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显而易见

Chapter 16: In Plain Sight

“我们要去追查凶手。”

Dipper十分刻意地咀嚼着他的无名品牌麦片,权衡着对此的最佳回应,最终选择出神地盯着他碗里染上颜色的牛奶,专心于不要哭。这个消息并不令人惊讶。他可以看到Stan在厨房柜台边仔细检查他的枪,满怀爱意地护理着它。男孩感到极度惧怕,一阵冰冷的焦灼感贯穿了他的心,他回过头盯着他的食物,拼命地吃着。Mabel在他对面脸色沉重地抽了抽鼻子,她紧紧抓住Ford的外套来支撑自己,早餐一动未动。一只六指的手若有所思地梳理着她的头发。

“我们知道凶手使用了魔法,这是肯定的,尽管是什么魔法仍然悬而未决。我怀疑是恶魔的干扰。只有恶魔才会制造这种混乱。不过……没有理由排除是人类通过其他方式传播的魔法。”

Dipper觉得自己咀嚼的样子像头母牛,目光直直地向前望着。呆滞无神、毫无感情。

“是不是——”Mabel听起来同样害怕,但也许是好奇,“是不是那个家伙(you-know-who)?”

“Bill?”

男孩冻僵在原地,听到这个名字从Ford嘴里吐出,他的心都停跳了一拍;他试图阻止勺子咔哒一声落在碗边,但失败了。当他把碗拿到嘴边时发现它早就空了——麦片都吃完了。他看起来一定很空洞。谢天谢地,没有人注意到他机械的动作。

“实际上,我本来想说Gideon的。”她轻轻地笑了起来,“仔细想想,是啊,那更合理。”

“我不认为小鬼Gideon会搞得出这种花招,”Stan在房间的一角低吼道,“不管怎么说,出狱后他变得成熟了一点。他仍然是个小个子的混蛋,但是,”他打量着抛光的枪管,“我猜他没有任何理由再次把自己送进监狱。”

“或者送进墓地。”Ford插嘴说。

Dipper陷进他的椅子,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拿他的一杯橙汁。他的手环绕上其平滑、冰冷的表面,他慢慢啜饮着饮料,倚靠在熟悉的木制家具上。果汁的酸味使他稍微平静了一些。它尝起来如同加利福尼亚。

“凶手真的会杀了他们吗?”Mabel听起来害怕极了,在她的双胞胎兄弟看来,这是正常的反应,“他不能这么做啊。”

“就算凶手不被判死刑,镇上的人也可能会自己动手。永远不要低估愤怒的力量。一旦他们从哀悼中走出来,他们就会想要复仇。”Stanford看着他的兄弟站起来,把他的武器平放在柜台上,“Lee?”

“别管城里的事了,我会亲手抓住他的。”他那矛盾的语调中充满了愤怒和悲伤,“让我们看看他在被枪顶着头和脑袋中弹的情况下还能活多久。”

Ford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注意到Dipper僵住了,开始发抖。少年看上去充满了警惕,既疲惫又惊恐,可能陷入了萦绕在他心头的几年前夏天的过往回忆之中,“我觉得没这个必要,Lee。我们肯定能将他绳之以法。”

他站起来,把外套耸上身,肩膀突然显得驼了。他顿了一下:“Dipper?”

少年吓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勺子落在桌子上叮当作响,他重新坐正:“怎、怎么了,Ford叔公?”

“你今天早上吃药了吗?你看起来很虚弱。”

“没、没有,事实上,我想我现在就去。谢谢提醒。”这是个谎言,Dipper一醒来就往喉咙里扔了两颗药,但他不想在厨房里坐太久。当他走过Stan时,他的眼睛扫过着枪的长度,他苍白地笑了,一步跑上两个楼梯。他一到自己的房间就砰地关上门,倒在另一边。

“Bill?”

没有回应。

“B-Bill,你在吗?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不能是现、现在。”回应他的只有沉默,“求你了,Bill。快回来,跟我说话,你今天早上还在附近的。看在该、该死的上帝的份上。”

正当Dipper准备把什么东西——最好是非常重的东西——扔出窗户时,他的手臂剧烈地刺痛起来。他咬牙切齿地咒骂着,盯着疼痛的源头。他的标记变成了一片愤怒的红色。图上Bill在他的手腕上瞪着他,用一种少年发誓是失望的情绪眨了眨眼睛。

‘我很忙,松树。我现在有很多事要处理。你就不能应付你的家人一天吗?’

“但、但是,他们会抓住我的,他们计划报复——”

*‘说实话,如果你连控制Pines们一会儿都做不到,孩子,那么你就不能指望我们的计划继续下去。所以别抱怨了,赶紧他妈的处理好。’*

这就是那个恶魔对这件事所说的所有话了。不管人类如何在寂静的空气中寻找进一步的信息,Bill仍坚决保持沉默和缺席,显然他太忙了,没有时间帮助他的朋友解决一些不重要的问题。但Dipper不能让自己继续沮丧下去了,他把头靠在门上,窗外光芒升起,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在云层中。

***

这个早晨简直就是地狱。花了很长时间才把整个损坏情况弄清楚。

人、树木、动物,甚至建筑物现在都不复存在,只剩下焦黑的无法辨认的灰烬。这个咒语的半径范围内肯定有三十人——至少三十人——他们全部消失了。无论年轻还是年迈,无论疲倦还是清醒,所有镇民慢慢地聚集起来,看向已经发生的破坏,悼念死者。

然而,Dipper唯一的想法就是他绝对的、彻底的完蛋了。

站在像这样的东西的边缘……感觉就像在宇宙的边缘上翻滚。再靠近一英寸,男孩就会坠入虚无与疯狂,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能感觉到自己离得越来越近,因为镇上居民和他的家人发出的哽咽的哭声就在他的耳边。他们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只想弄清楚他们所爱的人是否已经离去。

“Dipper,这是什么?”Ford的脸色比少年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还要苍白,震惊地靠在森林里的一棵树上。他踩在异常整齐的咒语线条上。这糟糕透顶。太、太糟糕了。“谁……究竟谁干的?为什么?

Stan悲痛的哀号盖过了其余所有人。“餐厅!”他的手在一堆灰烬中摸索,急切地想找到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但是什么也没有。“她住在这里,她不可能——她一定是逃走了,她不可能——”他蜷成一团,弄脏了衬衫,“她不可能死了。”

操。

Dipper甚至没有想过Lazy Susan。

令人不安地,Ford弯腰拥抱他的兄弟,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让Stan靠在他的胸前,埋头在他的外套上。“没事的,Lee。不会有事的。”他安抚着Stan的背,转向一位不知名的警察,眉头紧锁地问:“你觉得死了多少人?”

“有37个人住在这块地区。或者说,曾经住在。”他脱帽致意,一脸恐惧,“20年执法生涯中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有人想这么做?”

“我也想知道。”Ford让Stanley坐到地上(他跪在地上,无助地凝视着),他挠了挠自己的头,“我是说,这是你来这里调查的目的吧,呃……”

“Temple-Brown中士,长官。叫我David就好。我想您就是那位尊敬的Stanford Pines吧?”他伸出一只手,“在警局听说了很多关于您的事。”

Ford与他握手:“是我。大卫,你有数字的精确统计吗?”

“当然了。”他拽出一本线圈笔记本,疲倦的眼睛识读着上面潦草的字迹,“37人死亡,15男14女以及8名儿童。18栋建筑物被摧毁。最老的84岁,最小的3岁。就我们所知,没有留下任何DNA证据。”David低下了头。“假设这些人昨晚全都在家,那他们就和我们前面所说的一样。这基本上是猜测。”

Dipper半心半意地听着。他喘不过气来。“8个儿童,”他低声自语,睁大了双眼,“操。

“你认为这和那天的失踪案有关吗?”

David甚至不用问Ford指的是什么,手指滑过笔记本冰冷的金属线圈:“天啊,有可能。虽说我们不能确定,但那次也没有发现DNA。提醒你一下,汽车旁的灰烬也非常相似……我们得看看我们能找到什么样的联系。”

“谢谢你,David,我可能会和你联系的。我在超自然事件方面可以说是个专家,所以我会私下调查。”Stanford的口吻是如此的权威,警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现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去看看我的兄弟……”

“哦,当然,当然了。祝你们俩好运。”

老人用蓝色圆珠笔在手背上记下一些简短的笔记,然后揉乱了他的头发,重重地叹了口气。突然间,Ford有一个非常危险的、也许是超自然的犯人要追捕,同时还要支撑他极度悲伤的兄弟。他对Stanley的女朋友知之甚少,但在他们简单的介绍中,她显然是个相当友好的人。真是太遗憾了。这整件事情就是个该死的耻辱,对生命和可能性的巨大浪费。(It was a damn shame. The whole thing was a damn shame;a huge waste of life and potential.)

不远处,Dipper控制不住自己。现实情况再清楚不过了,每当他拼命地试图浮出水面,现实总是淹过他的肩膀,将他压入绝望之中。他的背蜷缩起来,和他周围几乎所有人一样,他哭了。不是大声地,不是愤怒地,而是绝望。他是他自己葬礼的哀悼者。哭声埋没在嘈杂的人群中。Mabel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来却注意到她的弟弟是如何抓住他的胸口,在众人眼前哭泣。

“哦上帝,Dipper,”她跑过去,头发跃起,她用双臂环抱着他的躯干。犹豫了一秒后,他回抱了过去。“Dipper,你还好吗?”

他没有回答,即使他试图开口说话,咸咸的眼泪总是滑入他张开的嘴中,他摇摇头。他的姐姐只是担忧地把他抱得更紧一些。他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尽量不明显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闻上去有饼干和Mabel果汁的味道,还有一些接近夏日空气的味道。这与咒语留下的臭氧的恶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不停地吸气,吸气,直到他忍不住想掐断自己的喉咙。

“没事了,Dipper,没事了,我在这里。”她漫不经心地朝她的叔公们做了个手势,Ford扶着Stanley一摇一晃地走了过来。“我觉得Dipper有点焦虑发作,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了。我们该回家了。你觉得你能抱着他吗?”

花了整整一分钟才说服这个少年投降于Ford的怀抱,又花了一分钟说服Stan他应该开始行动了,不要再盯着那个完全毁灭的圆圈了。Dipper放任自己软弱无力地躺在他叔公的臂弯里,他没法稳定下他那他妈的该死的呼吸,看在上帝的份上,为什么他就是不能冷静下来,他在脑海里模仿着Bill的声音。恶魔的嗡鸣声扰乱了他的思绪,直到两者彼此难以分辨。何处Bill结束而何处Dipper开始?

我说该死的,孩子,我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看在上帝的份上,这可是一个梦魔,它又不是说最终不会发生,也不是说我一点都不能保护自己,魔法肯定会派上用场的,你知道,就像那个死——

“Dipper?我们到家了。”

少年眨了眨眼回到现实,发现自己错过了从咒语地区回来的整个旅程,他的胳膊上仍然散落着扎人的树枝留下的小小刮痕。经过这样一番的感官轰炸后,小屋闻起来也很陌生,与三年前让他皱起鼻子的老橡木和灰尘的味道一样。

“天哪,他真的昏过去了,不是吗?”Mabel扶着弟弟离开Ford的手臂,看着他的双腿蜷缩起来,然后挣扎着恢复了平衡,“你觉得他会没事吗?”

“可能累了吧。以及你弟弟的健康问题很复杂,Mabel甜心。这可能触发了许多过去的不愉快回忆。我们都去睡觉,然后在……十点起来,让我们做好准备来开始行动。听起来怎么样?”

Stanley发出一声近乎刺耳的笑声,立刻回去了自己的房间,甚至没有挥手告别。Mabel紧张地拉着弟弟的胳膊。“没问题。回头见,Ford叔公。”她带着Dipper上了楼,他倒在床上——没能入睡。

“睡个好觉bro,我……希望你没事”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孩子,这太他妈糟糕了,只要你听Bill的话,会好的。对吧?相信我,相信他,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专注于他的手他的血有多么温暖,然后全部都会没事的。专注于金属的味道好天气的温度,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松树。一切都会没事的没事的,没有人需要发现真相。’

‘他永远不会发现你的。’

***

Dipper透过窗户望着他的叔公们。

他回到了阁楼的房间里,坐在彩色玻璃旁凝视着下方的地面。Ford在他的测试上投入了大量精力,现已取得了成果,并将各种文件交给了Stan。尽管很悲伤,Stan还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眼睛下发红刺痛的眼圈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能说明他的痛苦。

哪怕他很想哭,但他没有。

同样,Dipper忍住了眼泪,尽管原因完全不同。

他的心似乎永远卡在了嘴里,脑袋在持续的恐惧中天旋地转,他的叔公们距离做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愈近,恐怖感愈甚。没有办法知道当他们逮到他的时候Stan会做出什么。亦没有办法让他们忘记。这次行不通了,除非他想让整个家庭支离破碎。他们会怎么发现呢?DNA测试?缓慢但确凿的证据收集?也许Ford最终会撬开他的嘴巴,然后意识到真相。

他更害怕的是什么?这是一个精明的问题。大概,是死亡。有可能(诚然可能性相当低)他会被移交给警方,Dipper认为自己会被判死刑。特务组织会把这个咒语粉饰为某种局部炸弹袭击,并以此审判他,同时也会对他的真实行为进行评判。37个人?那可值一次注射死刑。

Dipper沮丧不已,一滴盐水溅落在窗台上。

在那天早上他有些精神崩溃之后,每个人似乎都非常确信他陷入了绝望的哀悼中,或者不知怎么地接近了他过去的创伤。当然,根本不是那样,而是个人的恐惧加上Bill颠覆性地完全不置一词,以至于他的大脑试图将自己和恶魔包裹在一起以应对问题。

他的叔公们也有着强烈的决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越来越接近最终的结论。至少,Stan在他们抓住罪魁祸首之前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他的狂热极具感染力。

Dipper的肩膀下垂,痛苦地察觉到下面地面上的机器继续产生积极的结果,察觉到Ford偶尔会露出凶残的笑容,在已经写满的纸上做下又一个笔记。他能感觉到他的眼袋(它们好像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而不是单纯的缺乏睡眠),还能感觉到他的嘴巴除了绷成一条直线以外什么都不能形成,面无表情。也许如果他砸碎窗户,他会在另一边找到一个纳尼亚,一个完美的世界,在那里他可以和Bill在一起,而不必面对他的行为引发的现实。(“纳尼亚”出自小说《纳尼亚传奇》,是一个虚构的魔法国度。)

一声轻轻的咔嚓声,相机快门响起,Dipper迷惑地眨着眼睛,环顾四周。Mabel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挥舞着手机。“抱歉,bro,”她低声说,“我情不自禁。你看上去超级美丽如画。”她检查了一下照片的质量,点了点头。“没错。漂亮极了。我想我们还是有一些值得欣赏的东西的,在所有……这些事中。”

她把手机丢在一边,在一堆乱七八糟中抓住一个枕头,坐在上面,显然不打算离开,除非有充分的理由。Dipper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擦了擦脸颊——尽管哭泣并不出人意料,但他哭得太厉害了,以至于很难解释清楚。

“怎么了,亲爱的姐姐?”

她没有注意到他语气中的讽刺意味,拉了拉她的紧身衣:“你几乎没出过门,弟弟。你应该看看他们在做什么,你知道,这……令人印象深刻。”

“我看到了。”Dipper指了指窗户,“他们正在查明是谁干的。我不需要加入就知道了,Mabel。”

“好吧,我也想念你了,”她平静地承认,“这似乎对你打击非常大,我——我想确保你没事,而不是在这儿枯萎。你有这样的倾向。”

“我没事的,”他咕哝道,将头撞到玻璃上,数着木墙上的凹槽。“这让我想起了……呃,一些东西。Bipper。”他对自己选择的例子畏缩了一下,更加坚定地数起来,“我不喜欢缺乏控制,而这次是个大问题。”

“至少可以这么说,”她尴尬地笑了下,“你知道,警察实际上已经撤退了。把它留给了Stan和Ford。他们没人知道如何追踪凶手——他们说没有留下任何证据。Ford说这是他听过的最愚蠢的事情。有太多他们无法理解的证据。”

“嗯哼。”

“所以他收集了一些灰烬(我们希望这些骨灰不是人类的,这有点失礼,但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嘛),现在他正在进行诊断,查明使用的是哪种魔法。比如,他说他对魔法一窍不通,但他似乎比我知道的多得多。关于恶魔的频率啊,以及它是如何通过大气层和其他次——”

“Mabel,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猜,是为了分散我自己的注意力,”她的眼睛里盈满泪水,“Lazy Susan是一个非常好的女人,我认识这个地区的一些孩子,我不想过度思考它,你知道吗?”她站了起来,声音嘶哑,与她破碎的微笑相矛盾。“我现在要去洗脸了。”

他困惑地看着他的双胞胎姐姐离开了阁楼,爬下楼梯,将水开到最大以掩盖任何声音。即使过了整整半个小时她也没有回来,Dipper认为她已经找到了另一个娱乐来源。收音机在几层楼下轰响,他拼命不去听广播员的话。

阳光穿透红色的窗户洒了进来,少年打起了瞌睡,直到突然一阵巨响把他叫醒。

下面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还有一大堆脏话。Ford刚结束他狂风暴雨似的咒骂——用词丰富得令人惊讶——Dipper就看见他靠在屏幕上,瘫倒在地。Stan加入了他的行列。他一边握着他的兄弟一边颤抖着,盯着阁楼上Bill的玻璃画,激情洋溢地低声说着什么。

他们一进入房子,Dipper就从座位上跳起来,跑下楼梯,然后停在最下面的台阶上。Mabel已经等着了,绞着双手。他们全都容光焕发。

“绝对是Bill。”Ford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失望且愤怒,“为什么我会觉得不是呢?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帮凶并利用其来释放他的能力。如果是其他恶魔的话……至少,我们现在知道该找什么了。”他耸肩把外套扔到地上。“妈的。这让一切都变得更加困难了。”

“现在怎么办?”Mabel问,Stan附和。

Ford顿了一下:“我们找他的帮凶。目前阻止Bill太困难了,但是抓住一个人类应该不会太难,即使有一个恶魔站在他那边。”

Dipper在内心咒骂着,拳头猛砸在楼梯的木头上,他吃痛地收回手。他的指关节被擦伤了,皮肤上扎满了小碎片。只有Stanley注意到了,在谈话继续之前,他困惑地看了少年一眼。

“我们应该把这当作复仇的机会。”Stanford紧紧握住他双胞胎兄弟的手,“我们要为Susan讨回公道,Lee。我们不会对Bill手下留情的。”他哼了一声。“事实上……我想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给我几天时间,我们就能逮到他们了。”

***

Dipper躺在床上策划着。

他的叔祖父们已经搜寻了三天了,Stan的悲伤到了另一个程度,他把自己关了起来,而Ford不知疲倦地工作着,不让双胞胎看到。Dipper的忧郁已经平静了下来。事实上,他对前一天的崩溃有点尴尬。它们太激动,太绝望了。

他也为Stanley感到尴尬。当他走过他的房间时,那毫无约束的哭声完全不像他的作风。直觉告诉少年,他不会再参与Ford的行动了。这几乎是一种解脱,一种令人欣慰的变化,他不用再看到老人拿着闪闪发光的武器,满脸杀气了。

虽然,少年并不是没有他自己的计划。

Dipper简单地检查了下门,轻轻地掀开活动地板,最后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长久以来第一次用手指包裹住这如死亡般冰冷的金属。这把左轮手枪很小。他想他是在几年前——他初遇Bill的第二年——偷走了它,当时他的偏执症已经达到了无法估量的严重程度,突然他意识到,偷走Stan拥有的众多武器中的一支而受到惩罚,也好过手无寸铁。他认为保护自己免受伤害几乎是次要的。他所渴望的仅仅是安全感。后来偏执的情绪平静下来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一般来说,他尽量不去多想,尤其是当他面对关于反对枪支法的课堂辩论时。

他藏得越久,就越难想出办法还回去,所以他最终完全放弃了。他不打算使用它,年轻的Dipper说服了自己。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时不时地检查一下,如果Stanley Pines还没有注意到的话——好吧,没事的。

现在冰冷的金属枪管就在他的手里,事情不再那么简单了。

清除一些他的……敌人真的有好处吗?让Ford别挡道肯定比败露真相来的好,Dipper如此推断。记忆枪是行不通的;正如Bill所说,这么做一定会永久地打破那个人的思想。同样,魔法也无能为力。

一枪贯穿脑袋难道不是更糟吗?他趴在床上,把枪对准天花板,一根出格的手指检查着保险。如果Dipper因为不想在精神上摧毁他的叔公而放弃了这个念头,为什么杀死他这种更终极的行动会更好呢?肯定会更糟吧。

在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小小的却挥之不去的想法,说着Dipper觉得谋杀很有趣,你知道,令人感到力量,而他故意忽略了它。因为让一些无聊的咒语来完成所有的工作一点都不有趣,只会叫人大失所望。

少年轻哼着对他良心的尖叫声表示赞同,模仿向上面的木板射击,然后皱起了鼻子。

抛开这些不同,他能得到什么呢?Dipper沉思着。如果他杀了Ford,那么就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把他钉在这世界的大洞上了。没错,如果没有恶魔帮助他掩盖踪迹,也没有远离犯罪现场的小小优势,那时他大概肯定会被抓住。如果有必要的话,Stan和Mabel会指证他。然而,那一定会极度令人愉悦的:把老人脸上自以为是的聪明笑容抹去,告诉他凶手其实一直他妈的就在他的鼻子底下,然后看着他无力地瘫倒在地——

这确实变得越来越生动了。Dipper眨眨眼,揉了揉眼睛。

另一方面,如果他让这家伙活着,Ford的计划终究还是有失败的可能性的。当然,Stanley会伤心很长一段时间,但这是一个不幸的副作用。Dipper将在夏末回家,回到Piedmont继续他的学业,以及实现Bill想要完成的任何事情。他现在开始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了。但要是Ford抓住了他……

37个人。太多了。

如果杀死Ford的同时也让Dipper背上了杀害其他人的罪名呢?该死。这听起来很有说服力。在这种完全特殊的情况,除了“我想保住自己的命”之外没有任何合理的解释了,这只会暗示就是他干的这些事。当然,他可以用精神失常作为借口。不过,这与他对自己精神健康问题的厌恶情绪太过矛盾。

太多的变数,太多的出错,他坐起来叹了口气,想知道是否——

有人敲了敲门,少年几乎吓得魂不附体,他在Mabel走进来的瞬间把枪塞进了枕头里,露出心虚的微笑。他点头打招呼,心脏还在拼命跳动。机会错失。

“Ford叔公差不多完成他的设想了,Dip’n’Dot。他想让我们下去看看它运行。听起来很棒,他用了很多电脑、魔法圈和花哨的文字和——”她停顿了一下,扭头看向她的弟弟,她在一片毛毯中坐了下来。Dipper立即伸出手防止枕头移动。“你还好吗,bro?你完全走神了。”

“我很好。只是在想事情。”

“啧啧,好吧,哲学家先生(Mr Stoic)。”她飞快地拥抱了一下他,然后跳到她的衣物箱旁,里面的一些东西正在慢慢掉出来,“我想,我要换个衣服。他在楼下商店里。”

Dipper没法听进他姐姐说的话了,不情愿地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床然后离开了。Mabel耸了耸肩,穿上一件普通的黑色毛衣,在镜子前摆着姿势。

***

“你看起来好多了。”

Dipper胸口的刺痛更加剧烈了,推着他跨越了恐惧,几乎到了冷漠的地步,几乎变回了那个略带讽刺的自己:“哦,我很好。绝对没问题。”他将冰冷的愤怒像一件破旧的大衣一样披在身上。一切都是那么敏锐,那么清晰,Dipper想知道是否所有的人在危险时刻都会变得如此高度集中;他甚至能感觉到微风从他的嘴唇上掠过。在隔风条件差的商店里经常会这样。

“我……好吧,如果你确定的话。”Stanford摇摇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吧,我想我已经完成了。这是我这个时代最好的作品。我们要抓住那个人类,然后利用他来钓Bill。”

“真棒,”少年喃喃道,“我也想进城去,我自己——”

“胡说,孩子,你应该来看看这个。”Ford打开了暗门,向过道比了个手势,若隐若现的过道仿佛在引诱着他人。

Dipper不想看到这个计划失败时他的家人的反应——如果计划真的失败了的话。他特别厌恶这个设想起效,厌恶看到Ford脸从愁苦中突然浮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Bill漫不经心地丢下一个想法表示Sixer是个白痴,孩子,你在担心什么?但是少年没有注意到,轻咬着他的嘴唇。Mabel跳下楼梯,充满了期待的喜悦,跑进了商店。

“我准备好了,叔公!让我们去抓凶手吧!”

她的弟弟隐隐感到恶心,笑了笑(虽然看起来更像是呲牙咧嘴),然后开始后退:“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宁愿不去。”他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他的双胞胎姐姐则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小而发出喜爱的叫声。“我、我有事要做。”

“不会花很长时间的,Dipper。”Stanford又开始用他的老把戏,即“聪明的叔公强迫他的家人产生兴趣”,浮夸的语气收到了冷淡的回应。“拜托,最起码,这很吸引人。”

“不,不,不要——

Ford抓住他的手,拖着Dipper走了下去。他们走的时候,他的内心忐忑不安,担心也许——也只是也许——他想要尝试的任何方法都会成功。他们一路往下,听着电梯的隆隆声。Ford和Mabel轻松而热情地争吵着,而少年试图研究墙壁,Mabel仍然试图取笑她的弟弟,因为他柔弱的尖叫声。他太专注于他们要去的地方了。

地下室。

***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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