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照灯》 原作:影子工厂(Impostor Factory) 角色:Lynri、Quincy 角色关系:CP

影子工厂相关,应当是Lynri/Quincy,有相关剧透,有角色分道扬镳相关提及。

“那真的很很畅快……‘要是现在旁边也有人和我一起看雪,那该有多好啊!’但现在我不会这么想了。”


“而我深知其实我自己也是其中一同成为被审视的一员:我自己审视我自己。盘着发的,蓄着直直长发的,从发根开始黑色褪去花白爬上来的,多重并非记忆实体的‘我’在雪景旁绕成一圈。‘我’成为雪景球的边缘,成为边界,给一个过去的‘我’让路。”

“我看清年轻人的脸,年轻人的双眼不似探照灯或放映机通出能落入远处的光,当太阳升起时,橘色的光便会在其中,在那双眼中盛得满满当当。他站在纸皮与木支架搭建的迷你埃菲尔铁塔前,冻红了的双手却是分开。他似乎不希望我发现他还感觉冷,但是双手又无从安放。‘你看,这牛仔裤怎么会连口袋都没有呢。’他这么和我打趣时口里也哈出白气,我应该把皮夹克还给他,或者是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他这么说是因为过去从图书馆出来,和他一起去吃牛油果沙拉时,我发觉我的宿舍钥匙无从安放。一条没有口袋的女式紧身牛仔裤。更后来,在还没入冬的时候,我和他坐在同一辆双层城市大巴上,我穿着裤腿肥大、布料略微显皱的布裤,双腿与布料之间的缝隙充裕,能让风笔直地通进去。”

“很畅快,那裤子被说是什么‘蛤蟆裤’又如何呢!他咧着嘴对我笑,窗玻璃留有倒影,也就是两个Quincy·Reynard在对我笑。”

“那真的很很畅快……‘要是现在旁边也有人和我一起看雪,那该有多好啊!’但现在我不会这么想了。”


灯塔折叠坍缩,最终形同探照灯。光芒把灯笼果表面的脉络照亮,光亮变成一种浮动的信号。宛若在有规律地呼吸。有规律,每片雪花形状不一,但均为六角,类似这样的定律发生在记忆的锁定上。“我不再年轻,无论我如何锻炼,如何摆弄手头的魔方和桌台上的键盘乃至触控屏,大脑的退化都不可逆。扭出六面皆为纯色的魔方,让白色的那面对着我——我必须承认遗忘在发生,过去还能委婉地说是潜移默化的影响,现在就是大张旗鼓拿着纸袋去套,被套走的部分绝大部分有去无回,漏网之鱼有时会在睡梦中或是大脑放空的一瞬回归。”Lynri知晓自己已很难再重构先前夺门而出自基金会大宅逃出的心境,哪怕记忆拷贝存在,她得以无数次重复观看,但那种抽象感受的重建无法进行。

你如何把那种感受锁入保鲜盒?你能把言语形容锁进去,但你如何把神经元间内的电信号传导和激素的分泌一同锁进去?不可否认生理体验对精神的影响,这是客观事实,非得以平静绝望接受这一事实,她不得不承认到了这么一个时候潮水冲刷终究起作用,在那雪夜见到对方展示笨拙手作的名胜古迹时迸发的强烈情绪——回应他者那一球拍的甜区中央重重地释放出的多巴胺——“我无法再重现那时的心情了。”

可她还是让那记忆实体系统寻找雪的记忆并加以锁定。一帧一帧翻,选定笑着的那人,人如其姓,眯眼笑时像极了狐狸万分得意,不过本身狐狸象征狡黠都是人类赋予的印象,都是人类赋予,再换一种也不是不可以,她倒是觉得那种笑容呈现出一种单纯得一瞬内就能浮出水面的孩子气。玫瑰(准确说是月季)在普世层面用以象征爱情,也可反叛着来用其象征火焰。她大可点燃一把柔软的火,但那也只能发生在过去。现在的她所做的事是,选择实体,载入记忆。要载入特定的吗?将那些他们共享的回忆载入进去吗?

“不,使用通用记忆。”

于是这么一个Quincy·Reynard出现。的的确确是Quincy·Reynard,只是所拥有的是绝大多数记忆实体都可用的记忆:通用,意味着这样的一份能放入各式各样的容器。都能装进去,都能被隔着容器光滑外壁晃动,从不黏滞,不留独一无二的痕迹。通用的部分记述如下,都是普通一人,各自记住自己的名与姓,记忆实体系统自与代码相关联的名中检索,而后记得自己要进入大宅参与宴会,等待研究者二人展示原型机。是记得进去,而并非知道为什么要进去,共通之处都是在于会面对进入大宅前那一段未到尽头便干净地中断的道路发愣。这样的惊异保留,来源于Lynri本人记忆的极小部分被保留,她终究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往自认为所有人都相同的部分加了那么一小勺的“自我”。Quincy·Reynard,拥有这一名字的记忆实体其中有一人微乎其微被很大程度稀释的自我,而那一人又是觉得这一系统仅是需要一个观测者,需为其假想理论提供依据……若真是如此,又如何解释这么一个记忆实体还是会说“其实我爱吃牛油果沙拉”呢?所谓微乎其微的稀释中还是再加一勺,把记忆中关乎对方的部分加进去。那么,现在的Quincy·Reynard如何?他是否仍然钟爱牛油果沙拉,并且仍旧执着于学校附近开的那家沙拉店?过了太久,应当早早就不再营业。

她突然想起过去二人在那边各点一份牛油果沙拉,在往碗内满满打上酱汁时自己不慎打翻沙拉碗,那时对方笑着再要一份,与此同时用纸巾擦拭桌面,说“你看,一切都还有得救嘛”。不,没有了。现在她这么想,耳边却仿佛还是有不锈钢小勺在碗中搅拌时碰壁的声响,微弱的咚咚声。她叹气,于虚拟系统中分为二重身的Lynri其中一个消失不见,进入现实。Kim推门而入,身后带着新近学生:同Lynri·Watts教授打招呼。叫我Lynri就可以。经历过从Lynri·Reynard到Lynri·Watts的过程,因而无意识省略姓氏的部分。“是我自己走开,从这列那狐身边逃走,这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简单交代学习及工作内容后让人离开,她选择性忽略年轻人匆匆进门时右手仍拎着的沙拉店外带打包袋:有些别扭地半掩着拿,悄悄希望坐在办公桌后地教授视线不会穿透多块荧屏,否则就要感到窘迫。她以手指向上沿着一个方向轻轻摁压鼻梁两侧,想自己不该去注意这样的一些小细节。恰到好处的饭宝前来报到,扫地机器人巡逻一样缓缓停在办公桌边:金枪鱼寿司要吗?鱼肉半裹米饭,一口咽下去。现在她吃不了多少,有时是意思意思咽下两枚。它可注意到自己陪伴——抑或是陪伴自己多年的研究者的变化,因而徐徐自己关上盒盖。她通过金属的反光看清自己花白的头发。

叹气,简短得过分的进食之后重返记忆实体系统。花白头发消失,抹上栗色再盘起来:算得上是一种重返青春吗?但她知道不是,她知自己若现在就卸下这“伪装”,这里的这个“Quincy·Reynard”必然无从适应。也不知他这次又是看到什么……无瑕的记忆实体盯着她看,“先前你不是在厨房吗?怎么又会在这里呢?难道还能有两个你吗?”说到这里又不再说下去,记忆实体无瑕,这里的无瑕是另一层面的无瑕:正是因为能看得清年轻人面部极细的绒毛、轻微反光的睫毛与鼻翼处的毛孔,才能说是无瑕。她只是挥手,并非打响指,年轻人便双膝跪地且双目圆睁:探照灯一般的眼。她的视线穿透放映机的灯光,灯火和雪中有灰尘搅拌,在其中满盈。Lynri·Watts,专心致志看这双膝跪下仰头的年轻人,专心接收记忆感官信号,专心地避免自己被年轻人无瑕的视线所干扰。现在自己形如探照灯,不知多重模拟的世界上方还有人在观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