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就像写字台(上)

CP:赤琴 说明:年龄操作,两个人有11岁年龄差,算是个年上养成故事。原作基础上的半AU,有BUG有OOC。 警告:年上养成 毫无逻辑 一些乱七八糟的梗的合集 梗概:黑色组织的莱伊奉命前往孤儿院挑选组织未来的干部,他选中了十四岁的黑泽阵。

1. 赤井秀一醒过来。天光还没在遥远的地方发亮,薄雾还在空气中不肯散去。他翻了个身,打算继续入睡,却猛然想起自己醒过来的原因。 有人进来了。 透过卧室门缝可以看到客厅仍然一片漆黑,他听见窸窣的声响,入侵者小心翼翼却不可避免地发出了足以吵醒他的声音。 他的枪就在床头柜上。他从床上起来,感觉到自己浑身酸痛,握枪的手却稳得足够。 他猛地拉开门,漆黑的客厅里燃起一簇小小的火光,他用枪对准了那里。 “啊,你醒啦,赤—井—探—员……”点烟的女人以一个诱惑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拖长了声音跟他打招呼。 他按亮客厅的灯,女人的全貌得以显现在他面前。同时,他看见了自己灰色的沙发上沾染了血迹。 还有留下血迹的人。 他皱起眉头朝前踏了一步,又停住,“所以,你们来自首了?” 他看着沙发上的人。女人随着他的视线也看着自己身后的人。 “担心了?不,我是来摆脱这个累赘的。”她吐出口烟,“莱伊,你知道我的,我可不会让他拖着我一起死。” 她叫了赤井秀一已经久违的名字,透过烟雾他仿佛在一场梦境。 赤井秀一双手环在胸前,表情严肃,“所以你把他送来让我逮捕他?” “莱伊,假装并没有意思。”她少见地,疲惫地叹了口气,“你真的要逮捕他吗?” “我是FBI的搜查官赤井秀一。” “我带走他,他会死;你逮捕他,他会死;你把他丢出去,他会死。”女人冷静地陈述。 “你到底想说什么,贝尔摩德?” 女人转过身去,用手爱怜地拂过盖着男人额头的一缕头发,又回过头来看着赤井秀一,眼神里带着深刻的恶毒。 “如果不是你,他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她刚才的爱怜自然都是假装。 子弹正中靶心。 “你看,我并不是真的在意他的死活。”她又回到了一派轻松的状态,即使连日的逃亡已经让她掩饰不住疲惫,“我有足够多的方法全身而退,哪怕现在整个组织几乎被你们FBI联合日本警方清缴一空,但你也得承认我不在乎这些。” 她曾经是那个最期盼“银色子弹”能够摧毁组织的人,而且眼前的人真的做到了。 “但琴酒不同。” 你得收留他,这是你欠他的。女人难得严肃地宣布了对他的审判。 因为连续加班三天而疲惫不堪,刚刚完成了补眠的FBI王牌,在一场疑似梦境的对谈之后,将一个凶手藏在了自己家里。

他的沙发基本毁了。贝尔摩德的包扎技术过于糟糕,男人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渗出血迹。 他用剪刀剪下男人身上的衣料,接着去拆那团裹得凌乱的纱布。 他在发烧,体温相当高,因为鼻腔受阻而发出灼热又沉重的呼吸声,唇齿间似乎还在间断地发出呓语。 伤得太重了啊。谁把他伤得这么重的。 他重新处理了伤口,专业又迅速地用干净的纱布利落地进行了包扎。这才急忙跑去厨房烧起一锅热水。 回到客厅的时候他才注意到,男人还把枪握在手里。 他像是被人突然施咒定在了原处,贝尔摩德刚才说过的那句话闪电般地劈过他的脑子,让他无法动作,不敢前进。 如果不是你,他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太阳选择在这个时候露脸,金色的光落在被毁的报废的沙发上,给男人的银发镀上一层淡薄的金。他看上去比他原本还要年轻,即使赤井秀一觉得,他本来就还足够年轻。 他走过去,一只手握住男人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住他的枪,一根一根地把对方的手指掰开。 他把那把伯莱塔放到一旁的桌上,和贝尔摩德刚才一样帮他把一缕头发拂到耳边,动作轻柔。 “我要怎么做?琴酒。” 他少有如此深沉痛苦的时刻,却并非在纠结逮捕对方与否的问题。他们之间的问题不在当下,在过往。

2. 他接到皮斯科打来的电话,分配给他一个任务。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对方提醒他仔细小心,因为Boss点名让他去执行这个任务。 这是个耗时相当长的任务。不,更准确地说,这算是组织的一个项目。和他们建起的一座座研究所一样,是一个长期而严肃的项目。 他欣然接了命令,语气里一股被上司认可的单纯快乐。会让人感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那种单纯。 他去了皮斯科联系好的孤儿院,临进去之前遇到了贝尔摩德那个女人。 “嘿,亲爱的,我们一定会选到几个好孩子的。”女明星戴着自以为低调的墨镜装腔作势地朝他大喊。 他压低了帽檐,朝这位不能得罪的女人奉上一个虚情假意的笑,“你怎么也来了?” “傻瓜,夫妻俩一起来孤儿院收养孩子,这才正常。” 他收敛起笑容:一旦被选中,大概就跟正常无缘了。 他绅士地为贝尔摩德推开孤儿院的大门,思忖有多少为组织卖命的人出自这里。 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一群孩子们正精力旺盛地在院子里玩得起劲。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对每一个向他投来友好或好奇眼神的孩子报以微笑,又随之转头看向别处。 收养孤儿,却并非行善,而是为恶。 他抬头看天,晴朗的天空下正在发生一桩会改变几个孩子一生的恶事,无人知晓。 他看见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在院子的角落里坐着。安静,冷漠,绿色的眼睛冷玉一般打量着周遭。那里像是有个无形的气场,其他人都绕着那里活动。 那孩子发现他的目光,与他对视,目光森冷,毫无触动。

院长叫了几个孩子到活动室,他们隔着窗户看着那些年龄尚小的孩子们瞪着眼睛不知所措或好奇地东张西望。 这个任务令人作呕。 把原本无辜的孩童卷入血腥与罪恶的深渊,将他们训练成杀人机器,犯罪工具。在他们一无所知的时候。 赤井秀一自认不算是正义斗士,道德标兵。他所做的一切无非出于强烈的好奇心和无处安放的冒险精神。但当犯罪牵扯到小孩,事情就不那么好玩了。 活动室里的孩子看起来都过于天真,没有一个适合。他冲女人摇了头,院长便又转进院子搜罗起来。 他也跟着转身,目之所及的孩子们,无论年龄还是性格都不符合他的心理预期——也不可能符合。 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细细打量他,好奇又恶趣味地问:“你不会是心疼这些孩子吧?莱伊。” 他没第一时间反驳,想了想还是否认,“我是尽职。” 他的眼神又转一圈,再次看到了之前单独待在角落里的孩子,“现在看到的这些,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他的念头在脑子里转了几转,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角落里那个孩子。贝尔摩德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你说得对,莱伊。”她承认道,“我敢说,那个孩子一定能活到最后。” 她美目流转换上一副友善的笑,麻烦院长去将那个孩子带到他们面前。 “就是他了?”贝尔摩德还是问了他一遍,听起来好像如果莱伊反对,她就不会坚持。 那个念头还在转,他把道德、任务、自己的秘密和一个孩子的未来全都摆出来。 “就他吧。” 如果不是你,他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男孩14岁,身高已经开始上蹿,被院长带到“夫妻俩”面前时,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这个孩子叫黑泽阵。”院长介绍说,“在我们这已经三年多了。” 莱伊看出来院长欲言又止,于是冲着男孩说:“阵君,带我出去逛逛怎么样?” 没有什么好逛的,孤儿院并不大,看起来更像个住宿学校。 “不用帮院长支开我,他不过是要说,我被领养了几次又被送回来,我没有朋友,也不招人喜欢。”他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个陌生人的事。 莱伊笑了一下,声音比他还要冰冷:“谁跟你说我要你有朋友,还要你招人喜欢了?” 现在,黑泽阵正眼看他了。

他把阵带了回去。 相比起他们选择了收养黑泽阵,黑泽阵没有任何反对地同意跟他们离开,看起来是更让院长惊讶的事。 男孩收拾出的包裹小得可怜,贝尔摩德在房间门口随口说了一句生活用品可以之后再买,他就真的丢下了包裹,空着手跟他们离开了。 莱伊选对了。一个无依无靠,连随身物品都毫无意义的孩子,比任何人都适合成为组织的杀人机器。 贝尔摩德把黑泽阵送到莱伊的车上之后独自离开了。她只是来逢场作戏,可没有跟这个小孩子打交道的必要。 莱伊办完手续出来看见黑泽阵一个人坐在他的车子里还是有些惊讶。在那个瞬间他甚至希望男孩在早些时候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地溜走了。 果然还是孩子,哪怕性情看起来再冷淡,也不敢轻易离开成年人的庇护。 他是这么以为的。 他坐进车子里,看起来大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无论如何,面对一个一无所知的孩子,比跟贝尔摩德那样的女人周旋要来得轻松。 但这轻松并不能维持多久,他心知肚明。接下来的一切,他不得不按照组织的安排实施下去,就像为了能够在组织里谋求立足之地,他也不得不执行一些不那么干净的任务一样。 “接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他语气严肃,表情沉重。那态度并不是面对一个孩子的态度,而他自然也不可能真的是个跟妻子来领养小孩的单纯男人。 他说完这句话不过三秒,发生了让他最意想不到的事。原本安静坐在副驾驶座的黑泽阵,猛然一个转身就朝他扑了过去,等他看清楚,一柄手术刀就停在他脖子前。 “你们不是来领养小孩的。”黑泽阵用了一个陈述句。 莱伊甚至在心里为男孩此刻的举动叫好,他的表现大大超出他的预期,如果不是因为立场不对,他真的要夸赞自己选了一个上好的苗子。 思路清晰,动作迅猛,理性冷静。一个上好杀手需要的品质,他全部都有。 莱伊看了一眼冰冷的手术刀,“我说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很优秀,但是,你要记住,耐心也是很重要的。” 男孩怀疑地看着他,一手揪着他外套前襟,一手比着手术刀的动作仍然没有退让。一副莱伊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就会直接割开他喉咙的模样。 “我们是来挑选罪犯的。” 他不再拐弯抹角,对别的孩子他或许会选择更加温和的方式。但这个男孩不行,只能用最直接的言辞把真相告诉他。 接受与否则是他的事了。 黑泽阵迟疑了一下,但看得出来他已经相信了莱伊的话,即使不懂这句话具体指代的是什么内容,他也慢慢地收回了手里的刀,坐回了位置上。 他认真地看着莱伊,等着他继续解释。 莱伊叹了口气,他再也不说跟小孩相处很轻松了。一言不合就举刀的小孩并不比那个笑里藏刀的女人容易对付。 “犯罪组织听说过吧?”他问,看见男孩点头,“我在一个组织里做事,组织要我培养新的成员。” 小孩应该惊慌,应该瞪大了眼睛害怕,应该拒绝。 黑泽阵“哦”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在面朝前方坐好,似乎是不打算再纠缠这个问题,接受了莱伊的解释。 “这件事可一点也不酷。”莱伊双手握住方向盘,他想要叹气,以此排解胸口郁结的那点闷气。 黑泽阵点头,“不酷。不过,在哪里或者做什么也没所谓吧。” 莱伊更郁结了。

3. 两个男人的生活很快稳定下来。 黑泽阵的时间被莱伊列的训练表塞得满满的。最开始的一两周,莱伊还会天天看着他训练,确保他每一项都能完成。之后因为他仍然时不时有任务需要出门,也就不像最开始时盯得那么紧了。 生活看起来是走在正轨上,但对莱伊来说这却不正常得过分了。他挑选回来的小男孩对他所面临的一切都接受得太快,对这么刻苦的训练也适应得太好了。 倒不是说他在抱怨什么。在正式训练之前,他跟黑泽阵有过一次相当严肃的谈话。他不确定男孩听懂了多少,又是怎么考虑的。但无论如何,对方在接受“成为犯罪组织杀手”这个要求时,平静顺从得令人惊讶。 如果换成是组织另外的成员来跟男孩讲这件事他都不会这么惊讶男孩的态度。因为其他人多半会为了达到目的而哄骗,运用不那么正当的手段逼迫一个孩子接受他们的要求。 而跟黑泽阵交涉的是他自己。是莱伊是诸星大,更是赤井秀一。赤井秀一作为正义一方,要他去逼迫一个无辜的男孩走上一条必然的死路,他做不到。 所以即使他没有真的挑明身份,而是以一个第三方的视角来为黑泽阵分析接受这个要求的利弊时,他恳切的言辞和话语中的警告意味也应该让一个男孩清醒他的选择并不明智。 他几乎就是在如同搂着他弟弟一样搂着男孩的肩膀,另一只手指着他们面前的那条路,铺满荆棘最终却通向地狱的那条路,告诉他,不要去。 可惜,黑泽阵不是他弟弟,只是个天性冷淡的孤儿。他平静又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要求,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他甚至都没问这样做他能得到什么。 于是莱伊再次感叹,他选对人了。

大概因为常年在孤儿院生活,黑泽的身材有些瘦弱,但身高却是超过同龄孩子的数据。在开始训练前,莱伊让他把所有要训练的项目从头到尾做了一遍,作为一个评估,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几乎三分之二的项目,黑泽都能够达到90%的完成度。 他没有理由不选他。 于是日子步上正轨。莱伊的生活在原来执行组织任务的基础上又加了训练黑泽阵。黑泽每天除了去学校上课,就是在组织的一个场馆内进行训练。 莱伊去了趟缅甸,走之前跟黑泽说是跟组织有关系的某个人,在缅甸那边有一条走私玉石的线路,接下来组织可能会用得上,所以要去帮对方搞定一些人物。 黑泽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没好奇没多问。 他回来的时候黑泽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还捧着一碗泡面,吃得不怎么热烈。看见他回来,打了声招呼,就对着他上下打量了起来。 莱伊知道自己现在看着不怎么样。他是赶着别人的追杀逃上直升机的,在缅甸一座山中的密林跋涉了一天一夜,身上不是泥土就是烂叶。看起来闻起来都不怎么好。 但黑泽看了也就看了,反正他也要知道。等过几年,这样的事情,他要经历的只多不少。 他把行李丢在客厅,回卧室拿了居家的衣服就钻进了浴室。黑泽还是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房子里很安静,他泡在浴缸里,能听见电视里传出来的,优雅好听的英音。 电视里大概在播BBC的动物纪录片,旁白正在说母豹带着孩子捕猎之类的。而被捕食的动物都在四散奔逃,跑得快的逃出生天,而跑得最慢的,自然沦为豹子的食物。 “我说,你不会这几天都只吃这东西吧?”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顺口问了黑泽一句。 “没有。”男孩干脆地说,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听话地接过他递过来的吹风机。 莱伊的头发很长,他现在累得浑身要散架了,所以运用一下上级的特权,麻烦自己训练的小鬼给他吹一下头发看起来也无伤大雅。 “为什么留长发?”男孩难得提了个问题。 “很酷啊。”他随意地回答,但也不算假话。只是无所谓长发短发,他大学时候跟同学一起玩音乐,那时候玩乐队的多少都会跟风留留长发,他就一直没有剪掉。 男孩尚还纤细的手指在他的头顶游走,手指不时穿过发丝,让热风在上面一一拂过。莱伊被吹得发困,像只被主人撸得过分舒坦的猫。 夜幕在两个人身后落下,气氛过于安逸,于是黑泽阵想说的话就没有说。 动物纪录片还在播,旁白节奏和缓地解说着画面。 “被捕食者如果不能跑得比其他同伴快,便会变成捕食者的食物。而另一方面来说,如果母亲发现自己的某个孩子过于疲软虚弱,则有可能毫不犹豫地杀掉他们,并让他们成为自己其他孩子的食物。”

第二天黑泽在训练场馆做俯卧撑的时候,莱伊走了进来。 他猜想对方今天休息够了一定是先去汇报了缅甸的事情,然后才来了这里检查他的训练。场馆的负责人应该会一丝不苟地把这几天他的训练报告给莱伊。他才不信莱伊完全不管他训练有没有偷懒。 俯卧撑训练的数量是50个。在他第50次身体贴地时,莱伊说:“继续。”于是他连一丝停顿犹疑也没有就接着做了下去。 在第65个时他的手臂颤抖得几乎要让他摔到在地上,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摔在地上,而在他摔下去之前,莱伊喊了停。 他皱眉思考,自己这几天完全是跟以前一样训练,没有偷懒,没有数据不达标。莱伊为什么在生他的气? 他看着莱伊,带着点迟疑。莱伊指了指训练软垫,示意他过去接着做仰卧起坐。他躺下,然后莱伊上前压着他的双脚。 “前几天你们学校开父母会了?” “是的。” “为什么不跟我说?” “学校的事情不需要跟你报备。” 莱伊眉头皱得更紧了,“谁跟你说学校的事情不需要跟我报备?” 黑泽躺在软垫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莱伊。 “你不是我的家长,我的父母会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只是我的上级。” 莱伊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当年赤井玛丽一言不合就会对他动手。但黑泽的话他好像无法反驳。因为他一开始就过于简单粗暴地向对方说明了组织里的关系,所以对于日后会为组织效力的黑泽阵来说,莱伊当然是他的前辈、上级。 作为收养人也跟家长没有一点关系。 他仍然没有家长。他仍然是个孤儿。 莱伊让他起来,他疑惑地看着对方,猜测对方是不是要因为刚才这场不算争执的争执处罚他。 莱伊的手朝他伸过来,他准备好迎接惩罚,却在闭上眼睛的同时感受到那只手掌穿过他的发丝,抚摸他的头顶。 “今天跟你们老师说了哦,”莱伊笑得像只狐狸,“我是你哥哥,以后你学校里的事有需要的话都会通知我。” 他打掉了莱伊的手,转身离开去进行下一项训练。头也没回。

在最初的一年多里,莱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地回过家。 他推开大门,客厅里为他留着一盏灯。这个时间黑泽不是睡了,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他尽量放轻手脚往沙发上挪,意图掩盖不正常的步伐和难以忍受的痛呼。 他刚在沙发上坐下松了一口气,次卧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他看着出现在房间门口的男孩,认命地叹了口气。 “别怕,伤得不重。”他揭开自己的外套,一边查看自己的伤口一边跟黑泽阵保证,好像这样就会更有说服力。 黑泽阵的脸上倒没有太明显的反应。他在领悟到莱伊受伤了这件事之后,立刻跑去储物间拿出了家里的急救药箱。 他把箱子放到莱伊面前,看着男人脱下已经染血的黑色外套,里面是黑色背心包裹着的健壮身体。肩膀上有一个伤口,伤口仍然在渗血。但因为受伤已经有一段时间,所以身上留下了不少半干的血迹。 他用镊子钳着一团沾了双氧水的棉花在伤口处打转,血迹渐渐被擦掉,露出被子弹洞穿的小小伤口。 莱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猛地抓住他的手,“别怕,我说过了,别怕。” 男孩的手在被他抓住之前抖得厉害。 “是贯穿伤,子弹没留在里面,伤口看着可怕,实际伤害不大。”他解释道,“如果你害怕,我可以自己处理。” 他这句话多少有点挑衅的意味。这一年多时间以来,他几乎没有见过黑泽阵如此不冷静的状态。在这个时候,他终于觉得对方像个会害怕、知道恐惧的普通男孩。 但这不能继续下去。因为这样充斥着创伤和血腥的未来,同样也属于黑泽阵。他不会把对方当成温室里的花朵,也不会长久留恋男孩片刻的情绪外露。 他的确想珍藏此刻,但那终究不合时宜。 “为什么会受伤?”男孩的手逐渐稳了,清理好伤口周围的血迹之后,开始涂抹药膏。 莱伊因为药膏在伤口上的作用“嘶”了一声,吓得黑泽阵缩了一下手。 “没事,药抹上去痛的。”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受伤的经过,“枪战的时候,有个家伙死得不彻底,我们撤退的时候他捡了把地上的枪冲我来了一下。” 他不会跟黑泽阵说的是:并不是他做事不干净不彻底。而是作为赤井秀一,在这样的任务里并不能真的像个黑色组织成员一样,对每一个人下死手。有时候就难免被误伤。 “你不够强。”黑泽阵下了定论。 莱伊被他的结论从脑门堵到心口。他作为组织里蹿升最快的成员,作为FBI里的王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不够强。 莱伊觉得他得给这个孩子好好上一课了。 “小阵,”他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这么叫他,最开始的两次男孩因为他这个称呼而发愣,之后也就接受并且习惯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我们一直在做很危险的事。”他绿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黑泽,“你现在只是在训练,你可以随意想象以后你可能会参与的战斗是什么样子,你也在组织的作战训练室里体验过。但真正在现场的时候,一切都跟你的想象还有训练室里模拟的那些东西不同。” 他指着自己肩膀上还没被纱布包扎起来的伤口,“无论多强,一个人总是可能会受伤,每一场实战都可能遭遇不同的意外。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好好训练,我要你成为组织里最强的成员。” 你越强,受伤的可能性越小;你越强,遭遇了意外化解的可能性越大;如果是我拉着你进了地狱,那我至少得保证,你有足够的在地狱里活下去的能力。 黑泽阵沉默地把他的伤口包扎好,莱伊好几次看到他咬着嘴唇欲言又止。他故意不问,想看男孩究竟多久会憋不住。 “不要给自己受伤找借口,莱伊。”男孩终于开口,语气竟然像在教训他,“如果你够强,你就不应该受伤。” 你不应该受伤。 他听懂了。男孩的意思是,他不应该受伤。这让他担心。 到了后半夜莱伊开始发烧。他的颧骨因为高温而发红,在床上难过得翻来覆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梦境里沉浮。梦里的画面转来转去,他依稀看到赤井夫妇,看到弟弟秀吉,还有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妹妹。 高温烧得他像是头骨要裂开的时候,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放上了他的额头。于是梦里赤井一家人全都不见了,他看见和小阵一起在烈日里训练的自己。两个人在塑胶跑道上跑着两千米,而小阵就跑在他的左手边,低着头沉默。 太阳的温度在逐渐变低,他开始脱离梦境。柔软舒适的湿毛巾一次次在用冰水浸泡之后重新放在他的额头,一双属于男孩的,尚还纤细的手帮他把被汗水浸湿的额发拂到一边。 当天光大亮时,他终于从那些光怪陆离的深沉黑梦中醒来。男孩趴在他的床边,像条小狗似的把头埋在他的手臂边,没有睡着,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嘿,早啊。”他开口,嗓子因为高烧一夜而沙哑。 “早,没用的废物。”他终于,终于看到了男孩的笑容。

4. 黑泽阵的第一个任务是贝尔摩德带来的。 他放学回家的时候惊讶于在家里不仅看到了莱伊,连贝尔摩德也在。他还记得这个女人。两年前去孤儿院领养他的人,除了莱伊,另一个就是她。 他们当时在院长面前,好像自称是夫妻。 “啊呀,长得好快啊。”女人大惊小怪地说。 莱伊当她不存在一样躺在沙发上,嘴里还叼着根燃到一半的烟。他看了眼黑泽阵,又把视线转回毫无意义的电视机。 女人也当莱伊不存在,她拦住不打算搭理她,而是径自往自己房间走的黑泽阵,惹人反感地冲着他吐了口烟。 “怎么了,连‘妈妈’都不记得了吗?”女人故作伤感地感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戏谑。 “别恶心了。”黑泽咬牙切齿地回答她,如果不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对女人动手,他早就用口袋里的那支手术刀冲她比划上了。 于是他转而把怒气发泄到可以惹的人身上:“别躺在沙发上抽烟,烟灰要掉了。” 贝尔摩德自讨没趣,怏怏地坐回沙发上,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放下,“真无情啊,阵君。我可是第一次亲自给别人送任务文件呢。” “任务?” “莱伊没跟你说吗?” 他看向正努力表示不存在的莱伊,摇头。 “唉,我早就应该猜到的。莱伊太在乎你了,他怎么舍得亲口告诉你,你得去执行组织任务了。” 莱伊在乎他。 “任务资料都在这里了,接下来你们自己安排。莱伊把你藏了好几年,也该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本事了。对吧,阵君。”女人朝他抛了个媚眼,还在临出门前捏了捏黑泽阵的脸。 “所以,任务?”男孩黑着一张脸,本来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就异常冷漠,这会儿看着更是不高兴到了极点。 莱伊叹了口气,他极度不想谈这件事。早在贝尔摩德下午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跟对方争执过。 他知道阵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他知道在这两年多的训练之后阵的能力有多强,他也知道今天贝尔摩德带来的这个任务,对阵来说称得上简单。 去制定计划简单,去执行计划简单,要完成任务也称得上容易。阵都做得到。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阵必须做的,但是他也不得不心生抵触。 因为是暗杀。知道怎么夺走一条性命,觉得自己可以夺走一条性命,确定自己有能力夺走一条性命,这都是相对简单的事情。 但这是真正地要去夺走一个人的性命。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手里停止呼吸,丧失活力。 莱伊杀过人,太多了。无论作为正义的赤井秀一,还是卧底莱伊,他手上都沾有足够多的鲜血。多到可以不那么看重生死。但无论过去多久,一个杀人者,也不可能会忘记被自己夺走性命的第一个人。 如果说黑泽阵在成为犯罪组织杀手这条路上已经走得足够远,那么对于莱伊来说,只要他还没有杀掉第一个人,他或许就还有回头的余地。 他不想让黑泽阵去。但那不可能,因为黑泽阵并不真的仅仅只是他收养的一个孤儿。他们一开始会相遇,就注定了男孩会走上这条路。 他的感性的想法不重要。他得完成组织命令,继续在组织里潜伏。他要爬得更高,得到更多的资料,他就要完成这项棘手的训练新人的任务。 只要一想到是自己亲手把他带到这条路上,他就觉得无地自容。 “是个暗杀任务,你先看看资料。”莱伊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我补个眠,你看完跟我说说有怎么计划。” 无法拒绝的任务,那就让阵自己把它做好。

任务很简单,只要把任务目标引到酒店的储藏室,枪杀之后利用储藏室里的易燃物让里面起火,就可以轻松地毁尸灭迹。 “就这么简单?”莱伊挑了挑眉。 “嗯,他前段时间收到过其他犯罪组织的恐吓信,我们杀了他之后用火毁尸灭迹,警方自然就会认为是寄恐吓信的组织把人灭口的。” “那么请问,杀手黑泽阵先生,你要怎么把目标带去储藏室呢?” 他以为这会问倒阵,但这么几年过去了,他最不该做的就是觉得自己能够猜到这个男孩的心思。 “你没看资料吗?目标是个喜欢年轻男孩的变态,我应该很容易把他带过去。”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这句话,似乎并不觉得“色诱”一个变态是件尴尬的事情。 莱伊被噎住了,他甚至感觉有点生气。因为阵能把“色诱一个变态”这件事看得那么理所当然。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没问题。 如果要他来制定计划,他也不会高明到哪里去。这本身就是个没有技术含量的暗杀,也无所谓警方到底会怀疑到谁的头上。需要考虑的步骤就是怎么把目标带到他们想让他去的地点,然后结束他的性命。 而作为赤井秀一他也不打算管组织要暗杀这个老头的事,因为这个老头可不是什么良好市民,而是个做皮肉生意的伪君子。 “你知道你自己刚才在说要去‘色诱’一个老头吧?” “你可以刻意说得那么恶心,”黑泽白了他一眼,“利用目标的弱点,发挥我们的长处,来达到目的是很正常的。这个你给我讲过。” 他说得没错。为了完成任务,他们可以牺牲很多东西,而“色诱”在其中不值一提。 但阵的确会是那种变态会喜欢的类型。 他现在16岁,外貌身材介于一个成年男人和未成年男孩之间。他已经长得很高,但身高仍然没有停止增长;因为经年累月的训练而养出了一副好体格,有着男人的强健,还带着些男孩的纤细。穿起衣服来,俨然模特般贴合美观。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也留起了长发,头发天生是银色,柔软地垂坠在他的背后,像匹上好的锦缎。 莱伊叹了口气,“你不会真的想‘色诱’那个男人吧?” “我会在他能碰到我之前就拆掉他的胳膊。”男孩又笑了,让人起鸡皮疙瘩。而莱伊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任务前一天晚上,莱伊在餐桌上摆满了枪。 “选一把。” 桌上放着的都是日常带在身上的手枪。粗粗扫一眼黑泽就看见了柯尔特,沙鹰,还有伯莱塔等等。 他看来看去,最后选了那把伯莱塔M92。 “我要这个。”他拉了一下保险,又关上,“射击精度好,分解方便迅速。” “选得好,”他一边夸奖一边把稍稍对着他的枪口用一根手指推开。“而且它的保险功能很完善,我可不希望死于枪支走火。” 第二天的任务,莱伊没跟着他一起去目标所在的酒店。

5. 男人只是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看起来不在乎,脸上是一派友善天真的表情,看起来实实在在地被男人蒙骗,正如同兔子一般步入男人为他准备的陷阱。 莱伊隔着狙击镜看得真切,他在心里默数,多久之后阵会动手把那只搁在他肩膀上的手给折断。他脑海里回响起骨骼折断的声音,令他莫名的愉悦。 进入储藏室之后,黑泽阵并没有立刻动手拧开男人的手,他缓缓走到窗边,对着窗户外面远处的一栋大楼看过去。他看了很久,久到莱伊以为他能够看到他。 但他知道那不可能,他选的狙击点在六百码开外。而贝尔摩德之前告诉过黑泽阵,莱伊今天会去一趟大阪。 莱伊骂了句脏话。黑泽转身不再看向他的方向之后,转身关上了窗户,还拉上了窗帘。 现在,黑泽自己把plan B给破坏了。按理来说,每一个任务都应该有一个后备计划,如果黑泽阵没有杀掉应该杀掉的人,或者遇到了什么危险变故,那么在远处埋伏的狙击手也会一枪射穿那个人的脑袋。 这活儿他是从科恩那个闷葫芦那里抢来的。但阵拉上了窗帘,他没法狙击了。 他用在FBI破过记录的速度收了狙击枪,提上就往酒店赶,在酒店门口遇上了不知道从哪出来的贝尔摩德,没等他们进去,酒店里就响起了火警。 黑泽阵跟那些从酒店里逃出来的人一起跑出了大门。 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莱伊抓着他从头到尾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任何磕碰。直到阵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惹得贝尔摩德发笑,莱伊才松开了他。 贝尔摩德毫不吝啬地夸了他:“干得不错,阵君。干净利落。” 男孩连谢谢都欠奉。

莱伊甚至惊讶于黑泽阵能撑到自己关上家门才腿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得承认阵今天的任务完成得相当完美。除了故意拉上帘子这个错误,他执行任务前后的表现都称得上不错。 但只有莱伊知道,他在酒店门口检查男孩是否安然无恙时,手掌之下的身体微不可查得发着抖。 男孩不是天生的杀人狂,第一次结束一个人的性命,有多恐慌崩溃他都能理解。 接下来是履行教练指责的时候。 他放了一缸热水,把坐在地上目光空洞,神思不在的男孩捞起来半推半揽地弄了进去,在热气的熏蒸之下,男孩的脸上好像才有了一丝活气。 他的厨艺不行,此时此刻又不想离开这个房子,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会出什么变故。他心知肚明不会有什么变故,他只是现在不想离开。 于是他在橱柜里搜罗到玉米罐头,打算尝试煮一锅玉米浓汤。 这是他喜欢的食物。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怀念。小的时候,但凡他生病或者闹着不肯吃东西,赤井玛丽就会煮一锅玉米浓汤,香甜的味道会充斥他们在英国的房子,带着一种安稳的温馨感。 这就是现在黑泽阵需要的。 莱伊难得见到这么乖顺的黑泽。男孩向来安静,但他的安静是块泛冷的寒玉,即使只是无声地立在那里,就让人无法忽视地自觉胆寒。 这个时候不是。他安静、沉默,那些充满了攻击性的情绪全部被今天的遭遇所压制。莱伊知道这难得一见的状态不会持续很久。

莱伊睡不着。他第不知道多少次翻身的时候怀疑床就要这么塌了。 他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把一个小孩子牵扯进犯罪集团这种事。 他的意思是,通过欺骗一个本来就在犯罪组织的女罪犯的感情来进入组织是一回事,通过把一个小孩招揽进组织,手把手教他杀人来上位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烦躁地用枕头按住自己的脑袋,似乎捂死自己这些烦恼就能烟消云散。这个问题他已经反复想过太多次了,没有结果。 再让他去一次孤儿院,再让他看见一次在角落里冷漠待着的那个孩子,他还是会那么选。 他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第一反应是去拿床头柜上的枪。 开门的是黑泽阵,客厅里经常为他留的那盏夜灯开着,他背着光看见男孩抱着枕头的,小小的轮廓。 黑泽阵什么也没说。 “过来吧。”莱伊拍了拍自己的床。他今天无限的纵容他。 黑泽阵爬上去,还是什么也没说,躺到了莱伊的旁边。 微小的距离里,他好像能听见男人强健的心跳。跟鲜血缓缓流淌,心跳渐渐衰微的死亡完全不同。 半夜醒来,男人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腰上,明明是正常的人类体温,他却隔着衣料觉得灼人。 莱伊有力地、温暖地、安全地躺在他身边。

6. 莱伊发现阵跟他一样手枪不离身的时候,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四年了。 他发现的时候心境突然沧桑。觉得那个第一次杀了人之后恐慌崩溃的男孩要找他同眠还是昨天的事,怎么一眨眼就过了十八岁,成了枪不离身,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了。 黑泽阵还没正式进入组织。皮斯科前几天传了消息过来,说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最终考核,让他好好准备一下。 其实无所谓什么好好准备,四年多来黑泽阵的训练一直没有落下过,以莱伊见过那么多杀手,而他本人也那么优秀的眼光来说,黑泽阵是个绝对顶尖的罪犯。 他用了罪犯,而不仅是杀手。 在常年的训练中和任务的执行中,黑泽阵所表现出来的:缜密的思维,高超的推理,和一丝不苟的严谨细致。都让他的杀人技巧变成了锦上添花。 还有,700码外一击即中的完美狙击技能。

莱伊开始觉得焦虑,他自己似乎还没意识到。但皮斯科已经被他的电话轰炸搞烦了,直接下了最后通牒说如果再打过去刺探最终任务,他就给柯恩一大笔钱买凶杀了莱伊。 莱伊转而去问贝尔摩德,答案当然是无可奉告。 这个女人一定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骗他,她巴不得看到他像条追尾巴的小狗一样原地打转。 莱伊很焦虑。黑泽阵倒是一点也不。 当莱伊还在焦虑的时候,发生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被贝尔摩德叫去酒吧,本来以为女人有新的任务要交代,对方端给他一杯银色子弹以后就开始不动声色地抽烟。 贝尔摩德古怪的眼神看得他心里发毛,几次欲言又止,又发现对方时不时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你在找什么?” 女人认真地打量他,好像在评估他的神情有没有说谎的嫌疑,莱伊莫名其妙,他现在是真的一头雾水了。 焦虑又不耐烦。 “阵君真的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女人不相信地问,“你也没有察觉?阵君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她的自说自话弄的莱伊耐性全无,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就想离开。 贝尔摩德拉住了他,他想她现在应该要给他解释,但他的电话先响了。 “我搞定了。”是黑泽阵打来的。 莱伊立刻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啊,是最终任务吗?我以为会提前通知我。” “不用问了,总之,我完成了。好像是最快的。”即将十九岁的男孩声音里带着点如释重负的愉悦。 “干得不错,小阵。”他不可能不问的。黑泽阵挂了电话,而他面对贝尔摩德也没法把上扬的嘴角扯下去。 他正要跟贝尔摩德炫耀一下,对方翻着刚收到的短信同时还打了手势让他闭嘴。 这可让他不太高兴。 “莱伊,我得说,”贝尔摩德第一次露出这么惊喜的表情,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令她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黑泽阵,真是厉害。” “你也收到通知了?他说任务圆满完成,还是速度最快的。” 贝尔摩德像看着某个因为年久失修而苟延残喘的破旧机器一样看着他。 “他没告诉你,对吧?他根本没去执行任务。” 这下又轮莱伊莫名其妙了。 “莱伊,我敢说,只有你能教出来这么狠的人。”贝尔摩德说得几乎咬牙切齿,“那位先生安排的最终任务是暗杀自己的教练。” 莱伊指了指自己,女人点头,“没错,就是你。” “当然不是真的要解决你,不过表面看起来一点不假。话说回来,如果一个新人就能轻而易举地杀了你,那你也没什么价值,死就死了。” “嘿,我还在这呢。” “我以为阵君接到任务之后都在观察你找机会对你下手你才这么反常这么焦虑呢。谁能料到,他根本没跟你说,这几天都在跟踪皮斯科,抓他的把柄,找机会对他下手。” “他得手了,皮斯科可没他厉害。” “就在刚刚,他被阵君用伯莱塔指着头,亲口承诺他完成了任务。”贝尔摩德说着兴奋了起来,“不想完成任务,就去解决发布任务的人。莱伊,我该说他天真呢?还是说他狠毒呢?” 莱伊完全被震撼了。 “嘿,贝尔摩德,”他的心情听起来好极了,“如果那位先生问起来,麻烦你跟他说,小阵不是天真也不是狠毒。” 莱伊勾起一个笑,那种只在他成功地完成了什么任务或者端着狙击枪打出完美的一枪之后会有的笑。 “他只是忠诚。”莱伊顿了一下,“他的忠诚不允许他随便杀掉他在组织的教练。” “那就能杀掉另一个组织成员了?莱伊,你最好想清楚他的忠诚对象是谁,又应该是谁。” “不是那样。他是忠诚,不是蠢。为了一个新人的最终考核而牺牲莱伊?组织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已经在组织里待了将近八年的赤井秀一,有这个自信。 “你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了。”贝尔摩德打趣,“现在,琴酒可一点也不输给你。” “琴酒?”他第一次听说这个代号。 女人媚眼如丝地看着他,眼神里却全是兴味。 “阵君的代号哦~你刚才喝的那杯银色子弹,可就是用琴酒调的哦~” 黑泽阵,组织代号琴酒。

7. 莱伊请雷司令喝了两次酒,抽了四包烟,外加送了他新得来的一把沙鹰才成功把新接的任务转手给对方,特意腾出了一天时间。 “你好了吗?”莱伊站在家门口喊,房间里的人没理他,又过了两三分钟才从房间里出来。 莱伊看他一身打扮叹了口气,从小到大他也没教过黑泽阵这么穿,但他就是习惯了穿得一身黑。叹这口气的时候没看自己也是黑色T恤套着黑外套。 他们终于准备好出门,在门口穿鞋的时候,莱伊顺手帮黑泽阵把滑下肩膀的头发重新撩了上去。他的头发也很长了。 两个人去码头取车。准确地说是去给黑泽阵取车,上个任务里两个人一起解决了一个毒枭,毒枭的家底全归了组织所有,其中就有他们要去取的这辆车。 莱伊拜托了贝尔摩德,贝尔摩德往上面说了一声,那位先生就也大方地把这辆车送给莱伊了。 这成了莱伊为黑泽阵准备的生日礼物。贝尔摩德嘲讽说他倒是会做顺水人情,莱伊也不怕她的打趣,说就当是酬劳吧。他拿得理直气壮。 车子是辆顶级的好车,全球限量78000台的古董车,性能极好。不少人把它当收藏品。 莱伊把钥匙丢给黑泽阵,自己坐进了副驾驶座。 “试试看。” 好车总能让男人兴奋,连黑泽阵平日里没什么情绪的脸都因为这辆车而有些激动得泛红。 少年发动车子,车窗开着,迎面而来的风吹得车里两个人的长发都跟着飞扬。 莱伊叼了支烟,顺手拿出车子的点烟器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之后放到黑泽阵面前。男人温软的嘴唇滑过他的指缝,咬住香烟滤嘴时,舌尖还意外碰到他的指腹。 莱伊收回手,紧接着又给自己点了一根。 关于黑泽阵开始抽烟这事,两个人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某一天黑泽阵就从莱伊手里拿过了一支刚点燃的烟放到自己嘴里,而莱伊什么也没说也只是又给自己点了一支。 这感觉好像是,莱伊有的习惯,他多少也都要有一些。 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俩都是习惯了紧张刺激,肾上腺素作乱感觉的人,自然一路加快速度没有人会喊停。 线条流畅的车子在这样的高速中行驶得仿佛要飞起来。莱伊止不住的大笑在他耳边响起,又被风带到身后很远很远。 他们把车开到来叶山道才在路边停下来,兴奋之后他终于停下想要休息。 “生日快乐,小阵。”莱伊在引擎声熄下来的时候说。 黑泽阵把头转到山崖的那边,看着对面悬崖上有些枯黄的树,“不是真的生日。” “你说不记得,也不想过原来的生日我们才把领养日定成生日的嘛。” “不是真假的问题,是没有过生日的必要。” 莱伊撇了撇嘴,“如果你现在这么觉得,我可以把车退回去。” “哎?不用。”黑泽阵猛地转过头来瞪他,莱伊觉得他绿色的眼睛亮得发烫,有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他想伸手抚摸。 而他当然不能真的伸手抚摸。 “不是一定要生日才能送礼。” “嗯,说的也是,我想什么时候送你礼物都可以。”莱伊得意地自我肯定道。 兴奋地开了这一段路两个人似乎都有点累,车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很久,久到他们以为彼此睡着了。 “小阵,你从来没说过,你父母的事。” 黑泽阵良久没有回答,莱伊都快以为他真的睡着了。 “他们死了。” “……” “你搞什么,这么多年你居然没有调查过我的背景吗?”黑泽阵质疑起他的专业,“如果我是官方的卧底,你们很快就要被一锅端了。” 即使表面上绝对专业地做到了不动声色,但是听见那个关键词的时候莱伊心里还是猛跳了一下。 “14岁的卧底,真会编故事。”莱伊笑着说,“而且,当时可是我选的你。” 你不是卧底,我才是。 “我小时候就跟FBI有接触。”黑泽阵抛下第一枚重磅炸弹。 莱伊盯着他,近乎惊恐。 “我爸妈,卷进了一个FBI在调查的案子。”他一边说,又点燃了一根烟,“我爸爸是德国人,当时我们都在柏林。那个案子,我父母作为证人,因为还不到时候,所以FBI让他们一切照常,他们也会派人暗中保护我们一家。” 这的确像FBI的行事作风。 “他们都很烂,不专业。我在放学路上被绑架,对方要求我爸妈拿自己去换。FBI最后什么也没干成。” “除了把我扔到孤儿院。” “他们就是一帮倒腾情报的蠢货。什么也干不成,除了让我变成一个孤儿,从而制造了一个罪犯。”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竟然笑了出来。 赤井秀一一句话也没说。 他想哭又想笑。他以为贝尔摩德擅长讽刺,以为黑泽阵擅长讽刺,他没想到最讽刺的是他自己。 小男孩的人生轨迹最初是因为FBI才变得截然不同。谁能想到都沦落到了孤儿院,还会遇到又一个FBI的诡计,硬生生成了他卧底活动的牺牲品。 男孩长成男人,他是看着对方长高变强的。 原来男孩恨FBI。说到底,男孩儿最终也会痛恨他。痛恨势必会背叛组织的他。 痛恨FBI搜查官,赤井秀一。 如果说赤井秀一从来没想过找个机会告诉黑泽阵他的真实身份,并且让黑泽阵到时候跟他一起离开组织去FBI的话他一定是在骗人。 但那是以黑泽阵是一个因为他不得不成为罪犯的普通人为前提的。如果黑泽阵父母的死是因为FBI,他会被犯罪组织招揽也是因为FBI,男孩不在此时此刻杀了他,他反而会比较吃惊了。

天完全黑下来,来叶山道边的路灯盏盏亮起。 莱伊跟黑泽阵要了车钥匙,两个人换了位置。车子又开始加速行驶,在另一个人握着方向盘的时候,帮着男人们发泄过分的精力和多余的情绪。 到家门口的时候情况有些糟糕。早些时候被阵的嘴唇触碰过的手指好像被烫过一般触感明显,火烧火燎。 他感到一些隐而不发的东西因为今晚的飙车和那段关于过去的坦白而逐渐沸腾。他几乎要被不应该的欲望冲昏大脑。 如果他真的放纵自己的话,那就是一错再错了。 他开了门,黑泽阵跟着走了进去。这样的情形在他们的生活中差不多重复过上千次,今天也应该跟以往每次没有任何不同。 但那东西还在沸腾。 他突然就注意到少年被黑色衣物包裹勾勒出的完美身材;在灯光下隐隐泛着光泽的银发;那些曾经在他受伤发烧时为他捋过头发的纤细手指,还有刚才在车里从他手里咬过香烟时,触碰到的柔软嘴唇。 不合时宜的欲望在此时高涨。 他用脚后跟蹬下自己的马丁靴,没头苍蝇一样就要回自己的房间。一把抓下自己的针织帽丢在沙发上,转头撞上沙发旁边的落地灯。 黑泽阵一把扶住差点摔在地上的落地灯,然后看着他。 那目光还是像刚才在车里时一样,还是发亮发烫,还是让他想伸手抚摸,让他想近一些,再近一些。 黑泽阵先吻了他。

莱伊措手不及,两个人原本抓着落地灯手都松开来,灯“啪嗒”掉在地上把灯帽和灯泡摔得粉碎。 他应该推开黑泽阵的。应该双手抓着少年还算单薄的肩膀,用上一些力气把人推开,让现在胶着的两片嘴唇彻底分开;应该钻进自己的卧室里睡一觉,把早些时候被飙车引出的那点热情精力一觉带过;应该在明天早上起来之后打扫一地狼藉。 最后若无其事。 他这样想,原本做着投降状,像是要任黑泽阵施为的手放上了他的肩膀。他用力了,但嘴唇似乎太过胶着,难解难分。 少年伸出舌尖来,湿漉漉的触感在他的嘴唇上留下灼人的热度。他知道那并不烫,可心里感觉跟一颗热炭落在嘴唇上没有差别。他又推了一把,还是胶着。 少年感受到他的推拒,并不退让。他早就不再在莱伊面前退让,又或者说他从小到大也没在莱伊面前退让过。 莱伊被逼得退了一步,他极少在什么时候占劣势。但现在就是那个时刻,在黑泽阵面前,他突然束手无策。 他又退了一步,发现自己的肩膀抵到了墙壁,退无可退。 他终于被逼得用了点力气,掰着黑泽阵的肩膀将他推离了些许。 “小阵!”他警告道。 黑泽阵当然不会被他吓到,他的绿眼睛近在眼前地看着他,他看见那双绿眼睛里有自己的轮廓倒影,有顶灯照出的波光漾漾,还有少年的挑衅和倔强。 “你怕了?”他还把挑衅放到了字句里,一边说着双手还环上了莱伊的肩膀,对方猛然发现两个人现在几乎已经是一样高了,黑泽阵能毫不费力地平视他,也能毫不费力地前倾身体啄吻他的嘴唇。 “没…用…的…废…物……”他说一个字就在莱伊的嘴唇上吻一下。于是火星四溅,化成一片燎原大火,熔断了莱伊绷着的那根神经,在他的大脑里烧得无边无际。 莱伊索性整个人靠在墙上,状态逐渐变得慵懒,像是一头伺机而动的猎豹,他绿色的眼睛威胁地盯着黑泽阵,仅存的理智还在让他向自己的猎物最后发问:“你确定吗?你会后悔的。” 黑泽阵笑了,那种冷漠的,扎人心肺的,带着死亡脚步声的笑。 “我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你最清楚不过了。” 谁是猎手,谁是猎物。 未为可知。

刚刚还胶着的唇再次碰到一起,这次不再是黑泽阵单方面执着地想要撬开莱伊的嘴,两个人的舌头你来我往地推拒着,像是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 对于能够跟对方较劲的行为,他们从来都乐此不疲。 终究是莱伊成熟,他松了力道让阵灵活的舌头伸进他的嘴里,那条小舌如同他的主人一样毫不客气,在属于自己的他国领土上横行霸道。舌尖舔过齿列,又用轻柔地力道滑过上颚,勾起一阵痒意。 少年并不特别会接吻,只知道横征暴敛,被莱伊的虎牙齿尖划痛了好几次。于是莱伊接过了这个重担,他是少年的教练,连接吻也教的那种。 他把左手上移,抓住了少年露出的一截脖颈,那脖颈在黑色衣服和明亮灯光之下白得仿若泛着光。紫色的细小血管和那根大动脉都在其上清晰可见。他微微用力,把少年的头推向自己,张嘴含住他的嘴唇,用牙齿轻咬,带着些许刺痛,却不烦人。 现在换做他的舌头攻城略地,纠缠着少年的舌头跟他一起上下翻动,少年技巧生疏,被他搅得不得安宁,唇齿间的水渍吮吸声听得人耳尖发热。 但谁也顾不上耳尖发热。两个人又何止是耳尖发热。 莱伊亲吻着少年的同时移动身体,他房间的门就在旁边,靠着墙移动了两步就到了门口,他打开门,倒退着进去,黑泽阵在他眼前背着光,他只能大致看清一个黑色轮廓。 就像黑泽阵第一次杀人的那个晚上,少年抱着枕头来敲开他的房门,他背着光看见那个身影,什么也没问就拍了拍床,默许了对方跟自己一起睡。 只有他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他是要培养一个真正的杀手,那个时候他就不会让他进来。 跟他是莱伊还是赤井秀一都没有关系。只跟那个来敲门的人有关系。 他倒在床上,黑泽阵站在床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和姿态看着他。于是他坐起来,仍然仰头看少年,他的目光灼灼,一点不比少年眼里的温度低。 “要我教你怎么做吗?”自诩的猎人用年长者的低沉嗓音志得意满地询问,今晚他们之间的挑衅有些过多了。 黑泽阵咬着嘴唇,莱伊看出他在矛盾,脑海中此刻正在为了承认自己不擅长做爱还是打肿脸充胖子不落下风激烈交战。他忍不住笑出声,他终归是要做他的教练的。 莱伊脱掉自己的外套扔到床脚,又伸手从黑泽阵的双肩把他的外套脱了下去扔在一边。他拉着少年坐到他的腿上,隐约感觉到对方坚挺的灼热。 他自己也一样,从在外面接吻那时就已经勃起。 莱伊把黑泽阵的银色长发拢到一起,用一只手的手指虚虚圈住,全部放到身后,接着又与他接吻,比刚才更用力,疾风骤雨一般推着黑泽阵的背让少年的身体紧贴上他的身体,胸膛贴着胸膛,腹肌贴着腹肌,阴茎贴着阴茎。 他去解少年裤腰上的纽扣,平日里端着狙击枪也稳得万中无一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连指尖都充血发红。 黑泽阵被他吻得头晕目眩,这会儿才终于有点回过神来,他自己动手帮莱伊解掉了扣子,从自己的教练身上站起来三两下脱得精光。 莱伊常常感觉黑泽阵像块冷玉。现在他想,不止是气质,连身体都像,白得发冷,像是抚摸上去就会被冻伤手指。但他向来不惧挑战,于是又把少年拉回怀里,一双长了枪茧的手在少年光滑的后背来回摩挲,细细品鉴。 疼痛中带着点儿痒的感觉让黑泽阵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那掩饰不住的一声让他瞬间觉得自己颓然落了下风,不自觉就带上了些要争强好胜的态度,手一动就朝莱伊的下半身摸过去。 莱伊由着他,自己躺下,移动腰肢支起腿,方便黑泽阵把他的裤子脱下去,在少年坐回他大腿的一瞬间翻身把人压在了床上。 他抓着黑泽阵的手往下,说:“你很喜欢你的那把伯莱塔,对吗?” 他提问,但并不需要黑泽阵回答,这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小阵啊,不如试试,我这把枪。” 他倒不觉得自己言辞俗烂下流,只是手上的动作比起话来也是有过之无不及。黑泽阵的手被他带到自己的阴茎上,五根手指圈在柱身上,由着他自己的力道上下撸动。 年长男人凑过去亲吻身下的少年,将两个人的阴茎握在一起撸动。快感从下腹处传递到四肢百骸,他的神思却在这时候仿佛割裂开来。 被他选择的不幸的小男孩,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小男孩,他怀着骄傲和爱意宠爱的小男孩,天赋优秀又冷漠淡然的小男孩。 原本以为会任由他捶打塑造,最终却跟他万分相似又南辕北辙。原本下定决心可能以后见面就是宿敌,此刻却覆雨翻云,欲望臣服。 是亲爱的宿敌,是该死的恋人。 少年到底年轻,不过多久就被快感逼到极限,他眼眶发红的模样让别人错觉他很好欺负,但莱伊不是别人,他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不好欺负却很美味。 于是莱伊更加用力,拇指富于技巧地轻轻掠过顶端铃口,渗出的浊液和他的手指间牵出线,他挑着眼角把手拿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手指。继而又回到原位,继续刚才的动作。 少年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射了出来,粘稠的液体射上他的小腹,微凉的触感让他的欲念更胜。 他去床头柜翻找,只有一支凡士林勉强可以用作润滑,于是他挤了满满半管,占满手指便去开拓。 黑泽阵刚刚经历了高潮,身体敏感得不得了,莱伊的手指触碰到他的后穴,惹得他一个激灵,然后就乖乖地躺着,任由对方伸进去的那根手指在里面搅动。 同时莱伊仍然在吻他,早就不局限于嘴唇。他在他的耳垂边留下潮湿的水迹,舌头模仿性交的动作在耳洞处来回舔舐,灼热的呼吸又热又湿。 接着向下,是他刚揉捏抚摸过的脖颈,他用牙齿浅浅地咬住一层皮,轻轻地厮磨,直到原本的白色泛上一片红紫。他咬住黑泽阵的喉结,舌头用力地抵住喉结的尖端,在让人感到窒息时又松开。他叼住黑泽阵的乳头,在他雪白的胸膛上那里尤其显眼,他用舌头舔它们,发出响亮的吸吮声音。犬齿抵住尖端,勾起一波又一波的刺痛。 黑泽阵的注意力被引开,等他回过神来,莱伊已经扶着自己的阴茎,准备进入他。 “我进去了?”他的发问似猎物的垂死挣扎。 黑泽阵懒得回答他,撑起上半身伸手过去,握住他的阴茎,自己朝自己的后穴塞去。 莱伊十分不合时宜地想翻白眼。 他抓住少年白皙的大腿,朝两边推开,让他不得不将腰抬得更高。他刚才已经开拓得很好,阴茎抵住穴口,他抓住黑泽阵的肩膀,缓缓把自己推了进去。 那里温暖地包裹着他,有些过分紧致,但不至于难受。他看着少年在努力平复喘息,调整自己的呼吸。 这种时候可不是狙击手的呼吸训练。他什么也没说就往前一顶,撞得黑泽阵措手不及,高亢地叫了一声,接着因为莱伊不停地进出而变成破碎的呻吟。 少年一只手撑在身侧让自己半坐着,另一只手抱着自己的一边大腿,方便莱伊更好地进出,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音,声波有实体一般直直往莱伊的耳朵里撞。 于是他也撞得更用力,不知道是他合着阵的呻吟,还是阵的呻吟合着他的进出。 他去抓阵的手,两只在差不多位置长着枪茧的手和握在一起,他觉得下腹发紧,高潮近在眼前。 黑泽阵用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这不是一夜情。”少年认真地说,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而他要莱伊承认。 这不是一夜情,这是什么,莱伊不知道。他知道少年不是要一个什么感性的承诺;他知道少年不是要把这场性爱当做什么的说明或代表;但它只是不能是陌生人才会有的一夜情。 他想沉默,因为不知如何作答。但黑泽阵收缩后穴,快感袭来,却终究差那么一点。 “小阵,你知道它当然不是一夜情。” 可是谁又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呢? 抵着的胸膛被放开,他继续用力地操着黑泽阵,仍由少年环住他的脖子,咬住他的肩膀,再次挺立的阴茎夹在两个人的小腹中间,在他刚才已经沾染了他精液的肚子上再次磨蹭出一片痕迹。 高潮的时候黑泽阵咬穿了他肩膀上的皮肉,紧靠在他为他处理的第一个弹孔伤口旁边。 他痛得皱了眉,然后迎来极致的快感。在此时此刻,没有莱伊没有赤井秀一,没有琴酒没有黑泽阵。 仅仅是他们。 他发出沉沉的叹息,把累坏的少年从他的肩膀上拉开。他放松而充满怜爱地把他额头汗湿的头发抹开,没忍住用自己的额头去贴着少年的额头。 “你刚才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他说。 已经成为犯罪组织成员,跟莱伊搭档了大半年的琴酒,从来一股生人勿进气势的黑泽阵,终于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笑容。 那种,在看到受伤高烧的莱伊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终于对什么悬而未决的东西有了答案的时候,才会有的,如释重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