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芙】阿多尼斯的报复 2

原作后续向。寿命论见多了,给龙写点他喜欢的。 章节字数5.5k。伟大的芙宁娜女士回到了她忠诚的歌剧院(?) ————————

“所以说,你俩什么时候结婚?”

属于女士们的下午茶会上,娜维娅直截了当地发问。

芙宁娜听了挑挑眉,习惯性地摆出那副无懈可击的姿态,“哦?怎么你也相信那些没来由的街头八卦?”

“和我们就不用装了吧芙宁娜。报纸不让报道,大家眼睛还是能看得见的,他那么频繁地在你家过夜,嗯?”

其实比被看到的更频繁,几乎等于同居了,芙宁娜默默心虚。

“情人转正,恭喜那维莱特。”克洛琳德也在一边附和。“等你们的好消息。”

“唉……”芙宁娜垂下了头,不是为人尽皆知的关系被拆穿,而是更重要的事情。“结婚这种事……很难的,比单纯地谈恋爱复杂太多了。”

“还以为相处了几百年的人不会有这种困扰。”作为那维莱特的直系下属,克洛琳德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到这个程度,你们也很难分开了,不是吗?”

“分开……这就是问题呀。我现在是凡人,可他是水龙,我活着不过百年,会衰老然后死去,可他将一直保持着现在的样子,他的生命会比我长百倍千倍。”

气氛过于沉重了,娜维娅试图讲些打趣的话来缓解:“那……也是件好事?你的男人永远是年轻小伙子,不会变成满脸皱纹秃顶啤酒肚的老头。”

“还有不举早泄,睡觉打呼噜。”克洛琳德直白地补充上,“你有个奢侈的担忧呢。”

“呃是吗……不对!”芙宁娜差一点被她们带跑了思路,“现在一切正常,可再过几十年,我看起来就像他妈了!那样还怎么做得了夫妻,他正年轻,又怎么会守着一个老太太……”

“我觉得他不会因为这个就放弃你。”决斗代理人的话语像她的剑锋一样切中要害,“放你离开,过没有他的凡人日子,怎么可能。”

“……我也清楚这点,”所以才觉得为难。

娜维娅犹豫了一番,和克洛琳德交换了一个眼神,才小心地开口:“芙宁娜,虽然可能会引起你不好的回忆,我想有件事情还是要让你知道。”

“没关系。”芙宁娜一听便知,无非是关于那场审判的内情。

“那时候我们开了个会议,商讨设置什么样的陷阱,才能从你口中问出有效信息——实在是,非常抱歉。”

“问到那维莱特的意见时……”娜维娅歉疚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克洛琳德的表情也不自然地绷着。“他说什么,希望不要过分伤害猎物,甚至希望陷阱是柔软的。”

“呃……”芙宁娜一时语塞,“他怎么说出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来……”

“还有,咳,关于你身上有诅咒的气息,他说以为神明的气息本来就类似于一种诅咒……噗。”娜维娅还是没憋住笑,克洛琳德也手扶额头试图掩饰。

“这……”如此单纯的想法,完全超过了芙宁娜对那维莱特的认识,可想来又在情理之中,若不是他忠心不疑,她的伪装哪里维持得了五百年不败露。

“事情就是这样,在关于你的问题上,他的脑子好像有点飘忽。”克洛琳德摇摇头,“谁能想到什么陷阱是柔软的,对你吹枕头风吗?”

“所以我们最后把他的怪话无视掉了。”

芙宁娜哭笑不得。

克洛琳德拍了拍她的肩,“我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总之,负起责任来比较好哦。”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与那维莱特的感情,她必须妥善安置。或许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会自然而然地达成某种默契?她希望问题不要过早地摆到眼前。

————

拖延的想法没能持续多久,如两位好友所预想,那维莱特向她发出了提议。

“我想,我们该考虑一下结婚的事情。”

尽管在脑海中想象过,可真正有他活生生站在面前,芙宁娜还是慌乱起来。她用力平稳自己的呼吸,如果可以的话,她永远都不想对着那双诚恳的眼睛,吐出拒绝的话语,但她的选择只有一种可能。

“那维莱特,”她的声音哽住了一下,“你有无限的生命和青春,你……真的要和一个寿命不过百年的凡人在一起吗?”

那维莱特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芙宁娜……我以为我的心意已经足够明确了?”

心意,是啊,心意总是美好的,又总是会被现实轻易碾碎。“我只能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一个短暂的瞬间。我寿终之后,你又会变成孤身一人,在漫长的时间里,只能靠自己走下去。”话语带着利刃,先刺伤说出它的人。“——不,考虑这个问题都太过乐观。你想象过衰老吗?现在的我对你来说,是个有吸引力的女人,可再过三十年,四十年呢?我的青春会在生命之前消逝,头发变得稀疏,脸上布满皱纹,身体越来越干瘪和佝偻。我不再登台演出,也不再和你做爱,腿脚僵硬得只能慢慢挪步,甚至腰都直不起来。想想吧,那维莱特,面对那样的我,你还能有多少感情,还会愿意和我朝夕相处吗?”

“如果有延长你生命的办法……”

芙宁娜摇了摇头,“你知道吗,现在的我很幸福,这短短一年,比之前五百年加在一起都要值得。无论歌剧,小说还是哪种故事,人们都想要一个‘快乐的结局’吧?我度过漫长的煎熬终于得到它了,那就是作为凡人的一生,和最终的休息。抱歉,那维莱特,我不想再像过去那样,回到无止境的时间里……”

看着他的神色逐渐黯淡,芙宁娜难以把话继续下去。

我爱你,那维莱特,我真的非常爱你……多想这样告诉他,可她现在又有什么立场对他说爱呢。

“所以……你说的办法,真的存在吗?”她试探地问,不知能否稍微弥补刚才冷硬的回答。

“……我……只是说如果。”他扭过头去。“对不起。”

不,应该道歉的不是你。芙宁娜心中更加酸楚。

第二天晚上,那维莱特没有回到她的住处。

毕竟,自己残忍地拒绝了他……既然这样做了,就必须接受他的失望甚至离去,芙宁娜一遍遍对自己说,你还在期盼什么呢?可内心的焦躁完全无法平静,头脑里盘旋着混乱的想法,再过几天他会不会消气然后回来?或者回来是为了向她宣告分手?还是说他就这样一去不回,把事情冷处理掉?看见他留在屋子里的衣物,牙刷毛巾,并排摆在一起的拖鞋和枕头,芙宁娜更加坐立不安。晚饭没有心思吃,躺在床上也没能睡下。她独寝了五百年,却仅用半年时间习惯了身边有他共眠。翻来覆去,直到天亮。

“号外!号外!重大新闻!蒸汽鸟报独家报道!”报童的叫卖声打破了早晨的懒散。 “突发事件!白露区工人暴乱!打砸工厂烧毁仓库!详情内幕请看蒸汽鸟报!”

读着报纸上工整的铅字,芙宁娜手心出了一层冷汗。白露区的一座工厂,大洪水后资金运转困难,经营不善,已经连续几个月没发出工资。上百号工人生活难以为继,抗议无门,最后诉诸暴力。

这下她明白了那维莱特昨天未归的原因,没有消除她的烦恼,反而增加了十倍焦虑。退位后她没再过问政务,但这些事情对她来说像呼吸一样熟悉。赈济款项本来能保证工人的基础工资,工会也应该发挥作用,一定是有哪个环节出了大问题,甚至有人蓄意作梗,才导致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芙宁娜为她的最高审判官捏了把汗。

下午,那维莱特差人送来了蛋糕和鲜花,附上一张卡片,看起来是忙碌间隙匆匆写就,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对不起,请等等我。”

她在卡片上印了一个唇印,请使者交还给那维莱特,“告诉他不用为我挂心,芙宁娜永远理解和支持他。”

她心里清楚,那维莱特的“冷落”正是对她有意的保护。水灾之后枫丹经济本就受创,这座工厂的困难不会是个例,人们的情绪会像干草堆一点就燃。最高审判官任何小小的举动,都可能招致曲解和非议,他不能让公众的视线投到她身上。

案件一步步依程序审理,城市内的生活也按部就班,但人们都感到了平静之下的山雨欲来。灰河居民将起事的工人们歌颂为反抗的英雄,富人们则担忧自己的产业受到暴民威胁,新闻媒体发文质疑复律庭工作不力。芙宁娜想找个人少的时机去沫芒宫探望,思来想去还是不宜有任何轻举妄动。这个时机,退休水神又出现在政治中心,难以预料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她耐下心来持续着等待。暴乱没有波及城市,枫丹廷内尚且和平,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似乎也是幕后主谋的不满所在。一天,芙宁娜像往常一样出门购买食材,回程时街上起了骚动。沿街商铺纷纷收拾关门,路人匆忙逃窜,警备队员用高音喇叭喊着:“请大家不要在街上逗留!尽快返回家里!”

“利奥奈区出事了!”有人在大喊大叫,“一个人拿枪对着人群乱射!完了!枫丹廷也乱了!……”

据说犯人挑了警备最薄弱的区域下手,先打坏警卫机关,然后向路人开火,已经被赶来的特巡队制伏。她紧闭家门,心中逐渐升起了后怕。利奥奈区,如果自己运气再差一点点,行程再偏离一点点,就会撞到暴徒眼皮底下。没过多久,塞德娜敲开了她的门,“芙宁娜大人,您住的街区不安全了,那维莱特大人请您尽快搬到他在城郊的私宅去!”

芙宁娜在塞德娜的催促下匆忙收拾行李,她的房子离案发地点不远,这确实是合情又合理的做法,只是稍有一丝不舍。她有种隐约的预感,自己不一定有机会回到这个温馨的小家了。

郊区环境幽静,空气比城里清新。她的房间布置得很完备,佣人、厨师是之前在沫芒宫负责照料她的那几位。这里能确保她的安全和舒适,唯一缺点是太过安静,芙宁娜只有通过送来的报纸和信使口述,才知道外界正在发生什么。枪击案的犯人来自白淞镇,几个月前进城务工,在灰河做些旁门左道的活计,温饱堪忧。此人能拿到铳枪,必然是通过地下渠道。城里已经沸反盈天,许多人叫嚣着清扫灰河,彻底排除枫丹廷的安全隐患。有人只是因为来自乡镇,就被当作过街老鼠辱骂霸凌。被排斥的底层人群,一部分惶惶不可终日,一部分更加愤怒,要用暴力手段扭转一直以来遭受的不公待遇。枫丹的形势,俨然已到了下一场灰河整肃或白淞之围的边缘。

三天之后,那维莱特终于返回家中,带着满脸的疲惫,眉头紧锁。见到芙宁娜,才稍松弛了些。他亲吻她,询问她是否习惯这里的住宿和饮食。芙宁娜叫厨师做了符合他口味的清淡宵夜,他一言不发地进了些汤水,直到和芙宁娜一起就寝,也没开口谈论工作上的事情。

芙宁娜知道他睡不着——状况如此,她自己也不可能踏实入眠。躺在床上熬到后半夜,干脆打开了夜灯,她往那维莱特身边拱了拱,温柔地吻住他。

“和我讲讲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你的状态太压抑了。”

“我怕会影响到你的心情。”他抚摸着她的头发。

“亲爱的,你现在的样子才最让我担心。”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向她道出目前的情况。白露区工厂骚乱,数名官员受到了问责免职。枫丹城区的枪击事件,并非个人行为,背后有人筹划并提供枪支,还有医师准备以精神问题为由为犯人脱罪。已有线索均指向了议会里的一个小团体,甚至有迹象表明,他们可能勾结了至冬国的叛乱势力。

不出所料,芙宁娜想。当年沃特林玉石俱焚地消灭了旧贵族,为枫丹新体制的建立开辟道路。但每个时代都会产生既得利益者,这次是通过工业、商贸和投资积累了巨大财富的新贵。枫丹刚刚失去了“神明”的绝对权威,野心家们蠢蠢欲动。扩大矛盾,分裂社会,将这个国度推向危机边缘,在现有的秩序上撬开裂缝,正是他们扩大权力、攫取利益的手段。

她搂住满面愁云的那维莱特,让他头枕在自己的胸脯上,轻拍着他的后背。

“辛苦了,最高审判官先生。”

“事情会好起来的,有我在呢。”

那维莱特听了惊讶地抬起头,“这,你不必……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不愿意再回到那个位置上……你不用勉强的。”

“是啊,本来想彻底远离这些事的,这次因为心疼你,才一时冲动改了主意。”枫丹的危急,和恋人的苦闷,说实话,少了一个,都动摇不了她退休过闲散日子的心。“这时候就不要客气啦,趁热打铁,多说点感谢和赞美的话,可别让我清醒过来反悔哦。”

“……真的吗?”这超过了那维莱特最乐观的想象,他不敢置信地问。

“我给的机会可是很短暂的。”

“那就……赞美英明仁爱的芙宁娜大人!”那维莱特从善如流,“您愿意施以援手,使在下和整个枫丹都沐浴恩泽。”

芙宁娜笑了,在他的眉心落下一个吻。见他的眼里有了光彩,还配合她说这些俏皮话,她终于松了口气。

“我芙宁娜已经听到了你的祈求。尽管相信我就好了,一定会没事的。”

————

枪击事件之后第一场由最高审判官主持的庭审,万众瞩目,座无虚席。人们惊奇地发现,那个空置了一年之久、俯瞰整个大厅的特别座位,竟迎回了它的主人。

芙宁娜端坐在最高处,神情不似从前戏剧性的浮夸,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庄重的气息。她不去回应人群的嘈杂骚动,只是凝神望向对面坐席上的最高审判官,也没有再肆意地打断检方和被告的抗辩。

水神由于不明原因突然卸任了公职,如今又毫无征兆地复出,观众席间议论纷纭。然而她严肃的姿态,让怀疑的声音逐渐停息,人们静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庭审结束后,芙宁娜站上了歌剧院舞台。

“身为枫丹五百年的公民,我有义务在此向大家呼吁。”

她想起开始扮演神明时的那场就职演说,相同的地点,相同的场景,面对同样满腹疑虑人们,而她的身份和心境截然不同。

“我见证了枫丹一直以来的坎坷和兴盛。从深渊灾变,一切百废待兴开始,枫丹人在焦土上一步一步建造新的城市、乡镇,发展出先进的科技,公正的制度。”

这次,不是扮演他人眼中的水神,而是作为她自己,芙宁娜·德·枫丹,她站上了引领一国的位置。

“我们稳定安全的环境,富足的物质条件,是一代代人辛勤耕耘的积累,是所有公民用双手创造的伟业。尽管这一切还远非完美,但不同位置、不同身份的人们,都认真经营着自己的生活,珍惜着水之国度的庇佑。”

惩治罪犯,树立正义,是审判庭的工作。维护治安,保障秩序,是执律庭的职责。赈济灾民,建设经济,复律庭会承担。可谁能够团结人心,重振枫丹人的信心和凝聚力呢?这是最困难的工作,而只有她可能做到。

“可我们共同的家园,我们珍视的国土,某些贼人把它当做能榨取利益的私田。只为满足一己私欲,他们就能把手伸向弱势的人群,肆意践踏我们的生活和劳动,将枫丹引向悬崖边缘。”

预言危机的余震还未平息,这份责任必须由她尽到,这个舞台本就是属于她的圣殿。

“我们从大洪水中生存下来,通过了天降的考验,证明了枫丹的团结和强大。所以,我们更不会败给内部的宵小,被区区窃国鼠辈击垮。”

“所有枫丹人,无论贫富,不问政见,现在是我们必须坚定信心,团结一致的时刻。愿胜利属于人民!荣耀归于枫丹!”

“荣耀归于枫丹!”

歌剧院内响彻着掌声和呼喊,报纸媒体将这一幕记录传扬。神明没有离开,她还在注视着枫丹,人们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相信这水的国度,会再一次得救于危机之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