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全新起点

Chapter 11: The Beginning

睡着,醒来。

睡着,醒来。

睡着,醒来。

Dipper在床上坐了起来,感到自己的呼吸断断续续,越来越困难。睡着,醒来。他像这样坐着仿佛有几个小时,但可能只有几分钟,他拼命地想要抓住脑海中不停翻腾的思绪。他糊涂了。他讨厌Bill。他爱Bill。他因自己的家人而痛苦。他原谅了他们。他厌倦了犹豫不决,最终,他把所有的比喻意义的鸡蛋都放进了恶魔的同样是比喻意义的篮子里,但他还是不能完全说服自己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是不是疯了?也许吧。几天来,他的想法不停转圈圈。他是好人,他是坏人,他情有可原,接着他是一个失败者。

‘住脑,孩子。你这种愚蠢的烦恼快把我逼疯了。’

‘真抱歉我对[加入我的老对手]这件事有点惊讶,我没想到今年夏天会发生这种事。’

‘你昨天看起来还好好的。’

Dipper终于让他的呼吸平静了下来,他捏了捏枕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药瓶和透过三角形窗户的晦暗星光。Mabel躺在他对面的床上,胸膛起伏。通常情况下,这幅情景会激起难以置信的罪恶感,但现在,他只感到一种轻微的怀旧之痛。

Dipper前一天回家时注意到的一件事是,他的家人感觉更像是……一张老旧的宝丽来照。一段久远的生活记忆,一系列情感和经历,随着时间流逝就会慢慢被遗忘。

‘我知道我看起来还好,但这它没那么简单,又不像就那么……转变立场。’甚至思考它都很困难。‘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我脑子里的一切都很矛盾。’

‘对于我计划好的东西,孩子,我当然不希望这样。’

这让少年从床上坐起来,紧张不安。‘比如什么?’

‘在你剩下的学习中,你不会想要对我们的联盟感到不确定的,就这样。’Bill平时的尖声安静了许多,‘我从没说过这会很容易。’

‘是的,但是你说过这将是我有史以来最棒的夏天。’

‘我在嘲讽你,而且你也知道。’

Dipper伸手去拿日志3(他非常有效率地从Ford那儿偷来了),抚摸着皮革封面,脸上露出苍白的笑容。他翻阅着那些粗糙的、散发着森林气息的书页,最终到了上面有Bill的那页。‘像这样看着你,真是奇怪。’那幅黑色墨水插图向上斜睨着他。‘就像你只是一个敌人。’

‘好吧,你不再是十二岁了,孩子。你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

“无论如何不要召唤……”少年用气声念到,一阵疲倦波浪般袭来。

‘你不必遵守Sixer的规则,你知道的。我向你保证,松树,你的思想会比你意识到的更快安定下来。现在睡吧。’

Dipper稍微放松了一点,把日志放在床边的地板上,把被子拉过他的下巴。温暖的,且带着莫名的高兴,他很快就睡着了。Bill小心翼翼地把手从少年的思想中抽回,放松了他的神经,但随着再编辑一点的诱惑变得越来越大,他停顿了。显然,他之前的努力还不够强劲,但是恶魔已经吸取了教训。在他的……照顾下,这个孩子就不用为此而挣扎了,困扰Dipper的忧虑和不确定感很快就消失了。

永远地。

***

Dipper醒来时感觉到的温暖是陌生的,头痛也比平时更加轻微。通常情况下,他清晨的痛苦总是很强烈,主要集中在前额的一侧,但现在更像是一种不直接的痛苦,就像有什么东西试图搅动他的大脑——老实说,这可能不是醒来时想到的最好的画面。

虽然不如头痛完全消失那么好,但这是一个可喜的改变。他觉得比过去几个月轻松多了,甚至可能包括高中的时候;平时无止休折磨着他的不安和焦虑已经减弱到可应付的程度,最小化为对Mabel和其他小事的模糊关注。

他低头对着手腕眨了眨眼,那个三角形眨了回来,墨色的虹膜窄成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狭缝,然后又扩大。令Dipper感到惊讶的是,这个图像几乎没给他带来什么沉重感或负罪感;不知何故,他背叛了家人的事实并没有像应有的那样糟糕。非要说的话,那就是他几乎无动于衷。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种微弱却不断的温暖光芒泄露了少年对这个问题的感觉,那是一种他还没来得及理解的、未定义的爱所带来的持续痛苦。Dipper认为自己还没有……产生浪漫意义上的兴趣(Bill是个三角形,究竟什么鬼),但是忧虑仍然存在。

当厨房里传来欢呼声和笑声时,他感谢群星,Stan和Ford已经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了。他们肯定会对少年不确定的感觉有意见。

‘今天很忙,孩子。我们需要一地狱那么多的蜡烛。’

Dipper苦笑着耸耸肩,快速地给了个肯定的答复,然后一边穿衣服一边自己哼着歌。今天感觉很好。今天将会很好。日志摊开在他脚边的地板上,他近乎恭敬地把它举起来,轻轻地描过有着Bill墨水画的那一面。深红色的波浪仍然占据着这两面的很大一部分,将其染色。它怎么会损坏成这样?也许Ford在插入金属板时没有Dipper最初想象的那么小心。

多么恶心的想象画面。第一百次,少年感到一阵如释重负,所幸他的叔公不能对他做同样的事情,隔离那个给予他在世上一息立足之地的恶魔。

他啪地合上皮革书,偷偷顺走了日志,离开了房间,没有注意到Mabel困惑而深思的眼神正注视着他的背影。

***

Bill可以看到变化。

不可否认,在过去的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里,他已经看到了Dipper行为的微妙变化,但是但是没有什么比少年真的蹦跳着闯入树林的视线里,大声呼喊着恶魔那样明显。他的背包松松地搭在一边肩膀上,头发梳理得漫不经心,模样比到目前为止的整个夏天要放松得多。

“Bill,我知道你在附近!”少年几乎感到被冒犯了,他朝后轻轻摇晃着脚跟,打量着树木丛。数以百计的眼睛向下凝视,但他几乎没注意到他们之前凶狠的凝视。

“让你自己再显眼一点,松树。去吧。”恶魔佯装生气,猛地一拽Dipper,把他拖进了Mindscape,因他微弱的惊呼而窃笑着。“就随便大喊我的名字吧你。Sixer完全不会注意到你的行动。”

“抱歉。”这个道歉听起来不完全真诚。“我现在心情好得出奇。我想我没有正确地思考。”

“哦,我可不会那么说,松树。也许是,不同地。”Bill对他自己的笑话咯咯笑着,招呼上Dipper沿着一条新的路走,对有关他们的计划的疑问置之不理。“很高兴知道你那容易犯错的人类思想不再折磨你了。”

这种削弱恶魔话语的狡猾语调让Dipper怀疑有某些信息暗藏,没有被明确提出,但他决定不去追问,而是继续纠缠Bill,想知道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魔法物品。一种近乎Mabel式的说服能力浮出水面;不久少年就得到了他想要的,但手臂上布满了发红的划痕,这是在路上注意力不集中的后果。

“你真的想知道吗,松树?”

“我当然想!”那个人叫道,在强烈的沮丧中挥舞着瘦长的胳膊。麝香味的清晨空气刺痛了他的双手,他把手拉近身体,轻轻地按摩着手指。

“就是今天了,”Bill啧啧道,自豪地喘着气,“咒语完成了,孩子!”

Dipper把头歪向一边:“咒语?什么——哦,那个咒语。”令少年惊讶的是,他发现他完全忘记了为恶魔创造一个物质形态的承诺。由于所有围绕着他的决定的兴奋感以及忙于掩盖他们的行踪,在无数交易和协议的钴蓝色火焰之中,这只不过一个短暂的事后思考。在这一点上,如果他们把他们所有复杂的交易图表写下来的话,很可能会占用大量的纸张。

“嗯。提醒你一下,到我们要去的地方还要一段时间,所以……呃。”很明显,Bill不是很擅长闲聊。“家里怎么样?”

“Stan和Mabel很正常。Ford还会缠着我要我出去旅行。只是偶尔这样,你知道的,他不再拖着我在森林里转来转去了,但仍然基本是日常了。”

“Sixer就这样。他总是痴迷于‘在他的发现上更进一步’,为了‘造福人类’或者其他什么狗屁东西。”

天蓝色的小枝开始在人类的脚下生长,当他脏兮兮的牛仔裤擦过它们空心的茎干时,脆弱的野风信子亲切地摆动着它们的头。森林中的一切都有种奇怪的不完美——花朵美丽、丰富、繁茂,但它们的花瓣上总是散布着褐色腐烂的小环。树液和泥土牢牢粘在Dipper的运动鞋上,就像浓缩的臭氧气味不可逆转地渗入他的大部分衬衫一样;即使是现在,它仍然徘徊在清晨的新鲜空气中。

Dipper正努力记住森林给他的感受,他想吸收足够多的气味,以便随时可以在脑海中唤起这种气味。从第一个夏天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一时刻就成为了他的习惯,他想着‘这是独一无二的,我必须珍惜它’。这让他的抑郁情绪变得可以忍受得多了。

不幸的是,这些沉思意味着Bill已经走在前头一段距离了,Dipper急忙跟上,思考着该讨论什么。

“来吧,PT!把你的脑袋从云里雾里拿出来。”Bill继续漂浮着,速度比平时快得多。“有什么烦恼吗?你看起来好像在沉思。这很奇怪。”

“哦,闭嘴。”Dipper不得不加快步伐,跑跳着以跟上恶魔的速度。“我只是好奇——你和Sixer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意思是,Ford叔公曾经告诉过我,但我不禁怀疑他可能省略了很多。”

Bill发出了Dipper从他那儿听过的最大声,最无礼的哈!一只黑色的小手捂住了他那并不存在的嘴。让少年松了一口气的是,他放慢了飞行的速度,开始说话:“哦,松树,记得提醒我找天告诉你整个故事,那真是太非比寻常了。我们现在没有时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其中有浪漫的元素。老好人Sixer啊。要不是我至始至终都在操纵他,我们本可以拥有一些美好的东西。”三角形的目光从那个人类身上扫过,梳理出Dipper任何身体语言的变化背后的含义;男孩值得赞扬的是,他保持着一张严肃的扑克脸。

“等等……什么?”Dipper看上去无比迷茫,但比起随便聊天,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太大了。“你和Ford谈过恋爱?你是个三角形!一个恶魔,拥有无限知识的的非人类生物……”

少年停下来想了想。

“事实上,根据我对叔公的了解,这并不难以置信。”他的声音绝对听起来微妙的不安,“他总是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哦,天哪,这是我听过的最好也最糟的事情。”

Bill现在看起来很兴奋,他的帽子随着他的狂热而摆动着,他的声音也变得更大了。“这连一半都不到呢,孩子!你真该看看我在场时Fiddy脸上那嫉妒的表情!一场真真正正的三角恋,有一个真真正正的三角形参加!只不过,我并没有真正陷入爱河。我认为恶魔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看到短暂的寒意击中了Dipper,梦魔内心警觉,后退一步,“不过,友谊是非常好的!联盟之类的。这样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纠缠你了。”

有时候Bill会想起Dipper才多大——或者更确切地说,才多年轻——这就是那些时刻之一。尽管他尽全力维持表面的随意,但那些耍性子的怒哼仍溜了出来,那双闪烁的褐色眼睛试图专注于地面而非恶魔,那阵内心的刺痛感——仅仅十六出头,Bill若有所思,有时候它真的表现出来了。尽管如此,他没什么可抱怨。青少年可以说是最易受影响的人群。

“白痴。”Dipper把背包往前挪了挪,听到一串蜡烛点在一起的声音,他笑了笑,忽略了他脑海中反复出现的‘不可能’的沮丧声音。“不久我就能因为你说了那样的蠢话而揍到你的胳膊了,不管我们在哪里。我迫不及待。”

“哎呀,松树,你真是说服我了。”尽管回答得滑稽可笑,但Bill的声音明显提高了,Dipper听到他对某件事如此兴奋,不禁微笑起来。“不过,这是一个精巧的咒语,真的——我简直为自己发明了这个咒语而惊讶!”

“永远都这么谦虚,”男孩很快地回道,笑着说,“继续,它是干什么的?”

“哦,其实蛮简单的,孩子。这就像在我们的维度之间打开了一道裂缝。或者更像是撕开,我想。刚好足够大到让我的物理形态通过。你知道,我本来打算就这么打开一个巨大的裂缝,让每个人都通过。”Dipper不喜欢的恼人的笑声冒了出来。“不过我决定不这么做。正如你所看到的,我们采取了更为微妙的方式。”

少年松了口气,默默地点了点头。如果Bill按照最初的计划行事,那么他很可能在几年前就已经这么做了,也不会试图与人类交朋友。这个想法比本应有的更让Dipper心烦意乱,他选择忽略这一点,转而摆弄着他的连帽衫袖子,一边观察森林。浓密的树枝从四面八方向上延伸,上面点缀着浆果,尽管他几乎走遍了这片地方的每一寸土地,但他还是认不出这些浆果。他自己沉重的脚步声不断勾起焦虑,Dipper发现自己渴望分散注意力。“那么,你的整体……计划,是什么?”

Bill把整个身体扭转过去,显然难以置信。“你终于决定问了,嗯?”虽然这些话很刺耳,但是恶魔的语调里却没有一丝残忍,“很简单,孩子。大部分你都知道。我们会利用你们大气中的魔力,并对其进行测试,看看限度在哪里,如何造成一些损害。”

“损害?听起来没那么夸张,Bill。”

“你是在暗示我是个drama queen吗?”魔鬼擦去眼中的鳄鱼眼泪,不由自主地窃笑起来。“不,我绝对是。当然了,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损害’是对其最平淡无奇的描述。”他安静了一些,“无论如何,预言总会成真。”

Dipper还没来得及想出一个合适的问题,他们就已经到了Bill想要使用的空地。不像他们在初夏造访过的那个地方,这地方非常小,是一片踩平过的直径只有几码的圆形地面。用来作召唤圈再完美不过。Dipper把肩膀向后一转,让背包落到地上,接着他用一句快速的命令将视野范围内的一大堆土地压平。

“控制得不错,PT,”Bill喃喃道,“你的精确度真的提高了。”

“再也不会点燃我自己了,嗯?看看这个。”人类迈了一步,靠近地面,将双手手指挖进泥土里,然后简短地低语了几句。一股能量的脉冲突然冲出去——他的外衣飞舞翻鼓起来——两道白色的光从他的手下爆发出来。它们缓慢地沿着空地的起伏蜿蜒而行,最终在Dipper对面汇聚。

“看到了吗?每次都是完美的圆!我只需要把亮度调低一点。”

他这么做了,然后把他的背包里装着的东西倒到地上,拿起一小瓶深红色液体,询问地看着Bill。是的。所以,这又是一次死灵巫术的实例;Dipper随意地将这些信息储存起来,以备以后使用。沿着魔法绘出的轮廓,他用血在泥土上画了一个完美的圆圈,心中感谢那些防止血液在瓶子里凝结的咒语。与他们习惯的石头相比,在这儿液体会渗进地下,他一边努力将所有20根蜡烛沿着几乎快看不见的线条等距放置,一边抱怨着。

“你拿到那张羊皮纸了吗,孩子?”Bill一直在树上的栖木上看着。

“是啊,不过这并不容易。”Dipper(现在正在中间沿着一个整齐的十字撒召唤盐)心烦意乱地指着地上的物品。“它就在其中某个地方。”

恶魔对着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发出微微的啧声,然后飘落到地面,双脚顽皮地踢着泥巴。他在一堆纸张、笔记、钢笔和廉价钥匙链中寻找着,最后眼神落在一张古老的羊皮纸上。这是Ford最珍贵的物品之一;即使它被偷了,他也没什么可抱怨,考虑到最初是Bill把它交给他的。魔法忽然爆发,恶魔在它的表面烧出了清晰的蓝图,上面所有的指令都是咒语所需要的,为了让形态能够运作。

慢慢地,他走到圆圈的中心,把羊皮纸摊开在那儿,直接放在Dipper撒下的盐上面。Dipper查看自己的普通召唤布置笔记,一边扬起了一侧眉毛。“按照书中说的,这是正常的‘大规模’布局。还有别的什么吗?”

“只是些句子,孩子。我都写下来了,就在……这儿!”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少年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沿着他的手臂蔓延,他痛得大叫,愤怒地盯着在他眨眼的纹身下面的皮肤上的一串文字。Bill看到他朋友那怒火中烧的表情,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认为你是有史以来最搞笑的家伙吗?”Dipper抓着新出现的标记说。

“我当然是!明天这个时候,你就可以见证我真正的恶作剧了!记得那个尖叫的脑袋吗?”

“不幸的是,我记得。”少年温柔地摇摇头,伸出胳膊,扫视着上面的句子,试了念了念。没有特别难的……另一种兴奋感使他轻轻颤抖,提醒着他这疯狂的事实。让Bill Cipher进入现实世界——好吧,这意味着世界末日本身,毫无疑问……

Dipper笑了笑,站到了圆圈的边缘。

Bill把这视作默许的信号,于是飞到羊皮纸上方,高于人类头顶半米。他任由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帽子懒洋洋地摆动着,双手一动不动地垂下。“准备好了,松树。”

“Amicus meus……”Dipper开始了,得意地背诵着咒语,没有一丝结巴,也没有在不熟悉的语句上打滑。与此同时,每支蜡烛同时闪烁着,燃烧着明亮的蓝色火焰,将空地沐浴在怪异的钴蓝光芒中。阴影由周围的树木投射到森林里,在飘渺的光辉中,那些高高的松林显得更加壮观;盐的嘶嘶声和滋滋声越来越大,它们几乎在和咒语争夺主导权。

最后几句咒语从Dipper的嘴里滚了出来,因魔力的突然干涸而微微摇晃,他的力量输入了圆圈,皮肤变得出奇地冰冷。万物仿佛吸了一口气,陷入了静止,为了正确地操纵力量而暂停了。

Bill消失了。

突然一阵致盲的强光和猛烈的魔法脉冲爆发出来。Dipper咒骂着,捂住眼睛,踉跄倒在泥土中,胸口的热度突然回升,皮肤如同灼烧。尽管他的连帽衫沾满了泥巴,他还是用一只胳膊支撑住了自己,保护眼睛免受猛烈攻击,眯起眼看着。一串串光——就像那些树的一样——从Dipper的胸口渗出,从每根摇曳的蜡烛的火焰中升起,聚集在召唤的圆圈中央。当它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颜色从蓝色融化成金色;果然,随着砖块的形成,那些光芒暗淡下来。

“我的天啊,”那个少年低声说,收起双腿叠在身下,欣喜若狂地看着。

细长的胳膊和腿从Bill新的身体一侧长出来,炭黑色的,金属丝般互相缠绕,然后固化成Dipper熟悉的光滑的四肢。在三角形的中央,一道裂缝吃力地生长着,裂开来露出一只狂喜的眼睛,标志着这场魔法表演的缓慢结束。最后砰的一声震动,瞬间,所有的蜡烛都熄灭了,空地陷入真正的黑暗之中。

然而,仍有一个光源。Bill。

他闪闪发光。

“哈哈!欢迎回到重力泉!在MINDSCAPE里呆了一万亿年之后,我终于摆脱了我腐朽的维度!”

恶魔紧握由松开他的拳头,高兴地大笑着,蓝色的火焰沿着他的四肢闪烁着。“哦,伙计,真实的感觉真好!我都忘了拥有一个物质形态是什么感觉了!真正的感官!在这方面你们这些肉袋真有些好东西!”他还在燃烧,低头看向那个人类。注意到Dipper跪在那儿的样子,Bill眯起眼睛,对恶魔来说这似乎等同于咬紧牙齿——当他对那人说话时,他的声音背后隐藏着一种明确的渴望。“谢谢你,松树。”

“是啊。”少年屏住呼吸,眼花缭乱。他的头发被风吹向了后面,完整露出了他的胎记;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奇的光芒。“那真是……与众不同。”

当Bill测试他的四肢并向下飞向Dipper时,这个恶魔以前所拥有的飘忽不定的光芒变得更加稳定。他看起来不再有那么点虚幻——他的一切都真实到令人惊讶。Dipper伸出一只手臂触摸Bill的正面,砖块的感觉掠过他的手指。恶魔的独眼带着淡到几乎不可见的血管,显得水汪汪的,浓密的睫毛构成戏剧性的效果。四条细长的黑色四肢从他的身体下面伸出,无论是质地还是外观,都很像硅胶。

Bill抓住人类的手(显然不满足于戳来戳去),它散发出的热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你是真实的,”Dipper喃喃道,“你是真实的。你就在这里。”

激动之情突然决堤,少年几乎是把自己投向了恶魔,双臂环绕着他的身体侧面,满怀喜悦地汲取着对方的温暖。Bill叫了一声,他的胳膊被压在Dipper的胳膊下面;他不得不小心地把胳膊他身体下移出来,尴尬地回应这个紧紧的拥抱。有了一个物质身体,颜色从淡黄色到砂岩色的转变比以前更加明显了。“我……谢谢,孩子。没想到你会对此这么高兴。”

“为什么不呢?”

“好吧,”Bill小声说,手里摆弄着全新的天鹅绒蝴蝶结。“现在是时候继续我们的学习了。我希望你已经做好真正把手弄脏的准备了,孩子。”

Dipper怀疑地哼了一声,疑惑地把头歪向一边。他们快速交换了一些心理信息,少年咬住他的嘴唇,试图抑制他心中恐慌的气泡。

***

“晚上好Dipper!”

Ford外显的高兴使得Dipper在慢腾腾走回棚屋时退缩了一下,天已经很晚了,他筋疲力尽。少年让门在身后毫无必要地砰然关闭,他凝视着全然的黑暗,注意到了他叔祖父拿着的那个盒子。不会吧又来。

“你想玩桌游吗?我知道Mabel想——”

“现在不行,Ford叔公。我很累了。”Dipper试图露出微笑,但可能看起来更像个鬼脸,“如果你需要我,我就在阁楼。”

Ford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向Mabel(她一直躲在门后),耸了耸肩。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沮丧,和她一样。

“我知道你想支持他,Ford叔公,但是我……”

“不,不,Mabel,我完全理解你的沮丧。”他催促她进入客厅,看到他的双胞胎占据主要的椅子,而且显然不想移动,哼了一声。相反,他让他的侄孙女坐在小茶几旁,然后拿出一套特别版“芭比娃娃游戏”,他高兴地看着她的眼睛亮了起来,接着,她整齐地摆好牌,挥手示意Stan过来玩。

“你弟弟还是个软蛋?”年长的神秘小屋老板几乎无法从舒适的电视机主座位上站起来,但最终还是走了过来,抓起一把木椅,然后挑了个粉红色的玩具。

“是啊。”Mabel叹了口气,用手支着下巴,“他超级疏远。我知道俗话说人们自然而然就会分离。没想到会这么快。”

Ford掷骰子,落在了“约会”广场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四张老套的男性面孔。“没有我喜欢的类型。以及,好吧,我不知道,Mabel,你哥哥是个复杂的人。我以前也踩过他的雷区。”

“姜黄色的那个蛮可爱,”她带着一丝神伤低声说,她的叔公同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把“Brian”人物卡加入了他的收集中。

“该我了,失败者。”Stan抓住骰子,很快掷了出去,它落在“晚礼服”广场。“我要收腰款的那种。”注意到他双胞胎兄弟冒出的声音,他得意地笑了起来。“哦耶没错,我会成为史上最性感的舞会皇后!”

“随便啦。根据这张卡片,我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女生。”Ford在他兄弟的眼镜前炫耀着一张“惊喜!”卡,确保至少有一次蹭过他的鼻尖,“而且我还是奖学金俱乐部的主席。”

“奖学金俱乐部?天哪,你就连玩芭比娃娃时都是个书呆子。”

Mabel窃笑着看她的叔公们相互攀比,但还是不禁注意到餐桌旁没有她自己的双胞胎弟弟。他应该在这儿参加他们的家庭活动的——随着夏天的经去,除了Dipper突然变得极端内向之外,这次暑假还算不错。她不相信人们能长时间忍受孤独。有些人独处的时间越长,就越是倾向于把所有人拒之门外。

Stan不知怎么地积累了超过数据上应有的钱(这让他兄弟十分不解)时,她低头凝视着“Ken”,陷入沉思。她在脑海里酝酿着可行的计划。

“我赢了!我是舞会皇后!向我鞠躬,乡下人!”Stan得意洋洋地指着Ford,后者眯起了眼睛。“你输了,Sixer!一星期所有的衣服都归你洗。”

“至少我的约会对象很可爱,”这个双胞胎嘟囔着,带着奇怪的任性。他慢慢地收拾起他的钱,注意到Mabel飘远的目光,突然感到一阵同情。“嘿。Mabel,怎么了?”

“我只是在计划。你觉得我们能……Stan叔公,我们还能搞到那辆房车吗?”

Stan眨了眨眼,他的额头上不知为何用橙色的笔写了“舞会皇后”。“我觉得可以。为什么,你在计划什么?”

“我想我知道怎么让Dipper重新跟我们说话了。”


Notes:

斯坦会是最好的舞会皇后,我们都知道的。 这一章 a)太迟了以及 b)不太好,所以我道歉。马上就要考试了,但之后我有一周的假期。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尽可能多地把故事讲完——反正结局的很大一部分已经写好了。感谢你的阅读。

SONG: ‘Starting to Like It’ by King Baby Ja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