接受他、尊敬他,甚至是……

爱着他。这块小小的鹅卵石把自己送到他的手心里。

他没有捏碎这块鹅卵石,最后把这块鹅卵石放回原处,这块鹅卵石会在仪器屏幕的荧光下显示出奇异的光泽。这种光泽注定不会和他产生任何交集,只有曾经在这块鹅卵石表面细微沾染的灰尘和沙粒会留在他的手掌心里。只有这些引他刺痛的东西会被他留下,其他的他都不要。

fin.

后记

鹅卵石,小小的鹅卵石,看似是冷的,其实是热的,而这一温度又是靠捂着它的双手手掌来维持,只可惜这双手的主人不知道自己的手心是有温度的。哪怕这双手本身是假装,但温度是真的。鹅卵石不会流血,那种蔚蓝是一种精神上的痛处展现出来,最后爱德华没有拿走这颗鹅卵石:他选择不和路克有任何交集,这样的痛处他也不会接下。但是为什么拿走的是会永远让自己隐隐作痛的部分呢……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若有线头便天生聪明》 原作:《搭档任务BOND》 角色:爱德华、路克 角色关系倾向:CP向

是bmb的稿子!不过是在还没补完原作的基础下写的(补完游戏“两个英雄”的章节部分和广播剧的时候开始写的)。 里面铺的一些小物件的梗我还挺喜欢的。 后来打穿游戏后还写了一篇,或许两篇对照着看感觉会有些不同。 能接受的话点击黑色三角可展开内文。

小路克在镜前仔细地观察自己这张脸。眼圆,脸也圆,还没褪掉儿童的轮廓线,没到荷尔蒙发作初冒胡茬的时候。父亲说他的机灵和可爱是直接透出来的,但他看不出。先前洗手用过的肥皂在塑料壳子里安静卧着,搓出来的一些泡沫也在里面一声不吭。他用手搓了搓自己的双颊,但这种东西并不是掌心就能搓出来的。在他的父亲提及面部表情前,他都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设施里的人说他一点也不是个讨人欢心的小孩,既没有那种无害的狡黠,又不具备那种外显的柔软特质,他们都说这孩子即便是心思敏感,从表面也看不出来:没有表情呀!反应也不明显,如果是这样,这种敏感可就没有什么“意义”,敏感首先得为人所知才能因此避开一处地方来“爱护”,连敏感之处都没有察觉,就没有什么避开可言。这些话是他还未被爱德华带回家的时候隔着墙缝听到的。设施的隔间有着统一的白,所以开出来的那道裂缝就非常明显,他盯着那条黑黢黢的裂缝,感觉这东西像荆棘又像蚯蚓,从中吐露的话语好像是在代替着他自己痛苦地扭动。

但镜面上没有裂缝。爱德华·威廉斯带他回来后尽力维持家中每一件物什对孩子来说都是安全无害的,所以这面镜子无非是闪着平和的银光。还有这张脸。荆棘、蚯蚓,即便被爸爸带入新家,这些东西也时常在思绪中破开活肉,挤出一条路来。小路克知晓自己面颊僵硬,嘴角维持平度,他便用双手手掌使劲搓揉,如动物用小掌洗脸而始终洗不下眼下眼泪黏出的泪痕。但是不得要领。而他就是要洗掉这么一张脸上覆的一层胶水。事实上,他现在的父亲爱德华·威廉斯坚称其有表情,只是僵硬,而这一点也在日后得到印证,新环境如日光化雪,冻处融解,小路克发现面带表情并不困难,控制笑容的神经自然而然舒展。露出笑容变得简单。

多年后旁人说他有活力、精力过剩,这一点都写在脸上,反倒很难重拾这种僵硬感。放到现在,这样一种僵硬感说不定也会被说是“成熟”的表现,但这些都是后话了。小路克还未长成大路克的时候,并未想过父亲觉察这份僵硬本质上的珍贵之处:爱惜,但摸不真切,就像是始终将宝石小心翼翼揣在口袋里,但不是因为知道这是宝石,只因“是对方给予的”才珍藏。

还是回到过去这面镜子,回到镜子内侧旁人不可见的、已镀成的那层铝膜上。小路克盯着镜中自己的双眼:我和父亲像不像?准确地说,不是“不像”而是“不会像”,二人没有血缘关系,就很难相像,而只要看一眼就会发现这两双眼瞳色迥异,一蓝一绿。镜子里现在就有两汪圆溜溜的绿。爱德华说这双眼机敏,一双敏锐的好眼睛。“有这样的眼睛,以后能当个好警察吗?”爱德华笑了笑,说首先是不能有近视眼。又是一次“事后想来”。

事后想来,这句话是非常圆滑地顺过了这个话题的本意。什么样的算是好警察?怎样能当个好警察?这样的问题,毕竟是从业多年的人都答不上来的,大约也只有小孩毫无负担地这么问。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路克问,听的人则是爱德华·威廉斯和“大路克”:小路克记得的是父亲同自己开玩笑时于脸颊处磨蹭的下巴,粗糙胡茬开始扎人。爱德华记得的是什么已不为人所知,爱德华把想的和将说的带进坟墓里。大路克想,和父亲是多年好友的老警探或许比自己更懂得这些。大路克自己用电动剃须刀把下巴变得清洁溜溜,而爱德华惯用刀片,说那比电动剃须刀利,更好用,但也有刮破下巴的时候,一缕极细的红流下来。小路克说他流血,自己用手指去抹然后再舔掉:是在这个时候知道血的滋味。大路克看向洗脸台上,洗脸台上只有一套洗漱用具,没有第二套,镜中景象会比人更为诚实,因为人能从镜中看出爱德华抱着枕头从屋子里出来——回忆里的事情,那时父子二人于床上一同读书聊天,说到兴奋时也忘了是谁挥手打翻床头柜上的果汁,枕头床单床垫都遭殃了,于是不得不去拿备用的。爱德华说不如客厅沙发拼一下,就能睡两个人。沙发本身还是硌人的,也不是随意,是知道小孩子喜欢新鲜东西胜过好的、舒服的。爱德华搂着小路克,父子二人睡沙发,关灯后男人于黑暗一片中仿佛才拥有另一层翻开世界里衬的视觉,看到怀里孩子无害又纯粹的内里,同其皮囊等同地蜷缩着靠在自己胸前。这种依赖与自己工作时对旁者的拯救有别。“我要保护好这样的小家伙。”

他又同时意识到自己有着一种期待。爱德华想到了孩子问他的问题,“这样以后也能当个好警察吗?”

无奈的笑被爱德华带入世界的里衬了。

从卫生间出去,到客厅、餐厅,走到独身公寓的角落,过去的魂灵在新的屋内还能重新显现。吃饭的时候一起听晨间新闻,新闻里大事情反而比小事情多:其实也是常态。路克为数不多的几个“为什么”就有一个被分到这里,而在解释时,爱德华的脸上总有阴霾闪现。太短暂,仅供人捕捉而不能琢磨透,但特别之处在于爱德华不怎么说等你长大后就会明白,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话会许下一些不能得偿所愿的期许。路克那时候上学听过同班同学说双亲许诺其考试如何如何就买最新型号的遥控飞机,但最后也没买,因其没有满分而只是高分——但之前早就说好,只要比先前进步多少分就如何如何……路克隔着几张桌听这些话。那架遥控飞机他之前看见过,父亲周末带他出门转悠的时候玩具店里有这么一个展示品,放在玻璃罩里。飞机本身上漆均匀,造型也非常好,父亲问他想不想要,他摇头。那个时候的他模糊地意识到其实是旧赋予了新“新的含义”,让这东西变得独一无二,所以他会用手指爱惜地抚摸父亲警徽上磕碰出的痕迹,只是不知如何用语言表达这一点,而在这段时间里自己年龄愈长,爱德华也是如此,脸上绽出微深颜色的皱纹,但又不多,腰杆也还是挺直,身材不怎么变,风衣与身体之间的空隙大小也不变,只是风衣表面已有磨旧的色泽,但爱德华不舍得换。

旁人说爱德华除了一心扑在那些旁人眼里是没有前途的小案子的工作上以外就是顾着照料收养的孩子,两件事做好了就别无所求。但爱德华自己知晓自己有些许需由人继承的执念,这种抽象的东西还要寄托于物上……想到这份上他反而感到有些悲哀:这算是把自己的执念拴在这孩子手上了。这孩子好像有那么多地方都是应愿而生的,这孩子是自己立下从警的目标的。

这孩子会不会有什么自己没能知道的执念在?

路克知道同他一样有收养经历的孩子有不少会一直对追根溯源一事有非同寻常的执念:不分爱恨,都是对生父生母执着。要的无非是一个交代,甚至是一句话都行,往往都是“为什么”。他却是发现自己好像是在养育设施里把“为什么”都用尽了,竭至剩一个底,而在最后一个“为什么没有人和我有交集”一愿被满足后,其他的就没什么了。这正常吗?可能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不正常”的。还是说自己所执着的是所谓的“正常”?一种概念上的追求。后来走入职场,发现所谓人情世故操办起来麻烦得很,所有事情都得斟酌着词句润一遍,这些琐碎的齿轮才能慢吞吞运作起来,绞合之下铁齿碾压出正常的轨迹来。并未想到做刑警也是要在才得以运作后才开始想这件事情。而爱德华·威廉斯在世的时候旁人对他的评价更锐利一点,共同之处说他闷着一口死劲,不为升官发财,也不够“聪明”,别人好歹是碰壁了就会回头,他碰壁还要把墙撞出一个窟窿。这有什么好处呢?现在的路克觉得知其不可而为之很罕见也很珍贵,他就是这样,并不是旁人眼中的“不聪明”。

他不再去追求那种东西了。

少年时候路克·威廉斯知道同龄人叛逆,不叫父亲为父亲,不叫母亲为母亲,都是直呼其名:为的是粗鲁地释放青春期天性还是一种拧歪了的表示亲密?也有的是用以表示不满和厌恶。路克不这么做,其他同他和爱德华·威廉斯共同认识的人,那些警探同事、教师,说他有教养,同父亲关系好,不至于像一些刺头那样没大没小。听到这样的话时爱德华就搓他的头,搓他的后脑勺,说路克是个好男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不那么叫与教养、青春期一类的关键词无关,是出于害臊,所以无法这样直言。如此说来,他甚至羡慕起那些同龄人这种直呼其名(但也有冒犯意味)的亲密。正是因为知道这么说自己的父亲也不会生气,才更不可能如此称呼:爱德华·威廉斯永远是他的父亲。

fin.

×:虽然标题里有线头但是其实文章从头到尾都没有线头这个词,线头是被中断但未了的东西,被死截断但没有结束的爱德华和路克的关系是这样,过去经历对路克的影响是这样,路克带给爱德华的一种可存的希望也是这样。

原创小说连载-割裂时代之4328系列 《火河之上,冰焰之下》 第一章 -生命的猎手-

把长篇连载开了,想相对系统地把角色们的故事写出来,不过其他时候短篇还是会写(作为番外)。 ​​​有兴趣观看的话可以点击页面左边黑色三角展开内文观看。

阿尔·古斯特生前健壮,死后也健壮,一人生前死后留下的、这种肉身上层层叠叠的丰厚还是一样的多,这种丰厚也不因其主人生前有过的诸多剥削而减少分毫:他是胸口中了最深的一刀而死,显而易见的致命伤,不显而易见的是伤口切面处的烧灼痕迹,像是有人手持带柄的火焰插入其中,用外焰去烫这个人身体的内侧。只是这干得不算干净利落,身上还有好几处类似的伤,只是不够深。缠斗一番的结果,流出的鲜血溅出一地的脚印。现在,房间内一死一活两人都在,血迹如生死的分界线。死亡与夜晚交好,生则在分界线处要同夜晚诀别了。

活着的那一人用力地吸气吐气,好让自己从先前的“搏斗”中缓过来。她抖了抖手腕:被捏青了都,好像还会不自觉地抖一抖。将手中这把算是“红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匕首擦得干干净净。这把匕首承载其主人诚实的一面,前后保持了相对一致性:火焰的红和血液的红都是红。再擦一次,匕首表面没有肉眼可见的血迹残留,先前匕首通电烧热时亮起的火光也早就静默下去。维持戴着假发的模样,自己收拾现场,处理线索,不留痕迹,时刻注意房间外的动静,到这么一个时候,亲手了结对方的愤怒与亢奋也早就冷却下去,成了汤面上一层凝固的油膜,能以一种旁人眼光审视这份黏腻。

尸体自然是不会继续处理的,让人看到死得干净利落、死法统一的尸体是她的目的之一,因而不需挪动。重点不在于掩人耳目,而在于“被人看见”。阿尔·古斯特仰面倒在地上,双目瞪大,死不瞑目,她同死者对视:自己为其提供服务时刻意自报姓名,而他甚至不记得这名字其实来源于被他自己亲手害死的死者。“你真不记得我了?我叫艾米莉·谢尔,我们之前是见过的。”她用手指去卷纤维编的红发。死者一动不动,致命创口处灼烧让截面发白边缘焦黑,这人生命内部的东西也已经烧干了。

多么奇怪。其实这人一动不动后,他所进行过的对他人的剥削、欺凌、残害并不会随之消失,但只是确信这一人无法继续做这么一些事,都能让人产生一点极其短暂的宽慰和……快意。这种快意很快会被冲走,因为这样的恶不可复制,但本质殊途同归,阿尔·古斯特是其中的一个,而不会是最后一个。因果报应简单粗暴,只讲一条道理,如同暴力可能解决不了问题,却能摧毁问题。

她本不想在这里过多停留,但身上血迹的明显程度让她无法穿衣后直接走人。还得冲洗,冲洗时面对的就是淋浴门玻璃和镜面上的自己:假发没有摘掉,动作之下发网包着的金发露出来一缕。用力塞回去,从更真一些的假回到更假的那部分。匕首被她一同带进去冲洗,当然这般的冲洗绝不可能实现绝对的“清洁”。她心想这东西要落到别的人手上,不知痕检人员会从上面发现多少人的生物检材。三个?四个?她可以在绝对平静的情况下细数死者,但现在不行。冲洗好,要走,她同这阿尔·古斯特道别,看他好像还有话要说:那鲜明的灼热匕首之插伤开了一道口,还有事情要说。不用你说,阿尔·古斯特不是“好人”,他罪有应得,而我也一样,杀了罪有应得的人也没有什么负负得正。在确认没有留下其余多余的痕迹后,她去穿那身衣服。脚印,指纹,这些难以完全擦除的部分也是用来维持一种统一性,用来和先前的“案子”产生联系。一经比对,也就会知道是同一人所为。

这一点十分重要。

……从小,阿尔古斯特就成绩优异,而在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艾利特商务学院后,他为了创业而两度休学,最终在双亲的扶持之下创立了赫赫有名的“金丝雀”户外登山装备品牌……不过,那是因为阿尔·古斯特过世后企业内部有过多轮重组,各大氏族在进行一番收购后,“金丝雀”才摇身一变成为了猎手们的武器特供商……此外,阿尔·古斯特反对性剥削,致力于打击性贩运团伙,历年来反对色情行业合法化,这也让相当一部分人对阿尔·古斯特有着很好的印象。

在一批有为的企业家中,阿尔·古斯特算是相当年轻的一个,而他之所以能获得众多企业家的好评,不仅是因为他的姓氏,也是因为他能为不少人提供可靠的“服务”渠道,排解了诸多有家人士的空虚寂寞。不过,在地下色情行业,比起阿尔·古斯特这个名字,更为人所知的是“维布先生”这个名字,几乎所有皮条客和性工作者都听过,当然,在合法的夜店,也有很多陪酒女和钢管舞女郎听说过他。在陪酒女和钢管舞女郎眼中,维布先生这个人就是出手阔绰一词的具现化,在皮条客眼中维布先生则是保证他们营业场所不被端掉和提供优质货源的大老板,而在性工作者眼里,维布先生的可怕是“暴君”一词也无法概括的。

……阿尔·古斯特不仅会用暴力、勒索、哄骗其吸食违禁药品等手段限制性工作者,还非常喜欢雇佣一些人伪装成要救助他们的社会工作者,在此期间录下相关人士袒露心声和求助的画面……已有被害人委托公益团体的免费律师对阿尔·古斯特发起诉讼,但始终没有结果……

——《阿尔·古斯特:审判之手所压下的双面精英》

“第二次反转!希尔山庄度假酒店内死者并非自杀身亡?!据悉,死者艾米莉·谢尔为‘泉水小姐’,通过将出售的酒水倒在自己的身体上供客人‘享用’获得酬劳,而艾米莉·谢尔生前正是在希尔山庄度假酒店顶层的高级套房内为客人提供特殊服务……”

“希尔山庄度假酒店发表声明,称谣言所说不实,酒店始终配合有关部门调查,遵守相关法律法规,禁止住客于酒店内召妓及预约软色情服务。此外,希尔山庄度假酒店表示死者艾米莉·谢尔并非店内住客,作为访客于前台并未准确登记个人信息……”

“阿尔·古斯特人设崩塌!精英企业家私下不只是玩很大?!阿尔·古斯特,作为户外登山装备领域巨头‘金丝雀’集团的创始人,向来以有为企业家一面示人,并且数年来支持反对性剥削的游行活动,致力于打击性贩运团伙,始终反对色情行业合法化,但‘艾米莉·谢尔案’发生后,不少消息指出阿尔·古斯特私底下为不少企业家‘牵线搭桥’,有组织地进行卖淫活动,从中得到不菲的抽成。此外,数份受害者提供的警方不予立案文件被曝光。”

“‘艾米莉·谢尔案’嫌疑人浮出水面!近日,上城区阿尔忒弥斯街警署分部称已抓获犯罪嫌疑人。警方没有透露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但不少网友指出,嫌疑人很有可能是前些日子里因丑闻爆发而人设崩塌的阿尔·古斯特。有记者试图联系其父亲,协会法务分部巡司台部长瓦尔多·古斯特,但巡司台已切断一切外部单向通讯。”

“……在新闻发布会上,警方首次透露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信息,‘艾米莉·谢尔案’正式告破……阿尔·古斯特行使缄默权,不愿透露案件有关信息,仅表示一切沟通将委托律师进行处理……”

“协会法务分部巡司台正式回应传言,出示与执法机构签署的相关文件,表示该案件与猎手行业纠纷无关。巡司台部长瓦尔多·古斯特称,若自己的儿子阿尔·古斯特的确与案件有关,将配合有关部门及人员的调查。”

“近日,有数位目击者表示在上城区一家酒吧见到过阿尔·古斯特,笔者与相关店家联系,监控录像证实阿尔·古斯特的确出现于该酒吧。随后,笔者联系了上城区阿尔忒弥斯街区警局分署,有关责任人表示阿尔·古斯特已交付相应保释金,进入取保候审阶段,此举合理合法,但拒绝透露与庭审有关的内容。”

“艾米莉·谢尔案庭审遥遥无期?检方提交新证据却遭法院驳回?庭审一拖再拖,上诉困难重重,警检法三方各执一词,真相究竟为何?!”

“……阿尔·古斯特代理律师表示已与多位当事人取得联系,期望能与当事人取得共识,尽量避免占用公共司法资源……多位当事人表示已与阿尔·古斯特达成和解……”

走在走廊上时,她需仔细地听是否有人喊出“艾米莉·谢尔”这一名字:这是她现在所用名字。她对这一名字有着极端的敏感度,若有人喊,她就回头,仿佛就像是真的在叫自己一样——实际上,这也是她从一位死者那儿借来的名,借来用以复仇。被谁杀死,就像是以这名借了魂回来复仇,用以贯彻相对绝对的“因果报应”……

这可太拗口了。

监控倒是不必担心,她亲耳听到阿尔·古斯特为了把人都叫来而不留证据,提前让酒店工作人员关闭监控,因而她可以大方地开了房门直接出去。好在他的提前告知让顶层只有这间套房住了人,甚至没有其他工作人员,而其他四位与她一起来的“服务”人员也早早被阿尔·古斯特分到酒店里其他客人的手中:当这样的中介自然也是有抽成的。只是之后,他也没法再这么做,缺乏了领头人的资源分配,他手下那些拉皮条的、渴望权力交接而心思不纯的家伙应该也会一时间陷入混乱,一直想要脱离这一行的,趁乱离开组织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杀了他是远远不够的,这么一个点只是“开始”。

电梯内楼层数字稳定地闪烁着。搭乘电梯到一楼后,也就会有监控摄像头了。从工作人员使用的后门离开无法完全避开监控。到后门处,她转头,看有服务生推着放着冰桶与香槟的推车进入电梯,知道很快就会有人因发现屋内死者而尖叫。现在只要用这双脚就能逃走:这没什么不好的,现在这双脚是她唯一信任的。到现在,死者的名字应该卸下,还死者一点安宁。如今,论谁喊艾米莉·谢尔这一名字,她都不会转头,现在她又要用自己现有的那个名了,“真抱歉,艾米莉·谢尔,先前借名字是先斩后奏嘞。”

现在则是克菈斯特了。

克菈斯特继续往下走,在引起更多人注意之前先到酒店外围。她轻手轻脚,被她插在腿环皮套里的那柄匕首表面火山岩石一般的纹路早早暂且歇火,把火舌向外吐露似的意志收起来。她听到广场处有喧闹声,越来越大,这对她来说再好不过,只要掉到人群里,别人就更难找到她。没等她靠更近,那边举着发光信号旗的人就冲着她挥手,要驱赶她离开,“走远点,这里现在危险得很。”一边是人杀了怪物,一边是人杀了人,倒是都能说是生命的猎手。赏金猎手们一并用力拉动绳索,摇橹一般地一齐发出喊声,要把这巨大的、只留半身血肉的鱼从空中拉下来。

猎手们又是在狩猎异怪了。这是人与非人的战场,至少在这个地方,这与人与人之间的“战场”算得上是泾渭分明。她匆匆道歉,尽可能极为友善地赔笑,而后快步走开。到了偏僻处,夜路无照明,她再把那没有通亮的匕首抽出,以备不时之需,同时快步穿过错综复杂的暗巷,而感官也因肾上腺素的分泌到了极端敏锐的地步,每一点声音都很清楚。好在只有自己的声音。

当雪还没下得彻底的时候,人们会驻足观看,看还没被染上白色的那部分地面,或者就是看那还没被踩得坚实的雪的部分,但等到雪把一切都填满,人们反而不会再看已经变成完整背景的雪。人却是也一样,她还未动手的时候,内心屏着一股气,不管是愤怒、杀意还是不安,这股气在这皮囊内冲撞,以外人视角去看,看到的是不完整但不断流动的轮廓,等到她动了手后,这股气平下去,这副皮囊和其他人的一样平整后,除非她自己没能处理好衣装,否则就不会再有人看她。

在确定没有任何人尾随之后,她暂且松懈一点心神,开始想前几日收到的一封古怪的邮件,她需要和一个人见面,而她不能,也不敢推脱,“自己做事出了纰漏是事实,谁叫被人看到了,不想愿赌服输也不行,只能见招拆招了。唉……但那家伙,好像也不是警察吧?”

“……要闻快送,4月2日凌晨2点,知名企业家,‘金丝雀’集团创始人阿尔·古斯特的尸体,被发现于希尔山庄度假酒店高级套房内……”

坐在办公桌边的男人右手下压着一沓文件。文件的阅览也早就结束,虽然他的手上拿着一支笔,但本质上就是在听报道,在听到一些关键之处后,脑袋便歪了歪,也不知是在确认些什么,还是从中获得了什么趣味。若是后者,他看上去也没有再笑。男人右半边脸上那道疤倒是从右眼上一切向下,保持着大开口。他的同伴看他一动不动,却是觉得稀奇:猎手平日都不在乎人的事,都是同怪物打交道的。

“下班了下班了,没出外勤都是踩点走。寒潮,你还不走?”

“不,还有些东西要查。”

“哦。拜喽。”

对话简单,男人的同伴胡乱卷了卷双臂的绷带,随后顺带把门关上。里侧的办公室内也就只有报道的声音,不时也有来自现场的要闻插播,独处一室得以让他更专心地听报道。“这应该是她做的吧,这很有趣。”男人如此想到,而播报设备透出的荧光也让他的面色显现出一种奇异的明朗,仿佛是对什么事情有所期待。

tbc.

《是云在叫的声音》 原作:《明日方舟》 角色:黑键 角色关系倾向:无

观看88eaga制作的《莱塔尼亚/黑键》混剪(p1)后产生的一些意外灵感,随便记录一下。这个up的其他混剪也很有感觉!这篇算是黑键没有加入罗德岛成为干员的if。有兴趣观看的话可以点击页面左边黑色三角展开内文观看。

黑键没有成为罗德岛干员。莱塔尼亚双子女皇后来为了避免一些纠纷,让乌提卡伯爵暂时到莱塔尼亚以外的地方居住(可以是维多利亚,也可以是别的地方)。黑键在若干年后重回莱塔尼亚 ,在这里当一个音乐家。他没有住在夕照区,但经常在想写曲子、想演奏音乐的时候就往那里走过去。至于芙蓉,他们也就是在先前尘世之音引发的事件中有了交集,后来罗德岛的舰船到别的地方去,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黑键不知道自己的恩师车尔尼成为罗德岛的干员——本身也没办法面对。莱塔尼亚高层政权换血,虽然乌提卡伯爵的名号还没有被彻底抹去,但是控制乌提卡伯爵的政治力量已经不在,黑键以别的假名活下去。黑键仍然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无法和巫王声音和睦共存。他时常想释放自己的攻击性,因此会面对着白漆脱落的墙面发出“闭嘴”的喊叫。

黑键住在公寓里,住在最高的一层,同时多付租金,租下最顶部的阁楼,当他感到不受控制的攻击性开始出现的时候,就会在阁楼演奏音乐。最早的时候他会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后来他不这么做。

公寓里的人不知道乌提卡伯爵长什么样,毕竟平民没有了解到那个份上,他们只知道公寓住着一个性格冷淡的卡普里尼。这个卡普里尼留着黑发,喜好音乐,脾气不好,其租下的阁楼顶有时传来演奏声,但因为演奏得好听,绝大部分时候声音也不出没于夜间,因此没有人投诉。黑键年轻时是乐手,游走于各大乐团,跟随不同的乐团巡回演出,有时候需要离开莱塔尼亚到其他地方演奏,但最后都会回到莱塔尼亚。到了中年的时候他不再跟随乐团巡回演出,也不再担任乐手职位。某一天,他突然觉得“我该写点什么”:指的是写曲子,但他其实也没有那么明确知道自己想写什么,没有捕捉到极其明确的旋律,只觉得这将会演变成一种长期的冲动。在他写出完整的、足以叙述什么事情的曲子前,这种冲动是没有出口的。

后来曲子真的写出来,意外走红,得到平民喜爱和贵族赏识。贵族邀请他出席音乐会、参与晚宴(他恨这种东西),然后有人认出他就是那个乌提卡伯爵。黑键没说乌提卡伯爵已经死了,只是说自己不再是乌提卡伯爵。现在的这个他心里想乌提卡伯爵从来没死过,要不然那个少年(白垩)怎么会死呢?如果没有乌提卡伯爵这么一回事,没有狗屁的血脉的问题,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吗?见鬼。那些人夸他曲子写得好,说他是难得的音乐奇才。那些人恭维他。黑键回应说没错就是这样,你们听我的曲子,你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所有人都要听我的曲子。他这么说的时候脑内声音发出赞许叹息,认可他这话语间的张狂。黑键让他滚。最终,那些人以别的方式恭维他,不再用先前那些话。那些人觉得他脑子有病,但又转念一想觉得可能天才脑子都有点不正常。黑键决定就让他们这么想吧,我不在乎。

黑键继续谱曲,五线谱叠得越来越多,脑海里那个始终发亮的少年的形象又清晰又模糊,他在想少年若和自己长到一个年纪,应该是个好脾气的中年人,肯定擅长教人演奏,并且极有可能组成新的家庭……要真的组成家庭,肯定也会是个好父亲。黑键想到自己先前说“你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都要听我的曲子”。但我是不会有下一代的。这不仅与过去的经历有关,与那些觉得得毁掉巫王血脉生育能力的贵族有关,后来他长期服用的精神类药物也影响了身体的生殖系统,影响了其他脏器。黑键知道自己肝损伤严重,头痛越来越厉害。他比以前更加讨厌冬天,也讨厌白色的粉尘。他绝非讨厌白色,只是无法面对它。

孤僻的中年作曲家除了写这个像是被固定在树脂里的少年,还写年轻的那个来自罗德岛的干员。黑键没有再见过她。在他印象里,那个紫头发的姑娘做饭极其难吃,然而她有着绝对的好心肠和坚毅至闪闪发光的品质。现在到了这个年纪,他不再会有那种言语上的回避,他会直接说对方是个好女孩。这个姑娘现在像是离他很远的永生花,他知道其色泽永恒不灭,可他也没有办法去面对,即便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也是如此。这段话里又将出现多少次“面对”这个词?他还写自己过去的恩师,写坚实倔强如圆木、如盾牌、如乐器(在他眼里,乐器同时具备脆弱和强有力两个特点)的男人。他不知道男人现在病情如何。

据说,罗德岛的舰船又来到莱塔尼亚,短暂停留数日,但他绝不会去看。作曲家不到那边寻找灵感,作曲家走得很快。秋天温度降下去,孤僻的作曲家穿上灰色毛线袜,袜筒盖住干燥而瘦骨凸显的脚踝。旧皮鞋从不磨脚,作曲家穿鞋时摸到皮肤,开始有一点松弛的皮肤上摸得出一点纹路,他比自己记忆中的那些人要年纪大了,他甚至确信自己开始要比自己的恩师还要年长了。秋风刮得很厉害,先前下过雨,作曲家独自散步时踩到水洼一滑狠狠摔了一跤。痛,骨节咔嗒挣扎响动,他抬头时正巧见到舰船驶离,投下巨大的阴影。沉重的云朵和甲板上伫立的人都离他远去了,他不知那里站着的究竟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

《无人不思乡》 原作:明日方舟 角色:安多恩、奥伦 角色关系:CP…………?

安多恩×奥伦相关,充满捏造的if:安多恩离开拉特兰,而不是万国信使的奥伦跟着他。 虽然文内有微妙的互打手枪部分但不建议以这篇为车的前提观看(那样大概率会非常失望) 角色理解全是我流,观看谨慎,小心被雷( ​​​ 有兴趣观看的话可以点击页面左边黑色三角展开内文观看。

信徒追随先导暂离拉特兰,绝大多数不知情者当是继续流浪兼信奉而活,知晓先前事件内幕者都知现今拉特兰内有不死鸟有意收敛起的怒火仍能冲天,其易燃程度远胜绕萨科塔头顶光环火光。众人还想着积蓄力量,终有一日能和先导一同将他那守护铳夺回来,但总之不是现在,众人不在拉特兰,也不在其他国家,未到明确国境分界线,找了林中偏僻处作为暂时定居点。甚至还有一废弃教堂在,仿佛与那安魂教堂一并呼应,象征着先导意志的不灭——一些信徒自己的解读,与安多恩无关,与奥伦·亚吉奥拉斯无关。前万国信使现今身不居要职,半背负两边试探任务半被自罚三杯式流放,薇尔丽芙道需要他时自然有办法把他叫回来。前万国信使知晓枢机不说谎话,即便说谎也不说无用的,不再多问,总之再怎么样自己都能“有用”,到哪都能生根,他去过维多利亚后再回来时旧日同窗萨科塔嘲笑他一头绿发如盆栽,他心想是绿植也不假,只是不是盆栽,盆栽移植需要讲究方法,且植物自己需仰赖他人,但自己找活下去的方法则不需那么伤脑筋。

嘛,说白了就是暂且流放,拉特兰内部彻查万国信使自罚若干杯,自己自然得先出来避风头。也好。前万国信使奥伦于一废弃教堂前不远处生火,悠哉悠哉,不紧不慢扒拉火堆,光环拢了火光,一圈又一圈,由白到红,的确比不上其他某些人的怒火强。也不知什么时候安多恩便过来了,先前应当是在临时搭建的营地和废弃教堂内巡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似的。“‘先导’,这么晚了还不睡?”“还不到时候。”安多恩习惯于对方刻意凹着以这样尊称叫他,而他又早就同所有人都说过不必称自己为先导,只是其他人仍会这么说……尊敬为意图,而奥伦又同其他人不同,他知对方是故意,但也只需等对方自己觉得这称呼别扭而有一种“谄媚”(奥伦自认为)后再默默改口。

“那你要不要替我守夜?”

不远处其余寻路者各自早些歇息,身影隐在夜色里,同安多恩道晚安,对奥伦简单点头示意。多数人不知奥伦先前拿塞西莉亚要同拉特兰“做笔交易”的事情,少数知情者态度会更为冷淡,说到底这类客气的疏离反倒更好,能让前万国信使用树枝扒拉火堆更没有心理负担,还能戳出一小缕白烟。

火焰啃食木柴,崩出啪啪响声,安多恩倒是把前面那句话认真应下来:可以,我帮你守夜,连续值守好几天也不合适。

“别,别,我担待不起。”

前万国信使下意识去握右手边那柄斧头,意在说明自己自然没问题。很难说清自己拒绝理由究竟是否真是所谓担不起先导这般巨大恩情——主要还是无所适从,适应不了此类“示弱”。然而真要说过往工作中选择性摸鱼与踢皮球又并非完全没有,奥伦·亚吉奥拉斯想,能让这些部分存在的拉特兰倒也确实很糟糕。我自己糟不糟糕?也糟糕。我从不会不认这份不糟糕。

安多恩在一边的树墩子上坐着了,没管那身白紫相间长袍。那身长袍在先前同菲亚梅塔的激烈战斗中损毁了一部分,但现在又补好。寻路者中不缺乏巧手的黎博利和萨卡兹,一身长袍下摆火烧火燎部分荡然无存,只有接缝处有微弱的烟熏火燎一点。奥伦下意识去看。安多恩说:很早就补好了。都烧成这样了,大不了直接重新换一件。没必要换,换一件也浪费。焦黑色隐隐于缝平了的布料缝隙里,火堆烧得越旺,这一部分反而好像烧得黑里发红,像是亮起来的煤炭卡在细缝里,而菲亚梅塔先前烧出的结果比这狠得多。“她应该还记得我也是放走大逃犯安多恩的人之一,肯定也恨我恨得牙痒痒。”说是这么说,奥伦倒是语气很轻松。火燎到树枝细分叉的部分了。“她更恨我。”火吞了一整根细枝,安心睡过去了,奥伦只得多掰点细枝丢进去,而安多恩一侧与其说是面色不改,不如说是那种挥之不去的悲伤始终占据其面部主调。

“看来你不在意她恨你,好像也不在意你那柄守护铳。”

没等安多恩去答,就有其他声音传过来。不远处那帐篷内早有人进去,随后搭起的那两边皮面与固定支架有节奏晃,嗯嗯啊啊声从帐篷缝中抖落。多数人歇息,少数人侧目匆匆走,两人沉默不语,此类看破不说破也并非出于尴尬,先前的话题在这背景音下说不怎么合拍,然而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讲。如果二人维持平视或是扒拉木柴,那么就确实能真正做到谁都一言不发。谁能知道先导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没人知道帐篷内是否有萨科塔,所幸距离不近,不至于共感身不由己发作,将维持的一层纸戳破。但偏偏安多恩下意识多看奥伦一眼,也就一瞬,也会被奥伦抓来拿捏:“看什么看,性欲是人类本能一部分。之前这样的事情也有,我守夜的时候也没少听这些,而且天地间来去自由——”

“就算没有帐篷,也可以草地里野战。”奥伦眼珠转了转,顺手弹去裤上歇着的小虫,小虫蹦到草叶,向更好的一方光去:说白了是往先导的袍子上去,可能安多恩身上那袍子布料反射出的光还比火焰要好看。安多恩任由这小虫惬意地爬。

“我没有要否认的意思。只是在想先前临时住处里两位萨卡兹朋友交媾,不慎一角戳到床头木板,靠两人也挣脱不开,后来是有人进去帮忙……有些尴尬。”“哦,交媾。”奥伦对这文绉绉用词吹口哨,安多恩不理会他,继续往下重复:“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本意是要人稍微困窘,但显而易见没起效果,奥伦反倒觉得自己以“那事儿”或“搞上了”反倒没对方直截了当。

仿佛又是在什么地方输了一样。

但是能怎样?看破不说破的事情用什么词恐怕都一样吧,想到这里,他心里那半截感到输了的部分又回缩一点了:“这种大家你知我知的事情说那么明白也没用,暂时解决不了肯定也只能放着。床也换不了,难不成你还要进去帮忙拔河?”

安多恩听了这话反而微笑:“这段话像是一段关于搁置争议的政治隐喻。”奥伦不习惯看他微笑,倒不是说安多恩平日都不笑,在寻路者面前微笑得不少,只是这种时候奥伦都不选择去看,而他自己和安多恩说话又都是用针挑一样——可以说是不能互相交底的合作人之间的一种“默契”,于是乎安多恩也不怎么对他微笑,那种表情不多的底色主调更多。奥伦不用忧郁去形容这样的主调,因为忧郁更接近捉摸不透的气团,而安多恩身上那种沉下去的情感是更明确、有形的东西,他去抓,然后就硌出一手红印。旁人说安多恩温软随和,他倒不那么想,比如这句话就像是在说拉特兰的种族问题。

拉特兰,啊,大教堂在,启示石塔先前那小女孩的歌声活起来一次。奥伦想那小小孩子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无论她愿意与否,她都必然会参与到拉特兰变革的进程里……即便现在她想自己只是要找到父亲,但这行为最后也绝不会只是去找父亲:至少旁人不会这么想。那位年轻的公证所小哥会想到这份上吗?奥伦想起自己还没把安多恩的话头摁回去。“不在拉特兰的时候我不聊拉特兰。”

“在维多利亚的时候,你也从不提到拉特兰吗?”

奥伦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不然呢?”现在轮到安多恩盯着火堆中心看,当然眼神显然不能在火中盯出一个洞来:“但其实你比我见过的一些拉特兰人更愿意把拉特兰当故乡。”奥伦没应他,心想对方是根据哪些东西整合出这样观点。此类未知确实可怕,仿佛知晓对方解出一道难题,只有结果清楚,过程则是被泼一盆水看也看不清。二人搭上线时自己说过合作愉快,被问动机是说的确实是“一切都是为了拉特兰”,但这就足以让对方得出这样的结论?奥伦·亚吉奥拉斯不笨,而这先导必然也不是个傻瓜。事实上隔断不短的对话间火堆还在噼噼啪啪烧,营地那顶帐篷里嗯嗯啊啊声仍在,一步一步自山脚爬到接近山腰,喘息声不断,外面的风也大了,像是要把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绳,让奥伦开始觉得有些冷:把所有话题往严肃的方向引导算不算你会的另一种源石技艺,先导?不,不管你有没有觉得这是严肃的事,这些都扎根在我们体内,无关乎种族。

先前袍上那只小虫也早就飞走。奥伦双脚摩擦地面,再跺两脚。

“去你的吧。”

奥伦回避了这个话题。

但回避到最后总碰墙头,除非另辟蹊径。帐篷里声音还有,先前还有零散几人未睡,从取水点回来,现在则是真真切切一个人都没有。天地间空荡荡,还是那般来去自由模样——不过奥伦得守夜,算不上其中一员,至少安多恩是真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真有绝对的来去自由吗?这先导身上不也是拴了那么多,成百上千人的绳,不管是信他的还是不信他的,不管是爱戴他还是恨他的,他大约还是会心甘情愿地“受苦”下去,毕竟“以死殉道易,以不死殉道难”*嘛。不过话说回来,也真就不知道对这先导来说,那人的本能发作的时候算不算是受苦。奥伦以一眼去瞟对方,正巧察觉对方视线落于自己下半身。不得不承认不管他们如何将帐篷内动静视为恒久背景音,终究还是起作用,奥伦自己怎么说,自己便怎么做,所以也就是这样的反应,也就还是那句话,“看什么看,性欲是人类本能。”但这里就不能说是见得多,毕竟在先导面前这样裤裆顶起的人估计目前来说只够掰一根指头的,现在再去拿一块布来挡则是欲盖弥彰,不如不拿。更何况先前说所谓天地间来去自由云云的不还是自己。

好在安多恩没有譬如拿来一条披风之类的多余举动,更没说要他先去隔壁小树林“休息一下”可以由自己暂时代为值守。是好事也是坏事,有好有尴尬。不远处帐篷内快意过半边山腰,这边则是近乎不动,仿佛所谓欲望进了树脂就静止。奥伦还戴那双露指手套,每根手指前半截都裸露在外,他感到自己指尖紧绷,而不知旁边安多恩作何感想:看来穿这样的袍子确实管用,不过恐怕安多恩这辈子都不太会有这样遮遮掩掩的需要。那么青少年时期呢?他是知道安多恩儿时在伊比利亚,“大静谧”后再到拉特兰。遇到诸多萨科塔,无论愿意与否共感之下都要被撩拨神经。他不知安多恩如何度过青少年荷尔蒙贲张的青春期,是否经历过身边同龄人脑内性幻想时共感忽有高光,是否要先对视一笑再当做无事发生。

萨科塔有共感之“受福”,是否隐秘情事中的“隐秘”在共感下也有共有?除却肉体部分精神上还共享一种快感。这也太黏腻。奥伦心中这么一想,头顶光环光芒随之颤抖,他这才觉得有些不妙。安多恩静静看他,眨眨眼,默许眼神交流,见到距离拉近也没闪躲。他注视着奥伦脱下露指手套,露出布着茧子与旧伤的双手,这些痕迹是没手套时握弩与铳以外的武器时留下的。前万国信使得过嘉奖有过授勋,如今暂且一笔勾销,但茧子啊疤痕啊倒都是永恒。一边是有声另一边则是无声,火堆这边一侧身体受火焰烘烤到过暖,另一边则是因肢体接触而下意识起微弱但亢奋的鸡皮疙瘩。奥伦隔着布料摩挲,不知是为缓解气氛还是只是单纯自言自语,说与其一人不如也帮先导“疏导疏导”,此类下流了但没完全下流的话语不能勾起安多恩哪怕一次挑眉,他的身体向后下意识后退一点,但没去推那只手,很显然那只手也感受到了难得符合当下气氛的硬度。奥伦道这袍子构造麻烦,安多恩却是说其实这种从头到脚的从上面来是一脱就掉。这很脱线。在将自己那胀大性器从裤里掏出来前,奥伦忍不住多一嘴:你听听自己说的这是什么,只是打个手枪,怎么就要把全身衣服都脱掉。

安多恩这才笑了笑。奥伦想,这家伙还真是莫名其妙,但暂且先不管。他继续隔着布料对这先导下半身做摩挲抚慰,顺着轮廓用大拇指摸索硬起物什的尖端处,其余手指摸至模糊柱体处上下活动,安多恩低声地喘:无论自我约束是否在,头顶光环与背后翅膀都要有反应。那双翅膀似要把细雪抖落一样微微颤动,把光芒也一并挤出去。安多恩那身袍子高领,见不到清晰一截脖颈裸露在外,只能见到细而白皙的一圈,喉结的上下微动藏在布料后。奥伦两边兼顾,一边自己的手粗暴而草率地上下撸动,性器在这般粗糙动作之后于手掌聚拢间胀大,另一边则相反地以手指缓慢推压,借着布料相隔磨蹭,一点点把半透明的液体蹭出来。明显能听到二人吞咽唾液的声音,奥伦去看安多恩,看对方双眼下方皮肤与脸颊是否浮出罕见的一些红。也许有,只是他没能看清,这么一个人好像是用过于极限的忍耐力把自己整个人给绷住了,可这种紧绷又过分自然,好像这个人生来就是沿着一个必须撑开的支架生长出来的。但他看到安多恩另一边的手正紧攥着袍子,指节绷得泛红,这让他稍有一点胜出的感受,忍不住加快速度。安多恩没有出言叫停,只是表情上明显是要咬紧牙关,才能让喘声低一点。奥伦本是要出言调侃,说那边声音都没停,你也没必要死死咬着不放松,但发现自己要开口也是喘息先出来,便只能改着眯起眼,一副没看到别的什么一样,继续着两边手上的动作,一边快一边慢,左手画圆右手画方似的,可他又偏偏因这样的动作感到腹内发烫胀痛,心想不知这先导在动作下到底是快感多一点还是痛感多一点。

难不成安多恩过一会儿就要射了吧?他感受到性器在布料围绕之下也要开始颤抖,与其真实主人无关的那部分意识正要他在尖端下那圈沟壑处多摩擦几下,而液体早也就从那尖端细孔处渗出来,噗噜噜地把袍子内侧沾湿。奥伦感到两条大腿内侧也是紧得发热,但那种他自己本身也觉得低劣的胜负欲正逼着他不要因这快感下意识稍稍抬起腿来。在这个时候那身适应各种行动的长裤便显得不太便利了,奥伦把挺腰的动作收敛回去时,一下便听到垂于腰间那用来系着小型武器的皮带金属部分与树墩子相撞的声响,而他越是收敛,这声音就出现得越多,让他甚至想腾出手去直接抽走那带子。不过他没有,两边的手速度还得以维持,只是愈发颤抖,又是没有第三只手让他得以扒着什么树墩子边缘发泄力气,只能是隔着厚厚靴底蹬地,蹬得足弓发紧脚踝几近痉挛。

安多恩的视线仍是沾染不上任何一点灼热,静物一般就这么放置在二人中间:就不会有任何情欲掺进去吗?奥伦本是想看来这人确实是木头,是圣人也是木头,里面那些欲望的、本能的纤维被剔除了,但偏偏这个时候安多恩上半身前倾,先前紧攥袍子的一只手于奥伦那近临顶点、胀至发痛的性器上包覆。当然是连着奥伦在那上面动作得满是黏糊的手包住一起撸动。与此同时,同为萨科塔在一定距离下会有的共感就发作了,电流般发作的敏锐感知窜过脊椎,直指头顶。奥伦总觉得这共感比起恩赐更像恶疾,不属于自己的感受流入身体,用以实现绝对意义上的“感同身受”。对半切,一边是理智上对共感的厌恶,另一边是快感的双重叠加,自我认知这既定的水流中又多了别的液体,且在内里缓慢流淌:没有什么别的,只有另一人的感知,但奥伦觉得真的像是有什么东西侵入了自己的身体。他听到自己鼻息变得粗重,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听到安多恩用力吞咽的声音,至少这不会让人觉得只有自己被这同族的共感可支配。他感到视野边缘发白,全身力气被拉扯着集中在头顶,他一边吐着喘息一边暗骂来自各地的粗口,用以掩盖那句“可别在想这共感了”。种种激烈的感官刺激将他整个人揉作一团,每揉一次快感救带着他的身体上升一次,他第一次回避安多恩的双眼,这时对方眼里是否有些生理上的情欲也就不得而知,但他感到有人正试着将他摊平,抚平先前过载的感官刺激牵出的每一道褶皱。他有理由相信这是安多恩有意克制反应得来的结果。与此同时,他也知道两人手上现在满是白浊液体,而安多恩必然得去换身袍子,否则半夜若有紧急情况必须出动,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奥伦自己倒是喘得不行,草率擦拭时先想至少得整个能临时抑制光环共感的东西才行,然后便是“安多恩的技术果然极差”,最后是“我总不能问他最后为什么要这么做”。二人轮流简单擦洗,这下还真实现了先前安多恩提议而奥伦拒绝的“轮流值守”,虽然也没持续多久,奥伦回到树墩子边上时靴底磨蹭,把那自己蹬出的部分隐去。安多恩这个时候一反常态没有看着火焰,而是看着他……天知道这先导在二人共感的时候感受到了什么,即便那抚平其流窜的、情绪的筋脉的无形之手是安多恩的,他也不愿听其讲感受。共感也不要,没有最好。安多恩头顶的光环一闪一灭,背后的翅膀继续齐整地聚拢起来。你看,现在这又是个圣人,对本能不抗拒也不渴求一样的,甚至没有一团成结,共感之下有平整一面的痛苦,打不碎但也不能再拼凑得更完整。

多么没意思啊,这种事我以后不再做第二次。奥伦把那带子系得更紧,这时安多恩看他,突然说之后众人打算去卡兹戴尔。怎么,你们也想跟着那个小女孩去找人?还是要找那个通缉犯?那说不定你们还真能见上一面,但我应该没法跟到那么远,迟早得折返,到那个时候合作也就到此为止喽。之后若是有需要,肯定还会再遇上。你不如说等我跑到维多利亚或者其他地方的时候搞秘密通信——啊,你的意思是……奥伦这才忽然理解了安多恩这段话的真实含义,所谓肯定还会遇上的地方不正是“拉特兰”?你回去拿守护铳肯定是得争个你死我活的,我又能做什么,而我能做的那点推波助澜又有什么用,还是说你只是需要一个见证者……不不不,显然拿回守护铳这件事本身是不需要见证的,那会是什么,或许是更“大”范围上的东西吧。他似乎知晓了大教堂地下室的什么事情,而自己自然是没有详细了解此事的权限的,等到他认为自己可以回到拉特兰的时候——见证改变,或者是见证一人的死,想来安多恩就是这样的意思吧。奥伦想,安多恩还真有可能做到这份上,要真是这样,不就是把后续的烂摊子丢给自己了吗?

可他有理由拒绝吗?没有。旁人心想他自己说的那句“一切都是为了拉特兰”是假话,但安多恩把这句当做真的,即便没有这一层缘由,想到能见证这样的变革,他也感受到那种不可抵抗的、本能上的战栗。这先导哪里是不知道,他是都算好了啊。

安多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不知为何要奥伦把平日用的那柄斧头拿过来。没必要拒绝,毕竟就在右手边,而若先导要“铲除异己”,自然不用等在俩萨科塔“疏通疏通”后这个节点。斧头柄缠绕几圈布条,渗入金属部件的血迹清不掉,前几日才磨过的斧刃表面火光流动。“这比铳要好。为什么偏偏得是铳呢?”*你这么一个得以一窥萨科塔种族秘密的人也不知道答案,我又哪里会知道?奥伦如此腹诽,之后便要安多恩把这斧头还过来:你有源石技艺还需要这样粗笨的东西吗?你用起来的样子也不粗笨。就当你在夸我。安多恩不再和奥伦交谈。现在看起来,无论奥伦同意与否,这安多恩都要在这里守到天亮。奥伦回忆起自己先前让追兵丧失行动力后站着松口气,斧头一端扎在地上,转头就与安多恩对上眼,那时安多恩身后翅膀亮得出奇,伴着浮空的雪白晶体一同光芒刺得人难以睁眼,他拖拽着染血的半边身子走过去,安多恩扶住他,像是撑住一杆不那么趁手的兵器。没错,这人确实是个“圣人”,不拒绝,但也不给人拒绝的余地。奥伦这么想着,今晚有两人但也是睡不着的了。

fin.

*:引自木心《文学回忆录》

*:指的是萨科塔对同类用铳械射击会导致堕天的条律。安多恩发出此问是因其在大教堂地下见到的有关萨科塔的“某物”(这部分剧情详情见活动剧情吾导先路)

《有意无意意中人》

原作:梅露可物语 角色:艾因雷拉、雷哈尔尼、优鲁斯维兹 CP:万象兄弟

是@三楼德育处 的约稿!写得很开心捏。 写的是艾因雷拉离开学园两年解决诅咒一事前发生的事,上部分含有路人×艾因雷拉的要素,还请注意。算是比较苦涩的短篇。 如果能接受点开页面左边黑色三角可展开内文。 请谨慎阅读!

(上)

艾因雷拉算不上千杯不醉,但姑且能算是酒馆长桌前最能扛的几个人之一。于刻板印象内魔法国国民精于魔法弱于蛮力,有的甚至算是体质羸弱,不过将此类比至酒量就必然会出现一些信息偏差:譬如觉得那边那个把自己用大帽檐魔法帽与宽松斗篷罩住的人极有可能一沾就醉,但实际上这个人才会笑到最后,而且还不会把那顶大帽子摘下来,于是旁人很难断定现在的他是否喝到面红耳赤。但艾因雷拉不是那类通过激将法来炒热场面气氛的类型,他倒是看上去和大多数同桌人都聊得开,至少在一个晚上内能成为一个合适的酒伴,而这一点则明显区别于他的长兄。同一时间内雷哈尔尼也有可能在各大家族及魔法协会要员出席的酒会上,而他向来滴酒不沾,理由也很好找:监视者不能沉溺于酒精。

又或者说监视者生来不能沉溺于任何事物,那便是他自出生起就恪守(也许吧!)的重要教条。韦希塔一族于魔法国内监视范围兴许超过常人之想象:之所以没被看到无非是监视者选择不看,而非眼睛睁不开。韦希塔一族选择将监视之目远放至魔法协会其余相关人士身边,小酒馆则是监视网外刚好漏过的一部分。至于艾因雷拉为何会知晓这么一些弯弯绕绕,和所谓家族成员之间的商议并没有任何关系,艾因雷拉与韦希塔家的关系是早已断了的,而他与雷哈尔尼又已有相当一段时间未见。他所不愿说的是他对自己长兄的印象更多的是停留在儿时,至于其中印象好坏之评价则是以木制酒杯一扣桌面来表示:把酒满上吧!今天的酒我请。金黄的酒液带有气泡,绵密的酒花最终满溢出杯口,余留部分顺着酒杯外侧流至虎口,他才下意识放下杯子再去舔——

也许艾因雷拉还真的有点醉了,而啤酒泡沫的味道自然还是小麦香味足且苦。他同一夜限定的三两个酒友仍是相谈甚欢,无人在意所谓魔力有无一事,不如说在酒精面前人人平等,对酒精的耐受程度如何全看老天选择: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买彩票”,也就看谁幸运可中头奖。这一点对艾因雷拉来说可起到一种对潜意识之褶皱的抚慰,即便现在的他已能熟练地使用各种各样的魔道具,乃至纤细又韧的魔导线在他手中也如柔软丝线般易控。“下次课题就做这个。”为的是自己的学生琉娜琉娜,也是为了自己。喝到一滴酒也不剩的时候他下意识以右手手指转左手食指上指环,那指环于戒指造型的魔道具中算是最朴素的那类,没有额外镶嵌,没有宝石,没有星星状的图案在上面。这是非节日限定内的产品之一,仅出于实用考虑,没有任何祝福上的考量。

祝福?是嘛,确实是祝福,祝福某一人诞生也好又或者只是单纯找个理由让自己快乐一番也罢,说到底把所谓诚心祝愿只与一个“礼物”绑定本来也不靠谱,把自己自身存在的价值绑缚在这样的东西上也只是自寻烦恼,艾因雷拉于人生的前四分之一阶段就已知晓这一道理,于是他另寻出路。“这种东西当然要错开节日庆典去买,胜在便宜。”当他这么想时,其实是选择性地忽略回忆中的另外一部分:过去确实有这么一个冤大头会在节庆将近之时去买此类东西,而后不断试错。现在,街边另一家魔道具店全场商品八折起出售,戒指打至骨折——五折出售,毕竟为过季商品。星祝祭于一两月前已经结束,城内各处装饰早就撤下。也看不见什么屋檐下或是树上的星星。“不过这和现在的我也没什么关系。”戒指接着连续转几圈,继续沿着既定的一根手指转,对艾因雷拉来说这样的动作能让他充分冷静:倒不是说他认为自己已喝得酩酊大醉,只是以此让自己心安。金属部分也被指腹摩挲出一层温度,而自己到底又是为了安抚心里的哪一片毛刺呢?说不清楚。

艾因雷拉手上的戒指也不只有这一枚,却也不是转得越多就随之心如止水,也并非任何一枚都可被随意丢弃:哪怕有损耗得厉害的一枚也是如此。带领后进生一般的继续套在手上。事实上他会避免在希艾拉面前表现出这样的小动作,以免被看出什么端倪来。灾厄魔女在随心所欲之下有细致觉察,同她对话时总要避免一种情况:说话说了五六分,被她察觉不愿透露的另一半。事后必然会懊恼道“早知道不和你说那么多”,灾厄魔女心满意足,眯起异色双瞳然后微笑。如果不是因为想要处理好那诅咒的事情,艾因雷拉自认不会和她再走得更近。但他不得不承认魔女的手艺了得,尽管禁锢诅咒所需的魔道具成品还未到出炉的时候,但从伴随此次委托而来的一批副产物——同样是脱模出来的一些魔道具,都能看出希艾拉的能力极好:可算是一种天赋型选手……?说是能这么说,但艾因雷拉自己又最不喜欢拿天赋人抑或是努力家作为一人唯一的标签。

没有为什么,至少希艾拉是个优秀的魔法师,并且人品不算差,和她交谈会产生的唯一问题就是可能会被不慎揭了老底,在这时他心里会有被人摘了头上那顶魔法帽一样的感觉。

放下酒杯后艾因雷拉环视四周,酒馆内还是热闹非凡,但他已经打算退场。他下意识拉扯拉扯宽松魔法帽边缘,如此一来旁人不管是从正面还是侧面都不能轻易看清自己的脸:也就没有人看得出自己是否喝醉。艾因雷拉自己倒也没怎么去注意自己是否为喝酒容易上脸的类型,至少他除了整理仪容仪表的时候都不会有意观察镜子。他过了极度在意镜中自己相貌的年纪,以前是在意,后来试着染了红发,但也是一种笨拙,是越顾虑什么就越去填补,反而欲盖弥彰,后来红色渐褪,算是一种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前半句放过别人算是一种调侃,后半句放过自己却是真的。好吧,放过自己吧,艾因雷拉。

艾因雷拉揉揉脑袋,心想看来喝太多也不是好事,虽然走路不至于摇摇晃晃,但也已经开始想七想八。这时有人以手掌扶其肩膀,艾因雷拉暗自腹诽道“我也不至于到一看就是醉汉的地步”。并非是艾因雷拉逞能,而是事实的确如此,他站得算稳,相较于木制长桌边上不醉不归的烂泥好汉们算得上是独醒之人,而另一边扶了他一把的男子好像也确实没有那么明显的醉意:“小哥酒量真好,看来我们还能再续一场啊。”

并非听不出这弦外之音,所谓续场要比在酒馆长桌边上痛饮要更私密。艾因雷拉感受到男人的右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捏,透皮摸骨手指滑动,但力度适中不让人痛。艾因雷拉心想对方大约有所求——对他来说这样的事儿不会是第一次且在他可预期的未来中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在酒后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把多余的欲望排解确实也有助于提高正经办事时的工作效率……

又或者可能有某种潜意识中的反叛,像是能把什么东西摔给别人看,而这种“摔”对自己又没有任何损害:仿佛能让某人见到和过去自己形象背道而驰的东西。不是自己真在自暴自弃,而是某人早就被家庭环境所塑形。

在这时,艾因雷拉才发现男人有一双红色的眼睛:你可以改掉自己头发的颜色,但改不掉别人身上的颜色,只能不去看。男人看不出他的这些心思,只知道艾因雷拉没有拒绝。他们接下去会到隔壁的旅店续场,男人并非本地人,离开酒馆路上还继续说道“小哥那么豪迈,看样子不像本地人哩”,他相较于艾因雷拉要高上不少,面部线条根根分明,艾因雷拉下意识试图从其着装打扮判断其来历,但暂且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男人把这种打量又错认成另一种兴趣:某种错误印象又加深了,但艾因雷拉并不介意。男人说他戴了那么大的帽子,还穿了那么宽松的斗篷,但整个人又个子小,就像是豆荚里唯一的一颗豆。这种脱线的比喻艾因雷拉已有许久没有听到过,他也不打算去说自己上一次是从谁那里听到这样脱线的比喻。

到了旅店后艾因雷拉才知男人就住在自己所住房间的隔壁某一间,男人从别的国家来,为了做生意来到这里,打算进一批质量上乘的宝石。艾因雷拉猜得到对方说这些自己的老底——并且露财——绝不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更像是一种酒后有理由地显摆,能满足自己的表现欲,又不显得那么惹人生厌。艾因雷拉应和,随后在对方说不如去他房间再续一杯时候插嘴提议道可以到自己那边,先前他也刚好买了点酒放在桌上。“这不是正好吗?”实则是有一种极其微妙的精神洁癖作祟,于自己房间内对艾因雷拉来说更有安全感:至少魔道具全都放在房间内自己熟悉的地方。男人和他要轮流冲澡……喝酒前这么一洗的意思绝大部分成年人都能心领神会吧,在男人开始冲澡时,艾因雷拉倒是自己先开了一瓶。开自己买的酒算不上偷喝吧。麦芽味很足,香气浓郁,艾因雷拉想自己指不定还能再多喝一些,之后就可以度过一个不会做梦的夜晚。

洗浴之前艾因雷拉自己摘掉帽子脱下斗篷,与此同时男人又是调侃他的身形,而他对此圆滑地一笔带过。他没有刻意去猜男人的年纪,毕竟也没有谁会去在意自己“酒友”的年龄:可能是个好酒友乃至好床伴,也可能不是,一切全看运气,一切又都是买彩票,像是现在就要用指甲盖去刮彩色票单上的涂层。男人和他啤酒罐碰啤酒罐,再饮,接吻之时艾因雷拉反手去扣住男人的后脖颈,并没有在意自己是否抓痛对方。也许之后男人反身将他压住也算是一种情欲上的报复,说他主动,但于自己来说还是手到擒来。男人在笑。正面体位令艾因雷拉在意识微微模糊之间想男人的眼睛更接近深红,少了点莓子的颜色,并且大多数人真心笑的时候是眼与嘴角并用,嘴角上扬而后目光有笑意。

“雷哈尔尼则是经常嘴角上扬,眼睛没有笑意。有时我在想,他经常眯眼笑是不是因为他自己已经发现了这一点,所以需要靠眯眼来增加那种‘真实’的笑意。”

外部黏腻,内里酸胀有痛感,艾因雷拉不得不通过双手的动作来“填补”自己与男人之间身形上的差距。一种不安全感,如果并非因为身下有床铺吱吱呀呀作响,便不会觉得自己不至于翻到床下地上去。男人笑他双腿不得不夹住自己的腰,艾因雷拉感到汗水已经把额处的发浸湿,最终完全服帖,在男人伸手去拨那些零碎的发的时候则是十分自然地稍稍撇头歪歪嘴角,道“一晚上的事情是否有必要有这种浓情蜜意”。男人说:“要只是看的话,你甚至像是个小男孩。”“怎么,一开口这样的印象就……哈,烟消云散了?”“你可真是老油条啊,看来和那些满口家族啊旁系啊什么的家伙们不一样。”

这类触碰额头的动作无外乎都是骗,以前是晚安吻骗你说“父母哥哥都爱你”,现在则是骗这所谓一晚上的肉体关系里还有一种区别于调情的温存。男人在他体内射精的时候,以手掌摁住他的腰窝,让他不要跑,艾因雷拉身体不动,只是用手背去擦额头:没人用嘴唇在这里留下过痕迹,他的长兄也在年岁增长后以玩偶替代,但并非因为羞怯,只是说还有别的人要“爱你”。玩偶的精灵来了。

艾因雷拉想:确实无外乎都是骗。

事后恰好迈至进入第二天的时间点,男人起身,艾因雷拉去拉先前被压在一边的枕头。想来之后和这人也不会再见。此刻男人表现倒是比在床上时要更干脆,并没有类似于拨开艾因雷拉额头碎发的举动。那种动作具有黏连性质,一切都是点到为止,该断则断,表现出与房间内酒瓶凌乱丢弃截然不同的所谓“断舍离”。他默许了男人顺手拎走一瓶开封但没饮尽的酒的举动:拿就拿,也就是一点的小便宜,身体上的痛感在短时间内也能逐渐消解,而他换来一种身体上的愉快和不会有糟糕梦境的夜晚。

睡自然也是要睡的,不至于真来个通宵一夜无眠。艾因雷拉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起身时去取纸巾擦拭留有白浊液体的大腿根,简单地擦净后进入浴室:刚好看向镜面,先前男人使用过的浴室内水汽还未完全散去,镜面一片模糊,用手去擦湿润镜面前近乎什么都看不清,可依稀辨认清楚的是两只眼睛为红色。一样的颜色。艾因雷拉用手掌去抹,擦出一块明亮的部分,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脸:不看别的地方,不看发色,不看着装……当然现在他也是什么都不穿,维持这样的全身赤裸状态,只见皮肉不见骨,他习惯性用手背去擦脸颊。像吗?确实像,刚才那些前提全部忽略的话确实不好将他和某一人区别开来。当然可以看眼神,他相信自己有着和某人截然不同的眼神。

真有人会去看吗?艾因雷拉摇头,转身去清洗身体。温热水汽升腾,镜面再次起雾,没人站在镜前的时候就一点红色也没有。

(下)

在这蓄谋已久的“临行”前艾因雷拉已尽可能地将工作进行处理:哎呀,看来这么一来可能得麻烦艾扎克了,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这似乎有些像是借醉酒之名合理化自己的撒泼打诨,换来对方协助收拾烂摊子的担待——现在开始不开玩笑,其实这是两码事。艾因雷拉并没有和其他人提起自己请假后是要做什么,简单提一嘴“我需要离开学园一段时间”主要为的是让其他人有点心理准备,不至于真到了离开的时候没能将工作妥善交接。

……其实还有来自魔法协会的委托,并非没有,只是艾因雷拉是在更久之前就处理好。所谓的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因拖拖拉拉没能把委托事宜处理完毕导致监视者找上门来,不如早点厚着脸皮将这些委托早早转手给合适的对象。这个时候的艾因雷拉摇身成为笑嘻嘻模样,仿佛戒指也好宝石也罢都不是他真正的魔道具,而那顶帽子才是,戴上它就是多一层人情世故之护甲。圆滑了许多,并不深入了解他的旁人看来他与那在魔法国众人眼中神秘异常的韦希塔家不太能搭上关系,于他们眼中可化为万物的监视者肃穆而难以捉摸。

“无面”嘛,“无面”,无面监视完成魔法协会委托的人,无面为万物,万物合为一:雷哈尔尼看向艾因雷拉。雷哈尔尼监视时变成其他东西模样,绝大部分人难以分辨,对监视者目光毫无察觉,因而在他视角中几乎不会与人四目相对。通常情况下执行委托的人不会盯着魔宠以外的非人之物看,都是忽略。难道你会去看一个无害地倚靠在窗边的玩偶?此时此刻雷哈尔尼目光如炬,但此炬非彼炬,不是那类烈烈燃烧的炬,接近于镜中之火无声燃烧。天衣无缝下的镜火燃烧,但没有光,天衣无缝下有另一根针破得了细密针脚,艾因雷拉总能察觉到他的监视,一眼便能点破众多物件里哪个是伪物:“你在这里吧,雷哈尔尼。”

雷哈尔尼的变身魔法罕有而高超,可说是近乎无暇,因此艾因雷拉次次能点破的原因似乎只有所谓兄弟之间的心灵感应。事实上在更久远之前艾因雷拉发现“破绽”的原因更多是自己长兄的有意为之,有意变成花色固定的玩偶或是特殊体色的蝾螈模样,一看那布偶表面紫白相间格纹就知识雷哈尔尼所为,“你变成这样谁都认得出来。”“是吗?”“啊啊,这也太明显了……我知道给魔术协会做事接受监视是必须的,但是你是不是也没必要搞得那么光明正大,这样我要怎么假装一点都没看见呢?”“对不起。”“倒是别用玩偶道歉啊,而且也没必要那么正儿八经。我说,有必要非得变成这个花色的玩偶吗?”“你小时候很喜欢这个玩偶的。”

“……我现在不喜欢了。”

“啊。”

“而且,你故意卖个这样的破绽,是在怕我能力不足没法发现你的监视吗?你……算了,你继续。”

最后还是没有说出那个词,毕竟那一词姑且算是和八岁时发生的糟糕事情绑定:“你又是在可怜我了。”有些话只能说一次有些事也只能做一次,即便艾因雷拉那时刚过二十别扭性子仍可见其轮廓,但也明白这一道理,因此什么都不说,于是最后就是人变玩偶一动不动,玩偶的纽扣眼睛缝线似乎还会被阳光照得湿漉漉的。这样的形容多么不合理啊。总之,这是一次不怎么愉快的监视与被监视,不过或许那不愉快算是畸形童年残留的作用,童年时期家庭留下的阴影可洗净,对艾因雷拉便是如此,至于对雷哈尔尼来说究竟如何旁人也不得而知。

之后艾因雷拉再受自己长兄监视都是某种意义上的相安无事。是的,尴尬,但可以说是相安无事,通常都是艾因雷拉点出其存在,雷哈尔尼就一下子出现,从蝾螈变成青蛙再变成玩偶也不在话下,甚至还能多变一轮,也不知他是否曾经变成他人模样——指的是变成人形隐于人群一类,不过在艾因雷拉面前都是以这类算是可爱的模样现身,玩具一般,也不知是否是在为艾因雷拉眼前的世界加一层滤镜。艾因雷拉想:没必要,这样的遮住双眼我不需要。但他不再和雷哈尔尼直接说这样的事,觉得自己的长兄既然喜欢这样,那就随他去,而自己也已逐渐意识到对方的此类举动或许也是一种下意识对童年的补偿。想到这里他便没法去恨。

雷哈尔尼有时候回应他,但每次反应相差无几,像是和一个有既定活动规律的纸偶交谈,说是关爱自己的弟弟、好久不见近日如何,之类的,又还是那种和小孩交流一般的语调。如此一想,指不定自己的哥哥眼里有的还是以前的那个自己,这大约是一种更隐晦的诅咒,早就已经实打实钉进去,要是硬生生拔钉子拔出恐怕就会有鲜血大量涌出。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哥哥是拿着一本什么“如何与自己的弟弟交流”的记录本照着念,然而照着念理应有那么一点游刃有余,雷哈尔尼又是拘谨,像是生怕碰碎什么东西。

“你又到底在怕些什么呢,雷哈尔尼?”

也是因此不少事情也无法同他去说——尤其是关乎诅咒的事,一旦提起雷哈尔尼或许便又会是因不愿碰碎任何东西而自我谴责至崩溃边缘。“唉,怎么可能真的和他说嘛。”艾因雷拉耸肩摇头,与空气对话,也不管此时是否有监视者在场,不过目前他感觉雷哈尔尼的确不在这里……当然也可能是他的确成功隐匿至能躲过血缘的引力。有的时候雷哈尔尼不出现、不回应,也很正常,都是出于工作抑或是家族的保密原则考虑。艾因雷拉早已不是韦希塔家的一员,对家族后来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当然,也更有可能是——又来了,“哥哥是需要保护弟弟的”,承担责任一类的,免除危险一类的,更不能让自己的弟弟知道,所以什么都不能说。

指望雷哈尔尼向自己求助或是诉说那基本是不可能,艾因雷拉对此再清楚不过,但他依旧看向某一方向。被人弃置的玩偶孤零零在围栏上坐着,金属纽扣做的眼睛反射出湿漉漉的光芒。他甚至觉得这就和雷哈尔尼所变的那些玩偶有七八分相似了,但又绝不会是。他太清楚,血缘的……可以说是引力又可以说是诅咒,双生儿脖颈处被脐带缠绕一样收紧,共享一份痛感一样。雷哈尔尼不在这里,今天不在,距离雷哈尔尼上次出现是在两个月前,而他的哥哥不会和他透露一点信息,保密之下监视者也就是监视者,无非是用以监视的棋子一枚。在这个时候就是彻底把人变成物品。

所谓事不过三,问三次,这就是最后一次。

“你是不是在那里,雷哈尔尼。”

不会余音上扬,因为带了疑问语气就像是有一种答案未决的期待,但他知道雷哈尔尼不会出现:雷哈尔尼又要一言不发地去做些什么事情,余留下一点亲近之人需要承担许久的“心有余悸”。艾因雷拉没有用“哥哥”这个称呼。果然没有回音,而在这时街上要有过路人以看犯病者眼神看他反而会更好受,还能觉得是对方是要大隐隐于市,所以不会现身。但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就像是在说得不到回应与你努力与否无关。艾因雷拉从不恨雷哈尔尼,但他恨极了“努力”这个词,而他在临行前终究是没再见雷哈尔尼一面,就算是要找也无处去寻,可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一句话无非是借口,“不过我已经是要去为诅咒的事情做个了断,这样也不算是逃避什么吧。”

学园长刚好也在镇上,艾因雷拉要和他去谈请长假的事。二人约在某街边上角落见面,优鲁斯维兹选地随意,不过艾因雷拉是有意避开某条与旅店相近的小巷:这大约算是有所谓的“纤细”感官作祟,他不再回忆过去几日酒后所发生的事。当然他也从不觉得做那样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要避嫌而已。请假时间长达两年,没有不和学园长商量的道理,而批准与否又是另一大问题——哪怕他自己已经提前为这件事准备了许久。上次见优鲁斯维兹是艾因雷拉还没因其他事务离开学园的时候,算是不久之前,优鲁斯维兹现在仍是孩童样貌……不如说自艾因雷拉见他的第一天起就没变过,就连那学士帽加连着两条背带的短裤、白袜与皮鞋的搭配都不曾变过,“活到老学到老嘛”,优鲁斯维兹是这么说的。

优鲁斯维兹以悬浮魔法让自己停于空中,但高度控制十分完美,不至于与人俯视,显示出其对魔力的优异控制力。他还是笑眯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扶着学士帽,和艾因雷拉说话好似只是普通道家常:“哎呀,在来找我之前,你不是已经为这请假两年提前做了准备,还去拜托了希艾拉吗?好一个先斩后奏。”

艾因雷拉知道眼前这“小老头”话中并非带刺,而是贯彻其俏皮话不断的方针,他也只能摊摊手耸耸肩:“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毕竟我是学园长,不好好了解每个老师的状况可不行啊。”优鲁斯维兹微笑挤眼,似乎试图放出一个可爱的眨眼,不过看上去这样的招数对艾因雷拉无效,艾因雷拉眼都不抬,直接将这一挤眉弄眼动作略过:“是希艾拉告诉你的吗?”

“嗯——不完全是。”

模棱两可的说辞,往哪边理解都可以,所以算不上说谎。这也是优鲁斯维兹一贯的……不算话术,更像是一种性质温和的手段,艾因雷拉也从他这边学了这一招,最终也有用在自己的学生身上过:可能现在也确实到了该用的时候。当然姜还是老的辣,敌不过永远年轻永远狡黠的优鲁斯维兹,而希艾拉作为他早期教导的学生也完美地继承了狡黠与善于套话的特质。

“哈……早知道不应该和她说那么多的……”

“希艾拉很敏锐对吧!”优鲁斯维兹笑了起来,艾因雷拉故意做出夸张的敷衍模样道“是是是好好好”,等着他把笑容收敛一点继续说请假的事情,“啊啊,两年的期限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可能你的学生之后就连你长什么样子都忘记喽,这样没问题吗?那孩子,是你的第一个学生吧。”学园长一开口便点到重点问题,艾因雷拉很长一段时间里也都在想究竟要如何处理琉娜琉娜的事情,过去琉娜琉娜都是在研究塔内生活,自己甚至与他一起生活了很久,为的也是在各个方面“打磨”他——艾因雷拉自己倒是不怎么喜欢所谓磨平棱角的说法,他倒是希望琉娜琉娜永远保留这些尖锐棱角,反正他是能准备着在时机不妙的时候用席子卷住琉娜琉娜的……当然,现在他也很清楚琉娜琉娜已经有所成长,不再要妹妹和自己完全绑定,对魔导线的操纵也颇有心得,似乎也就缺那么临门一脚。

那孩子,还没自己真正作为一个独立人生活过呢。艾因雷拉却也不是说刻意去用什么放羊教学法,只是想有时候绑得太紧反而是更可怕的束缚(对此他有深入体会),或许现在也是时候了。艾因雷拉摸了摸魔法帽边缘,那些镶嵌其上的宝石正幽幽发光,似成什么事情即将开始的信号。“正因为是他,才需要在合适的时候开始适应没有老师的生活,我也没有打算用两年的时间作为逐渐淡掉这部分责任的借口。”艾因雷拉又是用手指捻了捻脸颊侧边的碎发,“不过,琉娜琉娜那家伙,大概会大发雷霆吧,要是他真的暴走了……毕竟我是他的老师啊。”

优鲁斯维兹此时完全收住脸上笑意:意表认真与严肃,身体以悬浮魔法操纵时也不再上下微动,他是看得出艾因雷拉的真意,知道他要认真处理这一事情:和那韦希塔旧宅中的诅咒有个了结,尽管还不知道是否能得出个好结果,毕竟目前为止没有通过魔道具制服诅咒的先例,而那东西的力量是否增强也很难说……“但你是艾因雷拉,这份长期请假的申请,我批准了。”也不知优鲁斯维兹是从哪儿凭空掏出羽毛笔与一页纸,上面竟是早已写好正式公文:用于批准学园内教师长假并保留其职位的文件,只有两处空白,而下一秒其中一处空白已被填上。优鲁斯维兹抬抬手腕,精致的花体字流畅地附着其上,“轮到你喽,艾因雷拉,赶紧把你的名字写上去,然后就可以准备行李啦。”艾因雷拉却是一下子愣住,随后轻笑一声,想着这位自己人生中的第二个老师最后还是耍帅耍得比自己更好,好在鼻头一酸也是转瞬即逝,他很快就将名字签了上去。

这样一来,去解决诅咒的事情就完全确定。要去做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只是他要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学园的众人。肯定还是会想,更不用说还有自己的学生了……看来还真得在琉娜琉娜面前做一个坏人了,但不说也许也比说谎要来得好。想到此处艾因雷拉反刍部分童年经历,心想本来也不该在烂苹果堆中挑苹果,但现在的他没有选择——又或者说是找不到更好的选择,他或许得把这个责任转嫁给琉娜琉娜,让这孩子自己去对这样的不辞而别做平衡练习。别的人,至于还有什么人是自己会好久见不到的……

不,那人怎么说都会在,就算从自己八岁时二人分开大约也算不上百分百的别离。

艾因雷拉在旅店打点着自己的行囊,抬头看了一眼桌面上放置的镜子,摇了摇头,随后继续将衣服叠好放入箱中,随后将地上的酒瓶一并收纳,放入了杂物篓里。


呼——

呼、呼呼——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

节庆时分歌声远扬,即便走到城镇边缘歌声也清晰可闻。星祝祭时城镇内挂满星形装饰,长条的灯链悬挂在屋檐下方。有那么多的星星!绝大多数人离城镇越来越近,离乡者赶赴小镇庆祝自己或他人的降生。在这样的星光面前积雪显得一点都不厚。

当然,艾因雷拉为自己准备了一双足够厚的靴子,也有足够厚的手套。戴着手套两手互相摩擦,能感受到手套布料下戒指硌着手掌。他仍然戴着很多的戒指,只是这次仍是没有戴那“唯一”的一枚。在镇内魔道具店的寻找还是没有成果,店员道那样的戒指是魔道具早期投入市场的第一批卖品,也不知到哪里才能找到。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was blind, but now I see

呼——

呼、呼呼——

风有些大,不过吹不散别的什么东西。艾因雷拉离人潮更远,要向城镇边缘的树林去。若他的记忆与情报没有出错,韦希塔家旧日家址就在那里。他不确定是否有结界阻隔,也不确定那里是否已经成为了魔宠的栖息地。

但好说歹说得先去一趟嘛。艾因雷拉立起了衣领,避免不慎吞一枚雪花。他记起自己过去隔着窗看窗外的雪,有人小心翼翼推出窗的一道缝隙,隔着牢固的花窗用手指指腹顶住雪花。

“雪花一点也不甜啊。”

How precious did that grace appear the hour I first believed

还能有谁?能这么做的还有谁?艾因雷拉想,或许自己不该有意回避对其直接称呼。

Through many dangers, toils, and snares I have already come

'Tis grace has brought me safe thus far and grace will lead me home

...


多年不见的废墟和八岁时零碎记忆里的模样没有多大区别,此处设立的屏障似乎仍旧有效,隔绝了相当一部分魔宠。艾因雷拉离城镇越远,歌声便越轻微,当他站在宅邸门口的时候,已经听不到任何歌声了。流星雨还在,非常罕见地不怎么停,不似过往那样间歇性地落。流星雨本是很好看,但艾因雷拉想到的是“这看起来就像是哭个不停”。流星拖拽的尾巴是发光泪痕,想到有人脸上现今也多两滴眼泪彩绘:感情要抑制,不能高兴也不能伤心,你看,已经有彩绘替你每时每刻落泪了。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流星雨现象似乎有些异常,过去也有异常天象是魔宠躁动前兆的记录。

艾因雷拉拍掉帽子与斗篷上的雪,踏上宅邸前的大理石台阶。下意识地蹭蹭鞋底,蹭掉一点雪水,然后就想这里空无一人且不是家,又有什么必要有这样的小动作。真没意思,艾因雷拉叹气,以手指轻挠脸颊。在路上他想到不少事情,包括但不仅限于与长兄雷哈尔尼在那如今已是废墟一处的回忆:那间有着那么多星星形状装饰的房间是否还维持原样?事到如今再想到屋内装饰时儿时那种悲伤情绪已减淡不少——不再会去想只有自己哥哥才是有着拥抱星星资格的那一个,反倒是出于一种更理性抑或是说更探究性的思考去想“要是生下的第二个孩子有魔力怎么办”,那样的话房间里除了有星星还要有什么,月亮还是太阳?还是要铺银河?有点钻牛角尖,不知道担负监视职责的家族会不会仰望星空。

好吧,其实自己这么想无非也像是刻意让脑内气氛轻松,还是显得动机可疑。艾因雷拉叹了口气,无人的尘封空宅本身就像怪物,他需做好准备才能推门而入。要是这时候有什么其他防身的东西就好啦……啊,当然,魔道具肯定算是好工具,但听说其他国家还有别的新鲜玩意。好吧,又是一次刻意放松头脑,艾因雷拉甩了甩手臂,尽可能让自己的双手不要因情绪上的抬升而颤抖。放轻松,艾因雷拉,想一些轻松的东西,什么国家有那些新奇的小玩意……艾因雷拉想到了科学之国那些新鲜玩意,优鲁斯维兹过去也去其他国家出游采风研究兼带回土特产,但艾因雷拉自己什么都不要。“优鲁斯维兹这家伙自己还是个顽童,哪有我找他死皮赖脸要土特产的道理。”说是这么说,其实意思是有新知识就够。

优鲁斯维兹自然不管他要不要,优鲁斯维兹要做什么似乎都由不得他人:还是给艾因雷拉带了一个万花筒。“哈?这不就是小孩子玩具!魔法国不也有这东西,还不如给我一本书……嘛,这个万花筒材质倒是挺稀奇的,拿着轻,还不容易坏。这是什么做的?”“艾因雷拉老师,可要活到老学到老哟!”在这个时候优鲁斯维兹就卖个关子直接不见了。总之,铁会锈木头会被虫啃,但这个不会。艾因雷拉摆弄这个万花筒许多次,也放置了很久,没有一点损坏的迹象,奇妙的是他每次转动万花筒都能转出蓝色的星星,但那星星很快在下一次转动后消失不见,只有在他之后久违地拿起它一转,才会有星星重新掉下来。

透过宅邸高处的窗户——便是那房间的星形的窗户,在晴朗无云的冬夜,还是能看到流星从天际划过。这样的星星美丽又无害,又没有变成星星的眼泪那样叫人悲伤,也没有魔力在内里悄悄灼烧。很好。

艾因雷拉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总觉得大约是有那么一点雪打在了自己的眉毛上。可是室内哪来的雪?也可能是先前未化的雪还是在一点也不温暖的室内融化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