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科动物(上)

虽然刚刚进入盛夏,天气却热得要命。 这也难怪组织里的女员工们会在这个组织常用的公共地下停车场中避暑闲聊。 “知道吗,听说来了个新人哦!” “嗯嗯!听说是明美带回来的,感觉好帅呀~” “诶诶!是他吗?诶!他朝这边来了!” Gin静静坐在车里听她们在外面的各种花痴音,目光都不屑朝那边移一下。 “你们好。”一个沉稳却明快的声音响起。 他循声抬头,看到了她们口中的“新人”。 瘦却健朗的身材在紧身夹克下恣意炫耀着自己的力量,针织帽下倾泻出来般的黑色长发好似没有重量,在宽窄合适的肩膀与挺拔的脊背后轻轻摇曳着。这个人步伐坚实有力,而手臂的细微差别告诉Gin他和自己一样惯用左手。他的眼神…… Gin错过了他的眼神。 旁边的痴心鸭子们又开始吵嚷起来,打断了他的思路。Gin不悦地“嘁”了一声,抽出点火器点燃一支烟。 已路过自己车子的新人停下,注意到了什么似的回头。 目光对视。 那是一双墨绿色的眸子,即便是在停车场也无法掩盖其中的光芒。Gin很想把那眼神比作某种动物,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喻体。 那眼神绝非狮子老虎般的威严,也不同于猎豹的拘谨内敛,更不适用于猫咪的柔弱。 但又从心底觉得那个人的眼神无法用狼或犲之类的犬科动物形容。 新人……朝自己微笑了。 眼角流出一丝柔情,回头时长发依然飘逸。 “他、他冲我们笑了?”没头没脑的女员工相当紧张地说。然后被发现了车里坐着Gin的同事拉着慌忙跑开。 Gin眯起眼睛。 “是猫……么。” 眼中露出温柔的可悲者。这是Gin绝不希望在组织成员脸上看到的表情。他启动爱车。 温柔代表着软弱,软弱只能自取灭亡。 也许这个家伙只是外强中干,在入会测试的第一关就会丢掉性命。 在他放下手刹时,一辆雪弗莱从面前驶过。 Gin挑起眉毛,将车子驶出停车场。 保时捷稳速跟在雪弗莱后方,完美地处在不会被常人发现的距离。Gin很明确,他们的目的地相同。 跟到一处交叉路口,两辆车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停下等待信号灯。 一块亮斑晃在眼睛上。 他向前望,只见雪弗莱中的人调整后视镜对着自己,镜子中映出他狡黠的笑容。 “哦?”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兴味,“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吧——” “——软弱者。”

与此同时,测试场控制台内。 “v3区机头灵活度。”“达标” “v4-Ⅱ区监视器视野。”“达标” …… 员工们全部身着白色大褂,白色的群体在黑色的空间内整齐有序地运动着,而这个群体现在只有一个任务——为被boss看中,很可能直接进入组织高层、成为组织内晋升时间最短的新人诸星大,准备一场有史以来最华丽、最残酷的迎新盛宴。 这里名为“测试场”,是专门为加入组织的新人进行等级测评的地方。 在外看来这里只是废弃的工厂,而其内部却拥有一座完整的地下城市。 新人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由地上的工厂入口进入,到达根据城市内部的提示自行推理路径,抵达控制台。 当然,是活着抵达。 有多少新人还未进入组织便已在这里奔赴黄泉,而今这样的机关在boss的指示下进行了全面升级。 白色员工们对即将要迎来这场恶战的新人议论纷纷,他们也因此对机器的调试绷紧了神经。 突然,整墙的监控视频全部变成了公安的交通监控。 “哪个混蛋干的!”总管怒吼。 “怎么,boss的指示都不听了吗?”黑暗处传来年轻高傲的男音。 “啊,是Bourbon大人,万分抱歉!”总管马上连鞠几躬。 “Boss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想给大家分享一下——” 声音被发动机的轰鸣声打断,Vermouth骑着摩托车出现在控制台上方的铁台上。 “你也来看前菜吗?”Bourbon微笑着看向摩托车上的性感女子。 “当然,这样美味的前菜,我怎么能错过呢?”Vermouth以同样的微笑回敬。 正当两人说话的功夫,其他人的视线已被屏幕吸引了。 画面中,纯黑闪亮的保时捷356A谁人不识,而与它并驾齐驱的雪弗莱此时却略占上风。操作员熟练地运用黑入的公安监控系统调转摄像头,紧跟两车。 两车早已冲出城区。刚才在城区中的竞技虽造成不小混乱,却没有人伤亡,实在了得。郊区外的大道上,他们更是上演了一幕幕惊险绝伦的疯狂舞蹈。转弯时保时捷看准时机占住外道,不料雪弗莱提前打弯,虽稍有停顿,却在保时捷转过来的瞬间冲了出去。 镜头一路紧跟,转眼已来到工厂正门。复杂的竞技早已让人看花了眼,人人都为新人捏了一把汗。要知道,Gin的车技幻似魅影,很容易让对手陷入绝境。不过,这个新人好像已然摸清了Gin的路数,处处压制,竟让他的技能失去了作用。 手刹突然拉起,方向盘猛转,雪弗莱侧身留下几道刹车印,横在了工厂正门口。保时捷也立即刹车,停在与之间距不超过三厘米的地方。 两车就这样T字形地停在工厂门口。 Gin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之前从未体验过与能力相当的人一较高下的感觉,面前这车里的人竟能让自己感到血脉喷张。他擦了一把颌下的汗水。 新人下车,他也起身。 “果然你是组织里的人。”墨绿色的眸子中闪着同样热烈的光。乌黑的长发随风飘动,车前盖上的热气让他的脸旁略显朦胧。“我叫‘诸星’,‘诸星大’。” Gin面不改色,左手掏出手枪指着他的眉心。 诸星挑起眉毛:“哦?不甘心落后,要杀人灭口吗?” “哼”Gin嗤笑一声,扬手把枪扔给了他。 “那种表情只是隐藏实力的伪装么,”Gin低语,又高声说道,“这是对你的施舍,表现不要让我太失望——软弱者。” 望着保时捷渐渐远去,赤井秀一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这个神秘组织高层之一,冷酷残暴的血腥杀手——Gin。如今他的本事自己也是领教一二了。 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刚才虽然险胜,却也让他绷紧了神经。幸好他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不然神经几乎达到极限的他也无法保证能安全隐瞒住自己的真实身份。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秀一检查手中的枪。 崭新的M1911手枪,杀伤性极佳,同时坚固耐用便于维修。 他微微一笑,凭这把枪的新老便可判定,这绝不是那位“Gin大人”与自己斗得兴起才临时“施恩”的,不,也许这根本就是更上一层,更可能根本就是boss的安排吧。这把枪的性能暗示着这其实是在邀请自己长久任职。 “太小看人了吧,”他将枪举到眼前,又看着摄像头反手将其别在腰后,“这种东西,根本用不上。”

当Gin进入控制台时里面早已炸开了锅。 “啊啊啊你们看到了吗?!Gin大人赠枪了!赠枪了啊!!!”一名女职员正这么喊着。旁边不少人应和。 Gin展开他的威慑力瞬间无声地镇住全场。 有人战战兢兢搬来椅子为他在控制台中心设好座位。Gin没有说话,坐在椅子上有如沉默的帝王。 “那位小哥儿好像对你的礼物有所拒绝呢。”Vermouth走过来环住他的肩膀。 “是Boss给的,不是我。”语气平静中略带不满。 “被人抢了食物回巢了呀,败狼?”露骨地表现出戏谑的Bourbon也跟了过来。 Gin不再说话,紧盯屏幕。 地面的防线被秀一轻松攻略,转入地下后他为这壮观的景象暗暗吃惊了一把。空旷无人的地下城市中杀机四起,稍有不慎就会落入陷阱。秀一无法隐瞒自己的任何实力,因为每一处都像是为他而设一般逼迫他使出全力。 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身份可能暴露。他暗想。 因为这些机关简直就像在引诱自己使用一些FBI常用技巧一样。 所以他在一处陷阱中装作失算,虽然最后化险为夷,但右臂也被子弹擦伤。 他以记录中最短的时间到达了最后一站,擂台。 在擂台就已经能看到通往控制台的门了,实际这两处也仅有一墙之隔。但是在这里,受试者还要通过最后一项测试——搏击。 赤井秀一站在擂台上。 迎面登上擂台的是一名浅发紫瞳的年轻男子。 “Bourbon?”场外Vermouth皱眉,转身说,“搏击手呢?他怎么上去了?” 本应上场的搏击手搔着后脑勺点头:“不好意思,Bourbon大人说他要把我替下来,就自己上场了……” “这个家伙……” “这不是挺好吗?”Gin诡异地笑了,“让他也尝尝当败狼的滋味。” Vermouth挑起眉毛:“哦?你还对那个新人充满信心嘛!” “明明看起来怎么也不像一匹狼啊……”她接着说。 “只是猫科动物罢了。”Gin脸上浮现着不知缘何的自信。 “诸星大”自报姓名,Bourbon也说出自己的代号。接着没有多言两人便斗在一处。 屏幕上两人拳脚相对,快得让常人难以看清。但与Gin展开飙车竞技,又越过重重险关的秀一还是渐觉体力不支,速度减缓下来。他回旋飞踢,被Bourbon下腰躲过。但等Bourbon直身正位时,枪口已抵上他的眉心。 “抱歉,”秀一喘息着说,“如果还有体力,我一定不会出此下策。” 当他们打开控制台的门时全场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侦查技术S!” “灵敏度S!” “耐力S!” 检测员激动地喊出相当惊人的结果。部分员工早已贴心地送上盐水毛巾等物。 “Gin大人!这里是报告,请您评定最终结果!”总管几乎是跑着到达Gin的面前,颤抖着双手递上还留有打印机余温的纸。 Gin面无表情,帽檐挡住了他的眼。 他缓缓伸出左拳,拳心向下,然后向下伸出了拇指。 “A,减。” 全场都静了。 被人群环绕的秀一暂停了动作。 “Gin,不要欺人太甚了,这次败狼又不只你一个。”Vermouth说着向Bourbon瞟了一眼。Bourbon摊开双手一脸不屑的样子。 Gin不再说话,双臂交叉在胸前。 众人就这样十分尴尬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再来一次。”低沉的声音响起。 “诶?”众人望向声音的来源。 “请让我再来一次!”赤井秀一瞪着Gin,眼中全然没有曾见到过的温柔。 第二次踏入这片测试场经历的是一番难以忍受的苦战。 因为时间来不及调整,这轮测试与第一次是完全一样的难度。他真正负了伤,最终到达控制台时只能算还有一条命在。 “G、Gin大人……?”总管小心翼翼。 “A减。”同样的答案。 秀一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跌跌撞撞来到Gin的面前,双手扯住他的领子怒吼:“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你说啊!” “给了你枪,为何不用?” “什么?” “既然有自信不用,又为何受伤?以生命为代价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Gin身体前倾凑近他,帽檐完全挡住了脸,他用那低沉却透着寒意的声音接着说,“你想博得谁的同情?” 秀一睁大了双眼。 “毫不顾忌方法是否得当便一味向前的,是被挡住双目两侧的狗。” “而且,” 低沉得有如地狱传来的声音在秀一耳旁呢喃,接着他感到腹部柔软处一阵被撞击的剧痛。 他在昏迷前听到恶魔最后的声音, “——绝对不能在自己最脆弱时接近他人。”

诸星大被Gin冷不防地一拳打昏,然后倒在他身上。 “你要拿他怎么办?”Vermouth看着他把昏过去的大猫扛在肩上走向电梯。 “这事不用你管。”Gin冷冷撇下一句,伸手向总管要测验报告。 总管惊慌地不知道该看哪里:“大、大人,交哪次的?” 他要过第一次的结果,又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回头冷笑一声:“对了,要不要找个机会来一场觅食比赛啊,在窝里被夺了食的败狼?” 回想起当时Bourbon表情的Vermouth微微笑了。头盔上流动着夜晚街道绚丽又糜烂的色彩。 “那么,你这只狼会对猫科动物做什么呢,Gin?”

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单人床上。 伤口被处理过了,但痛感随着意识的清醒渐渐明晰起来。 刚才虽然被指出弊端,但最后忠告一样的话证明自己半条腿已经迈进这个神秘组织的门槛了。 旁边不远处有人。 凭细微的纸张声可以判断那个人在坐着读报纸,而且基本是男性。 意图不明,可能是为自己处理伤口的医疗人员,也可能是宣布下一项测试的高层,更有可能是那位先生看出了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漏洞,派来灭口的杀手。 模拟出多种应对方式,然后见机行事。 赤井秀一在他睁眼前这样想。 “既然醒了就别装了。”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传来,是Gin。 秀一起身,靠在床头:“啊呀,被发现了。” 这是一个装修得不错的单人公寓。规格虽不算大,但绝不寒碜。一扇画有水墨画的玻璃隔断将床与门隔开,厨房和浴室在屋子深处,空调的温度调到刚好合适,阳光柔柔地从宽敞明净的窗外洒进来。 Gin坐在窗下的沙发椅中,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亮得耀眼。 “这里是……” “你的公寓。”Gin目光都没有移一下。 “我睡了多长时间?” “十小时三十七分。” 秀一低头,这才发现床头桌上放着甜点。 “油脂和糖,”这次不等他发问Gin便开口,“补充体力的。” 秀一稍稍惊讶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笑什么。”Gin有些嫌恶。 “没事。只是有点难以想象啊,你走进蛋糕店的样子。Gin,对吧?” “……叫底下人买的。”他把报纸翻了一页。 “那我就不客气了。”秀一举起一看就知道不是平民价的蛋糕,打开包装。 奶油甜腻的醇香在早已习惯黑咖啡苦涩的口腔中漫溢开来。 “咔嚓” 秀一循声望去,Gin正把手机收起来。 “这是……做证件照用吗?”他带着不解半开玩笑。 “等入会了你整个人都是我的,照个照片还这么多嘴。”Gin折上报纸。 “啊,”他还是没向秀一这边看一眼,但指着唇角说,“这里。” “嗯?”秀一伸出舌尖舔到了奶油。 “……拿那个作证件照我绝对先杀了你。” Gin根本不听他说什么,拿着报纸扬长而去。 到了楼下就近找个垃圾桶,把结账时顺手塞进钱包里的蛋糕收据揉成一团扔掉。 揉一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一夜没睡虽是家常便饭,但还是回去补个觉为上。 …… 这家伙,有些黑眼圈啊。 Gin在秀一睁眼前这样想。

秀一在Gin走后扒着墙缝摸出来六个窃听器。 他叹了口气,边想着Gin果然不会轻易相信自己边给詹姆士发了短信。字输入到一半,想起来照相的事。 ……到底在照什么啊。 就像没有结局的推理小说一样,实在是太让人在意了。秀一发完短信愤怒地扣上手机盖,然后马上又翻开。 啊啊,差点忘了给宫野明美发一条了。

摩托开到保时捷356A旁边,Gin把车窗放下来。 “解决了。”完成任务归来的Vermouth把面部防护罩掀上去,说罢便要动身离开。 “Vermouth。”Gin叫住了她。 “怎么,今天来了兴致要调一杯马丁尼吗?”Vermouth摘下头盔露出调戏又略感兴趣的表情。 “没时间跟你闲扯,”Gin取出手机,“帮我看看。” Vermouth看到画面中的人,一个“wow”意味深长地转了好几个音。Gin立即表现出不耐烦。 “居然还有这样的时候,这位小哥儿还挺……不,看这刚睡醒的状态,是你还挺有生活情调呐,”她扶稳手机仔细瞧看,又抬头看向Gin,“还亲自买蛋糕?” “那是——” “Vodka出长期任务去了少骗我。” “……看你该看的就够了。” “你呀,就是改不了你的疑心病,”Vermouth有点儿生气的样子,把手机塞回Gin手里,“那可是真正开心的表情呀,故意演肯定演不出来的。” “或者说……幸福……吗?”Vermouth戴上头盔时若有所思一样嘀咕了一下,也不告别便启动摩托离开了。 看着女人骑车远去,Gin“嘁”的一声。目光回落在手机屏幕上。 画面中的诸星半睁着的双眼带着一丝倦意,双唇轻轻抿在一起,嘴角的弧度细微得让人难以发现,但整体就是给人一种在笑的感觉。 这是……真实的表情? Gin眯起眼睛。 他在昨夜给诸星处理过伤口后翻看了他身上所有的物品,但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手机里除了他和宫野明美那个下层员工的各种花式秀恩爱短信和垃圾短信以外,连给家人的都没有。 再加上明明是个优秀的猎手,却总露出一副猎物的表情。 所以总是无法从心底相信他。 但是……这是真实的、意味着开心的表情。 啊,科属不同的缘故吧。 …… Gin知道自己是狼,更知道自己只不过是Boss养的一条狗。 察觉到自己对着手机看得出神,Gin坐正身体,长按照片点下删除键。 “确认删除”界面弹出来时手指却怎么也动不了了。 ……算了,一张照片也占不了多少内存。 他按下取消键将手机收回大衣内。

Gin再次出现在秀一房间里时他正在煎牛排。 “哦,今天早上刚走怎么又来了?”秀一看也不回头看一眼。 “你呢?今天早上还不能走路晚上就自己麻烦自己。”Gin靠在厨房的门框上。 “自己不做组织能来送盒饭吗?”秀一轻松地开着玩笑,“还有,你们那个团伙流行上层给下层职员保管备用钥匙吗?” “以后就不会了,”Gin将备用钥匙扔到洗碗池边,“这是对未确定代号者的必要措施,Rye。” 秀一扬起眉毛。 “要留下一起用餐吗?”他终于回头,再次露出温柔的笑。 “啊,我也不想刚得到的美酒浪费掉啊。”Gin抬起左手,颜色温和的牛皮纸袋上印着“Old Overholt”[1]字样。 于是二人在以繁华都市之夜为背景的素雅客厅内静静地享用牛排。 “‘黑麦威士忌’呀……”秀一摇晃杯中的琥珀色液体,脸上淡淡透着一丝兴意,“味道也未免太重了一些吧。” Gin没有说话。 “如果是我的话,就会选择与之相比口感更青涩一些的——波本威士忌。”见他没有反应,秀一自顾自地说下去。 “哦?那你对那位Knob Creek 9[2]感觉如何?”Gin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轻蔑的神色。 秀一笑了:“那位的话的确是青涩到家了呀。” 他想起了与波本搏击时他的路数很像本国公安的人,不知道是他是在警视厅做过卧底还是警视厅那边派来的卧底。 “一点都不知道隐藏自己。”Gin饮下一口威士忌。 “没错,”他也啜一口酒,“因为是Knob Creek 9呀。” “要做到无色透明又具有极强的烈性,达到能称为‘心脏’的级别,”秀一绿宝石般的眼睛盯着对面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对吧,Gin?”[3] “这样的眼神才像样。”Gin的关注点却好像全然不在这里。他此时意味深长地看着秀一的双眼。 “什么?” 看着换了表情的秀一Gin露出了些许厌恶,用餐巾擦拭嘴唇表示用餐完毕。 秀一也不再多言,起身收拾餐具。 在厨房拣出Gin用过的高脚杯,没想到自己刚刚正式加入组织就得到了Gin的唇纹和DNA这份大礼,也不枉自己昨天那样费力不讨好。 “你在做什么?”身后的声音像刀尖一样抵上来。Gin不知何时已在他身后。 “是呀……”秀一心中一紧,却又故作平静决定顺其自然,“我在……做什么呢……” 不自觉地把杯沿贴上了下唇,此时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 Gin突然睁大了眼睛,夺下杯子扔进水槽,并扯过他的手腕将其翻转过来。他俯身压在秀一身上,双唇却停在了他两片薄唇上方。 “说出你的企图。”热气打在脸上。 “诶?” “组织里的人,包括宫野明美,都说你是个眼神犀利的强悍家伙,”金色发丝间Gin的眼神十分凶悍,“为什么唯独对我总是摆出这么一副软弱者的表情?” “软弱……者?” “既然Boss赐予了你名字,我也不再怀疑你。但是,”他的嘴角浮现出诡异的笑,“送到嘴边的食物吃起来可是相当乏味啊。” Gin起身走到门口戴上帽子,回头说道:“哦,对了,窃听器一共有七个。” 还没缓过来的秀一一脸惊讶。 “好好找吧,反正也用不上了。”Gin挥手告别,关门离去。 秀一突然意识到洗碗池旁边的备用钥匙不见了。

赤井秀一在苦苦摸索着第七个窃听器的同时苦苦思索着Gin说的话。 所谓“软弱者的表情”……自己有吗? 而且这样的表情到底是指什么样呢? 毫无疑问他是个没什么自觉的人。 对敌人记忆犹新,对同事施以关照,对自己便一无所知。 自己……真的对Gin表现得与对他人不同吗? 啊,那是当然的了。Gin可是“鸡尾酒的心脏”啊。自己作为FBI的子弹,已经刺入这个神秘组织的肉体,下面要做的,当然是贯穿它的心脏。 秀一敲击衣橱的内壁,没有夹层。 Gin的种种表现表明他对自己这个新人很感兴趣,而这也是接近组织心脏成功的一步。想到即将与这样一位同自己实力相当的人为敌为伴,秀一内心止不住地扬起一丝激动。 ……等一下。 他摸索着水槽周围时想起了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Gin的长发刮在自己脸上,痒痒的。他身后的灯光为他镶上了一层金边。 如果说与这样一个人比拼实力会令人激动,那么刚才那莫名的激动又是由何而来? …… 秀一擅自将其归类于“紧张”。 他突然停止搜寻,掏出手机翻出来今早在通讯录中发现的莫名多出来的一串号码拨出去。电话接通,那边没有声音。 “骗人,根本没有第七个吧。” “这么晚才发现啊。”对面是略带戏谑的笑。 “很有趣是吗。”秀一强压怒意。 “当然有趣,居然这样轻易地相信了我。” 秀一无言,这个问题他根本没想过。 “明晚你来跟我出任务。”那边的声音转为严肃。 他表示明白,挂掉电话。 正如Gin所说,自己相信了他。居然会被那个人耍,看来在他的身边真是一刻也不能松懈。不过另一方面,他对自己的怀疑也应该相应地减小了。 Gin这只鼻子灵敏的狼,要取得他的信任还真是不容易。 秀一看了一眼表,已经是后半夜两点了。居然被戏弄到这个时候,这笔账暂且记在心里,以后一定会好好还回去。 他一扫脸上那被称为“软弱”的表情,静候明日的到来。

次日的夜幕悄然降临,赤井秀一身边站着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男子。 这次的任务是斩除祸害。一名为组织提供某种药物配方的博士被查明与其他地下组织暗中联系,并要将配方出售给他们。秀一接到的任务便是在交易前阻止并暗杀他。 这个任务看似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但想要完成也的确需要一番功夫。因为博士的一切行动已经受到另一个团伙的秘密监视和保护,想要接近他便不是易事。 博士在他们面前稍远的地方走进一条小巷。 “不行动吗?”Gin双手抱臂,完全没有自己出手的意思。 “早就开始行动了啊。”秀一却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Gin也不再多言,凝视着博士进入的小巷。 “没别人跟来吧?”“报告老大,没人跟来。” 秀一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收音机里传出声音。Gin扬起眉毛稍有兴趣。 “你,东西带了吗?” “带了,”衣服摩擦的声音,“先让我看钱。” “嘁,我们还能骗你不成,这是一半,货拿来。”重物落地,大概是皮箱。 秀一掏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呜啊!你干什么!烧起来了!” “啊啊啊我的手——这、这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 秀一示意Gin上车,自己坐上保时捷356A的副驾驶。 “还狡辩!你这老不死的老子今天就宰了你!别跑!钱放下!” “靠你了老大。”秀一回头给驾驶座上的Gin一个微笑。Gin“嘁”的一声,开动车子。 保时捷冲到巷口处时正赶上博士提着皮箱飞奔出来。 “上车!”秀一打开车门大喊。那位博士看也不看一头钻进了车里。 到车里坐稳这位可怜人才感到气氛不对。当他看到驾驶座上的Gin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秀一回头微笑着看着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好,我是新人,Rye。” Gin没有理会后面的叛徒,直接取出对讲机说道:“可以了,Chianti。” “我的来福早就痒得不得了啦!”那边传来轻狂豪迈的女音。 “用手枪。” “知道知道!正因如此来福才更痒啊!”那边传来几声枪响。 “背黑锅的都准备好了啊。”秀一好像已经心中有数。 “啊,组织内斗,误伤路人。”Gin猛转方向盘掉头重新向刚刚的小巷进发。 他们把早已吓得动弹不得的博士甩在小巷中的尸体边上。 Gin接过Chianti递过来的几把手枪扔在死者手里,又用另外的枪四处造了几个弹孔,最后挑出一把交给秀一。 “杀了他。”Gin说。 秀一接过手枪,却迟迟不肯动手。 “你在犹豫什么?” “我……”秀一低头,不自觉的表情再次流露出来, “不想杀人。” Gin从左侧贴上来,握住他的手扣下扳机。 “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你会为此搭上性命。” 这句话不知说者是否有意,但的确印在了听者的心上。

接下来的几天里秀一过得格外清闲。 因为上次任务中他在己方人员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给叛徒装上了窃听装置与燃烧装置,并在任务中表现得游刃有余,他马上再次成为了组织中谈论的焦点。当然,下层工作者谈论的更多的是他居然请得Gin的大驾,与他共同完成任务并亲自为他驾车。 不过Gin好像对他的做法持保留态度,他说如果是他就会直接安装炸弹而非燃烧装置。不过当时在场的他应该是明白那时Rye不想杀人的。 所以秀一这两天过得清闲好像也和Gin主动请缨接下了本要分给他的任务有关。 听说名为“Vodka”的Gin原助手回来了,也就是说轮到秀一出场的机会更少了。 秀一也没再争取什么,如果在这里太过张扬,反倒不利于卧底任务。 依旧和宫野明美保持着情侣的关系,虽说只是利用她进入组织,但是太早摆脱关系的话会引起他人怀疑。不过这两天对于应付那个女人他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此时的他坐在窗前Gin曾经坐过的沙发椅上喝咖啡。 就在两天前,他杀死了一个平民。 虽说那个人为组织提供药物配方,虽说当时是Gin握着他的手扣下扳机,但是“自己的手开枪射杀了组织以外的人”这件事的的确确发生了。 这种情况早在得知自己要参与卧底任务时便已经想到了,但是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身体中哪里仿佛被掏空。 组织里的人果真能做到杀人不眨眼。他试图想象那个左眼文有蝴蝶刺青的女子笑着用手枪射杀几名壮汉的样子。 Gin……应该会做得比这更加残忍吧。 他突然想知道Gin第一次杀人时是怎么样的反应。他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常常想起那时的情景,会不会对此感到哪怕是一丝的悔过,会不会…… ——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 他早已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你会为此搭上性命的。 他没有错。 Gin选择的是走下去,有些事是做过了就无法回头的。在堕入深渊的一刻起,便只能选择为在这世上挣扎出一块生存之地而不择手段。引人进入天堂的善良与慈爱,在地底只不过是无用又沉重的包袱罢了。 秀一好像终于有点明白Gin的心情了。 他从沉思中惊醒,意识到自己好像差一点跨过那条不可逾越的界限。 然后意识到其实把自己拉回现实的是手机铃声。 电话接通,对面是刚刚还回旋在脑内的声音。 “新任务,Rye。” “啊,”他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回答,“我马上到。” 这次的任务是消除对组织的威胁,也就是又一次暗杀指令。秀一需要杀掉的是一名已经察觉了组织存在的高级警官。 组织的存在一直被视为禁忌,活在阳光下的人不被允许知晓这里一星半点的消息。如今这位警官已然走到了墓园的边界。 保时捷356A停在警官所住的公寓不远处,Gin与Vodka坐在车中静候消息。 Chianti与Korn在远处在建的高楼中找好位置以备不时之需。 “Rye那家伙哪去了?目标已经出现了啊!我的来福这次真的不耐烦了直接让我宰了他吧!”Chianti急躁的个性让她不能安静一会儿。 “不要轻举妄动,”Gin在车中指示,“你们四下找找。” 他早就确认过Rye的讯号,是掉线状态。 “那小子该不会是怕了,不敢来了吧?或者……他在暗中做什么小动作?”Vodka发问。虽然刚从国外执行长期任务回来,Rye这个组织新秀的名字对于他也已经是如雷贯耳了。 “不可能。”Gin淡淡说道。 “喂,喂,讯号还好吗?”过了一会儿通讯器中传来有些杂音的声响,是Rye。 “你在哪?”Gin立即摘下话筒问。 “Gin,我们发现他了!”Chianti的频率抢占了线路,“不是吧,那么远!那小子跟目标离了差不多七百码!这个距离就算是我和Korn也做不到啊!他根本就没想完成任务吧!” “Chianti,安静。”Gin声音中有些不满,继续说道,“Rye。” “听着呢。” “行动。”

秀一将准星对上了目标的头,接着扣下扳机。 “不、不可能!”Chianti的声音再次传出来,“目标解决!Rye,你是怪物吗?!” “老大……他、他这是怎么做到的?”Vodka也毫无保留地显出惊讶的样子。 “收队。”Gin用通讯器下达指令。Vodka只好发动车子,迅速离开了现场。 秀一收好枪具,离开了所在的高楼。 其实他本可以用更隐蔽的手段暗中保护那位警官的,他甚至已经取得了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只要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完全可以利用关系人保护制度将其迁出国境。 但是他没有。而理由令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因为Gin相信他。 他通过给Gin的爱车装的窃听器听到了他对Vodka说的“不可能”。 而且那样放心地让自己随意行动。 秀一再次提醒自己绝对不能站到那边的阵营中去。 回到公寓,淋浴一番,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 冲洗过后,他穿好浴袍走出浴室,突然被人猛地抓住肩膀按到墙上。不等他反应枪口便已经对准了下巴。 秀一瞪着面前这个金发男子。 “通讯时的杂音,”Gin冷冷说着,“我本以为是距离太远造成的。没想到你胆子够大啊,Rye。” “那又怎样?距离那么远一般的通讯器电波范围可能接收不到讯号啊!这次你给我装的窃听器我不是也一直好好戴着呢吗!”秀一有些生气。水珠顺着额前的几缕卷发滴落到Gin的手腕上。 “表情越来越到位了啊,”Gin却突然笑起来,“你想从我这里窃听到什么?不如现在就告诉你。” 秀一睁大双眼。 “你……相信我吗?”绿宝石般的双目紧盯着同样墨绿却更加深邃的瞳孔。 Gin好像对这个问题有些兴趣,他放下了手枪。 “我说过你进入组织后整个人都是我的,我为什么要怀疑自己的东西?” 秀一有点不知所措。不知为何他面部的温度有些升高。 “嘁,”Gin扭头看向别处,“我还说过别总是那副表情。” “就好像是下来拯救谁似的。”他低声呢喃。 秀一仰望着这个人。 金发下的目光算不上温柔,却也不似往日的冰冷严厉。他好像在沉思,也有可能只是不想与他对视。 “还……会被拯救吗?”秀一问。 Gin笑了,左手伸进他半干的黑发中按了按他的头:“傻瓜。” “‘主’这种东西,是为了给那些无能之辈抚平对死亡的恐惧而创造的。那些愚人们都不明白,对死亡的畏惧——” “往往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秀一接了下去。 Gin回头看向他。 那正是他所希望的表情。

这天晚上为了探听情报赤井秀一来到了一家据说是组织经营的酒吧。 这家店门脸大不,若不注意很难发现这里还有店。但是装潢十分讲究,古色古香的招牌上是花体英文。隔着洁净的玻璃橱窗,里面的人们安静地在座位中品酒。 推门进入,看到不远处的角落中吉他手在柔和的光线中好似无意地拨弄琴弦,三三两两的几个音却把氛围烘托得优雅而暧昧。 吧台前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向秀一挥手,他走了过去。 男子热情地邀他入座,开始自我介绍:“初次见面,Rye,我是Vodka。” 他当然已经听出来他的声音了,就是这个人当初对Gin怀疑自己。 秀一要了一杯银色子弹,向他微笑点头。 “你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居然有那么远的射程,”这个身材粗壮的人向他靠拢,“怎么做到的?” “要怎么说呢,这就像你问猎豹为何跑得那么快一样,它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啊。”秀一说道,为了阻止这个人继续追问那些组织内热议的话题,他接着说,“你们老大好像很相信我的样子?” “是‘我们’。”Vodka纠正。 “当然了,”Vodka放松地笑了,“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大哥就是这样的人啊。” 秀一听得饶有兴趣。 “你头一次接到任务时,他就已经相信你了。而且大哥这个人特别有地盘意识,说起来就是极向着自己人……接下来的也是听说,”他压低声音,“听说他为了我们组内的人和Boss吵起来过。” “和Boss吵?那他是怎么……” “怎么活到现在是吧?”Vodka讲得兴高采烈,“吵归吵,但是论忠心,组织里还没有能超过大哥的呐!而且Boss也是个通情理的人,他知道大哥的性子。” “估计也是因为这样吧,很多人都愿意为他卖命,”他喝了一口酒,“也可以说有些人不是为了Boss,而是为了大哥才在这里效力。” 秀一觉得这个健硕的男子比那个冷冰冰的Gin有人情味多了。 接着他有意无意地从那个人嘴里套出来不少有价值的东西。比如Gin的一些惯用路线,比如他们下一次的行动任务,再比如组织中的一些级别分类。 “这么快就找到这里啦,700码王子?”一个年轻男子靠过来勾住秀一的肩膀。秀一防备地看着他。 “啊啦,小老虎警觉啦?”突然变成了Vermouth的声音。 “Vermouth,做完任务先去把变装摘掉啊。”Vodka松了一口气,又笑着喝下一口鸡尾酒。 “人家就喜欢这张脸嘛!以前都是装成老太太怪大叔,偶尔也让我英俊一把嘛!”英俊的Vermouth从后面环住秀一的脖子向Vodka辩解,又转而用指尖描绘秀一的下巴,“小哥儿你好厉害呀,有没有考虑过离开明美来到姐姐身边呀?” 秀一苦笑。 “哦?”表情大师Vermouth挑起眉毛,“还是说更喜欢Gin那个类型的?” “什么?”秀一回头看向她。 “啊呀,说中了?”Vermouth嘴角扬着坏笑,“Gin那家伙本来就魅力十足呀。” “大哥的确称得上是个能让男人都为之着迷的人呢。”Vodka点头。 “Vodka?” “别看我啊,我可是正儿八经喜欢女人的。”Vodka连忙摆手解释。 话题正往没预料到的奇怪地方转变。 “小哥儿你的脸热了呐,我开玩笑的,不用在意成这样。”Vermouth的手指在他脸上划来划去。秀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算了,调戏一下小老虎我也就满足了,今天姐姐就不陪你喝一杯了,”Vermouth起身,手指勾起秀一的下巴,“再让姐姐亲一下。” 虽然不太愿意,但秀一也没有反抗。Vermouth俯下身要在他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突然她被人揪住后颈甩了出去,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Gin站在她面前把秀一挡在身后。 “大哥,那是——” “你谁啊?”Vermouth用男音打断Vodka,直接进入演戏状态,“我交朋友你管得着吗?!” “你出去随便找,但这个不是你的猎物。”Gin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用目光就能杀死他。 “Gin!你搞错——”秀一忍不住说话,却被Gin直接回头吻住嘴巴。他双肘撑住吧台才勉强坐住。Gin离开他的唇:“物主说话你别插嘴。” “呼,热死了。”Vermouth摘下变装。 Gin看着她,满脸都是诧异。他又回头看看秀一。秀一也同样诧异地看着他。 “没想到你还会有这时候啊,”Vermouth放掉衣内的气体显出曼妙身材,“今天真是大饱眼福,满意极了呢。” 说罢她上前要给Gin一个亲吻,却介意了一下旁边的Rye:“啊啊,今后还是算了吧。” Vermouth洋洋得意地走出酒吧期间Gin一直紧握着腰间的手枪。 吧台前的三个人沉默了许久。 “Vodka,走。”Gin说。 “大、大哥?” “走。”重复道。 秀一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他们就这样在此分别。

在推开店门那一刻看到那个人正在接受一个男人的亲吻时,心中涌起的念头比愤怒更多的是狂喜。 因为如果他可以接受男人那么那个人只能是自己。 前提是他真的能接受男人。 Gin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若不是Vermouth从中作梗他怎么也不会做出那样冲动的事情。 被那个女人狠狠地摆了一道,结果落得现在这样尴尬的境地。 一想到这里怒火就不停涌上来。 ……算了,为做过的事情后悔只会浪费时间,思考下一步才是明智的选择。 说起来,是从什么时候起对他产生感情的,Gin自己也说不清。 只是渐渐地,不再反感那样的表情。 那样的……曾反感到憎恶的……温柔表情。 Gin是被Boss养大的孩子。 Boss让他住在农场的别墅里,数量比人多的是农场中的狗。他每天就与这些大狗一起玩耍。 当然,他是后来才知道这些狗是用来检查交易场所有无炸弹和敌人的。 所以总会有一两条被人牵走后回来时不再完整。 “Geenie,”Boss亲昵地用昵称称呼他,“来,今天送给你一件玩具。” 递过来的是一把全新的伯莱塔M92F。 “现在我来告诉你这东西要怎么用。” Boss吹一声口哨,一只Gin相当喜欢的德国牧羊犬跛着跑过来。它在上一次被牵出去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看,它已经废掉了,没用了。” Boss笑着握住Gin持枪的左手。他笑得极和蔼,但Gin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牧羊犬好奇地舔着枪口,无暇的眼中只有Gin一个人。 那才是真正温柔的表情。 “没用的东西,没有留着的必要。” Boss为他拉开保险栓,将枪举到了牧羊犬的鼻尖。 后来处理残疾和不听话的狗的任务就都交给这个刚刚十岁的孩子了。 再后来的某一天,Boss对他说,没用的有时不只是狗。 “底下有一个不听话的姐姐,你可以帮我把她处理掉吗?”他这样说了。 “和处理那些狗是一样的道理哦。” 十三岁刚出头的孩子在一间废弃仓库里向那个第一次见的女人开了枪。 女人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倒下前却对他说了“谢谢”。 “为什么要笑!我杀了你啊!为什么要对我温柔!” 空旷的仓库中他向一具早已没有了温度的尸体嘶吼。 从那时起,Gin便不再接受任何温柔。因为温柔者最后都会死在自己手里。而正式进入组织后,实践证明这一论断没有错。 温柔即是懦弱。 温柔即是虚伪。 温柔……不可以存在。 如今温柔却再次展现在自己面前,而自己也无可遁逃地坠入了那个人的网。 他……最后也会死在自己手里吗? “大哥,时间差不多了。”Vodka打断他的沉思。看起来自己是神游了很长时间。 “啊,行动吧。”

被强吻的奇怪感觉好像还留在唇边,赤井秀一说不出自己这是怎么了。 向詹姆士汇报了Gin的下一步行动,他再次来到那家酒吧。 同样的吧台,同样的音乐,同样的酒。 同样的人却不在。 从那件事发生后Gin就像刻意避开他一样失去了联系。但即便遇到,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如果Gin的下一步行动按计划行事,那么一小时后就是他的死期。 但是……自己真的这么希望那个人死去吗? “大君该不会是喜欢上别人了吧?”昨天明美突然这么问。 “笨蛋,怎么会呢。”他尴尬地笑了笑。 “这种事情……女孩子会比较敏感的。”明美低下了头。 “大君如果真的喜欢上了谁,请不要瞒着我,我也不希望大君为难。”她干净地笑着,让他产生了莫名的负罪感。 但是负罪感产生的同时脑海中闪过的却是Gin的身影。 自己该不会是真的…… 不,不,不会是这样的。 秀一紧捏着酒杯。 但是…… 他放下酒杯,拎起外套冲出酒吧。 ——真的不想看他死去啊。 秀一开着雪弗莱在路上飞驰。他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紧张。 靠近了Gin要进行交易的地方,他看到高楼顶上密布的狙击手。他观察着他们枪口的方向向前行进。寂静无人的小巷中刮着夏季灼热的风,接近日落的时刻使街道染上血一般的红。 黑色的物体伴着血迹出现在眼前,秀一的心紧缩在一起。 是Gin的帽子! 秀一调转方向盘沿血迹延伸的方向猛踩油门,掏出手机拨通了詹姆士的电话。“收队!给我收队!”他向那边大喊。 “不行啊,赤井。” “为什么?!” “你知道,FBI在日本国内不好行事,我们这次是放风给了日本公安。听说他们正好要给前几天被暗杀的兄弟报仇,所以这次行动的都是他们的人。” 秀一踩下刹车,手机从手中滑落。 Gin靠在狙击手找不到的楼间死角的阴影里。 “Gin!”他向他跑过去,看到中弹后不断向外渗血的腹部。 “你怎么来了?”Gin这只受伤的猛兽警觉地防备靠近的人。 “楼顶全是狙击手啊我看不见吗?!”秀一的步调完全乱了,“你在这里他们马上就会搜过来的!跟我走!” “你走吧,”Gin举起手枪朝向自己的太阳穴,嘴角是平常的笑,“我已经是……没用的败犬了。” 秀一挥手打落他的枪:“少来这套!走!” “别摆出那副表情啊,你会——” “有些东西搭上性命也要保护啊!”他向Gin吼道,接着上前亲吻他的嘴。 舌在那人的嘴里胡乱探了几下,他用平静了一些的语气接着说:“给我多分泌点肾上腺素啊,别死在这。” Gin不再反抗,让他将自己扶到车上。狙击手和地面战队纷纷靠近,秀一飞车冲出了弹雨。

将Gin送至组织的医疗站做紧急处理后秀一将他载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小心地把这个人扶到床上。Gin突然扯住他的领子将他压在身下,疯狂地撕咬他的脖颈。他没有反抗,等那人自己安静下来。 “被男人这样对待……不恶心吗?”金发擦在脸颊上,Gin没有看着他。 “给我躺好。”他脸上没有表情,翻身下床。 Gin只好在床上躺好,感觉上有些失落。 “组织里有内奸。”他突然说。 秀一稍稍暂停了动作。

据说同时进行另一方交易的Vodka也遭到了袭击,不过对方明显是有目的地行动,那边的火力远不如Gin的待遇。 Boss了解情况后非常震惊,他临时下达指令让秀一与Bourbon合作查清组织中的老鼠。 秀一发了疯似的搜查,就算逮不到卧底也要找出来个替罪羊。他只是不知道这股莫名的愤怒其实都是他在对自己生气。 结果真的被他揪出来了一个卧底,而且正巧是日本公安的人。 “说吧,你就是公安的人。”地下停车场中秀一和Bourbon站在那个卧底面前,那个人被绑在椅子上。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那人极力反驳。 秀一把作为证据的记录甩在他脸上。那人瞪大了眼睛。 Bourbon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说吧,这几年里你透出去多少情报?这次的事情也是你干的吧?”秀一没有一点表情。 “……我是不会说的,但是——” 秀一叩响扳机。 “Rye!你干什么?!”Bourbon大叫。 “他承认了。” “但是他没说这次的事情也是——” “怎么这么向着他?”秀一回头,眼神中感受不到一丝温度,“难不成你是他的同伙?” “Rye……”Bourbon皱眉,脸上渐渐产生了防备的意思,“你越来越像Gin了。” “是你一直太幼稚了啊,Bourbon,”他骇人地笑了,“毫不掩饰地露出锋芒,还随口说着这种懦夫才说的话,乖乖回去念书啊。” Bourbon捏着双拳不再说话,一直这样站在原地。秀一没有理会他,径自离开了。 向临时接管Gin位置的Vermouth汇报情况后秀一回到了公寓。 距离他把Gin送到公寓只过了一天两夜,而这期间他没有回来过,更没有休息。 “找到了?”一进门Gin便这样问。他在床上靠墙坐着,看来已经恢复一些了。 “啊,”秀一轻松地笑了,“一枪解决。” Gin却没有安心的意思,他示意他过来。 秀一来到他身边,双手拄在床上看着他。展现给Gin的是他一直希冀的有神且毫无柔情的双目。 Gin一把拉过秀一把他抱在怀里。 “以前的那个你哪去了?” 秀一睁大了双眼。 “我不希望你变得和我一样。” 眼泪突然止不住地淌下来。 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不可逾越的界限另一侧的人在怀中抽噎起来,身体微微颤抖。Gin抚摸他的头,不再说话。 自己这个早就不知人性为何物的家伙居然帮别人找回人性,真是的,到底是谁在拯救谁啊。 Gin曾一直希望那张脸上表露出的是坚毅和果决,最好再加上一丝无情。 但是直到Rye真的只剩这样的表情时,他发现自己错了。 Rye在他面前满不在乎地说自己一枪解决了一个人时他头一次感到了寒冷。 他发现自己爱上的绝不是面前这冷冰冰的人。 组织中流传Gin是忌惮这个人的,他们没有说错,但是都弄错了方向。他忌惮Rye不是因为他的能力,而是因为他是一个有感情的生物。 那种感情让自己内心的某处动摇了。 如果…… 如果能早点相遇的话…… 被拯救的就应该是自己了吧。 不再是纯色的两人交叠出迷蒙的灰。 怀中人安静下来,呼吸变得均匀。他睡着了。 看着猫一样的睡颜,Gin微微笑起来。 偶尔能露出这样的表情……也不错啊。

从看到Gin负伤起就陷入了一种狂乱的状态,秀一感觉这两天活着的不是自己。 而且居然是被他推回到界限这边。 听说Bourbon在那次事件后性情大变,变得沉默且不愿与人合作,整个人都愈发神秘了。秀一知道这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却也无从道歉。 只是不愿意再去碰枪。 还有……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一周后事件终于平息下来。Gin的暂时隐退也使他近期没有了任务。 找出空闲和朱蒂见了面,开车兜风,姑且算为挫败组织庆功。 虽然表面上在和宫野明美交往,但是更早的时候便和这个女人确定了关系。 朱蒂开心地说着FBI近期的消息,还有各种同事间的笑话和糗事,其间夹杂着自己对两人长时间分开而感到的寂寞。 但是秀一的心全不在此。 “朱蒂……我们分手吧。” “诶?”她回头,有些诧异。 “就这样,结束了。” “秀,你怎么了?”朱蒂颤抖着嘴唇,“你……难道你真的爱上了宫野明美吗?那、那不是假的吗?告诉我你那是逢场作戏,告诉我啊!” “我……无法同时爱上两个人。” 至于爱上的是谁他说不出口。 夕阳仍是那天一样的血红。 与朱蒂分别,看着她失落的背影他无从挽留。秀一调转车头去为Gin挑选了一顶黑色绅士帽。 回到公寓时天已经全黑,秀一把礼物递了过去。 Gin嗤笑一声,伸手接过帽子扣在头上。大小刚刚合适。 “这么说,是承认了?”帽檐下是锐利的双目。 “啊,承认了。”秀一的眼睛同样有神,但是找回了温度。 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好好接吻。

距事件发生第四天,一夜未归的秀一在上午提着新鲜时蔬和一沓菜谱回来了。 “去哪了?”Gin问。 “接受新任务,”秀一柔柔地笑起来,“我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全心全意让我们的带头大哥恢复身体归队。” “Boss亲自指令的哦。”他补充道。 “嘁,真麻烦。”Gin也笑了,扭头看向别处。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秀一没再离开过Gin半步。他每天都会学习不同的菜式,为Gin精心调制补身子的汤品。他们没再提过关于任务的事情,秀一也没再与詹姆士联系过。Gin的暂时隐退就像给两人放了一次长假一样。 每天都过着普通人的平凡日子。 可能是总受伤的缘故,当然更多是因为秀一的精心照料,Gin的身体恢复得意外地快。距离负伤不到一周,Gin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 秀一正在为午餐准备天妇罗虾。几只裹好面的大虾下锅,自己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Gin轻轻啮食他的耳廓,怀中人的呼吸乱了节奏。 “别……别闹。”秀一的身子有些使不上力,但还是忍着看准时机把刚到火候的炸虾捞出锅来。 “睡觉去,”Gin在他耳边说,“你已经六个晚上没睡过床了。” Gin在家中休养时他一直睡沙发来着。 “那这边……” “还敢说,”耳边传来笑声,“用这么简单的菜色招待我,拜托做些我不会的啊。” 耳朵被温热的空气抚弄,倦意渐渐爬上来。虽然有些犹豫,但秀一还是乖乖钻进了被窝。 被Gin身体的余温和气息包裹,秀一感到无比安逸。忙了几天的他终于也找到空闲歇息一下了。 突然想起……天妇罗要做好好像根本不简单。 有什么关系呢,那个人做出来一定会好吃。 不用一会儿他便进入了梦乡。 “再不起来我就全吃了。”Gin轻啄秀一的脸颊,吻醒睡梦中的公主。秀一勾住他的脖子叫他拉自己起来。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在乎我的伤啊。”嘴上这么说着,Gin起身把他拉了起来。 “后悔啦,后悔啦,”秀一撩了撩散乱的发丝,“这么快把你养好,我还没休息够呢。” “要来点更激烈的加重我的伤势吗?” 秀一连忙摆手道歉。 上桌开动,看到盘子里香脆金黄的各式天妇罗菜肴,秀一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反而是自己最初做的那盘虾显得逊色了不少。 “怪不得大家都对你尽心尽力,”秀一嘴里还塞着食物就开口说话,“没少用这种东西贿赂他们吧,大哥?” “别人哪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因为被下了禁酒令Gin喝着手中的凉白开。 “这手艺不去做厨子屈才了啊。”秀一一本正经地说着画风完全不对的话。 “……想让我天天给你做直说。” “我可没说哦,是你自己同意的。” “真是的……到底谁照顾谁啊。”一直没动过筷的Gin从那唯一一盘品相不怎么好的天妇罗虾里夹出一只吃掉。 这天晚上被Gin霸占了沙发的秀一略不情愿地在床上好好睡了一觉。 早上睁开眼时厨房里已经响起煎食物的声音了。 秀一悄悄走过去,一把环腰抱住了正在煎蛋的Gin,咬住他的脖颈。“唔”,Gin露出有些勉强的神色,但转而笑了出来:“报仇吗?” “当然啦,我可是很记仇的。”他伸出舌尖从那人的脖子舔到耳根。可谁知Gin突然身子一斜,接着不用三下便把秀一扭到了前面。“嗳——”秀一靠着灶台慌忙叫出声。他又故意前倾,让胸前的坏猫只能抓住自己的后背保持平衡。“你的近身搏斗好像不怎么样啊。”Gin坏笑起来。 “想吃头发炒香肠我现在动手。”他的双手依然自顾自地把煎蛋翻出锅,又放上香肠和面包片。秀一只好勾住他的脖子单手把长发捋到胸前。 不过Gin的兴致怎能就此结束。他单腿分开秀一的膝盖摩擦他的胯下。 “唔——住、住手……”坏猫彻底认输,把他搂得更紧。 “要不是我受伤你怎么可能笑到现在。”把香肠和面包也摆上盘子,Gin总算起身放过了他。 “分清先后啊,要不是你受伤你怎么可能知道我喜欢你。”秀一站在原地显出生气的样子。 “噗。”Gin毫不掩饰地笑出来,转身把餐盘放到桌上。 “……喂,”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秀一脸颊变得更红了,“我刚才——” “刚才说出口了。”Gin一点情面也不留。 …… 用过早餐,Gin被秀一强制拉出门,说是要做恢复性运动。 此时的Gin同样是被强制地穿着雪白的衬衫,也没有戴绅士帽。不过下面的黑色西裤和皮鞋他说什么也不换了。 “这样出门不是也挺好吗,”身着蓝色衬衫的秀一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看起来神清气爽啊,大哥。” “嘁”,Gin百无聊赖地咬着刚点上的烟。 “偶尔卸下防备,混入人群,想象着自己依然是一个公司的小职员,这种感觉也不错啊,”秀一接着说,又转身问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啊?” “我……一直在为Boss做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好像回忆起了往事。 “Boss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秀一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 “那个人……是长辈,是神明。” 面前的人好像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加快脚步向前走:“走快点,这样才能达到锻炼的效用。” Gin只好迈开步子跟上去。 如果Boss真的是神明,那为什么天使不是他派来的? “东京还有这种东西啊。”前面人停下脚步。展现在二人面前的是游乐园中巨大的摩天轮以及云霄飞车长而跌宕起伏的轨道。 “不就是热带乐园么。”Gin无奈地抬头看天。 “因为一直生长在美国,所以总觉得东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应该没有这种大型娱乐设施呐。” “……” “要去吗?” “不要。” 然后秀一欢乐地把Gin拉进去买票了。 “真是的。”已经进入乐园内部的Gin双手插兜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 “高兴去吧,”秀一倒是有些得意,“要不是我,你可能这辈子也不会来这里玩啊。” “你就一点也不觉得两个大男人站在这里非常不合适吗?” “怎么会呢,这不就是情侣该来的地方吗?” “还没有弄清自己的立场吗?”Gin笑了,俯身凑近他,“你现在可是情侣里那个无论对方说什么无聊的话都会不停傻笑的无知少女的角色啊。” 秀一露出惊讶的表情,后退一步,“为什么我是这样的角色啊?!要来也应该是你吧!” Gin终于有些兴趣了。他一把搂住秀一的肩膀,故意要他靠近自己:“走吧,在游乐园里遛遛猫。” 接下来Gin像是恶趣味般带秀一坐遍各种娱乐设施,排队入场时还故意搂着他让他在检票员面前出丑。 本来是为了看对方丑态才选择来这的秀一此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到了云霄飞车的排队口,等待的人很多。秀一趁机把长发盘进了针织帽里。 “短发的样子也不错。”Gin突然来了一句。 “哦?多谢。”秀一笑了,“等什么时候想换个方式做人,就留短发好了。” “我给你扎一下吧。”他捏起一缕Gin的金色长发接着说。 “不用了。” “会飞得很乱哦,兴许还会沾上点什么,兴许还会绞进车轮……” Gin转身把后脑勺冲向他。 秀一将瀑布般的金发在那人后颈处扎起来。 “等一下,你用的是——” “存包处钥匙的橡胶手环。”秀一把摘下来的钥匙套在食指上旋转。 “……” “红色的哦。” “……” Gin的表情不是很好。 于是对着这个检票员Gin直接说了“我来陪老婆玩”。 然后其实两人对云霄飞车这东西都并没有什么感觉。

不知不觉已进入夜色,二人来到连接岛屿的桥上。湖水倒映出桥体上华丽到夸张的霓虹色彩,更远处蔓延进无止境的黑。 秀一拄在桥栏上欣赏夜景,而Gin倚在他旁边向相反方向眺望。 “闭上眼睛。”Gin说。 “做什么?” “给你一样东西。” “哦?”秀一挑起眉毛,“没想到你也会有这种时候啊,真让人吃惊呢。”他闭上眼睛单手伸向他。 冰冷坚硬的东西压到手上,是一把枪。“拿开!”他脸色一变,把枪甩回Gin的手中。 “我果然没有猜错,Rye,”Gin将手枪收回,看着面前微微颤抖的人,“你——产生了射击恐惧,对吧。” 秀一没有看Gin,他紧抱双臂盯着下方的湖水。 “我负伤停职,组织正是缺人的时候,Boss不可能轻易放你这种水平的人回来照顾我,”Gin接着说他的推理,“所以你那晚没有回来,是去做任务了。 “——但是,出现了失误。 “哼,想一想你射击失准的样子,不,你大概连扳机都没有扣下吧。但是这样重大的失误我这几天却没听任何人提起,再考虑到可能与你共同行动的人,所以当时不是被Chianti抢过机会,就是被Bourbon那家伙占了先机。” 那时秀一持枪的手在颤抖。 通讯器里传来Chianti催促的大叫,接着突然出现的Bourbon擅自行动,使得任务总算完成。 “所以你之所以这几天这么清闲,不是托我的福,而是Boss命令你离职休息。 “倒是因为你,那帮家伙每天应该都忙得焦头烂额了,这几天居然只有Vodka主动联络过我一次却也没提到你。啊,不过你应该也拜托过Vermouth了吧,叫她帮忙别让我知道你的事情。” Gin俯身凑近他:“所以这几天应该说一直是我在照顾你啊。” “你想要我怎样?”对面的人低语。 “什么?” “你想要我怎样啊?!要我保持自我还要去夺人性命,我办不到啊!” “——明明……明明变成和你一样的黑色就好了……” 他抬头眯着眼睛看着他,眼角却是涩的。 “赤井。” 秀一颤栗了一下,接着意识到他只是在说“红色”。 “你不是白色,更不是黑色,而是红色,”Gin的视线浸入他的双眼,“这当然是血的颜色,但是你可以选择是流在体外的那种,还是在这里涌动的那种。” 他指了指他的心脏。 秀一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总之比黑色好些吧。”Gin却突然换了副口气,整个人靠到栏杆上作出白天一样的放松样子。 秀一沉默了一会儿,也转向面前的夜景。 “是金色的。” “嗯?” “Gin的话,是光一样的,金色。”秀一眺望远方,“动物都是有向光性的啊。即便身处漆黑的地狱,大家也会不由自主地受到光的引领前进……” 他的嘴角展现出笑意,眼神中却不知为何染上一层悲哀。 “如同摩西手杖的光辉一样。” Gin嗤笑一声:“把活在阴影里的人这么比喻,听着真是别扭极了啊。” 秀一没有说出口的是,那光更像黑暗中的烛火,让飞蛾舍弃性命也想要接近。 月润如玉,夜凉如水。 与去时相反,秀一跟在Gin身后。月光下那松散飘逸的长发泛着银白的色彩,与白衬衫相衬,前面的那个人少有地呈现出浅色调来。 “Gin。” “嗯?” “这么说……你这两天会对我那样,都是因为你知道了全部?” “嗯。” “你……一点也不会怀念这段时光吗?” “谁知道。” “不过啊,”Gin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就算有时候真相会颠覆你的所有认知,有些事也是不会改变的。” 月色下秀一的眸子显得更加明澈。 Gin倒是坏笑起来:“比如你亲口说了喜欢我。” “喂!那种事就不要再提了!”秀一生气地追上早已大步向前的Gin。Gin又扬了扬手机,露出那张秀一吃蛋糕的照片,现在已经是他的手机桌面了。 “那、那种东西当桌面绝对会影响工作啊!快删掉!” “你倒是对自己挺有信心嘛,在会吸引我的注意力这件事上。” “诶~除了我还有别人会吸引大哥的视线吗?以前的情史还不快从实招来?” “猫咪想探查主人的过往吗?哼,想都——别揪头发!” “啊啦,猫的习性不就是喜欢抓眼前乱晃的东西吗?狗尾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呢。” Gin回手搂住秀一的肩膀咬他的耳垂:“看主人回去怎么惩罚不听话的坏孩子。” 于是这晚两人在那张小单人床上欢乐地挤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Gin就回组织内部处理手下们留下的烂摊子去了。 终于到来的梅雨季一扫前些日子的燥热,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带来了令人舒适的温度。 不过到了六点半还没起床的秀一可不这么想。 身上留下的全是昨晚一时大意造成的酸痛,更要命的是身体里还产生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异物感和股间时而渗出粘稠液体的不适。被Gin摸过的每一处都灼烧似的发烫,他把被子拉紧了一些。 ……早晚要在他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处在智商掉线的状态中过了两天,这次可算是得到充分休息了。昨天开始就已经在有意识地探听情报,但是Gin的那张嘴就像是水泥灌的似的。自己随口问的那样看似不经意的问题,答案里居然连Boss的性别也听不出来。 不过如果没有这样谨小慎微的习性,也坐不到这样的位置。Gin其实已经对他放松防备了吧。毕竟现在,不论是指纹、唾液,还是更要紧的东西,全都有了…… 不过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拿得出手! 果然还是都要洗掉,这样的情报还是应该通过正规方式获取……不过即便获取了,他也没把握自己真的会交出去。 他翻身下床,收拾了一下要洗的东西,顺便给詹姆士打去电话。 “不好意思呀,最近没打听到什么情报。” 挂掉电话,还有一个要清洗的东西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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