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琴】邻家小孩(二)

6. 他是被砸门声吵醒的,门外的人听起来气势汹汹,上一个这么敲他公寓门的还是因为他从FBI辞职而来质问的世良真纯。 他有些起床气,但不大,总得来说这会儿状态不好,乃至情绪很差。拉开门的瞬间整个人散发出极低的气压,换做平日里的那些熟人,个个都要因为他此时的状态而怔愣与退缩。 “紧急情况!快救命!”是6岁小孩的童声。他垂下头去看将将到他腰侧的小男孩,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蹲下来将小臂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支撑着,跟黑泽对峙,看起来既面无表情又会见死不救,“怎么,上次我就说了句‘你爸爸死了’你就说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他闲凉的态度惹得小男孩涨红了脸,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会求助的人。从小到大他妈妈对他的教育里也从来没有求人两个字,他除了自己谁也不能靠。 4岁的时候有次在街上看到一个想吃棒棒糖的小朋友冲着自己的妈妈撒娇打滚地要妈妈给买糖吃,然后还得逞了。他那么小的年纪自然有样学样,遇到妈妈难得回家,哭着吵着要吃朗姆叔叔做的寿司,妈妈根本不理他,给他热好便当和牛奶扔在餐桌上就要出门,他急得在地上打滚,果不其然妈妈关上了已经打开的家门,他天真地以为自己就要得逞,谁知道妈妈回过头来一把抓住他的外套布料轻而易举地把他拎了起来。 他被扔进那间公寓狭窄又冰冷的卫生间。临关上门的时候他还听见妈妈嘀咕了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莱伊也让我在这关过禁闭。” 他掉了几颗金豆豆,但是也知道那无济于事,他狠心的妈早就扬长而去,他就算哭满一浴缸的眼泪也没有人会搭理。 “那你,那你也不能因为我爸爸死了就欺负我啊。”6岁的小男孩回忆起更小时候的悲惨遭遇,虽然第二天从浴室里放出来之后他吃到了贝姨从朗姆叔叔那里带来的寿司,可是他一点都不喜欢被妈妈丢进浴室的感觉。 倒不是说他那时候上不了台面的开锁技巧就打不开卫生间那个形同虚设的锁。只是要准确揣测妈妈回来的时间也不是很容易的。 赤井秀一听了他这句话恨不得翻个白眼,心里想着:你爸要真死了,你也不会在这被我欺负了。 “说吧,什么事?”他当然能猜到这事儿跟孩子妈妈有关,除了他,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让这个小孩这么连滚带爬地来求救了。 他举起自己手里捏着的几个本子,“昨晚妈妈回来检查功课了。”他垂头丧气的,好像附近学校里因为一个失误而只考了99.5分的年级第一。 “你妈妈还在家吗?”他听起来急不可耐。 小男孩摇摇头,“起床的时候妈妈已经离开了。” 赤井秀一也摇摇头,远看像一大一小的两个摇头娃娃,“算了,说你的问题吧。” “我的,我的英语学得太慢了。”他单词总也记不住,基础句子说不了多少,他妈妈回家之后,偶尔说话就切换成了英语,他听不懂接不上来的时候就会被瞪。 想到妈妈的眼神他除了害怕更多的还是沮丧。妈妈总是很优秀的,他好像做什么都很好,都很厉害,可是他就是老接不住妈妈的话。 “所以?” “你说过你是从美国回来的吧?”他那双肉肉圆圆的小手“啪叽”一下拍在赤井秀一的肩膀上,差点把蹲着的男人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于是赤井秀一只能顺势抱住扑进怀里的小男孩,才稳住了身形。 他抱住男孩从地上站起来,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抱过别的孩子,他一只手轻松地箍住男孩的腰,另一只手安抚似地抚摸着男孩的后脑勺,短硬的黑发刺得他掌心发痒。 “没问题,我可以教你,”他把他放到沙发上,心里生出些宠溺的心情,“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妈妈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不对,你妈妈都教你些什么。” 赤井秀一没花多少时间,要以他的观点来评价,小男孩现在学的东西都有些超前了,一个六岁小孩不应该负担那么繁重的课业,哪怕是天才儿童也不应该。 他摸了摸鼻尖,尽力不去思考当男孩显露出智商和能力上的天赋时,他鼻头发痒胸腔里涌起一股股的热意是为了什么。 因为不赞同,所以他的回答反而显得敷衍。他敷衍的态度太过明显,连六岁的小孩也没法被糊弄。 男孩抓着他的睡衣衣襟,因为摇晃不动结实的男人,只能自己手臂弯曲抻直地来回摇晃身体,做出一副教训和要挟赤井秀一的样子。 “认真点啊,我不想再被关卫生间啦。”他不自觉地语气里带上每个小孩都会有的撒娇情绪,小孩才有的拖长奶音从他嘴里冒出来虽不违和但着实少见。如果换成贝姨或者其哪个他认识的那些喜欢穿黑衣服的叔叔阿姨见到他这么说话,大概会觉得惊讶。 妈妈对他的要求很明确,他说话要斩钉截铁,做事不能拖泥带水,必须果断和坚强,因为说不定哪一天妈妈就再也不会回家。 但现在很奇怪的。他六岁的小脑袋瓜没有意识到这个事情,也无法对此作出区别。他自然而然地朝一个见了几次,对他很好的陌生男人撒起了娇,甚至直觉对方一定吃他这一套,还不会伤害他。 “你被关过卫生间?”精明的前FBI开始发问。 放下了戒心男孩将自己记忆里的一件小事娓娓道来,他没见过普通人的普通生活,自然无法理解妈妈的做法无情过分与否。 赤井秀一皱紧了眉头,在听见小男孩转述他妈妈的嘀咕时却又忍不住笑。他的确被那个人关过卫生间,因为任务中的不专心而造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失误,那个人气得要他在卫生间里关两天禁闭反省。 他当然猜到对方趁此时间又去调查他身份的线索,对他的老鼠身份对方从来没有真的放下怀疑。他自然不像其他下层成员会做的那样乖乖地让自己被关在卫生间,但也清楚地知晓那个人的底线到底在哪,他哪怕要越界,也不会让对方真的生气。 所以他所做的不过就是在禁闭时间结束的前一晚偷偷从卫生间里溜出来,蹑手蹑脚地走进床上只睡着那个人的卧室里,试图安静地爬上床的另一边。理所当然地,他在膝盖触碰到床单的刹那就被一把冰冷的伯莱塔抵上了下巴。 那颗子弹他自然没有吃到,禁闭也就到此为止。虚张声势与实打实的处决他分得清楚明白。 “然后我就吃到了朗姆叔叔做的寿司啦,是最新鲜的,朗姆叔叔还没开始对外售卖的那种哦!”小男孩手舞足蹈地试图让赤井秀一明白,自己当时得到了多大的好处,吃到了多好吃的寿司,而被关卫生间的“惩罚”对他来说则不值一提。 朗姆,赤井秀一几乎想要咬牙切齿,连那个男人都曾经为小男孩的生活提供过一些微小的快乐与盼望。而这一切与他无关。 他那时候在干什么呢? 他那时候似乎正以东大研究生的身份隐藏在那位高中生侦探的家里,除了想方设法地对付孩子的妈妈之外,就只能做做饭上上课顺便带带那群真的小孩。 也算是为现在做了学习准备了。他得这么安慰自己。 “我今天给你做寿司。”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样信誓旦旦地承诺。 小男孩又把他的脖子拉得紧了一些,看起来对他喜欢得不得了,“好啊!谢谢叔叔!” 赤井秀一被他的“叔叔”喊得眼皮一跳。 “对啦,叔叔,”他喊得还更起劲了,“你一直都没说你叫什么呢,你第一次就问过我的名字了。” 他不能说自己叫“赤井秀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上次在超市这孩子喊“赤井秀一”那个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拿着他妈妈的伯莱塔把叫这名字的人就地狙杀。 他更不能说自己叫“莱伊”。这要是说了,小孩不相信也要骂他又拿他那个“死去的爸爸”开玩笑;相信了就更糟,他要怎么面对小孩的质问,怎么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抛妻弃子”。 所以说这个形容词真的是他可以想的吗?不会被伯莱塔直接爆头什么的? 他干咳了两下,小孩子看不出来什么是尴尬,所以尴尬的只有他,“我叫冲矢昴。”他试图亮出那个粉色头发的大学生会有的闪亮笑容,殊不知放到他脸上,真是怎么看怎么违和。 “你还是别笑了吧冲矢叔叔,看起来好奇怪啊,还是我妈妈笑起来好看。”小孩子成长环境复杂,但因为从小到大接触的人,要么性格单一,要么背景单一,结果反而生不出复杂的心思。做起比较来,自然是将眼前这个自己很喜欢的新朋友和自己的妈妈做对比,于是这样的夸赞就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了。 赤井秀一反而变本加厉,大笑出声,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高兴事一样狠狠地揉了一把男孩的黑发。 “你妈妈笑得有多好看啊?”他装作毫无心思地问,“有照片吗?” “没有。”小男孩摇头,想起妈妈他又想起自己的功课,扭动着从赤井秀一怀里出来,蹲到茶几前,“妈妈讨厌拍照,贝姨偷偷地拍了一些,但是不知道她藏在哪里。” “我能见见你妈妈吗?”他从冰箱里给小男孩拿出一罐果汁,拉开拉环之后放到他面前,“能有机会见见吗?嗯?” 小男孩像是一台立刻开启了防御状态的机器,脑袋从自己的练习本上抬了起来,警惕而又紧张地看着赤井秀一,湿漉漉的绿眼睛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误闯到车前的小鹿。 “当然不可以啦!”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好像担心隔墙有耳似的,“不能让妈妈知道我跟别人一起玩!”说完他又四下张望了一下。 赤井秀一皱起眉头看着他,小孩终究是小孩,他既不知道他妈妈的生活,也不能理解他妈妈的做法。 一个从他知道这个孩子是那个人的孩子的时候就能够立刻领略到的已知事实是:琴酒其人,是故意将这个孩子带到这个附近,确信一定能够被他注意到,并且让两个人扯上关系的。 具体怎么扯上关系不论,由贝尔摩德帮忙也好,由他自己想办法制造巧合也罢。赤井秀一总归会在某个时刻某个地点和这个小男孩有所交集,并迅速地从中抓住和琴酒有关的蛛丝马迹。 孩子是他的前哨兵,他这是投石问路来了。 于是他倒也不心急了,除非对方是要把孩子丢给他自己一个人跑路——从他之前去他们公寓看到的状态,以及他时不时还回来这些线索看起来应该不是,否则最后那个人肯定是要自己出现在他面前的。 而单纯的小孩还不知道,生怕自己结交陌生人的做法惹恼自己的母亲,并再次掐断他与这个人的联系。 因为他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是他那个丢下他妈妈和他跑掉的父亲莱伊。 也是那个害得他跟他妈妈东躲西藏的FBI王牌探员赤井秀一。 这是他跟琴酒两个人之间的游戏,就算其中加入了一个孩子,较量也仍然只在他们两个之间。由此,赤井秀一倒有点为这个孩子难过了,孩子的父母都并不是会将他放在心上的人。

7. 每个七岁小孩都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超级英雄。(注) 黑泽说这话的时候抱住了赤井秀一的大腿,这其实一点也不能阻碍赤井秀一的脚步,但他还是因为这话站住了,低下头很专注地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孩子。 “你觉得我是你的超级英雄?”他摸了摸手里毛茸茸的生物,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黑泽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松开了抱着他大腿的手,又乖乖地站在了他旁边,自觉且习惯性地伸出靠近赤井秀一那边的那只小手,示意男人继续牵着他。 赤井秀一从善如流地牵住他小小的手,笑着问他:“那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们继续一起往赤井秀一家里走,赤井秀一手里还抱着一个小麻烦。 “我前几天看了本书,”黑泽开始给他解释,“书里说‘每个七岁小孩都应该有一个超级英雄’,你看,我马上就七岁了,在这段时间里,你是唯一一个陌生人,所以你一定是那个超级英雄!” “别,就因为我爬了个树,帮你救了只猫,我就成超级英雄了?” 黑泽挥动抓着他手掌的那只手打了他的大腿一下,“可是你爬树很厉害啊!” 爬树厉害等于超级英雄?他是不是该让这孩子看几部超级英雄的电影,了解一下什么是真的超级英雄。 他手里还有个麻烦。 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他就觉得昨晚睡得不安稳,虽然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忘了夜里都梦见了些什么,但是那种胸闷气短的感觉告诉他,他一定是做了什么噩梦。 一开始的预兆就不太好,白天在事务所又发现施工方在他现在负责的项目上出了错,他跟甲方沟通半天,又跟施工方扯皮半天,午饭没吃好,咖啡没喝够,好不容易下班,走到公寓楼下就看见黑泽一副视死如归要上树的模样。 他立刻拦下来,不自觉就摆出他应该有的“架子”来教训小孩,小孩被他的指责弄得很不高兴,小手一指气嘟嘟地要他爬树帮忙救那只待在树上下不来的猫。 他叹气。这种狗血桥段他没有听过十桩也差不多见过半打。仿佛全世界的猫都有那么个上了树之后又不敢下来的毛病,总得有个人要去救下那只猫,而那只猫不会有半点感恩戴德。 说不定救猫的人还会被挠。 如果他心情够好,换成别人家孩子他可能还顺手帮忙,但今天他心情糟糕,如果换成别人家孩子他大概三言两语告辞,让自己立刻远离那个是非之地。可惜的是他今天心情再不好,他也得帮这个忙。 他自找的。他活该的。 但当超级英雄的感觉不错,他说真的,那个绿眼睛黑头发的小子这个马屁绝对拍对了。

朱迪走到公寓门口正打算敲门的时候,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她猜是赤井秀一特意给她留的门,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跨进玄关之后她定住了两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定住了一秒,又揉了揉。 “秀,你们……”这不怪她。她觉得自己大概需要去重新验验光配副新眼镜,否则怎么会在看见客厅里面那两个人的时候恍惚觉得是一对套娃。 赤井秀一如蒙大赦,从学着黑泽一样趴在沙发边缘的姿势站了起来,一脸抱歉地朝朱迪求助。 “我记得你以前养过猫,所以你一定知道要怎么照顾它对吧?”他指了指沙发上那只比他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奶猫。 朱迪没来得及多想只是下意识地点头肯定了赤井秀一记忆里她养过猫这件事。一见她点头,那个她曾经见过一次,还为他包扎过伤口的小孩立刻凑了过来,但凑得也不像平常那些有求于她或者跟她亲近的小朋友那么近。 他半躲在赤井秀一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来,看着给他贴过创口贴的美国女人,“你能教我照顾它吗?” “教你?!”赤井秀一和朱迪异口同声地问。 于是小孩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赤井秀一身上,“拜托啦冲矢叔叔,我想养。” 他双手合十做一个标准的祈求手势,比起早些时候要赤井秀一帮他救猫的时候诚挚得多。 “你难道不知道你妈妈的脾气吗?”赤井秀一提起那个人的时候倒更无奈些,“你觉得他会同意让你在家养猫吗?” “冲矢……”朱迪疑惑地听见男孩那么叫他,而且赤井秀一提起男孩妈妈的口吻,好像他们很熟。 “我真的想养,”男孩的手摇得更厉害,小脸皱成一团看起来要哭了,虽然这招对他妈妈从来没用,在冲矢昴面前也只是偶尔有效,但谁知道这次会不会有一个“偶尔”的机会呢? “你妈妈不会同意的。”赤井秀一下了论断。 男孩知道眼前的大人说得没错,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曾经,其实并不是很久以前,他的年龄也不能容许他记得太久以前的事。 他记得那大概发生在一年前。他们当时住在某个仓库,妈妈通常会在晚上出去,一般来说他那些时候在睡觉,有时候他会醒来。那只小流浪猫就是在某个妈妈不在的夜里闯进来的,他给了它面包,还有一些水。第二天它又来了,之后的每天夜里它都会来。终于有一天,妈妈在夜里回来了,他没说话,很快打包好了两个人的行李,要带他离开那里。 他抱着那只从头到尾都没被妈妈正眼看过的小猫,问妈妈能不能带上它。 “不行。”妈妈说得毫不犹豫。 他试图坚持,然后妈妈深吸了口气,说:“你可以选择放下这玩意儿跟我走,或者你跟它一起留在这里。” 他丢下了小猫,坐上了那辆保时捷离开。 “拜托。”他声音里带上一点点哭腔,像是回到了一年前那个漆黑的仓库。他当然不怪他妈妈,他只是真的想养一只猫。 赤井秀一蹲下来,平视着他,伸手抚摸他的黑发,脸色平常地问他,“这事儿发生过,对吗?” 他点头,没说更多。因为直觉告诉他那些住仓库,时不时就要仓皇逃窜的日子不是什么能随便跟人分享的趣事。 不,赤井秀一,别答应。他在心里警告自己。这事不能这样。你答应了男孩,你叫了它的名字,从此,你就得为它负责。 但每个七岁小孩都得有个超级英雄啊。 “好,那你现在先按刚才我们查到的,要给小奶猫喝羊奶,你去买一下,可以吗?”朱迪发誓这是他听过的赤井秀一最温柔的声音,她怀疑地看着赤井秀一。 独自购物这事儿对黑泽来说从来没有难度,他又一次抱住赤井秀一的大腿欢呼了一声,快乐地跑出了门去。 “秀,这是怎么回事?”朱迪大概是唯一一个能满腹疑问还耐心发问的人了。 “那孩子叫黑泽。”他看出朱迪表情里的那点震惊,“你觉得他看起来像我吗?” 朱迪张大了嘴,那种美国人特有的,惊异而近乎恐慌的神情浮现在她脸上,“我的上帝啊。” “我想以后都不用麻烦你为我送资料了。”赤井秀一苦笑道。 朱迪仍然被震惊得说不出来。

8. 黑泽第一天没来的时候赤井秀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怀疑过一秒是不是琴酒又带着他离开了,但他利用了一些“手段”查看了黑泽那栋公寓楼的监控,并没有看到任何他们离开的证据。他倒不担心琴酒会不告而别,如果对方真的决定离开,说不定还会大大咧咧地从监控摄像头眼皮子低下离开,以此让赤井秀一打起精神再次投入到追逐中去呢。 而现在他没在监控的任何角落看到黑泽的身影,说明那孩子只能是在家里。或许他被他妈妈关了禁闭,这可说不准,毕竟那个人的行事作风,他都不敢承诺尽在掌握。 黑泽第二天没出现的时候,这可就真的不对劲了。自从他承诺帮他把猫养在自己家里以来,小男孩每天雷打不动地跑来吃饭玩猫学英语,基本上除了睡觉,其他的衣食起居都已经驻扎在了这里。 他的日常变化倒是不大,只是比以往更加积极的下班,每天还得去购物买菜,烦恼晚餐要做些什么。 倒像个正儿八经的单亲爸爸了。他得打住自己这个想法。 第三天,他等到了第三天,他抓起外套准备出门去隔壁公寓楼,在那个时刻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天就过去。他明明清楚小孩住在哪里,明明他们距离那么近。 他打算出门,拉开门发现自己不用出去了。他要找的人就站在门口,小手刚抬起来一股要敲门的阵势,鼻梁上还横贴着一张创口贴。 “怎么回事?”他收住了脚,站在原地不动声色。似乎丝毫没有为这个无意中结识的小男孩着急。 小男孩没有解释自己身上伤口的想法,只是一脸高兴地问他:“听说你截拳道很厉害,你可以教我吗?” 他一边问一边推开了堵在门口的赤井秀一,眼巴巴地朝自己几天不见的小猫咪跑了过去。 “不教,”赤井秀一的语气听起来倒像是有点不耐烦似的,“你脸上怎么回事?” 小男孩转头瞄了他一眼,又转过去继续逗弄小猫。 “黑泽。”赤井秀一走到一人一猫旁边,将近190的身形逆着门口的光在地上照出又长又宽厚的影子,他严肃起来的声音听起来变得冷冰冰。 黑泽被他盯得压力巨大,他见过无数杀手,哪怕是在他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他见过可以笑着按下炸弹按钮的恐怖分子,见过随意枪杀平民的犯罪分子,也见过贩卖枪支走私军火的组织大佬。但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比他妈妈冷下声音,严肃情绪起来更加厉害,更有威压。 而现在,这个让他感到压力的人是冲矢昴。 但他不想说,他跟妈妈说了。妈妈无动于衷,只是问他想不想学搏击。他想学,但是妈妈说自己没时间教他,他其实多少学过一些,只是仍然差得太远。 “妈妈说你截拳道很厉害,你可以教我吗?”他没回答赤井秀一的问题,只是仍然请求。 赤井秀一终于蹲下来,平视着回避他问题的男孩,眉头紧皱,“你妈妈跟你说的?” 男孩点头。 “你想学可以,但是你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仍然坚持要知道,到底是什么话题让黑泽回避。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男孩的时候,对方身上就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那当然不可能是他妈妈所为,所以他这次必须知道真相。 男孩叹了口气,一个六岁的孩子不应该这样叹气的。他把手里的小猫放下,转过身严肃地看着赤井秀一,好像恨他问这个问题。 他的确恨他问这个问题。 “我跟人打架,然后我被人打了。”他脸上的表情很倔强,却不是因为觉得丢脸。 “我去便利店买东西回来的路上,撞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学生,那个男生推我,我就推回去了。”接着男生开始生气,两个人推搡起来,他虽然年纪小,但有些格斗技巧,一开始男生吃了亏,但男生突然用力将他打倒,看见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淤青,很得意地跟他说:“我爸爸教过我跆拳道,今天就让你这个臭小子尝尝我的厉害。” 接着他就只记得拳头,还有脚踢在肚子上的感觉。他反击了,用尽全力。但是到底打不过人家来自爸爸传授的跆拳道。 “跆拳道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教你截拳道把他打趴下。”赤井秀一听完他的话之后说。 男孩却没有被安慰的迹象,他愤怒地喷出鼻息,颧骨涨得通红,绿眼睛瞪着赤井秀一,好像那个揍了他的人是赤井秀一一样。 “你根本就不懂!”他用力推了赤井秀一一把,自然没有推动。 他气得跺脚,“我早晚能揍死他,我甚至会组装伯莱塔!”他信誓旦旦地说,“问题的关键是他的跆拳道是他爸爸教的!” 而我没有爸爸。 我爸爸早就死掉了。 他几乎想要坐到地上大哭一场,他其实想不太明白妈妈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偷偷认识的这个朋友会截拳道,妈妈还说他很厉害,就好像他们很熟似的。但他什么也没问,因为妈妈说话总是有他的道理,而他听妈妈的话。 “没事,你不能用伯莱塔,”赤井秀一抓住小男孩的手臂,让他把双手环住自己的脖子。他兜住男孩的腿和屁股把他抱了起来。 “我会教你截拳道,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把那个有爸爸教跆拳道的小子揍飞。”他抱着男孩去厨房,拿了一罐果汁塞进他的怀里,脸上的表情和男孩的妈妈那样冷漠又不屑一顾,“那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妈妈总是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