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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

“铃——”

“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有秩序的退出考场”

修远仿佛被重击了一下，拿着笔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以至于连一个蒙的答案都没来得及写上，答题卡就被交上去了。

答题卡的颜色正如他此刻的内心：一样的惨白，白得刻骨铭心。

回想起刚刚拿到卷子的时候，他快速地浏览了全卷，发现全卷居然并不如以前那样难，几道压轴小题和大题甚至是讲过的。他感到体内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焰，暗自打气：这一回，一定可以考好，证明给他们看！

遥远而可笑的遗迹。

如果不纠缠那道压轴题的话（可是老师在黑板上讲过类似的题啊，要是没能做出来……）；如果在前几周像班上的“学霸”那样少睡几个小时来复习数学的话（可恨自己坚持不下去……）；如果不继续浪费时间在听音乐这样的娱乐活动上（可悲他们已经提醒警告过自己很多次了，而我还是……）：如果不…… ……

修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教室自己的位置里的，他的胸口上仿佛塞了一块粗糙的石头，以至于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他一个人静静地趴在桌子上，让自己好受一些。

没想到，平日里迟钝的听觉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的敏锐。修远至少听到了五个以上的不同声音带着笑腔表达着同一层意思：

“这次考试真是太简单了，至少120分……”

修远没有想到，平日里那些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竟变得如此刺耳。他还从中清晰地分辨出了Z同学的声音，就是那位，几乎每堂课都在睡觉的Z同学。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人考试不及格吧。”

巨大的自罪感、压力和焦虑感如狂风暴雨般击碎了他那本就千疮百孔的自尊，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行了。

他吃力地从书包里摸出一把圆规，然后艰难地睁开眼睛，顶着眼前冒出的金花，确认了自己附近不会有同学注意到自己的举动（坐后排少有的好处）

挽起袖子，露出手臂，拿起圆规，狠狠地一划，再一划……

这一次的效果不如以前好了，哪怕圆规的铁尖没有避开以前的伤口，修远长出了一口气，拿纸潦草地处理了自己的作品，然后把纸藏进自己的书包里，放下衣袖。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强大疲惫感袭击了他的大脑，他也来不及思考接下来学校的课程了，头一倒便失去了意识。

负一

考前的那个下午

修远放下了数学笔记本，趴在课桌上，望着窗外，天空一如既往地被涂抹去色彩。修远的心中涌动起了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修远已经对多年来自己身边如空气般无所不在的冷暴力习以为常，甚至会向施暴者笑面相迎。向父母倾诉？多年前，修远也曾试过，但回报他的不是温暖的拥抱与柔声的安慰，而是“管好你自己”“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之类更为无情的利刃。

修远对这个无情的世界唯一反击的武器便是自己傲人的成绩与随之而来的永不低头的自尊心。父母的眼神，老师语调的上扬，同学们羡慕的目光，都为他带来无比的快意，特别是当父母，老师像干涉他的学习生活时，自己的成绩就是让他们闭嘴的的最佳武器。

可现在……自从升入这所该死的全市最好的中学与班级以来，自己的成绩排名始终在600人的中部徘徊，在班上也就倒数十五的水平。当年那些梦想现在看来是如此的可笑。他们，又得到了嘲笑自己，践踏自己的权利，而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因为自己成绩的退步。

因为自己的成绩和老师按分数调座位的方式，修远已经在后排待了三个月了。这三个月！修远不仅难以看清远方的黑板，甚至听不清老师的讲课声——周围就没几个人听课！老师也不管！再这样下去，修远自己就会变成他打心底里厌恶的在学校里混日子的日子人。

父母脸上的阴翳越来越重，吵架声重临了这个家，修远用了几年的智能手机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几块，同样碎成几块的还有他MP3里4G大的修远能够倒背如流的音乐文件，以及自己与父母房间里的易碎品。

这些其实都还好，最可怕的是，下个学期就要分班了。虽然自己的成绩决不至于直接垫底，但自己在学校没有关系，要是成绩再这样下去……

修远胸中一阵搅动，又拿起了厚厚的数学错题本。如果说他现在只是一个追逐梦想路上的一个暂时的失败者，那要是自己真的被踢了出去，那可就连追逐梦想的资格也失去了。修远一直以来坚定地相信，在未来理想的大学里，一定是人人平等友爱团结的，在那里，每个人都会得到充分的尊重，每一份努力都会得到相应的回报，站得越高，看得越远。而这些幻影，正岌岌可危，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为齑粉。

只剩零星机会了

正一

学校顶楼的天台，布置十分单调，从这里可以俯瞰校园的大部，而头顶则是一片经常黑白两色的天空。这里很少有学生来，是个清静的好地方。

修远摇摇晃晃地再次来到了这里，倚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手臂传来熟悉的触感，他想起，他上一次正是这里，对这月亮默念那所的大学的名字。

废物不配拥有梦想。

修远真的很恨，恨自己更不上老师讲课节奏，恨自己做不出来那些同学们能够轻易解出的简单题，恨自己为什么有这样一个木头脑袋。

废物不配活着，他如是告诉自己。

他走到黑暗的角落：废物的尸体和脑浆不能吓着别人。

翻过栏杆，纵身一越。

失重带来的加速感和不适感加速了他大脑的运作。

他读过的每一本小说，看过的每一部电影，听过的每一首音乐，玩过的每一部游戏如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闪过，内心突然涌出一股后悔感，也许，成绩并是不决定一切的，还有许多条路可以走，他还有他向往的上海北京大城市没有去还有一堆小说和电影还没补完还有许多音乐没有听过还有大量优秀游戏还没玩过……

可是没有好成绩真的能实现这些吗？

苦笑。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修远无法想明白，也没有时间，没有机会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