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科动物(下)

Gin冒雨回到车里。只用了一天时间,他就把手下们在一周内留下的问题处理好了。Vodka在车上略带歉意地向他问好。 “你们这群人一个比一个让我头疼,”Gin的语气明显带着不快,“还招来了最令人头疼的家伙。” “哦呀,过奖了,”Vermouth在后座上笑起来,“雨这么大,应该不忍心让女孩子流落街头吧,绅士先生?” “Ve、Vermouth?”Vodka对她什么时候上的车一头雾水。 “哼,”Gin嗤笑起来,“有树干可倚的你,没事又怎么会在我这枝叶上停留呢,乌鸦小姐?” “Boss让我来关心一下你的病体。” “没这么简单吧?” “说起来,在那边听说了不少有趣的事呢。比如在送新人评估报告的时候强烈要求把某人分到自己名下,对吧?”Vermouth抽出一根女士香烟点燃。 “嘁”,Gin也从自己的烟盒中抽出一根。 “这几天没回自己的公寓,一直在他那吧?”Vermouth挑眉。 看Gin没有回话,Vermouth接着说下去:“还不懂我要的吗?” 就算自己也是老烟枪,Vodka还是摇下了一点车窗把烟味稍微放一放。 “不懂。”Gin毫无表情。 “你这只白眼狼!”Vermouth总算放下了架子有些生气了,她向前抓住Gin的椅背,“看出来你们两个的心思然后把你们凑在一起的是谁啊!一点也不知感激还对人家这么冷淡,Gin你的情商低到家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Gin看都没看她,“想要回报的话找那家伙不是更方便一点吗?你知道从我这里什么也别想得到。别绕圈子了,说正题吧。” “无聊的男人,”Vermouth叹了口气,后靠坐正,却也真的严肃起来,“你们双双离职,Boss很头疼啊,尤其在这种需要有700码射程的人的时候。” Gin和Vodka也都严肃起来。 “既然现在新兴的700码王子仍未复出,就只好请刚刚归来的老将出马了。” “这才是正题呀。”Gin的嘴角扬起微笑。

Gin回归组织已经三天,期间没有再来过秀一的公寓。这也倒好,省得在他面前出什么岔子。 不过……还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大概在忙吧。 秀一深吸一口气。虽然这几天一直在脑内模拟举枪的动作,但当真正面对桌子上放着的东西时,他还是有些抵触。 ——门外有人。 他还是抓起了手枪移动到门边,迅速打开房门。但是外面已经见不到人影。接着一张纸飘落下来: “宫野明美在与鲸鱼并行的地平线上,她的生命将随着阿波罗的马车远去。” 秀一的神经马上紧绷了起来。 这个是谁贴在门上的?这个人写的是她的本名,而非化名广田雅美。而且凭借这句话可以说明那个人知道自己与明美的关系。更重要的是,那个人知道他的住处。 难道说……是组织里的人? 该不会是…… 秀一重新看了看信纸,然后松了口气。 接着他几乎是全程摆着半月眼开车去了码头。 把车停在码头沿岸的地方,秀一下车沿着集装箱往前走,接着一脸死相地把藏在集装箱中间的宫野明美揪了出来。 “啊呀,大君来得好慢,都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明美顽皮地吐了吐舌。 “啊,心想反正也是你的恶作剧,所以实在提不起干劲。” “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吗?” 秀一叹了口气,解释道:“要是真的有人把你绑架了,他一定会确认消息可以及时到达我这里。如果我没有察觉门外的异样,你岂不是已经死在这了。而且你那两句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了,一般的绑架犯是不会知道这么多的。而且我打开门的同时走廊里便没了人影,所以这张纸八成是邻居受人之托贴上来的吧。所以首先断定这是你的恶作剧。 “所以这样后半句以太阳之神暗示的‘日落时你就会没命’的话就没用了。而说到与鲸鱼并行,首先会想到的是海底走廊,但是又说到地平线上,所以‘鲸鱼’实际指的是以鲸鱼为原型设计出的钢铁之躯——轮船。 “那么就是这里了。”秀一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做结。 “啊……又是我输了……”明美摊手表示放弃,接着撒娇一般地勾住秀一的胳膊,“可是,你一进入组织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已经有快两周没有和我联系了吧?本来想用这种方法试试你是不是还在乎我的……算了,反正已经被识破了,果然我对于大君来说也只是个一般事件吧。” 他转头看向这个鼓着腮帮子做出赌气表情看向海面的女孩。 还是……先不要告诉她好了。 “怎么会呢,只是前阵子遇到了些麻烦……”秀一微笑解释,接着他注意到集装箱那边有一伙人在做着什么。看起来是某种交易。 他示意明美收声,潜过去暗中观察他们的举动。 这伙人明显地分为两拨,一边的几人中站在最前面的手持一个银色金属手提箱,另一边的人持着黑色皮质手提箱。 “啊,”明美小声惊呼,“提着银色箱子的那个,是让整个组织相当头痛的家伙呢。他手下的组织在药品制作方面也占了不小的市场,而且听说会把生产出来的一些不得了的药品出售给我们的敌对——” 明美话还未说完,远处那个人手一抖,银色手提箱掉落在地上。随即,箱盖“嘭”地弹开,里面三支装着某种试剂的玻璃管露了出来。没等那人身后的人们反应过来用身体护住试剂,几个试管已经悉数破裂开来。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几秒内,在场的人们都傻了眼。 秀一抓住明美回到车内,什么也不解释便猛踩油门冲了出去。“大君!到底发生了什么?!”明美慌乱中扣上安全带惊叫起来,在漂移一样行驶的车中努力保持平衡。秀一眯起双眼,语气中带着警觉:“是狙击。” “什么?!” 秀一不再说话,向着远处那唯一一栋高耸的建筑物进发。 仅一发子弹就打断了手提箱的提手并击开箱盖,而且按照子弹运动时间计算,在箱盖弹开的一瞬间,不,甚至更早便已经将随后的三发子弹连续射出,有这样的运算能力和命中率的人居然还能够做到—— 秀一紧盯着越来越近的建筑物。 ——射程至少700码。 到达建筑物底部,秀一和明美坐在车里屏气凝神。 按照这栋楼的高度计算,他们到达这里的同时应该正好赶上狙击手乘坐电梯到达一楼。因为这栋楼坐落在街道十字口处的一角,在其斜对面的秀一刚好可以看到楼两侧的所有出口。 不过等了大概五分钟也没有携带着能放进去狙击枪的可疑分子出来。 秀一皱起眉毛,用左手捏住下巴。狙击手行动的首条准则就是“立即离开狙击地点”,那个人不可能还在这栋楼里优哉游哉。难道说…… 接着他注意到了地下停车场。 刚刚的五分钟内并没有车驶出,那么,狙击手很有可能在地下车库里。“你在这等着。”他撇下这句话,关上车门走进了停车场。 因为是商务办公楼,停车场内并没有多少人影。秀一墨绿色的双目扫过四周,寻找着可能的线索。 突然意识到身后有人,他抬肘后撞,却被那人侧身躲过。那人闪到他身后,接着抬手搂住了他的肩膀。 “Gin?”秀一卸下了防备。 “就知道你会找过来。”Gin啮着他的耳廓。 “这么说……刚才的狙击,是你?” “这是代你的班啊,笨蛋。” “那还不尽快离开。”秀一扭头回绝了他的调情,转身挣脱出来。 “都是为了等、你、呀,”Gin俯身一步步把他逼到车间的承重柱上,脸上露出的笑容让人冷到骨子里,“刚才和谁在一起?” “你……看见了。” “呵,差点就扣扳机了。”Gin用那只差点朝着宫野明美扣下扳机的左手扯开秀一的外套扣子,整个身体将他压在柱子上动弹不得。“我对待叛徒的手法……”右手伸下去解开他的腰带,“可是相当残暴的啊。” “你、你……唔——这、这里可是……啊……”秀一满脸绯红,嘴边挂着没来得及也没力气擦的涎水。压制性地按在他身的Gin连他胸前的脆弱处也不放过。寂静的地下停车场内隐约荡着秀一拼命克制的喘息,但他那愈见生动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两人交缠正欢,秀一的手机响了。 Gin停下了动作,留下保留着惯性的秀一微微抽搐着。 “去接。”Gin的舌尖在他的齿隙徘徊。秀一勾住他的脖子张口前探,Gin却收回了他的施舍:“不然就不继续了。” 眼神迷离的小猫皱皱眉,伸手拿起掉落在一旁的手机:“……说话。” “大君,你那边……还好吗?”是明美的声音。 “没事了,你先回去吧。”他抬眼看了看似乎露出了满意笑容的Gin。 “可是,外面下雨了呀,快回来吧……” “不用管我——嗯……”身上那坏心的狼故意向前挺了挺,秀一咬着嘴唇抠住他的肩膀。 “大君?” “没、没事……”呼吸变得起伏不定,“你先开我的车走吧。” 不等听完道别便扣上手机盖,秀一狠狠瞪了Gin一眼。 “哦,眼神不错嘛。”Gin笑起来,“不过我可没允许你坐我的车离开。” 不过此时的秀一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第二天秀一就“被”回归组织了。 Gin强制要求他回归,并且留下了大量的打杂任务。于是他忙得连给詹姆士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了,更别提宫野明美。 这显然只是某人独断专行的意志,不过也因为这些琐碎的任务,秀一心中的结渐渐松动了。组织不是一个只靠杀人灭口成家的险恶地方,暗杀组只是其中一般人不可领略的极暗之地。 好不容易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干净,明美又恰到好处地忙了起来。 这种耍心机的温和做法还真不像那个人的作风啊,秀一苦笑。不过他也从Vodka那里听说了,据说明美的妹妹是组织中某个重要项目的负责人,所以Gin不能随意拿她怎么样。 这天依然下着小雨,街上的一切都被接连不断的细雨浸润得色彩鲜明。 他打算从源头解决问题,那么首先要做的,是道歉。 那个被自己那样轻易解决了的男子,好像对Bourbon来说很重要。而对于自己,他连那个人的代号都没记住。 对已经逝去的人没有道歉的价值,而且对于他那个组织卧底来说,这样没有痛苦的死去其实并非一件坏事。秀一比较在意的,是Bourbon。 酒吧门口,准时出现的Bourbon手中撑着与服装相同的黑色的伞。 见到本人了他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怎么,老虎生病了?”一如既往的戏谑口吻,眼中却不见曾经的自信和锋芒,“啊,差点忘了,的确在生病啊,病猫。” 秀一没有反驳他。 Bourbon没有推门进去的意思。 “那天……我……” Bourbon眯起眼睛。 “那个卧底……是我——” “Scotch。” “什么?” “他叫Scotch,不叫‘卧底’。” 秀一吞回了到嘴边的话。 Bourbon叹了口气,伞将他的眼睛挡住:“跟我来。” 他转身上车,秀一也跟着回到了车中。接着在Bourbon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了一处山坡上的银杏林。 青翠欲滴的银杏叶在迷蒙的雨雾中招着手,山风送来坡脚下盛开着的野花的香气。粗过大腿的树林中一颗刚刚栽种上的银杏苗静静立着。Bourbon径直向那株树苗走去,似乎并不在意后面的人是否跟了上来。 “这是……”秀一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的墓。” “……” “因为是叛徒,所以尸骨无存,因为是间谍,所以无处安身……死后的坟墓上连真名都没有,可悲吧。”他笑了。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卧底?” “因为我们……曾经是恋人啊。” 波本回头,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疲惫与无力。 “即便是间谍,当你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你会立即忘掉曾经的一切吗?你会让别人去拷问他吗?你会…… “看着他被别人一枪爆头吗?” 秀一捏紧了伞柄。 Bourbon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去了。 他的那番话简直像是在预言什么一样。 如果自己的身份暴露了……那个人又会怎么做呢? 呵,没什么可猜的,一定会立即杀了自己。秀一笑着摇摇头,回到自己的车上。 还欠Bourbon一句道歉,找时间一定要亲口说出来。 “对了,关于Scotch是否为当初泄露秘密的卧底……我有了一些线索。” Bourbon在上车前说了这样的活。 秀一回神,拉开保时捷356A的副驾驶车门钻进去。他把交易得来的磁盘按到Gin胸前的同时俯身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吻。 “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Gin把磁盘收进大衣内,又顺便取出了香烟点燃。 秀一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并没有提起任何警戒心的人。他决定还是不要说那些若明若暗的话来挑战他对自己的信任底线了。 “总是这样退缩着……觉得为组织效力不够啊。”他看向前方。 Gin夹烟的手在嘴边停了几秒。接着他笑了出来:“这样的工作不是才适合你吗?” “——驱除苍蝇的工作……由我一个人来完成就够了。” 秀一觉得Gin在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了他从未见到过的表情。 Gin取出手机,飞快地按下一串字符。在编辑邮箱地址的时候,手机发出了悦耳如音乐的按键音。 “谁这么可爱,用《七个孩子》当邮箱地址?”秀一笑着探头去看。当看到邮件内容的时候他严肃起来。 “Boss很可爱?”Gin发送了确认任务完成的邮件,把手机收回衣内,“下次我去报告的时候会原话转达的。” “说起来,”Gin转身前倾,压上求他别说的秀一,“你还不下车,是说要在我去完成接下来的任务前,给我解解乏吗?” 秀一看着保时捷扬长而去。 说起来Gin做任务既不带上自己也不带上Vodka的情况很少见啊。 手机铃声响起,对方传来Bourbon的声音:“恩爱完了?” 秀一四处张望,确定没有可疑的人在现场之后转身面向了公安的道路监视器:“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仔细查看了一下手中的情报之后,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哦?”秀一眯着眼睛挑起眉毛,“发现卧底还有别人?” “是啊,矛头还直指某个相当重量级的人物呐。” “谁?” “你自己去抓啊,捉耗子的猫。”

Bourbon挂断电话,饶有兴趣地看着监视器中严肃起来的Rye。Vermouth扶着他座椅的靠背,呷了一口白兰地:“他做出的都是正常的反应。” “没有一点特殊的表现吗?” “没有不正常的地方,一开始的惊讶,接着故作轻松的紧张,最后呈现出的是严肃中还有一丝好奇。这位小哥能把动作表情控制在那么小的程度上,即便是我,看清他的反应也有些费神呢。” “你所谓的‘正常’是指什么?” “就是发现自己可能被人揪住了尾巴呀,有人说发现了自己任务中的纰漏,他当然会有那种反应。” “那么……”Bourbon捏着下巴尖,“可不可能是另外一种情况呢?” Vermouth看了看他,随即会意。“你把我这个游戏设定之外的人叫过来,该不会就是为了确定这种事情吧?” “刚才故意不说Boss指名的人,也是为了这个?”她放下酒杯,双臂环住Bourbon的脖颈。 “这样才能把这场游戏的价值最大化嘛。”他笑了起来。

赤井秀一在车里陷入了沉思。 Bourbon声称找到了有关卧底的线索,而且那人在组织中分量不轻。而他又让自己去找出这个人。 那么……他怀疑的到底是不是自己? 手机震动起来。秀一接听电话。 “我实在无法忍受继续旁观了。”Vermouth的声音。 “你想说什么?” “你已经知道了吧,Bourbon找到了新的内奸……” “是谁?” “所谓‘内奸’,”Vermouth没有直接回答,径自说了下去,“不一定就是混进来的卧底。” 秀一松了一口气。 “原来还有‘叛徒’么?”他问。 “没错,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这个人如果叛变,将会给Boss带来巨大的威胁。” 他眯起眼睛。 “而Bourbon的下一项任务……就是在威胁出现之前抹杀它。” “这个人到底是谁?”秀一再次问道。对方却沉默了许久。 “你就一点也不觉得……Gin越来越有些不正常吗?” 什么? “Bourbon怀疑的是……” Gin。 “被告知这样的推测时我也吓了一跳,”Vermouth用一种漠不关心的语气说着,“但是他拿出的线索都让人不得不往这方面想呢。而且如果连Boss都这么认定了……就很难有变数了。” “等一下,这么说Bourbon的任务是——” “你对他说太多啦,Vermouth,”另一边传来Bourbon的声音,他接过Vermouth的电话,“Rye,你会来阻止我吗?” 电话挂断。秀一立即打给Gin。 占线。 随后接通。 “你在跟谁通话?!” “你管得着吗?” “告诉我。” “Vermouth,如何?” 不可能。 秀一张口,却突然停住了。 要对他说什么? 顺势问他是不是内奸?如果是又怎样?告诉他自己也是然后一起逃出去吗?如果不是呢?可又要怎样才能知道他的话是不是真的呢?又如果这是对自己身份的考验呢? 那么,告诉他Bourbon在去杀他的路上?如果他真的是内奸那自己这么做不是也等于宣告了共犯身份吗?如果他不是内奸自己又能改变Boss的命令吗? 而且Gin刚刚的隐瞒行为对他就像某种异物卡在喉咙里了一样,让他说不出话,也无法呼吸。 赤井秀一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人的了解有多么少。 另一端机动车的声音减弱,接着传来了列车在铁轨上的轰鸣。Gin应该是停在了某条铁路沿线。 “哼,什么时候变得连性格都唯唯诺诺了?好吧我承认,刚才只是在和Vodka确认接下来的任务罢了。” 秀一回神,看来他沉默了有一阵子了。 不管怎样,别死在那就好。 “你在哪?”恢复了镇静。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事啊?” “告诉我。” “……我的目的地是杯户市,至于现在所处的位置,自己推理啊。” 秀一在对方挂断电话之前好像听到了一声嗤笑。 虽然有些不爽,但担心马上胜过了这种情绪。他用手机调出地图查看。 以“市”作目的地,说明他即将走的是高速公路一类的交通干道。路上的机动车杂音远处大于近处,按照现在即将迎来晚高峰的时间推断他应该是从级别较低的城市驶往杯户市。接着借由左至右的列车轰鸣和他离开自己的时长判断具体交接点…… 他找到了一处恰好符合的地方。 因为对方很长时间都会处在高速移动的状态下,Bourbon此时执行任务的手段基本为制造突发事故或者狙击。那么,确定Gin会通过的、二者皆宜又不会造成巨大影响的便是…… 他放大了一段路线。 ——来叶山道。 来叶山道蜿蜒曲折,其中几处转弯更是事故多发地点。其四周的其它山路又为狙击手提供了隐蔽处。另外,这里位置偏远,警察赶来还需要大量时间。无论怎么想,这里都是实行暗杀的绝佳位置。 不过Bourbon不可能做无法百分之百确定的事情,所以之所以推理出暗杀会在这里上演,是因为Bourbon会确定能够把Gin引上这条路。 也就是,当Gin感到自己在被追踪的时候,也会选择这样的一条险路甩掉敌人。 赤井秀一把车停在对面的山路上,在那里可以看到来叶山道的大部。 接着一道黑影出现在视线里,它身后几辆穷追不舍的车子证明了秀一刚刚的推理是正确的。他眯起眼睛凝神观望,看着黑色保时捷在即将没入黑暗的山路上飞驰。以那个人的能力来说,也许自己不插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在保时捷即将进入的一段直路顶端,一辆箱式卡车停在马路正中。而进入那段路的底端部分正是一处险弯。他回头,找到了远处同样正在观望的一男一女。 开什么玩笑! 他抽出了狙击枪。

Gin是笑着挂断电话的。 这次的任务说起来很有趣。Boss命令他和Bourbon共同策划一场让Rye重新拿起枪的游戏,而游戏的筹码,是自己的性命。 “如果我不小心玩过火了的话,”Bourbon在分别时对他说,“可别怪我哦。” “哼,找到机会就尽管来杀我啊。” 所以在身后发现了一堆紧跟不放的车时Gin也没当回事。 转动方向盘,稍微在城里绕了两个圈子,跟踪的车就少了大半。调转车头继续朝杯户市前进,偶尔瞥一眼后视镜里谁还在穷追不舍,心想这种程度怎么可能逼Rye出手。 突然感到后面的异样,Gin将车身一斜,一颗子弹擦着尾灯飞了出去。 什么?! Gin终于把视线落到那些人身上。他本以为他们只是Bourbon找来的组织基层,所以从没想过他们居然敢对自己开枪。不等做出反应,又几颗子弹朝这边飞来,其中一颗擦掉了后视镜上的一块漆。 这回Gin真的生气了,他踏住油门冲出车队,调转方向向山路前进。那些汽车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追越紧。接着他终于看清了紧追的人——最前面的车子里坐着的白发中年人和金发女性——FBI搜查官。 “给我解释一下,”已经冲上来叶山道的Gin拨通了Bourbon的号码,“我身后的这些臭虫是怎么回事?” “哦?这可没有设计在游戏里啊。”Bourbon却说得十分轻松,“姑且算是……追加环节吧。” 这功夫Gin绕过一处险弯,卡梅隆和朱蒂后面的几辆车来不及躲闪撞在一起。他刚要放松下来,却看到迎面一辆箱式卡车正后退着滑下来。后面的路口已经被车堵死,Gin左旋方向盘猛踩油门,保时捷搭上山壁倾斜着前进。但是卡车与山壁之间的空隙太过狭窄,即便这样也无法让车顺利通过。正在此时卡车外侧的轮胎突然爆开。车身向外倾斜,空隙一下开阔起来,保时捷擦着卡车的边缘通过了这里。 “Bourbon,”Gin的声音渗出丝丝怒意,“你是真想让我死在这吗?!” 没听他回话那边就传来金属撞击的声音。 “啊呀呀,枪都开到我这啦。”Bourbon笑了起来,“真是的,本来还想让你朝我的瞄准镜笑一个呢。” “你要狙击我?” “枪杆都被那位病猫打断了,没法看到你脑袋开花的样子了呐。” “任务结束了,收手!” “那是你的任务,”Bourbon笑得令人发寒,“可不是我的。” “什么?” “你走了之后,Boss又对我这样说了, “——如果Rye恢复了,就直接让他来坐Gin的位子好了 “——行动力变差了的狗我们不需要。”

Bourbon挂断电话的同时,Rye走到他的面前用枪对准了他的眉心。 “不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吗,”Rye眯起眼睛,“你有什么理由判定他一定是内奸?” “呵,”Bourbon摊开双手耸了耸肩,“那么,” “——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Rye一惊。 “我们根本上都是在为那位先生服务啊,”Bourbon大睁着双眼笑起来,“为了那个人的利益,只要是内奸都要处死,不是吗? “不管是不是事件的直接关联者,做出过妨害组织利益的事的人都要受到惩罚,不是吗?! “即便整个事件还没有调查清楚,可能存在的隐患就要排除…… “不是吗?” “Bourbon,你……”Rye放下了枪。 “怎么了?这可不是我的原创啊。”这个眼中没有一丝血性的人向前踏出一步,“行动效率突然变得那么差,这也是对组织利益的妨害呢,该不会是投奔了谁吧?” “存在着危害组织的隐患,无论那个人对自己多重要,都要立即排除,”他看着后退了一步的Rye,“这道理你应该很懂吧?” “所以,Gin和Boss,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Rye咽下一口唾液。 他沉默了许久。 “呵,”他突然笑起来,“原来就是这样一回事啊。” Bourbon和Vermouth都换了表情。 “你这么想知道我不妨就告诉你,”他卸下防备,站直看向他们,“这两边,我哪边也不站。” Bourbon的双眼扫向别处,这显然不是他预料到的结果。 “盲目地去追随别人注定只能是被人呼来唤去的狗。我所追随的,一直以来都只有自己。” “如果这是Boss对我的考验,你尽管如实告诉他,我没什么异议。 “如果Gin是真的被怀疑成了叛变者,我会自己寻找证据得出能令我信服的答案。 “不过,你是真的想杀了他吧。”Rye看着面前渐渐恢复了平常样子的人,露出微笑。 “那么我告诉你,那个人是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 Bourbon摇摇头,鼓起掌来。 “我会原话转达的,连同你抓住时机打爆两只轮胎的事和这把断枪一起,”他举了举身旁的枪,“看来以后真得管你叫大哥了啊,Rye。” “你说什么?” “你刚才说得很对,这的确是Boss对你的考验,以便检测你能否胜任下一届领队的职位。不过还有一点你没有弄明白—— “杀了Gin,可不是我的意思啊。” Rye的眉毛拧到一起。 “有上去的自然也会有下来的,只不过无法用普通的方式卸任罢了。谁叫那家伙最近做任务总是不干不脆的,Boss就只好……” 没等他说完雪弗莱已经飞驰出去了。 “‘哪边都不站’么,跟你有点像啊,”Bourbon开口,“Vermouth。” “难道你不是?”Vermouth盯着手机屏幕。 “也是呢。” “他和那家伙也越来越像了呐,刚才居然看到了他的影子。”Vermouth抬起头长出一口气,转头看向他。 “掺了Gin味道的Rye么,”Bourbon扬了扬眉毛,“有点不敢想象啊。” “不,现在的他不是Rye,他是Sliver Bullet。” Bourbon看向她。 “保时捷来了哦。”Vermouth看着手机上的监控画面。 Bourbon笑着按下了在手里把玩了许久的遥控器按钮。

绕到来叶山道的出口附近,看到了火光中的汽车。 已经有不少人围在周围。刚刚赶到的警察拦住人群,他们之间相互示意等待这火自然熄灭。 赤井秀一注视着这一切,一动不动。 突然他的眼中闪过区别于火光的光。 黑色的影子从人群之外的暗处闪出来,那个人来到自己身边的样子有些落破。 “Bourbon那个混蛋,居然引爆了我的刹车软管。”Gin按着左肩上的伤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居然敢对我的车下手,找时间一定要让他加倍奉还。” 见他毫无反应,Gin转身向副驾驶的位置走去:“今天不介意让我做你的车吧?” 胳膊被人一把拉住,他回头看的同时那人的拳头径直挥到自己脸上。腥味在本就充血的嘴里散开,Gin回头看向Rye。 “为什么变弱了?” 秀一盯着Gin的双眼。 “我的近身搏斗不是被你取笑过很多次吗?怎么这次躲都躲不开?”他接着说,“行动效率变得低下,真的有这回事? “你不是总能认清自己的立场吗?干脆利落地完成任务不是你的天职吗?!在黑与白之间让我看到红色的是谁啊?!” Gin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把他按在车上,从帽檐下露出的却不是他以为的凶恶眼神。 “别以为改变了的只有你。” 秀一看着那个人的脸。 “所谓‘影’,是只当有了‘光’的时候才能看到的啊。你叫看到了光的我怎么驻足于黑暗?” “他们愿意怎样都随他们去好了,我又不会轻易死掉,”Gin松开了手,“但是只有你……” 秀一看着面前这个人嘴角泛出笑意。 “不许背叛我。”

后面的事情似乎变得很简单了。 在Rye的强烈要求下Boss同意了让Gin与之共事,不过条件是Rye在与Boss见面之前要先向组织引荐一名人才。 新人卡迈尔因疏忽导致与Boss见面失败,随后引起的就是他的真实身份败露。 ——FBI搜查官,赤井秀一。 此时Gin站在秀一面前。 “我从未想过会是你。”持枪的左手没有举起来。 “杀了我吧,”他往日绿宝石一样的眼中没有一丝光泽,“我已经……累了。” “嘁,”Gin咬牙举起了枪,“干脆一开始就不要出现啊!” 赤井秀一一动不动。 “哈,”Gin看向别处笑起来,“还说什么‘不许背叛’,一开始就从未忠于过自己啊。我真是蠢到家了。” “就算有时候真相会颠覆你的所有认知,有些事也是不会改变的。” 秀一走上前去,让枪口顶住自己的脑门,露出了笑容:“比如我说过喜欢你。” Gin回头看向他。 他甩开手枪把秀一抱进怀里。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啊,” 秀一感到他用右手从大腿旁侧抽出了什么。 耳边传来轻柔得不像是嗤笑的声音。 右手缓缓举起来。 “有些东西是你即使拼上性命也保护不来的啊。” 秀一睁大双眼。 Gin挥动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腹部,那是他曾经中弹的位置。 “Gin!你——” “走。” “可是这样你就——” “除了你还没有别人能与我抢这个位子,Boss不会拿我怎么样。”Gin的身体有些摇晃。他抓着秀一的后脑勺俯身下来,却最终没有将双唇落到他的唇上。 “下次见面时,我会杀了你。”

“这样就结束了啊……”远处的一栋居民楼里,Bourbon和Vermouth看着赤井秀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要怎么报告?”Vermouth放下望远镜。 “‘Gin在与赤井秀一对决期间左肩上的旧伤复发,以致让那人趁机袭击了他并逃走’……啊呀,这样一来我也有一些责任了呐。”Bourbon笑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让Gin死吗?” “改变主意啦,让那个赤井逃掉了,就让Gin以后再来尝尝失去爱人的滋味好了。” “不会了,”Vermouth低语,“失去angel……是再也无法爱上别人的。”

后记: 经历了FBI卧底事件的风波后,组织里人心惶惶了好久。深受Boss信任的Rye居然是卧底,这令很多人瞠目结舌。 大哥回归正位后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效果决。这次事件对组织的影响也因此很快被冲淡了。而此时我又一次成为他的搭档。 大哥的一切都回到了那个叫“赤井秀一”的人进入组织之前的样子。 不,还是有什么改变了。 那天他冷眼看着犯了错误的组员受上级虐待般的惩罚。那天他开车前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车子。那天他居然朝我举了枪。 大哥……已经不再信任任何人了。 今晚的任务是一场交易,地点在热带乐园。 霓虹灯一成不变地闪着每晚都会出现的固定色彩。身旁不谙世事的少年少女故意执拗于无意义的话题。 “时间还很充裕。”我说。 大哥沉默了一会,抬头望向不远处流动着的光。 “去坐过山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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