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审,这是我的芝士

姑娘的眼镜片上起了厚厚的一层雾。电炉子烘着陶瓷锅,同时烤着姑娘的脸。

姑娘的那个哥在桌子的长的那边坐着,正准备再剪开一袋方便面下到锅里。姑娘不让,说香肠和蟹棒要煮烂了。总得有个意识尚清醒地提醒着时间,应该下什么不应该下什么,这个点应该下鱼糕,这个点应该下茼蒿或者白菜,否则只能从锅底捞出煮的没有一点筋骨的蟹卷或者吸够太多水黏得一塌糊涂的年糕。

姑娘的那个哥看起来精神不是很足。他们两个现在只喝了三瓶啤酒。正宗的德国货。姑娘的哥现在不停地用一只手摸脸,他的脸红的厉害。

点播电视里正在演光复节特赦,姑娘选的片子。想看喜剧片。在前半截的时候他们在看的是金馆长对金馆长对金馆长。在姑娘的那个哥拿着空玻璃杯子冰脸的时候,姑娘开始捞之前锅底下的午餐肉。

你都没怎么吃,哥。姑娘一边把头发撩到后边去一边说,姑娘头上的几缕白头发是染出来的,现在全混在一块了,黑不黑灰不灰的一片。姑娘只穿着一件圈领的打底薄毛衣。

姑娘的哥勉强打起精神来,吃着碗里烫嘴的午餐肉和辣白菜,电影里刚刚好进入了高潮阶段,两个男人掀翻了人家的一筐筐面包。

浪费粮食。姑娘的哥开了腔。姑娘被他这一声吓了一小跳,神秘兮兮地贴着桌子凑上来,哥,她看着他,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没喝醉。他也看着她,头发上的颜色不像样,心里的另一块想的却是想趁着这股子舒服劲亲这个女孩一下。是你喝醉了,南。他拿自己做示范,告诉姑娘她的脸现在红的就像涂了小孩子们的劣质脂粉。就算是今早,他也没见姑娘的脸红成这样——明明是她对着镜子检查乳房的时候没锁门在先,自己倒被骂成乱吃豆腐的流氓。

虽然害羞了,但姑娘说她自己摸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硬块。

没有。姑娘的哥看着那信誓旦旦。

真没有?昨晚上也没摸出来?

真没有。姑娘的哥有些耐不住性子了,问她为什么会想起来检查乳腺。姑娘说她以前宿舍的一个姐妹,上周自己不知怎么就摸到有个硬块,到军区医院开证明才知道已经是癌了。

姑娘才刚过了三十岁没多长时间,他们俩都是刚刚进入人生事业的上升期。

姑娘和他刚确立了关系。姑娘和姑娘的哥。

摆在你们前面全是大好机会。所以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姑娘穿着新换洗的内裤,海绵垫的立体胸衣就半挂在手肘上。姑娘的哥只穿着一件在部队统一发的四角内裤,他叹了口气,让姑娘转过去,他帮她把那些个小小的铁丝搭扣一个一个地重新扣起来。 像姑娘这个年龄的一般都已经嫁人了。像姑娘这样到了年龄却还没嫁人的就会被亲戚们说是老小姐。

实在担心的不得了就去做个手术。他对自己的姑娘说,想得全是安慰的语气,一刀切了,不要了。好不好。

阿兵哥的嘴都不怎么会说话,尤其是哄人方面。姑娘的哥甚至认真地解释让法国的医学博士来做主刀医生,俄罗斯的仿生专家打麻药。姑娘的背上有弹片割下去的伤疤。

哥。你个傻子。最后姑娘拿家乡话骂他。在拿到结婚函之前,姑娘都管他叫哥。她转过身来,用牙刷柄戳她哥的侧腹。

他们两个人在这段期间一直住在一起,共用一个塑料杯子。

哥。姑娘嬉笑着骂他傻子。逼着他把剩下的几块午餐肉全吃了。到后天他们就该搭飞机回基地,这个年就算是过去了,姑娘这几天都在零零碎碎地收拾行李。该装的和不该装的。你们两个总需要互相提醒着携头并进。姑娘拿出了桌子底下最后一瓶德国黑啤,喊叫着说让她哥帮她打开。想学。在部队庆功有时候找不来开瓶器,男孩们都是拿牙咬的。

你不能学这个,你哥说,随手把铝制的瓶盖扔到只剩下黄水的醋腌白菜里,听见没有。

而姑娘只顾着往刚下的方便面上面铺百吉福芝士片。等一会它们就就会变成黏糊糊的一团,混着甜辣酱。这种滋味过了今天可就要等到下一年了,而且你还根本不知道有没有下一年的可能。

导致乳腺增生最大的敌人就是过多摄入搞热量和高脂肪的事物,需要控制饮食。

还有巨大的压力和永远都不规律的作息时间。姑娘的姐妹会那样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事。 姑娘的手臂和腿上都是纤细的肌肉。她和那些美国人德国人法国人在一起训练的时候一点都不差。拉伸训练,器械训练,打靶训练。

你可别把这种事告诉那个死老头。早上到最后,姑娘用皮筋一边扎头发一边对男人说。化敬哲站在她旁边就这洗脸池刷牙,没有吭声。他又不是真是个傻子。

他只是愿意在姑娘面前表现出一副平平庸庸的模样,变成吃着裹了太多咸芝士方便面的姑娘的哥。那一碗稠糊糊的面条全是她的。

她哥连一筷子都抢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