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线头便天生聪明》 原作:《搭档任务BOND》 角色:爱德华、路克 角色关系倾向:CP向

是bmb的稿子!不过是在还没补完原作的基础下写的(补完游戏“两个英雄”的章节部分和广播剧的时候开始写的)。 里面铺的一些小物件的梗我还挺喜欢的。 后来打穿游戏后还写了一篇,或许两篇对照着看感觉会有些不同。 能接受的话点击黑色三角可展开内文。

小路克在镜前仔细地观察自己这张脸。眼圆,脸也圆,还没褪掉儿童的轮廓线,没到荷尔蒙发作初冒胡茬的时候。父亲说他的机灵和可爱是直接透出来的,但他看不出。先前洗手用过的肥皂在塑料壳子里安静卧着,搓出来的一些泡沫也在里面一声不吭。他用手搓了搓自己的双颊,但这种东西并不是掌心就能搓出来的。在他的父亲提及面部表情前,他都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设施里的人说他一点也不是个讨人欢心的小孩,既没有那种无害的狡黠,又不具备那种外显的柔软特质,他们都说这孩子即便是心思敏感,从表面也看不出来:没有表情呀!反应也不明显,如果是这样,这种敏感可就没有什么“意义”,敏感首先得为人所知才能因此避开一处地方来“爱护”,连敏感之处都没有察觉,就没有什么避开可言。这些话是他还未被爱德华带回家的时候隔着墙缝听到的。设施的隔间有着统一的白,所以开出来的那道裂缝就非常明显,他盯着那条黑黢黢的裂缝,感觉这东西像荆棘又像蚯蚓,从中吐露的话语好像是在代替着他自己痛苦地扭动。

但镜面上没有裂缝。爱德华·威廉斯带他回来后尽力维持家中每一件物什对孩子来说都是安全无害的,所以这面镜子无非是闪着平和的银光。还有这张脸。荆棘、蚯蚓,即便被爸爸带入新家,这些东西也时常在思绪中破开活肉,挤出一条路来。小路克知晓自己面颊僵硬,嘴角维持平度,他便用双手手掌使劲搓揉,如动物用小掌洗脸而始终洗不下眼下眼泪黏出的泪痕。但是不得要领。而他就是要洗掉这么一张脸上覆的一层胶水。事实上,他现在的父亲爱德华·威廉斯坚称其有表情,只是僵硬,而这一点也在日后得到印证,新环境如日光化雪,冻处融解,小路克发现面带表情并不困难,控制笑容的神经自然而然舒展。露出笑容变得简单。

多年后旁人说他有活力、精力过剩,这一点都写在脸上,反倒很难重拾这种僵硬感。放到现在,这样一种僵硬感说不定也会被说是“成熟”的表现,但这些都是后话了。小路克还未长成大路克的时候,并未想过父亲觉察这份僵硬本质上的珍贵之处:爱惜,但摸不真切,就像是始终将宝石小心翼翼揣在口袋里,但不是因为知道这是宝石,只因“是对方给予的”才珍藏。

还是回到过去这面镜子,回到镜子内侧旁人不可见的、已镀成的那层铝膜上。小路克盯着镜中自己的双眼:我和父亲像不像?准确地说,不是“不像”而是“不会像”,二人没有血缘关系,就很难相像,而只要看一眼就会发现这两双眼瞳色迥异,一蓝一绿。镜子里现在就有两汪圆溜溜的绿。爱德华说这双眼机敏,一双敏锐的好眼睛。“有这样的眼睛,以后能当个好警察吗?”爱德华笑了笑,说首先是不能有近视眼。又是一次“事后想来”。

事后想来,这句话是非常圆滑地顺过了这个话题的本意。什么样的算是好警察?怎样能当个好警察?这样的问题,毕竟是从业多年的人都答不上来的,大约也只有小孩毫无负担地这么问。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路克问,听的人则是爱德华·威廉斯和“大路克”:小路克记得的是父亲同自己开玩笑时于脸颊处磨蹭的下巴,粗糙胡茬开始扎人。爱德华记得的是什么已不为人所知,爱德华把想的和将说的带进坟墓里。大路克想,和父亲是多年好友的老警探或许比自己更懂得这些。大路克自己用电动剃须刀把下巴变得清洁溜溜,而爱德华惯用刀片,说那比电动剃须刀利,更好用,但也有刮破下巴的时候,一缕极细的红流下来。小路克说他流血,自己用手指去抹然后再舔掉:是在这个时候知道血的滋味。大路克看向洗脸台上,洗脸台上只有一套洗漱用具,没有第二套,镜中景象会比人更为诚实,因为人能从镜中看出爱德华抱着枕头从屋子里出来——回忆里的事情,那时父子二人于床上一同读书聊天,说到兴奋时也忘了是谁挥手打翻床头柜上的果汁,枕头床单床垫都遭殃了,于是不得不去拿备用的。爱德华说不如客厅沙发拼一下,就能睡两个人。沙发本身还是硌人的,也不是随意,是知道小孩子喜欢新鲜东西胜过好的、舒服的。爱德华搂着小路克,父子二人睡沙发,关灯后男人于黑暗一片中仿佛才拥有另一层翻开世界里衬的视觉,看到怀里孩子无害又纯粹的内里,同其皮囊等同地蜷缩着靠在自己胸前。这种依赖与自己工作时对旁者的拯救有别。“我要保护好这样的小家伙。”

他又同时意识到自己有着一种期待。爱德华想到了孩子问他的问题,“这样以后也能当个好警察吗?”

无奈的笑被爱德华带入世界的里衬了。

从卫生间出去,到客厅、餐厅,走到独身公寓的角落,过去的魂灵在新的屋内还能重新显现。吃饭的时候一起听晨间新闻,新闻里大事情反而比小事情多:其实也是常态。路克为数不多的几个“为什么”就有一个被分到这里,而在解释时,爱德华的脸上总有阴霾闪现。太短暂,仅供人捕捉而不能琢磨透,但特别之处在于爱德华不怎么说等你长大后就会明白,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话会许下一些不能得偿所愿的期许。路克那时候上学听过同班同学说双亲许诺其考试如何如何就买最新型号的遥控飞机,但最后也没买,因其没有满分而只是高分——但之前早就说好,只要比先前进步多少分就如何如何……路克隔着几张桌听这些话。那架遥控飞机他之前看见过,父亲周末带他出门转悠的时候玩具店里有这么一个展示品,放在玻璃罩里。飞机本身上漆均匀,造型也非常好,父亲问他想不想要,他摇头。那个时候的他模糊地意识到其实是旧赋予了新“新的含义”,让这东西变得独一无二,所以他会用手指爱惜地抚摸父亲警徽上磕碰出的痕迹,只是不知如何用语言表达这一点,而在这段时间里自己年龄愈长,爱德华也是如此,脸上绽出微深颜色的皱纹,但又不多,腰杆也还是挺直,身材不怎么变,风衣与身体之间的空隙大小也不变,只是风衣表面已有磨旧的色泽,但爱德华不舍得换。

旁人说爱德华除了一心扑在那些旁人眼里是没有前途的小案子的工作上以外就是顾着照料收养的孩子,两件事做好了就别无所求。但爱德华自己知晓自己有些许需由人继承的执念,这种抽象的东西还要寄托于物上……想到这份上他反而感到有些悲哀:这算是把自己的执念拴在这孩子手上了。这孩子好像有那么多地方都是应愿而生的,这孩子是自己立下从警的目标的。

这孩子会不会有什么自己没能知道的执念在?

路克知道同他一样有收养经历的孩子有不少会一直对追根溯源一事有非同寻常的执念:不分爱恨,都是对生父生母执着。要的无非是一个交代,甚至是一句话都行,往往都是“为什么”。他却是发现自己好像是在养育设施里把“为什么”都用尽了,竭至剩一个底,而在最后一个“为什么没有人和我有交集”一愿被满足后,其他的就没什么了。这正常吗?可能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不正常”的。还是说自己所执着的是所谓的“正常”?一种概念上的追求。后来走入职场,发现所谓人情世故操办起来麻烦得很,所有事情都得斟酌着词句润一遍,这些琐碎的齿轮才能慢吞吞运作起来,绞合之下铁齿碾压出正常的轨迹来。并未想到做刑警也是要在才得以运作后才开始想这件事情。而爱德华·威廉斯在世的时候旁人对他的评价更锐利一点,共同之处说他闷着一口死劲,不为升官发财,也不够“聪明”,别人好歹是碰壁了就会回头,他碰壁还要把墙撞出一个窟窿。这有什么好处呢?现在的路克觉得知其不可而为之很罕见也很珍贵,他就是这样,并不是旁人眼中的“不聪明”。

他不再去追求那种东西了。

少年时候路克·威廉斯知道同龄人叛逆,不叫父亲为父亲,不叫母亲为母亲,都是直呼其名:为的是粗鲁地释放青春期天性还是一种拧歪了的表示亲密?也有的是用以表示不满和厌恶。路克不这么做,其他同他和爱德华·威廉斯共同认识的人,那些警探同事、教师,说他有教养,同父亲关系好,不至于像一些刺头那样没大没小。听到这样的话时爱德华就搓他的头,搓他的后脑勺,说路克是个好男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不那么叫与教养、青春期一类的关键词无关,是出于害臊,所以无法这样直言。如此说来,他甚至羡慕起那些同龄人这种直呼其名(但也有冒犯意味)的亲密。正是因为知道这么说自己的父亲也不会生气,才更不可能如此称呼:爱德华·威廉斯永远是他的父亲。

fin.

×:虽然标题里有线头但是其实文章从头到尾都没有线头这个词,线头是被中断但未了的东西,被死截断但没有结束的爱德华和路克的关系是这样,过去经历对路克的影响是这样,路克带给爱德华的一种可存的希望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