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柏拉图式生活伴侣关系在TikTok上走红,而大家对此有很多问题

原译文发表于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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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

April Lee是一位新加坡裔作家和创意制作人,现居美国洛杉矶。她的作品旨在呈现突破传统的人际关系与家庭关系,从而挑战得到社会认可和被污名化的种种行为,在媒体上提供更多另类生活方式的例子。

原文链接:How My TikTok Famous Platonic Life Partnership Works (refinery29.com)


2021年的9月,为了开始一起生活,我的伴侣Renee从新加坡搬来了洛杉矶。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浪漫的大举动,通常只有情侣爱人才会为彼此这么做。但我和Renee完全不是这种关系。

我和Renee是柏拉图式的生活伴侣(platonic life partners)。我们的关系结合了友情、婚姻和多元关系(polyamory)的特质。我们是彼此的首要伴侣(primary partner),但我们不发生性关系(就连拥抱也屈指可数),可以和其他人交往。我们同住在洛杉矶市中心的一个单身公寓里,共同承担经济责任。我们同时在考虑能成为彼此直系亲属的法律途径。

Renee和我是在新加坡上中学时认识的。从很早以前开始,我们就觉得彼此间的关系很特别。我们俩有很多共同爱好和共同朋友,但我们之间的连结更为紧密,互称为“精神伴侣”(soulmates)和“双生火焰”(twin flames)。我们两家人经常一起庆祝节日、一起度假。在一起长大的过程中,我们有了二人共享的人生经历。我们是彼此人生中重要转折点的第一目击者:初恋男友、职业早期的变动和初为成年人(young adults)的各种痛苦。

在青春期和Renee做了七年最好的朋友以后,我搬来了洛杉矶。我们在不同的国家过着不同的生活,但我们依然保持密切的联系,也不介意这么远的距离。直到2020年的春天,距离突然变成了我们必须克服的最大障碍。

疫情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变化。曾经因为物理距离近而熟识起来的朋友不再像过去那么亲近。以前我们不得不忍受的人变成了Zoom会议里的一个方块。突然之间,在选择和谁一起共度时光这件事上,我们比以前有更大的自由度。我们经常选择对方,每天都想一起陪伴彼此,即使是16小时的时差和不太稳定的网速也没能阻止我们。

我们最经常被问到的一个问题是:“你们是怎么决定要成为柏拉图式生活伴侣的?”我们之间的友情已经很坚固充实了,是什么让我们想更进一步的?其实答案是我们在彼此靠近的过程中,也和自己的内心更为接近了。

Renee当时刚从新加坡的一所大学毕业,专业是生命科学,但她并不打算从事相关工作。她渴望的是一条有创造性的职业道路,想要和其他思想开放且愿意改善自身的人接触。

而且,Renee很难继续无视自己是双性恋了。在新加坡的社会环境里,同性关系还是一个禁忌话题,这样的环境导致Renee从小就压抑自己双性恋的一面。她曾构想自己在新加坡的未来,虽然能够想象一种舒适的生活,但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想一辈子都浑浑噩噩顺其自然。

在世界另一边的洛杉矶,我的生活如鱼得水。我在电影学校就读,已经拿下了几个奖项,并结识了一些重要人物。我有大把时间来自由探索自己的身份问题: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恋人、一个创造者,我到底是谁。我有很多庞大的理想,洛杉矶又正好是个施展身手实现梦想的好地方。

但在异国他乡的我无亲无故,签证也会在未来的某天过期。我渴求一种家的感觉。当时的我用各种文艺项目和社交活动塞满了自己的生活,从而逃避我内心的孤独。有一段时间,我企图用浪漫关系填充这种空白,但我很难想象和其中任何一个人在未来共同生活的样子。厌倦了恋爱的我在疫情期间决定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

在疫情封城期间,我和Renee常常在FaceTime上互相陪伴。我们慢慢意识到彼此都很喜欢共享生活的琐碎。我们聊天的时候从来不只是更新生活近况,而是积极地帮助对方疗愈、学习和成长。尽管我们选择了非常不同的人生道路,我们还是看到了自己的成长是如何帮助到对方的。是时候汇合这两条路了。突然之间,我们不但能看到一个共同生活的未来,更想让它马上变为现实。

Renee在一家线上广告公司找到了工作,这家公司在洛杉矶设有分部。在决定搬家前,她在新加坡工作了一年。在这一年里,我们讨论了财务问题、个人边界(boundaries)和可能产生的冲突——我们认识很久也非常熟悉对方,但从没有同居过。我把这一年称为我们的协商时期。

我们之间的联系一直非常紧密,也知道这种伴侣关系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直到Renee在2021年9月真的搬来洛杉矶以后,我们的伴侣关系中更多琐碎而现实的细节才自然而然地完善起来。我们是互相关心互相合作的室友,是经济财务上的伴侣,并激励着对方更好更愉快地奔向彼此的目标。

尽管我和Renee知道我们想要共度当下和未来,想要以一种比“好朋友”更正式严肃的方式相处,我们并不知道有什么标签能够描述这种关系。

我偶然看到一篇关于“波士顿婚姻”(Boston Marriages)的文章。这个词描述的是在19世纪末期一些女人们同居和“结婚”的关系。这中间一些人的关系很可能是地下情人(所谓史书上的“室友”)。在当时,如果一个女人嫁给了一个男人,那她肯定要回归家庭做一个贤妻良母。但波士顿婚姻这种关系的好处是,这些女人可以继续追求自己的学术事业,同时还能有人陪伴在身边。我在读这段的时候想这些女人真是聪明啊。

我和Renee都对这个概念产生了共鸣。我们双方都想追求自己的目标和欲望,如果要和爱人一起生活的话就必须作出妥协。而这种不一样的伴侣关系打破了我们的固有思维——我们下半辈子要么和恋爱对象一起过,要么就孤独终老——它让我们看到有另一种更好的选择:和好朋友一起生活。

我们俩都很爱对方这个朋友,愿意作出承诺,也冷静地聊了未来的打算,保证在这方面是相匹配的。虽然我不是很了解恋爱中的情侣是如何决定结婚的,但想来也和我们决定成为柏拉图式生活伴侣差不多吧。如果有一个人总是帮助你变成更好的人,你的未来也因为对方的存在而更鲜活大胆,你难道不会希望自己身边永远有这个人吗?

在我们讨论给彼此作出这种承诺的时候,我们总会讨论到有条件的爱和无条件的爱。由于帮助对方变得更好是我们伴侣关系的基础,我们认为彼此间的爱是有条件的:“只要你继续爱你自己,我就会继续爱你。”假如有一方放弃自我,或者这种关系除了舒适的陪伴不再有意义,我们会允许对方离开。

Renee在几个月前搬过来了,所以我们现在大概是在蜜月时期。话虽如此,我已经等了12年,蜜月期也还没结束。直至今日,我也一直能发现她身上值得爱的地方,也更爱和她一起的自己。

这段经历让我相信大多数人——包括我自己——都在用过时的标准来处理人与人的关系。我们有一种浪漫化的想法,好像某一个人能够成为我们的一切:室友、经济支柱、情感支撑、一起抚养小孩的伴侣、最好的朋友;在这些基础上还要是我们一辈子的爱人,这好像不太现实吧!

我并不想要美化柏拉图式生活伴侣关系,它所需要的承诺和沟通就和其他类型的伴侣关系一样。我们很努力地让彼此负责,也相信尊重彼此的边界是在任何健康关系中都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们过度沟通、协商和妥协。我们能够承认什么是对另一方最好的,即便那不是我们能够提供的。

但让人松一口气的是,我们不需要在讨论一起生活的琐事时担心浪漫关系的变质。其实我觉得Renee和我的关系能持续这么久的一大原因就是我们没有需要让彼此性高潮的负担。

让我困惑的是,社会总是给情侣施加结婚的压力,却不能理解两个好朋友会想要给彼此同样的承诺。这是基于一个相当普遍但不正确的假设:浪漫的爱是最好的一种爱。虽然我自己也是个浪漫主义者,我不认为这符合我的经历。

我现在有一个住在纽约的恋爱对象。据Renee说,我俩可爱到令人作呕。他和Renee合得来,也能接受Renee是排在他前面的。他能看到我和Renee的伴侣关系让我能更好地爱。他不需要是我的一切,只要适时出现就好。因为我和Renee的柏拉图式生活伴侣关系,我只要尽情享受当下的这个他就好,不用担心在未来他对我而言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以前我们看不到这种另类伴侣关系的先例,所以我和Renee想要树立一个例子,就开始在TikTok上分享有关我们伴侣关系的视频。虽然完全没想到我们的视频会爆红,但知道有一个想法合拍的社群存在后,我们又兴奋又欣慰。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的反应都是积极的。大家常说我们太年轻啦,或者我们根本无法预料到双方需求不一致的时候会怎么样。在被问到的问题里最需要答案的是:“我要怎么找到柏拉图式的生活伴侣关系(PLP)?”

真相是你没法去找,这种关系会找到你。或许它已经找到你了呢,只不过你会更快对恋人许下承诺。

分享我们的故事不是为了让大家开始渴求另一种形式的“命中注定”。我们想要鼓励大家保持开放的心态,不要被社会的既有规范限制住。听从自己的内心去追求最能给自己力量的关系吧。你的一生挚爱可能以任何形式出现,很可能就是一个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