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甜美的机械女音响彻机场的时候,李龙馥摇摇晃晃地拖着行李箱,他望着身后如潮水涌向登机口的人海,他们变成阳光的剪影,向后倒去。李龙馥恍惚中想起那如今即将褪色的青春,早已无望的明星梦还是那支离破碎的爱情?他的青春就像这准备欲飞驰航的飞机启发引擎在他耳边呼啸着,飞机冲向天空最后只在空气划下一片悄声无息的痕迹。那痕迹配上燥热的空气就像是开始滚动的液体,鲜艳又模糊,血淋林地刺痛了李龙馥的眼睛。

最终他的青春的影子定格在黄铉辰的那张脸上,那张阴郁又美艳的面孔,在潮湿如地下室的出租屋就仿佛糜烂的花骨朵。只不过,女声登机的声音再三次提醒之后,李龙馥松开了他的行李箱,他的脚步最终没有踏上那次及时候点的飞机。他的同事说得没有错,Felix,收拾你那可怜的救世主姿态吧,你不管独自去哪里都会活得很好,而不是被这位吸血鬼拖累着,你的能力和你的未来明明是迎向着阳光,而不是义无反顾地扑向无可救药的人。

李龙馥觉得自己才是无可救药的人,他那看似微不足道的圣母病早已病入膏肓,还没登机的时候他就隐隐担心起黄铉辰,开始担忧没了他会怎么独自生存,他虽然给黄铉辰那些阁楼的纸票能给他支撑一段时间的房租,但是他瞪大双眼,他的脑海里突然切片回闪着黄铉辰那青白又修长的手指和洒落一地的药片。

黄铉辰只觉得自己做了个漫长又畸丽的梦,他梦见光与影交汇于画布的振翅蝴蝶鲜活起来,震颤的生命,光泽如明亮的蓝宝石,清晰整齐的纹路,蝶翼仿若凋零的花瓣,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扑向他的脸,那些蝴蝶争相恐后遮盖了他的脸,在他脸上和身体蜿蜒爬行着,黄铉辰像是被漩涡卷进了黑暗,吞噬到窒息。

最后他还是被李龙馥的一巴掌扇醒的,灰白色的天花板,仪器的滴答声,空气弥漫消毒水的气息,还有李龙馥那充满血丝的脸和他低哑的吼叫。

李龙馥眼色通红,他说,黄铉辰你有病吗?你觉得自己是梵高吗?死后你那些破画的价值攀升慕名于世界吗?

黄铉辰只觉得自己还未从那荒唐又迷幻的梦境中清醒,他只觉得胸腔沉闷,他扯了扯被扇疼痛的嘴,李龙馥的出现让他仿佛又陷入下一场梦中,他的李龙馥早已抛弃他而去,而他最忠实又唯一的观赏者再也不喜欢他的画作了,本来就打算在这间出租屋里静静地等待死亡。

然而这一切居然被李龙馥打破了。

他们彼此默不作声回到了那间出租屋,他们心照不宣地生活,李龙馥依旧急匆匆抓起那早已掉色的钱包重复这样的生活,他那早已掉漆的金色链子被黄铉辰调出来的金色颜料重新填充。李龙馥整个人都透着落魄贵族的矜持,哪怕他早已穷困潦倒,他依旧很注重自己的仪表,每次穿着干净漂亮,依旧喜好这些泛着珠光的装饰品,他尤爱金色,金色是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颜色,毕竟金钱的颜色才能让他生存下这整个首尔。 他依旧穿着洗着发白的牛仔结束一天的工作一如既往穿梭这条黑巷子的时候,笨重的气息和脚步声让他转了回头。

那个男人的额头包着明显的伤疤,看起来狼狈十足,然而他得意洋洋扬起了头,他给李龙馥下了个条件,只要李龙馥的身体给他享受一次,否则他就以故意伤害起诉这位小画家,让他身败名裂又丧失所有希望。

李龙馥瞥向那人的眼神是侵略性的,他注视着男人抖动的肌肉,喷出来的口水,他很笃定只要他下一秒出拳挥向男人的外腹斜肌,就能听到这位嫖客肋骨断裂清脆的声音。

奈何他最终还是垂下眼,他那本梳起来的黑色刘海散落在鬓边,看起来就是乖巧十足的绵羊。他转动门把发出吱呀的声音,在这满地都是画纸和颜料气息的小屋子里,男人边好奇打量着着这些画作,边皱着眉头嘟囔着这些废纸让他无从下脚,这间屋子破败又阴暗,认为正常人都不会在这个屋子里多带一秒。

李龙馥推搡着男人,他吐着烟圈,做着不耐烦的模样告诉男人他的动作快点。而男人望向李龙馥那张脸顿时换做眉开眼笑的表情,他那肥胖的手指勾起李龙馥的下巴,告诉他自己的床技不逊色你那个穷迫的小男友,跟大哥混你肯定不会再住这样的破房子了。

床架忍受不了男人的体重发出咯吱咯吱的噪声,男人就像饥狼般将李龙馥的外套剥开,李龙馥望着男人眼中那精光的贪婪后,他那暴露空气的瘦削背部突然抖了抖,李龙馥的眼直望着空荡荡的门外,他任着男人剥光他的衣服,就像是任人摆布的娃娃,哑哑地笑出了声。

下一秒,他的头发被男人揪了起来,李龙馥被迫仰头,嫖客居高临下看着他,他的大肚腩正好碰上李龙馥的鼻尖,李龙馥整个人露出被拉扯痛苦的脸色,而他的眼神却透着一股悲悯,直愣愣地盯着嫖客,就像是盯着一个玩闹的可怜小孩而已。

“你他妈一个婊子。”嫖客露出被烟熏黄的牙,他恼羞成怒给李龙馥一巴掌,他不再看向李龙馥那双漂亮的眼睛,他只想急匆匆地发泄完自己的性欲,正当他慌忙地解开裤带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李龙馥被大力扇得有些意识迷糊的眼就这么看着本应该要让自己口交的男人此刻顿时瞪大双眼,他的眼球欲龇,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而那还未露出那丑陋的下体,随着他肥胖的身体,重重地倒了下去,砸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喷涌的血就像花一般大片大片绽放,男人脖颈上渗出一丝伤口后便作放射状地喷溅而出,洒在洁白的画布和画纸上,也点点溅在那突然出现的白衬衣。

黄铉辰不停地喘着气,喘息声过重以至于看起来好像过呼吸的模样,汗水和血液浸湿了他的头发,就像刚溺水完被救助的自杀者。最后还是李龙馥冷静地站了起来,他刚刚把还算温热的尸体放在地上后,黄铉辰那沾血的美术刀掉了下来,他的手掌以非人的频率颤抖着,他失去了唇色,嗫嚅着嘴,他说他杀人了。

黄铉辰依旧是那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的双手张开,十指都是黏糊糊有些凝固的暗红,他神情痛苦捂着头,他只不过像往常的风和日丽的早晨出去买了颜料,而回头看到李龙馥跟那人在他们温存过的床铺上纠缠得不清不楚,血液在他的血管中倒流,最后等到他意识清醒的时候,出现的就是李龙馥和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Felix。他流着泪水,不停喃喃着李龙馥的名字,他的咽喉深处发出阵阵悲鸣。黄铉辰一脸崩溃,他说画家这双手本来是要握笔绘画世界,而不是拿来杀人的。

李龙馥直勾勾望着画布上的血花,他走了过去拍了拍蜷缩在角落黄铉辰的肩膀,他的语气就像虚无的空中般缥缈,却带着坚定的味道。

“没有,你做得很好。”李龙馥望着那副充斥血液的画卷,他的咽喉传来吞咽声,他轻轻安抚着黄铉辰:“这是我见过你完成的最好看的作品。”

人们居于极端危险和恐惧的场景时,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肾上的激素狂飙,将生理欲望唤醒。李龙馥缓缓坐了下来,他主动轻轻地吻上黄铉辰那颤抖的嘴唇,他闭上眼露出虔诚的模样,他被脱得仅剩下背心的衣服被他撩开,与黄铉辰的衬衫交缠一起被染上血液,在这片腥气又阴湿的出租屋里,床边便是早已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他的血渗入地板,污染一张张画卷,蔓延在黄铉辰和李龙馥位置中,他们紧紧互相依偎着,等待末日的审判。李龙馥牵起黄铉辰充满血污的手放在脸颊边,他们若无旁人亲吻着,与旁边死不瞑目的尸体形成滑稽的画面,当黄铉辰的阴茎插入李龙馥身体那一刻,那具早已青白灰色的眼球直勾勾瞪着这对人做爱的场面,李龙馥挑衅地望着尸体一眼,他的叫唤从未有这样的尽兴,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个尸体任黄铉辰淫奸,而是活生生的人,看吧,他们此刻在尸体面前疯狂地进行一场性爱,这样疑似偷情的感觉更让深陷恐惧的两人兴奋起来,黄铉辰从未有这样用力穿插着他的穴肉,而李龙馥被捣弄得只能将两人纠缠的手指握得越来越紧。

“啊…”李龙馥的呻吟透着舒爽又绝望,他放浪地摇着头,一阵一阵感受到体内的快感。他们不知道何时就突然做爱起来,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只需要一个眼神和莫名的气氛,他们就开始不由自主退化成原始的兽类本能疯狂交合,他痴迷地望向黄铉辰那张被血色染上的面孔,他的画作是红色的血和蓝色的蝴蝶开始杂糅流动,最后被揉成纸团丢弃在地,在这一片污浊的出租屋,陷入黑暗。

“现在播放紧急新闻,首尔时间21时30分,发生一起极其恶劣杀人案,嫌疑犯两人正在潜逃…”

黄铉辰的手指将按钮按下,而频道迅速传来一阵悦耳的英文女歌声。在这他们临时偷来的驾驶车的时候,李龙馥坐在副驾驶,他的眼睑下是浓郁的青黑,此刻微风吹拂他的发丝,他舒服地眯起眼。

“Wildet dreams。”李龙馥睁开了眼念出了歌词,而转头便是黄铉辰充满爱意的眼神,黄铉辰抚上方向盘,朝向他微微歪头。

“龙馥啊。”他有些迷茫:“我们要去哪里呢?”

谁知刚才他们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十三小时,在此期间他们从做爱到处理尸体再到打包行李最后躲避警方急匆匆在公路行驶着,开始他们生命中的逃亡倒计时。

李龙馥望向车窗外,今天天气很好,云卷云舒,天空湛蓝如海,他最后下定了结论。

“去南方。”

首尔到悉尼距离8329公里,东澳的暖流和南韩的冷空气相撞,李龙馥相信,那遥远的故乡,他脚踩着柔软的沙滩随意跳舞,在这片温暖清澈的海水上等待日落,最后在黑夜里点燃一簇烟花棒,而黄铉辰将这一切都会用画记录下来。

引擎启动,公路扬起一阵灰尘。

一路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