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琴】死的却是狗(五) cp:赤琴 警告:站街!琴酒

正文: 他休息了一个星期。他大概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休过这么长时间的假期了,又或者这是自他开始在红灯区给自己弄了一份工作以来,第二次休这么长时间的假期。 莱伊一直没告诉他事情是否已经解决,每天如常回家。他会带回来食物,有时候是晚餐,有时候宵夜,也有时候是早餐。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回家的时间并不确定。 他自然而然客随主便。每天莱伊什么时候回来,带什么回来,他就什么时候吃饭,以及吃什么。莱伊对此当然没有意见,他目前对黑泽阵唯一的要求就是乖乖待在家里别去红灯区找死。 但一起吃饭不错。最开始只是便利店的临期便当,配上啤酒和烟,味道说不上好,但是他们两个都是好打发的人,不讲究吃的什么,填饱肚子也就够了。 偶尔也会有好菜,大概是莱伊和他组织上的什么人一起吃完饭后顺手打包回来的。这是他的猜测,毕竟看起来都是些高级餐厅的饭菜,平常人不会专程跑去打包回家吃的那种。 他们一起待在家里时,所有的活动就是看电视、抽烟、喝酒以及做爱。似乎世界上一切可以让成年人合法上瘾欲罢不能的东西都在这个房间里发生。 最开始莱伊购物买回来的安全套早就用得一干二净,他再没买回来过,哪怕他几乎天天都会从便利店带回烟与酒,也总是不记得再带上一盒。但他不在乎,莱伊会加钱。 他对这些没什么意见,但他仍然在坚持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他们在做爱后并不同床共枕,更多时候,他会睡在客厅那张并不舒服的沙发上。他不介意,他睡过更糟糕的,他只是不能接受和一个顾客如同寻常情侣一样在做完之后抵足而眠,如同这样的时光会长长久久。 最终,他要离开。他当然会离开,他早就在这里待得不耐烦了,和莱伊待在一起越久,他们的牵扯就越深,他拒绝这个,他必须得离开继续自己从前独自一人的生活。 到第七天的时候,他决定自己不能再忍受下去。他讨厌每天都听莱伊说还不行,他决定自己去看看,他熟悉红灯区,他可以安然无恙。他从来不惹麻烦,不代表他就处理不好麻烦,也不代表他害怕那些。 他没把这事儿告诉莱伊。首先,他能猜到莱伊的回答还是最近的老一套;其次,他是个已经独自生活过很多年的成年人,腿长在他自己身上,莱伊没资格决定他应该待在哪里又或者要去哪里。 他选了个莱伊不在的晚上出门,跟以前每天上工时没有丝毫区别地出了门。 莱伊的这套房子离红灯区并不近,但也没有他原本以为的那么远,时间刚过十点,红灯区才刚开始热闹起来,简直是完美的时间。 他挑着在这个区域各个偏僻的小巷和路灯不够明亮的街角行走,没见到除了正常顾客之外的什么面色不善的陌生人。 或许警报应该解除了,明天,噢不,他现在就可以重新开张,把莱伊那个家伙抛在脑后,不去考虑犯罪组织、枪声、鲜血与死者空洞洞的眼神。 他左转穿进一条黑暗的巷子,另一头通往他平常待着的那条街,那里有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方便他随时进去买烟,在天太冷时还能进去蹭一蹭冷气。在赚钱少的晚上,那里也可以很方便且便宜地解决晚饭或宵夜。他喜欢在那里等待顾客。 天气已经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冷了,但临近深夜的风吹着还是让人想要发抖颤栗,他竖起风衣的领子,在一个路灯下点燃一支香烟,行人寥寥。 那些路人或许只是经过,在从他面前走过时用下流的眼神过饱了眼瘾,但没有人驻足,或许是因为天气,或许是因为拮据。 但绝不可能是因为道德。 他等了大概半小时,几乎要放弃了,终于有个男人朝他走来。男人显然是看见了他之后决定冲着他来的,从身上的珠宝就可以看出对方身价不菲。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黑泽阵不知道那是否代表对方是已婚人士,这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身上的西服明显是高定,就连捏在手里的墨镜,也是某个很知名的奢侈品品牌。 他无意揣测顾客的真实身份,对他来说对方唯一的称谓就是“客人”。于是他立刻挂上一张并不谄媚,但绝对比他平日里的冷脸来得有温度许多的笑,说了句晚上好。 “借个火?”男人将手里的烟放到嘴上,香烟因为他的话而在黑泽阵面前晃动,双方都知道这句话就是问价的行话。 “口交五十,不插入的一百二,完整的是一百五十块。” “对你来说这不算贵,去酒店?” “不另外加钱,但是交通费另算。” “走吧美人。”对方轻佻地环住他的肩膀,大概是要把他带到自己停车的地方。 黑泽阵转身时皱了眉头,肢体接触无所谓,但是他讨厌客人对他的称谓。 他们相遇的地方离停车场有一段距离,但双方都并不着急,冬日深夜的红灯区人流说不上少,比起其他日子也绝对算不上多,他是熟面孔,不过走在路上倒是没有人会跟他打招呼。 这里是没有道德的地下世界,每个人或许会有那么一两个好朋友,但都不会在这种地方同顾客之外的人热络寒暄。而他就更是孑然一身,眼熟也仅仅意味着无敌意罢了。 他们走过这里最知名的一家酒吧时,有人迎了上来,黑泽阵认识的人。但他本能地闭上了嘴,他“应该”是不认识这个人的。 莎朗,不,应该说是贝尔摩德。 那个巫婆般的女人出现在这里,并朝他走了过来,让他的心里警铃大作。 就在他要用眼神杀死贝尔摩德之前,那个女人的视线转到了他的旁边,露出一个绝对能够倾倒众生的笑容,“杰森!我们约好在酒吧见的。” 她在冲他身边的男人说话。 “噢,莎朗。”他的客人语气听起来可不怎么友好,“我临时有点事,改主意了。” “杰森,我们有正事讨论的。”贝尔摩德露出了一个谴责但仍在表示友好的笑。 “那个啊,再说吧,不是什么小事,我得再考虑考虑。” “杰森……” “我说过了我有很重要的事,”他的客人有些不耐烦地看向了他,这让似乎决定拿他当陌生人的贝尔摩德无法继续忽视他,“你想要的东西永远都在那里,但有些好货色不是每天都那么幸运能遇到的。” “我敢打赌他在这儿干了很多年了。”贝尔摩德咕哝了一句,“但是……” 在贝尔摩德能把话说完之前,她的手机震动起来,这让她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但仍然不得不住了嘴拿出手机接听电话。 她走到一边的时候,杰森就没再给她面子站在原地,而是揽着黑泽阵就那么离开了。 黑泽阵想回头,他在贝尔摩德看到来电时突然自心底福至心灵般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很显然他的客人本来跟贝尔摩德要商谈什么要事,但现在却带着他大摇大摆地离开,一点没给贝尔摩德面子。倒不是说他非常了解贝尔摩德,但是他知道贝尔摩德的身份,也见过莱伊对贝尔摩德的忌讳。就他来说,他绝对不想在任何时候和那个女人对着干。 怀揣着这种忐忑,他跟随杰森到了离红灯区不远的一家酒店。大概唯一能让他感觉安慰的是因为针对莱伊而在红灯区守株待兔打算抓他的人并没有出现,而他也终于可以从这一单生意开始恢复他的日常营业。 杰森仍然揽住他的肩,很显然他是那种对周围人目光毫不在意的身居高位者,他坦然地搂着黑泽阵踏入酒店门口辉煌的灯火之中,脸上带着的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成功人士才会有的笑容。那种掌握着这个世界运行,谁也无法打倒他的笑容。 但黑泽阵知道,他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个世界亘古不变的规则就是瞬息万变。他不在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有多么目空一切,他不觉得被轻视,被羞辱是多么不得了的事情。因为或许下一秒,轻视你的人,羞辱你的人就会从云端落下,碾为尘土。 变故就是他们踏入明亮灯光的那一刹发生的。他听见金属破空划过的声音、撞击肉体的声音,落在地上的声音。 原本揽着他肩膀的手迅速滑落下去,原本站在他旁边的男人瞬间软倒在地。额头上露出一个小小的空洞,鲜红的血液正从那之中点点流出。 一辆车经过,停在了他的身边。 “上车。”是贝尔摩德。 他甚至都没转念就立刻上了车,也立刻了悟这事儿一定是贝尔摩德干的。 “如果你要杀了他,”他深吸了口气压抑自己的怒气,“大可以早点提醒我,让我远离这个麻烦。” “第一,”贝尔摩德语气平静,并不在意他的怒火,“我原本的任务只有把他约出来带去那家酒吧。” 她转头看了黑泽阵一眼,表情又是那种令他讨厌的,经常挂在脸上的戏谑和故作神秘,“第二,我想莱伊早就警告过你现在不是你回这里的时候。” 莱伊的确说过还不行,但他为什么要听莱伊说了什么。 “我不在乎他说了什么。” 贝尔摩德似乎是没法忍住自己声音里的笑意,“你应该听他说些什么的,宝贝。”她甜腻而意味不明地叫了他一声,“你看,就因为你没听他的,他就把一具尸体摆到了你面前。” “刚才是莱伊干的?” “你一定记得我说过他是个狙击手吧,”她用一种我早就告诉过你的表情,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扭过头认真地看着黑泽阵,“亲爱的,莱伊是个很残忍的人。如果是一个我这么残忍的人跟你这么说,你一定得放在心上。 本来的计划是带着杰森进酒吧,他从早就选好的狙击点杀了杰森。可是你突然出现并且被杰森带走,他在那边看到之后改了主意,并且马上就想到了这个恶毒的计划。刚才我接到的电话是他打来的,明明工作语音联通着,他却刻意打了我的私人手机。” 她指了指自己耳朵里塞着的蓝牙耳机,示意在酒吧门口时,她本来就和莱伊通着话,但莱伊却又单独打了她的私人手机,告知她临时改变的计划。 “改计划其实没什么,说真的。但是你得往深了想,我知道莱伊跟你上床,平时也只是装作无所谓地跟你付钱买性。但是他最快想到的计划就是立刻换狙击点,并且当着你的面把杰森给狙杀。” “他在告诉你,这就是你不听他话的下场。他是个相当任性的家伙,他不喜欢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以为这一切本来可以很单纯。性和钱,身体跟生活。你只是简单地在做一份工作,哪怕这份工作本身就不清白。” “可惜你遇到了莱伊。”贝尔摩德的这句话饱含着惋惜,“他在把你往悬崖外面推。” 黑泽阵嗤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贝尔摩德的故作姿态,还是在笑这件事本身。他就是没忍住。 “我们现在去哪儿?” “当然是送你回莱伊家。” “我以为你说他很危险?”黑泽阵倒是不反对贝尔摩德的目的地。 贝尔摩德踩下油门,车在凌晨空荡的路上加速向前,“但我没说你怕危险。” 这个女人,真的是个女巫。

他回去的时候莱伊已经回来了,他在楼下看见了客厅开着的灯。换做旁人可能惧怕或不安,但他并不。 “你不该出门的。”莱伊看着他蹬掉鞋子走进来时,把嘴里的烟拿出来沉着脸对他说。 他脱掉大衣挂在门口的挂钩上,似乎对于今晚的一切并不是很在意,“我总归得回去做生意的。” “你知道在红灯区等着埋伏的是谁的人吗?” “既然你这么问了,”他站在莱伊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我猜就是那个杰森的?” “我之前端掉的组织是他手下的,你可以把它类比成分公司,主要负责他们的军火走私。他知道这整件事,但是大概对牵涉其中的人长什么样并不是很在意,只是把事情丢给手下人去处理。” “他不知道我长什么样,所以在红灯区遇到的时候才打算花钱买春,”他看了一眼莱伊面前那点隐隐亮着的火光,“而你们那边是贝尔摩德出面,用跟他谈军火交易线做借口,实际上是更大的黑吃黑?” “聪明。”莱伊笑了,在沙发上让了让,示意黑泽阵坐到他身边,并且递了支烟过去。 他没按莱伊的想法去做,“就因为我出门破坏了你的计划,你就要在我眼前杀了他,吓唬我?还是警告我?” 莱伊大笑起来,但他不是真的在笑,黑泽阵就是知道,“我只是怕强行让他放走你去跟我们谈生意会横生枝节,所以将计就计。” 他终于走到莱伊身边坐下,含住他手指中夹住的烟,将头靠近莱伊用他嘴里的烟把它点燃,目光空洞地投射到前方的电视墙上,“一切都是顺手而已。” 就像当初莱伊在某个深夜停车来到他身边将他带回自己家上药;就像当初他花钱跟他上床;就像当初他在逃避追杀时带着他一起逃跑。 不过是在到达目的地的路上顺手的一个拉扯,那不能改变莱伊最后会达成的目的。那也不会对莱伊本身造成什么影响。 莱伊是那种人,是那种对于任何人、事、物,只要他想就唾手可得的人。一件事可以因为他偶尔冒出的一个念头生出无数个枝节,他不屑于去斩断修理这些枝节。他任由它们生长,他乐得看它们蓬勃,因为无论这棵树最终长成什么模样,躯干都一定按照莱伊所想,到达他意图让它到达的地方。 而如果那些横生的枝节朝着他不希望的方向生长,他会毫不犹豫地除掉它们。那对于他来说太过轻而易举,以致于他根本不将之放在心上。 就像你走在路上或许会为了不踩死一只蚂蚁而改变落脚点,但它不会增加你的脚程,减缓你的速度。 因为渺小,因为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