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肉》     原创OC相关 角色:寒潮

给sunser家OC寒潮写的过往捏造故事,本家觉得OK没问题就发了囤一下。 是半个多月写不出来东西后的产物总之大概也不太好但梗本身是我喜欢的(……) 很短的故事。 点开页面左侧黑三角可展开内文进行阅读。

            “心脏是一块肉,人也是一块肉。”

少年从地下角斗场生还后,会有人把他接回房间去。有时他会见到自己的双亲——那时就是以代号相称。寒潮从密密地铺就了大理石地底下上来,冷空气突破地缝,结出冰霜,在半截空心铁杆内冻出模具一般的寒冰。在还没为这一名寻到双亲赋予的其他含义时,他有过转瞬即逝的好奇:这是否是其他人曾使用过的名,就像用相同名字称呼应季节而生的自然现象。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日后他会猜测家族内近乎没有过的这种代号的继承可能是一种慈悲,用以避免上代上上代投下无法驱散的阴影。更久远的日后他会因某件事发现这种名的继承乃至冒充也会是出于“良善”的目的。

生还后他昏沉之下睡过两天,在此之前他吞服几种药剂,将伤口处理,到苏醒的时候身体近乎完全恢复。这归功于家族扶持者的高新医疗科技和年轻人天然的强健体质,“我们发现年轻人的生命力是其他药物无法取代的,有时我们也会想这种活力能否被提取,就像我们对异常怪物抽筋扒皮,取出的骨与肉用途广泛。”他不确定这段对话是否发生在自己的梦中。醒来时听到有节奏的敲门声。开门时见到的是新面孔:您的父亲叫我来。是的,一些简单的疗法。不,我们不用到外面去。您需要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了,所以最好锁……不用锁门?好的。您请先躺下。他照做,脱掉上衣后背部向上,趴着。好的,手臂放轻松。先感受到的是这个人的双手:绵软但有力,还未上油的手掌常年涂抹按摩油,指尖指纹缝隙已油润。确实是一位按摩师的手。把这双手按入无形的软泥,记住这样的一双手。

抓住双手手腕,轻晃,身体内部仿佛有咯的一声响。双臂真的放轻松。双手手掌向上摊平。涂点油,会有点冰。好的。左右两根大拇指开背,数着骨节数目从下往上。少年感受到指腹隔皮表向上拨弄尾骨,捋顺骨外一缕又一缕堵紧的肌肉,推开一道道内里笃笃作响的筋。开扇一样两边扇子骨展开,自凹陷的缝处手指交替着向上,推至皮肤摩擦生热。在度过幼年时期后他的皮肤失去润嫩的玫瑰色,与此同时双颊轻微的鼓与软收敛下去,但和那种果皮下的瓤失去水分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他的皮肤色彩步入新阶段,年龄的脚印翻出另一张灰白的谱。他不动,感受鱼一般滑腻的手灵活地经过脊背。那时身上就有去不掉的疤痕,反倒因为有伤而不是一块死肉。绵密罗织的血管有节律地舒张收缩。说不清是胸膛压着床铺还是床铺压着胸膛,压迫感令心脏更是突突地跳。

他突然在想:心脏也是一块肉,只是是形状不一样的、更大的一块。当自己需要抑制呼吸和身体其余反应时,就要想象有一只手捏紧了这块肉。

他问:那是什么?

指的是桌上先前黑布包着的东西,用系带系好后像一本笔记本。趴着看不太真切。一些工具。您听没听说过针灸?我没听说过。您的父亲说希望我们尝试一下新的疗法。干净的布巾在背上来回擦三次,擦去按摩油,叠成四方形收好。他默认,在对方去拿工具时稍稍侧身,见布包卷轴一样地打开。长短粗细各异的针按顺序排列,泛着银光。您不要动。他不动,只是等待。不知是否要缓解他的紧张,那人和他说话:几岁了?跟哥哥差几岁?放轻松,不会痛。上学吗?啊,在家里上,学什么?除了读书写字算数学什么,学不学手工和画画?问的问题却是都完美地落在没有裂痕的冰面上,

他想:这个人竟然没有问名字。

第一根长针下去,针尖缓慢旋转着扎进皮下。有酸胀感,但可以忍受。第二根、第三根,他感觉身体内有东西泄了出去,伴着一根根针的进入,感觉整个人愈发“松弛”。那种酸胀感还是在往体内钻,但他身上的肌肉却是不再有那种下意识的紧绷。真像是泄了气一般,不再鼓胀,整个人近乎是陷入床垫子里。少有这种无比自然,闲散至动弹不得的时刻。就剩最后一针,您不要动。那双手拇指在腰间下陷一处做确认,抬起,最后一针针尖就要下去,在皮肤上刚留极浅的痕迹。有察觉,靠的是直觉,针尖没入皮肤之前便有一阵莫名胆寒,觉得最后这么一针绝不能下来。是在这想法产生的一瞬内就侧翻过身,抬起手臂打开对方右手。打落那最后一根针。

那人双眼瞪大,眼白布满血丝的眼球受了力,像是不再属于眼窝,从骨框内要被呕出来。明晃晃的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模样。他的背上仍有针在,那人便要摁住他的肩头,将他背部对着床往下砸,把针打桩一样地插入死穴。但那人显然本就不是“干这行”的,没有其他武器,没有做过什么肉体改造,没有极大的气力。那人摁不住他,反倒被掀翻,双臂被反剪在背后。他将那人绑起,自己维持着上半身赤裸,背后布着细针的模样。事情结束得太快,他听到这人发出听不清的嘶哑声响,接近于绝望的哭泣,然而似乎没有哪种哭泣会像是死咬着自己口腔中软肉的同时发出的。从哭泣变为嚎叫。也有可能这世界上就是会有这种血肉模糊的哭泣。

他带这人去见父亲,叙述事情经过,省略掉瞪大的双眼与像是嚼着自己嘴中血肉发出的哭嚎。

“我曾经杀死了这人的次子,所以这人要对我做相同的事情。这人要进行很严格的一报还一报。我不记得他的脸,但我记得他是个很好的按摩师。或许你应该给他个痛快。”

他拧断了那个人的脖子时,另一位按摩师却是就从门边来:到那边的小床上躺下,您不要动。要慢慢取下来,要不然会伤到身体……哦,要是被扎到那儿了就完了,这么一下连起来,您基本就是瘫了。都拿起来啦,您起来走走,希望那个冒充我的人没有在针上做什么手脚。啊,您的背和手臂都不痛了?看来那个人还算有点职业道德,做戏做了全套……哈哈,是的,您的父亲说这次行程可以公开着说,要是医师行会里有人主动来问我需不需要替班,就让那人直接过来……

fin.

少年成功地度过了又一个冬天。少年不理解冬天具有的究竟是职业道德还是贯彻到底的演技,他的脊背与手臂不再因扭伤而疼痛。他记得那种酸胀感和长针脱离后体内轻盈的畅快。他有时还会想起那个人问过他几岁、跟哥哥差几岁、上没上过学、在家都学些什么。他并不感到伤悲,他在看其他的长针扎在另一块肉上。他想:到了某一天,我或许也会变成这样的一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