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有阵雨,偶有前辈掉落

信号灯闪烁着,从红色变成了绿色。对面是一座巨大的写字楼,下班的工作者已经换上了各种各样的衣服,从大楼一涌而出,前往街这边的地铁站。泽村刚从地铁站走出来,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向家的方向走去。 刚结束了连续十天的集训,浑身上下每根肌肉都散发着酸疼。他想到老家寄来的茶叶,泡一杯一定很解乏。他迈过一条条斑马线,迎面走来的人们都避开了一个位置,其中几个人还朝着那个位置望去。 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空隙,泽村看到了一个人垂着脑袋坐在地上穿着西装和皮鞋,旁边有一个公文包斜靠信号灯旁边。 虽然泽村的身体很疲劳,但是内心有一个声音,叫他应该去看看。 “让一下、请让一下。”泽村拨开人群,朝那个坐在地上的男人走去。他蹲在他的旁边,瞬间就嗅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他推了推那个不省人事的男人,问:“先生,您怎么样?您叫什么名字……” “跟你没关系吧……?快回家、嗝——” 醉鬼沙哑着嗓子,一扬手,险些砸到泽村。不知道是不是泽村的错觉,他居然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悉。 “你坐在这里很危险的!把手给我,我扶你起来……” 男人抬起头的瞬间,泽村一看到那熟悉的容颜,就愣住了。 御幸前辈? 御幸也睁大了眼睛:“泽村……?” 人群退开了,泽村注意到旁边多了一个骑着摩托车的交警。交警看了一眼烂醉的御幸,皱着眉头,仿佛在看着一摊麻烦的烂泥。他又看了看泽村,问:“你是这个男人的朋友吗?” 泽村愣了一下,急忙说:“我是的!” “那赶紧把他带回家吧,”交警指了指逐渐阴沉的天空,“快下雨了。” “好的!” 泽村让御幸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全身酸疼的肌肉在哀嚎。他忽然想起了在青道的负重练习。两人一组,二三年级各多出来一个人,他和御幸。他们互相背过对方,这点重量算不了什么。但是他并不知道御幸住在什么地方。毕竟自从御幸一也手术失败之后退出球团,他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他了。 尽管他们做过很多年的搭档,他甚至不知道他究竟算不算御幸的朋友。普通的朋友会三年内毫无音讯地消失吗? 泽村翻开御幸的公文包,里面除了笔记本电脑和一些看不懂的文件之外,还有一张名片。上面是一个他叫不出名字的企业。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些发送出去的邮件再也没有了回信。 “御幸前辈,这么多年,你都去哪里了啊……” 等泽村到达家门口时,天上已经掉下了零星的几滴雨水。这一路上御幸前辈都十分安静,直到迈进他家浴室。他挣扎着,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叫什么。他先后弄倒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杂志和磁带,接着遭殃的就是厨房的椅子。然后在玄关处踢歪了泽村码放整齐的鞋子。泽村把他拽回浴室的时候,他还算干净的家已经遭殃了一路。他自己也已经大汗淋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进了一只不听话的柴犬。 泽村拿这个酒鬼没有办法:“前辈!是我啊!泽村荣纯!你不记得我了吗?” 御幸安静了一会,歪着身子向外面走:“我要回家……” “外面下雨了!” “我不能在泽村家呆着……” “为什么?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泽村……因为我、不是搭档了……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我了。身体也……完全不一样了、唯独他、不能看到……” 御幸斜靠在浴室的木门上,但是他的眼睛是直直地望着泽村的。他不知道那双眼睛含着多少复杂的情绪,但它至少是苦涩的。 泽村试着走近了御幸,他的前辈没有躲开。 “我很想你,前辈。”他轻声告诉他,“我真的非常想你。” 御幸缓缓地从浴室的门上滑下来。于是泽村也跟着蹲哦下来。他捂着自己的脸,闷了一会,说:“我也非常想你。好想见你啊。” 泽村试着拉他的大只前辈起来,不料御幸身子向前倾倒,抱住了他的身体。下巴抵在泽村的肩膀上。他把脑袋埋在曾经后辈的颈窝上,嗅着他的气息。泽村无端地想到自己仿佛抱着一只撒娇的大型犬。虽然这两个词和他熟悉的前辈并无关联。他的前辈带着潮湿的酒气,贴着他的耳朵说:“我真的很想你……你的比赛、都看了。” 那为什么不和我联系!泽村气鼓鼓地想,他扶住御幸的胳膊。忽然觉得,他的肌肉没有之前那样紧实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让他心里有些酸涩。 御幸闷闷地说:“我真的好嫉妒和你搭档的捕手!如果是我……” 话说到一半,他不吭声了。 泽村有预感,如果放任这个大只前辈的话,他会在自己肩膀上靠一个世纪。这可不行,先不说他的肩膀会不会酸死,酒精苦手者会溺死在这熏人的酒气中的。 于是泽村试探着问:“那我们现在要不要洗澡?我来帮你脱衣服。” “……不行!”御幸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那你提一个条件,如果我能做到,你就洗澡好不好?” 御幸盯着他看了一会,说:“那你跟我一起洗。” ……什么?就这么简单? “我想看泽村和我一起洗。”他一字一句地说。 “行啊。” 这时候的泽村,还不知道自己痛快地把自己卖了。 先脱下自己的运动服。泽村穿的只剩一条内裤,就走到了前辈面前。看着他正在和胸口的纽扣斗争着,泽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他握住前辈笨拙的手,说:“我要开始脱了哦。” 不知道为什么,泽村此刻有些紧张。尽管他之前和前辈泡过澡。尽管投捕搭档少不了肢体接触。尽管前辈会帮他保养手套。但他并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他的前辈。他的身体,甚至是他的衣物——在这种情况下。 他摘下了御幸的眼镜,放在架子上。然后解开了两颗纽扣,御幸的脖颈和胸口露出了一点,因为酒精的缘故粉粉的,看上去很可爱。前辈的胸部露了出来,然后是小腹,底端有些许毛发。这时候泽村才想起来,他是个毛发旺盛的人。虽然御幸已经不像之前每天持续高强度训练了,但是肌肉的轮廓和普通人比起来还是很鲜明。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前辈或许也在一个人默默努力着吧。 泽村的心跳加快了一点,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小男孩,在圣诞节解开礼物的缎带。窥见了里面鲜亮的包装。然后就理所应当地想到了里面期待已久的玩具。他吞了吞口水,褪下了御幸的衬衫。前辈的肩膀很宽,他想。 抽下前辈的皮带,然后解开裤子上的铜扣。接着拉开了他的裤链,看见御幸的内裤,不知道为什么,这让他很脸红。西装裤并不比运动裤好脱,泽村费了一点劲才把前辈的裤子褪下。 “泽村、也脱……”御幸口齿不清地说。 泽村看了一眼自己,御幸大概指的是他的内裤吧。自己的内裤还穿着,就要脱别人的内裤。这感觉是怪怪的。于是泽村把自己的内裤脱下,和御幸的衣服一起,挂在了换洗衣服的筐子上。 然后他们便坦诚相见了。这个时候,他便能看到御幸从大腿到膝盖上那狰狞的伤疤了。他把一脚迈进浴缸的大只前辈拽出来,扔到花洒底下,给他浑身打了泡沫,冲洗干净。顺带把已经沾满泡沫的自己给洗了,才推着前辈从隔间里出来。 在等着浴缸里面的水放好的时候,他回忆起摸到前辈皮肤的手感。啊,在大腿上打浴液的时候,是不是碰到了……泽村忍不住瞟了两眼御幸的“那边”。一抬头却发现御幸在看着他笑。他猛地转过头去。天知道这个前辈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候泽村又要后悔他家的设计了。他的浴缸足够宽,但是不足够长。所以他和御幸能放下他们的双腿,但是两个人挨得很近。泽村想,他只要一伸手,就能保住前辈的肩膀,只要他想。 他的眼睛不安分地瞟着,御幸大腿上的伤疤在水下延伸着。因为水波而模糊不清。这让他有种错觉。仿佛那只是个不怎么好看的装饰品,仿佛他的前辈什么事情都没有。事实上,那场车祸几乎让他失去了走路的能力。而他亲眼见过他鲜血淋漓的样子。 御幸此时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将手臂搭在浴缸的边缘上,他眯着眼睛,感受着温暖的水汽钻入每个毛孔。这个时候又像一只大猫了,泽村想。真舒服啊,泽村放空了大脑。他的胸部随着呼吸而起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忽然,泽村听到了水声。御幸朝的方向探身:“泽村看上去好好吃,我能尝一口吗?” 他眨了眨眼睛。 “吃什么?”泽村想往后退缩,但是身后只有墙砖。 “就吃一小口。”御幸像一个和妈妈要糖的小男孩一样讨价还价道。 本能告诉泽村,答应他准没好事发生,他当机立断:“不行!” 御幸扁扁嘴:“那我不洗了。”他站了起来,水从他身上倾泻而下,而某个隐秘的地方,正好对准了泽村的脸。 泽村可不想让浴室地板遭殃,急忙拉住御幸的胳膊:“别走!咬可以,不许使劲啊!” 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御幸倒开心了,凑到了泽村面前,他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找什么地方比较容易下口。泽村忍不住向后仰着身体。他眯着眼睛。仿佛有人正拿着一勺纳豆向他逼近。 锁骨处传来湿濡的触感,但是不痛。他睁开眼睛,发现御幸正在吸吮他的锁骨。 “……好吃吗?” “嗯。”御幸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我在做我的标记。” “什么标记?” “这个是我的。别人都不能碰。”御幸难得口齿清晰地说,“你的捕手也不行。” 到底是有多在意我的捕手啊! 御幸安静了一会,抱着手臂,盯着泽村锁骨上的吻痕。 “这回你满意了吧?” 御幸摇摇头:“虽然这个地方很好看,但是会被衣服遮住!我要再选个明显的地方。” 这回他盯上了泽村的脖子。 然后他又不说话了,一直盯着泽村。他的手臂越过泽村的肩膀,手掌按在泽村脑袋旁边的墙面上,俯视着他的后辈。 “好好好,你吃,你吃。”泽村举双手投降。这我不同意是真要吃了我不成?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别的什么,御幸凑近他的颈子的时候,停了一下。他能感觉到依然浓重的酒气在他耳旁发散。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他伸出手,把之前的想法付诸行动:他抱住了朝思暮想的前辈。搂住了他厚实又宽大的肩膀。 “前辈,”他说,“你这段时间,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加班和应酬真的好烦人啊……我也不擅长这些东西……” “不打棒球很无聊吧。” “是啊。而且没有你在,好安静……好久没有这么安静了。” “我真的好想你。” “我去过你的训练场,远远地看过几次你。真好啊,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不是的!”泽村按住御幸的肩膀,“我真的好需要前辈……没有前辈我也好寂寞。” 御幸没有说话,只是呆愣愣地看着他。 “球速的进步、打击准确率的提升——别笑!除了短打,我能打出全垒打了!超厉害对不对!” “笨蛋……我当然知道。都说了,我一直一直在看着你啊。” 御幸笑了,但是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寂寞呢。为什么看上去会消失一样? 前辈会消失吗? 如果黑夜是魔法,那等到天亮之后,前辈一个人离开了他的家该怎么办? 我绝对不会让他再从我这里逃走。 “等一下!”泽村忽然抬高了声音,他盯着前辈的眼睛,认真地说,“需要记号的不是我,而是前辈你!” 他按住了那条带着伤疤的腿,让膝盖露出水面:“我也要给前辈留下印记!” 御幸的胸部起伏了一下。那一瞬间,泽村感觉他的眼睛恢复了清明。他说:“不行,这里太丑了。” “不丑。这只是你的一部分。我喜欢前辈所有的地方,包括这里。如果你想让我属于你,首先要让你属于我。” “我……不行……你会对我失望的……” “怎么不行?只要不是醉酒,前辈穿西装也一定很帅!” “你不会离开我吗?” “永远不会。” 泽村的眼睛看着那深棕色的伤疤,他像触碰御幸的其他部分的肌肤一样触碰它。然后他把柔软的嘴唇贴在了这块肌肤上。把嘴唇分开了一点,吸吮着那块肌肤。弄好了之后,那里留下了一块红色的印记。 “瞧,我做的不错吧……” 话还没说完一半,御幸便拉住他,蛮横地堵住了他的嘴唇。泽村只是愣了一秒,也环住了御幸的颈子,舌尖舔弄着软滑的唇肉,拨弄着敏感的舌苔,牙齿背面的上额。然后缠住对方的舌头,向更深处的口腔进发。他们的动作起伏过大,泽村家的地板还是没逃得了遭殃的命。 这吻让泽村脑袋晕乎乎的,他不知道是酒气还是水汽进了他的大脑。然后御幸又在什么地方留下了让他难为情的印记。还好明天是休息日,如果让队友看到这些印子,他可解释不清了。 大概是御幸前辈真的喝得很多,在脖颈侧面留下吻痕之后,他就软趴趴地靠在了泽村肩膀上,呼吸均匀地打在他肩头。泽村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 “辛苦了。” 为了不让白天的御幸前辈逃走,泽村打算抱着他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