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unded Knee-2 计数玩偶

时间已经接近今天最后的一刻钟,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取暖的店。类似歌舞伎町里那种小型招待酒吧,不过也不会要求在结账时出示身份证明。如果喝酒的话就只要威士忌加健怡可乐,或者螺丝起子。他已经试过好多次了。他走进去的时候那的门上还挂着像鸟笼一样的欧式风铃,有个个子挺高的姑娘出来接待他,穿着大红色的演出长裙,但就算是这种裙子也只是到了她脚踝的地步。应该是为了打工攒钱给模特公司投递简历之类,他坐下来说要水割威士忌,那姑娘就又踩着高跟鞋朝吧台走。手臂和肩膀都是纤细且有棱角的,只不过这种肩膀可能会被模特公司的摄影师们说看起来太宽了。除非在时装周上穿中性衣服,如果是在杂志上看见的,大多数都会是顺着镜头的正面侧过来,只留下皮肤和薄脂肪撑起来的骨头。总之那姑娘的眼睛是一种很诡异的蓝色,像烧制玻璃,要么就是这次选择的隐形眼镜实在是太白了一点。

他坐在那里等着这个姑娘取一次性垫纸,她低下去的时候差不多就能从胸前中空的一道缝隙里朝里看——不过他没敢。

她说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一个人吗。他回答,好像是迷路了,外面很冷,连外套上都是水。那姑娘就做出一副很夸张的怜惜样子,说实在,如果是第一次见到她,可能会对这种夸张而皱眉头。她说哎呀,早知道的话就不会让你喝加冰的酒了。但她也只是这么说了一句,又把两条细长,戴着透明玻璃珠子手链的手在裙摆凸起的骨骼上交叠,沙发和茶几对于她来说都有点矮。

他身上只带了够让自己点一杯酒的钱,但还好这家店也没有多少生意,他看着被子里的圆形冰块一点点缩小并塌陷下去。又一个废弃宇宙。他往后靠着真皮沙发,又非要固执地问那高个子女孩现在到底是什么年份。她肯定回答了,客人说的话一定要有求必应,但一瞬间他好像没有能从她的音节中分辨出来。

那女孩说你要坐到很晚很晚吗,外面其实已经不下雨了,说不定还能赶上最后一班电车回去呢。他原本还准备反驳,我是迷路到这里来的,我无处可去。但他看着那对像是玩偶一样的眼睛,又不知道怎么的回复她。如果我回去了,说不定明天就会重新认清自己的路,这样我就没法因为迷路而见到你了。

也太会说话了。她应该捂住嘴去笑的,但她这样笑起来的时候,嘴唇上的粉色唇膏就会像正在工厂里翻模制作出来的塑料花朵,成型的那一瞬间,透明,带着香气。可能他也有点喝醉了,他说你的脖子真漂亮,是裙子衬托的好看,还有你本身的皮肤白皙。我应该送你一个项圈的。女孩说仅仅是一杯酒就醉了的话,就要回家去了。结果他鬼使神差地跟着她起身,跟着她走进了招待酒吧的后台去。她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在她背后为她拉开拉链。结果那女孩说我还以为这样一副打扮能吓跑不少人呢,我这样穿——不久很像是会咬人的吸血鬼吗。她从那件长裙里把自己剥出来,伸手去摘掉了假发。她说你不害怕吗。你叫什么名字啊。

于是他就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那高个子的女孩,或者男孩。夏油杰。他说。

对方只是换上了牛仔裤和卫衣,那双高跟鞋——他终于知道哪里看起来不对劲,那双高跟鞋的尺码实在太大。男孩还戴着那个绿色的方形耳坠,还没有卸妆。我也是在做兼职啦,男孩说。然后他们就认识了,男孩叫五条悟。看起来很奇怪吧,五条说,很多客人都把我当成日美混血啊之类的,其实只是个子高了一点,皮肤也白了一点。他说现在不是也有很多女明星会很高很高嘛,就像之前电影里有的那种,他的腰也像是电影女明星那样纤细。夏油说你的眼睛很让我熟悉。这一句是从脑子里刮出来的真话,其实在赌的是对方会不会当真,但多半都不会。人们只沉浸在自己熟悉且愿意看到的预料中。五条笑起来说没关系,就算酒吧关门了,自己晚上还是会做生意的。他说你还有多少钱啊,你没法对这种直白的话说谎,于是夏油就把自己剩下的所有钱,包括那杯酒的钱都给了他,看着他把纸钞都捋平了。

然后他握住了夏油的手,我们从后门走。他说。夏油说我明天可以给你买礼物吗。

什么礼物。五条嘴唇上的透明塑料花瓣又一次绽开,如果是项圈之类的算了吧,我不喜欢。鸟和笼子我都不喜欢。他说自己还想攒钱多洗几张穿着裙子的照片。买件裙子。现在他们只要能穿进五号衣服的模特了,但我的肩膀是七号。被他拉着走的时候夏油就明白了方向究竟在哪,很清晰,或者说就原本是他脑子里该有的那样。五条在门前说你给了钱就可以亲我了,他说,你应该有十八岁了吧。虽然我没有经纪公司,但未成年做这种事有点罪恶感。

他说完又笑起来,好像负负得正也没什么,不是两个十六岁的就可以结婚了吗。夏油掐着他的下巴去亲他,把他朝门口上推。舌头推进去的时候能尝到像是威士忌在发酵,五条对着他一下一下的眨眼睛,他大概很熟悉流程,只是省去了敲门也省去了介绍自己。五条在亲吻中毫不在意的呻吟,他开了门就被推倒在地板上,他笑着朝前爬了几寸又被人捉住了脚踝。然后就是他的牛仔裤。五条骗了他,外面的空气依旧潮湿到浸透他的外套,但现在他从对方的嘴唇和此刻朝前爬的微妙恐惧中找了回来。他的一条膝盖轻而易举的压住五条的腿,从底裤的边缘将手指塞进去。

五条在中间只说了一次不要这样。只说了一次拔出来。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多少真正在抵抗的部分在。他说我不是非要让自己变成女孩子啊之类的。他说将来要是能够去做植胸手术了也可以,但是他们肯定是要先检查是不是雌激素足够这个问题的…嗯…嗯,他闭着嘴叫,然后再一次积攒力气,抬起来自己的上半身。

只不过我还没有凑够第一次体检的钱,还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可以制造宝宝出来的地方。他说,所以别真的弄进去…他的声音一下子又被人脆生生的折断了。夏油的手大概一口气朝里塞进去了三根,撑得他需要自己抬一抬腰,然后用因为酸胀朝下落。铺设地板真的很硬,而且后背只有骨头被一层皮肤蒙着。夏油的手指还没有停下,他说,你根本不会骗人啊,悟。他说那我干脆送你裙子好了,什么样的裙子。什么样的都可以。他的手指往里推的太多,但都很湿滑,没什么阻碍,甚至于他摸到了一块有点稍硬的地方,只不过无法确定那到底是盆骨末端还是他替五条省了那笔钱。

不用做到植胸手术也很好。最后他说,他把五条的卫衣拉到还能很工整的套在身上,其实是让他不会在地板上一直来回翻滚,这样他就会一直躺在那里。张开自己的腿,最后一层的内裤保不保留都可以,保留着会很像是入室的强盗一样。说不定我本身就是呢,我原本的轨道就是在一天的最后入室强奸一个漂亮的人。让他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就一直僵持在那里,我一次次这样做让他的神经崩溃,让他脑子里在一瞬间准备杀了我。但我又很快的藏在人群里,走开了。

可能转身的那刻我会对自己说我很喜欢他,我很爱他吧。我们相处的时候我也很爱他。他把还能遮住五条身上那个花钱还要去检查的器官的布料拉开,接着把自己的阴茎朝里允进去。卡住前段,缓慢地超前推,看着对方原本垫在下巴下面的手攥紧,又在之后松开了,开始顺着他的胸前朝腹下抚摸,一直到他的手指能够用力往后推的地方。五条真的用上了一点力气,但没有什么用。对方还是晃着他,他的手掌在中间抵着,呛咳,说你真的成年了吗,你应该是成年了的,呜。他的力气应该会一次次阶段性的被流失掉,夏油听见他的声音在一个很急促的点之后又立刻被人剥得只剩下空气在喉咙里进出,如果不是的话…他说,如果不是的话就太可怕了。

夏油说,我还没有到成年的时候。他说完就听见五条发出很张扬的尖叫,但是不夸张,因为他的尖叫在之后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应该是进的太深了,他把五条在额头前的头发往两侧拨开,这样就能看见他的眼睛像是刚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过去有个岛屿上会有人制作吹塑的玻璃球。但后来人们都是用坏了就扔掉,换成新的。缝补是一件羞耻的事。如果五条的眼睛坏掉的话他就会说可以再换上另外一种眼睛。为此夏油没有伸手去帮他盖上。五条在地板上不断的摇着自己的头,一直到他又一次把自己腿上用来遮盖的那一片弄的潮湿。

他说想要休息的时候夏油也没有停下来。夏油说你想要什么样的裙子,绿色或者黄色的怎么样。裙子多半都可以在之后保存下来给女孩子穿。我也很喜欢女孩。他说的时候五条开始推他的肩膀,但没有成功。五条说话的时候就会被呛到,然后他的眼泪就会因为震动而从他的眼睛里往下落,夏油发觉他的眼睫毛和他的眼线和他的头发之间的违和到底从哪而来。五条的眼睫毛,斑驳的闪现出的灰色。他流泪的时候整个眼睛下面都会变脏,但看起来就像是专门设计出来的一样。应该有人把现在这一幕拍下来做定格,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发现他有多好看,多少人都愿意听他哭了。他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把五条的腿抬高,几乎呈直角一样的操进去。五条说你是故意的,他真的在哭,仿佛挖了一肚子的委屈,但他拿走了夏油所有的钱。再后来他只是把头偏过去,只是不断地喘息,开始像个很专业的,打电话就会在十五分钟内过来敲门的那种女人一样说着好厉害,好舒服。为什么一直都在,都在这样…他朝着一侧不断地抓挠一直到他摸到夏油的手腕,他朝夏油的袖子里爬。然后得到了好几个吻,听在脸颊或者嘴角上,最后一次开始毁坏他的妆容。他的嘴唇沿着嘴角一片都被染上了颜色,连着夏油的嘴唇也是。夏油开始说我好喜欢你,悟。我喜欢你。他说,我们之前一定是见过面的。但五条还是在摇头。一直在摇头。

他最后一次高潮到的时候整个腿内和地板上都是水。液体弄湿他的卫衣下摆,他笑起来说这样就糟糕了,他一边笑一边发抖。手掌也没有再管过下半身看起来又多狼藉这个问题。夏油俯下身来亲他,还在他的耳朵上舔舐,但没有能找到那一枚耳坠。去哪了。去哪了。

傻瓜。对方说着的时候还把自己的额头一角掀开,给他看见一个还是新鲜状态的,只是不再冒血的伤口。那个口子很深,周遭的皮肤大概想尽了方法去弥补和遮盖,但裂缝还是形成了。五条说怎么可能会有耳洞。他说,什么都伤害不了我的。夏油把他的头发放下来,接着亲吻他的鼻尖和嘴唇。夜晚还长,他们一直这样做爱下去,直到五条悟的下半身像是残废了一样,其实他已经完全变成了残废,他的额头上还有个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夏油拖着他,清理,抠出自己的精液,但只是一少部分。

不过怀孕说不定就会导致雌激素大量分泌,他给五条省下来了两笔钱。他在浴室的梳洗台上看见了他还没有付过账的水割威士忌,里面的冰块已经坍塌成一个勉强支撑着的中空体。五条枕着他的肩膀说,如果不赶在三十岁之前做完这些,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问五条现在是什么时间,他说悟,不要睡着啊。他的语气好像总是能够从脑子到嘴唇上变得缓和一样。

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哦。五条说,你好像早了十年认识我。不过也没什么。

他说如果你愿意喝点别的我会很开心的…他说着的时候开始倒下去,他的体力只剩下了这么点。夏油抱着他,将他放在床上,然后就像是为自己预言的那样,从门前逃跑。立刻从五条身边离开会是个坏选择,但他还是要这样做。时间已经接近了今天的最后一刻钟。时间永远停在今天的最后一刻钟。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取暖的店,类似歌舞伎町里那种小型招待酒吧,不过也不会要求在结账时出示身份证明,如果喝酒的话就只要威士忌加健怡可乐,或者螺丝起子。他已经试过好多次了。他走进去的时候那的门上还挂着像飞鸟一样的欧式风铃,有个个子挺高的姑娘出来接待他,穿着明黄色的演出长裙,但就算是这种裙子也只是到了她脚踝的地步。

他坐下来,说要水割威士忌。于是那姑娘就踩着一双高跟鞋去了吧台,她拿来了一次性垫纸,但她说只要一杯就太吝啬了吧。她手里拿着那杯接了冰霜的酒杯,她的手上戴了一串玻璃珠子手链。他原本在脑子里准备的答案是,我只带了可以喝得起一杯酒的钱,但他从来不说真话,他说,那我就请你喝吧。我只是需要有个人陪我聊天而已。

她说,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一个人吗。他回答,好像是迷路了,外面很冷,连外套上都是水。那姑娘就做出一副很夸张的怜惜样子,说实在,如果是第一次见到她,可能会对这种夸张而皱眉头。她说哎呀,早知道的话就去点这种加了冰的酒了。那个球型被切割成看似标准圆形的冰块在一刻不停的融化。溶解。坍塌。 又一个废弃宇宙。 他往后靠着真皮沙发,又非要固执地问那高个子女孩现在到底是什么年份。

她肯定回答了。客人说的话一定要有求必应,但一瞬间他好像没有能从她的音节中分辨出来。最后他们聊天,说起来了模特公司和女孩的梦想,女孩说你知道吗,现在的模特并不是说要瘦下来就好了,他们要我穿五号的衣服,但我的肩膀是七号的。她说了很多,她有点喝醉了,最后等到酒吧要打烊的时候,他揽过她的一条胳膊,两个人一起从正门走了出去。她趴伏在他的肩膀上,如果从胸前中空的一道缝隙就能一直朝里看——不过他没敢。

接着,他在门口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他听见自己说怎么喝的那么醉。然后另外一双手将五条悟接走了。

那个人说,承蒙你照顾了。

他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五条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酷似玩偶一样的眼睛又一次看向他,让他往返于不断的现实中,最后淹死在了威士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