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From a Wish(始于一个愿望)

“承太郎!”乔瑟夫大声喊着,用力挥手,向他外孙露出迷人的微笑。“我们要去医院啦!”他继续说道,听上去对这事很兴奋。如果酒店大堂混响效果再好一点,声音会在墙壁间回荡成一首乔瑟夫乔斯达交响曲,这对承太郎的耳朵来说将会是地狱级的灾难。“快点,不然我们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了!” 真是够了,承太郎低声抱怨,理了理帽子,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来。它很旧了,摇摇晃晃,在他起身时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这椅子不怎么舒服,上面只铺了一条五种颜色与图案的条纹薄垫,坐在上面硌得屁股疼。承太郎走神了几秒钟,因为他需要点时间去消化外公那超凡脱俗的任性。 “一小时前就准备好了,老头子。”承太郎交叉双臂,瞥了他一眼。在外公身边待了近两个月后,这种程度已经不会轻易激怒承太郎,其实……这算好的了。如果世上有什么事是注定的,那就是乔瑟夫总能找到烦人的办法,像只苍蝇在房间里嗡嗡作响,唯一和别的苍蝇不同的是,承太郎深爱着这一只。 这并不是说,他会向这位老人袒露心声。 “别对我摆出这副表情嘛。”乔瑟夫朝他摇了摇手指,但看上去一点也不沮丧。“我告诉你,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变成面瘫了,不过恐怕我还是说晚了!你吃药了吗,要不我再喂你一次?” 承太郎不爽地点头。他不热衷于止痛药,但不得不承认,药物让他不再感觉每个动作都有撕裂自己的危险。以及,他绝不想再次被乔瑟夫按住、被隐者之紫字面意义上地将药片塞进嘴里,承太郎确定这是会让人做噩梦的精神创伤。得到这个回答,乔瑟夫笑得更欢了,承太郎不由担心,他会被外公那讨人厌的灿烂笑容灼伤双眼。 “那我们出发吧,波鲁纳雷夫帮我们租好车了。” 世上很少有什么东西能真正吓到空条承太郎,过去的五十天里,一半的替身使者挡住他的去路,而他毫无畏惧。他不怕在沙漠中丧生,也不怕与熟悉舒适的家相隔千里。 但在埃及乘坐出租车?好吧,这的确让他有点慌。车里没有安全带,除了乔瑟夫坐的副驾驶,甚至没有个像样的座位。后排没有座椅,只有一堆供乘客坐着的地毯,这还不算完,事实证明开罗的每一个司机都是疯子。几乎没人考虑承太郎认知中的道路安全问题,出租车在公路和高速路上一律高速行驶,肆无忌惮在车流中穿梭,目中无人。有好几次,承太郎在急转弯时被撞向波鲁纳雷夫,或是被挤在车门和法国人中间。不仅是他们的出租车,路上每辆车都这样。这太疯狂了,他抓紧身下的地毯,徒劳地希望能稳定下来,祈祷自己在车子转弯时不会被甩出去。承太郎隐约意识到,他对开罗或埃及本身知之甚少,尽管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即使他身临其中、经历着当下,这片神秘而陌生的土地似乎仍遥远如斯。他感觉自己像是通过电视屏幕观看一切,仿佛他目视的世界并非真实。 他不了解埃及和开罗又怎么了?他又不是来度假的。他是来救母亲的命的,为此还对吸血鬼的脸饱以老拳。 说到这个,十天前他们战胜了Dio。在战斗的最后关头,他从混杂的强烈愤怒和肾上腺素中汲取力量,当那冲动褪去,承太郎几乎因伤口和难以忍受的痛苦而倒下。 接下来几天都在朦胧中度过,他隐约记得先是被SPW财团的医疗人员照料,接着有医生为他疗伤,施用了强效止痛药。在恢复意识前,他几乎睡了一整周,接着被开了一张数量更多、剂量更小的止痛药的处方,送去到大厅里等候的波鲁纳雷夫和乔瑟夫那里。 (“你怎么比我先出院?”他问外公。“你之前都死过去了。”
乔瑟夫笑着竖起大拇指,“低估你外公我了,承太郎!我壮得像个青少年!……多亏你在救护车上为我输血还重启了心脏。”) 那时候,他以为开往酒店的疯狂车程只是臆构出来的。说不定只是略微颠簸,是他体内阿片类物质导致的头晕,才让感觉比现实糟糕。近乎幻觉的痛苦经历让他认为,死亡说不定正如这般。然而,他第二次在开罗乘出租车证明了一切:不,真就那么糟。 车停在医院时,承太郎开始觉得他不喜欢埃及。 他走下出租车,不顾波鲁纳雷夫的搀扶,抬头望着大楼,那上面大写的阿拉伯字母印着医院的名字,然后他跟着伙伴们走进去。乔瑟夫已经在柜台边,告知接待员他们来此探望阿布德尔,花京院和伊奇,向她出示的纸上写明:他们从独立负责护理工作的SPW财团那里获得了探望许可。 “嘿,承太郎,”波鲁纳雷夫惦记着承太郎也在康复中,用手肘轻轻地撞了他。“试着多笑一笑,嗯哼?你板着脸进去,阿布德尔和花京院会多想的?” “没事!”乔瑟夫在承太郎呀嘞呀嘞之前回答道,“还有什么迹象,能比承太郎像往常一样板着一张脸更能说明万事顺利呢?” 乘上电梯,穿过大厅,SPW财团的安保把守卫的病房门打开时,承太郎沉默不语。门打开时微微作响,轻微的声音在寂静中似乎很响亮。门后的房间一片纯白,白色的墙,白色的瓷砖地板,白色的床单和窗户上白色的窗帘。最醒目的颜色是麦色的柳条狗窝,它放在两张病床之间的桌子上。三人悄悄走进房间,关上门时发出轻轻的咔嗒声。他们并不想打扰病人休息,不过还是没成功,躺在门这侧床上的穆罕默德·阿布德尔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我的朋友们,”他笑着说,“真高兴见到你们。” “阿布德尔!”波鲁纳雷夫喊出声,眼中含泪。“你没事了!”他差点扑上去,结果被阿布德尔阻止了,一只手向前举起,另一只手的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安静一点。 “花京院和伊奇睡着了,最好别吵醒他们。”不过为时已晚,柳条篮子中传出波士顿犬尖锐的咆哮。波鲁纳雷夫绕过阿布德尔的床来到它身旁,弯下腰隔着最近的安全距离看着伊奇。 “我吵醒你了吗?天啊,伊奇,我真的很抱歉,”他说,语气中全无平日见到它时的恼火。令人惊讶的是,伊奇似乎接受了道歉,蜷在垫子上闭起眼睛。波鲁纳雷夫试探性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放在伊奇头上,显然是想让它咬一口。 什么都没发生。几秒后他抬起手放回去,还是没反应。波鲁纳雷夫像是被鼓舞了,继续重复着类似爱抚小狗的动作,伊奇满意地喷气作为回应。 “我以为我死定了,”阿布德尔转向承太郎和乔瑟夫。“我记得我被那个可怕的替身(亚空瘴气)吞噬了整个身体,发觉自己置身于一片完全黑暗的地方,甚至魔术师之红的最强火焰也无法照亮。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仿佛在虚无中漂浮,也不知道该往哪去。我想,就算我还没死也差不多快了。” 乔瑟夫坐在床边,“后来发生了什么?” “一道亮光穿过黑暗。”阿布德尔回答道,“它像刀子一样划破黑暗,光芒四射。如果要我形容,我会说它就像,不,它就是一颗星星。当我转身面向它时,又有另一颗突然照亮了虚空。感觉就像……”阿布德尔停顿了一下,握紧拳头抵住下巴,凝视着床对面毫无特征的白墙,陷入沉思。“就好像被神明注视着。在漆黑的地狱里,感觉就像是天堂注视着我,赐予我救赎。” 承太郎身体抖了一下。幸运的是,似乎没人注意到。 “接下来我只知道,SPW的特工在Dio宅邸外找到了我。” “所以说,你没事了?”波鲁纳雷夫问道,停下轻拍伊奇脑袋的动作。 “我认为是的。”阿布德尔回答。“我在这里主要是留院察看,医生想确保那个替身攻击不会对我的健康造成持久性影响。到目前为止,预后良好。如果一切顺利,过几周就能出院了。” “这些医生!”乔瑟夫气冲冲地交叉双臂,一想到阿布德尔还得在医院呆上一段时间,他就嗤之以鼻。承太郎要是抬头就可能看到外公的鼻孔,他才不看。“谨慎过度,好管闲事!他们现在就该放你出院!” “我还很虚弱。”阿布德尔平静地说。“我不介意待在这里。毕竟,要有人陪着花京院。” 毫无疑问,花京院是Dio宅邸攻伐战受伤最重的人。身体被贯穿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洞,这通常被视作致命伤。医生们说他能活下来是一个奇迹,手术成功使他维持现状则是第二个奇迹。 “如果他一直沉睡,又怎么知道你在陪着他?”波鲁纳雷夫喃喃道。 “他是个感觉非常敏锐的年轻人。”阿布德尔回答。“他大概知道你们三个现在在这儿。此外,他不是陷入昏迷,波鲁纳雷夫,有时候他是醒着的。” 承太郎的视线越过阿布德尔看向对面的床,花京院躺在床上,看起来很平静,比在过去五十天环球旅途中的任何一刻都更加宁静。看着这样的花京院,承太郎感觉自己的痛苦也平息了,他决定把这缕轻松归功于止痛药,尽管他很清楚,药治愈不了这个。 “真遗憾他睡着了。”乔瑟夫说着,走到花京院的床边,紧接着承太郎也走过去,俯身悬于他上方。“承太郎和我明天回日本,希望在那之前我们至少能和他说上几句话。”老人脸上掠过一丝沉思,承太郎几乎能听到他脑子里的齿轮在转动。乔瑟夫伸出一根手指去戳沉睡的花京院,试图叫醒他,却被承太郎拍开。 “别打扰他,老东西。”承太郎嘟囔。“这样会影响他康复。” “噢,所以现在我成了老东西!?”乔瑟夫拧着眉毛,但没再尝试触碰花京院。他嘴唇颤抖着,身子向后一靠,右手背搭在前额上做出一付我好命苦的姿势:“我受伤了,承太郎!波鲁纳雷夫,去找个护士,吾孙叛逆伤透我心!” “真是够了!”承太郎低吼,“你什么事都没有。” “不,我很不好!” 遇到这种时候,承太郎决定放置他。这是他在过去两个月里学会的技能,事实证明,这对他在乔瑟夫身边能活到现在至关重要。承太郎把注意力集中到花京院身上,他没有亲眼目睹花京院,阿布德尔和伊奇的死亡,但曾听闻这些事情——在另一个时空,那里的时间与空间更像是一种暗示,而非遵守不变规则的宇宙常量。在那片扭曲时空中,他看见了降临在伙伴们身上的、以及一路上遇到的许多人的命运。在那里,他得知时间与空间都不是固定的,而是可以被拥有伟力的生物所塑造的——他自己就是其中一员。但这种力量对任何个体而言都过于庞大,更不用说像他这样的凡人。最终,他让白金之星利用天堂本身的力量塑造了一个新的现实,随即放弃了这种能力。承太郎认为即使想留住这股力量,也不可能留得住,这是神明也不该拥有的禁忌之力。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权使用这力量,即使只用了这一次。若是承太郎希望从睡着的花京院那里得到答案,那他就要失望了。尽管如此,他知道即使花京院醒着也无法回答他。他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曾经死了,这想法使承太郎皱起了眉头。花京院不知情——这听上去似乎很不应当,因为花京院应该知晓这些,因为他是个聪明人、是自命不凡的万事通。哪怕一时不知,最终他也会找出答案的,就像是他解开Dio的[世界]之谜那样。也许,花京院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他最后会厘清一切吗?这种可能让承太郎头疼不已,甚至自己也讲不清原因。也许是因为,一旦花京院知道了,便会与他当面对质。因为花京院从不畏惧直面他,以平等的身份挑战他,而非退缩或轻视他。 他几乎能听到,你知道我死过?花京院会说,为什么你要守口如瓶?为什么我现在还活着?解释一下,承太郎! 承太郎不想解释,甚至不确定自己能否解释得了。对大家来说,这些经历是一场过于奇妙的冒险,而他是唯一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并且不介意把这个故事带进坟墓。他会把它锁起来,然后继续他的生活。 突然间,承太郎忍不住想给自己一拳,他差点就这么干了,在最后关头停下显现白金之星。认为一切一如既往、什么都没有改变再愚蠢不过——他们已经改变了。花京院、伊奇和阿布德尔还活着,后者的故事证明,即使是现在,恩里克·普奇那该死的天堂之眼依然俯视着、注视着这个世界,窥视着承太郎。他把想打自己的冲动转化为想抽烟的冲动,然后再次忍住了,因为在医院里抽烟很差劲,尤其是在他朋友的病房里。 “嘿,承太郎。”乔瑟夫说着,义肢放在外孙肩膀上摇了摇。“我们必须离开了,我得收拾行李搭明天的飞机回家。” 家对承太郎而言,几乎是个陌生的概念。虽然只离开了几个月,但那些在日本的平稳生活却恍如隔世。当白金之星第一次出现,把某个混混的脸打了个稀巴烂的时候,事情就乱套了。当他担忧恶灵附身把自己关在牢房里,而阿布德尔把他从中骗出来时,一切就更失控了。 想归想,承太郎从未惧怕过恶灵。他怕的是自己,怕白金之星只是灵魂中无法自控的那部分愤怒和暴力的象征。但这只说对了一半,的确白金之星是他内心的映照,但承太郎现在清楚,替身的铁拳和骇人战吼依然无法完全释放他失控的怒火。 然而令人沮丧的是,尽管已经与白金之星和平共处,承太郎清楚地意识到他仍然做不到完全把控自己——空条承太郎,这个每时每刻都处在被自己情绪蚕食鲸吞威胁中的人类。他能做的不过就是,像把身体锁进牢房那样,将喜怒哀乐藏在冷漠面孔下。然而,就算是这样强硬的做法也只是勉强抑制。 某种程度上,承太郎嫉妒他那令人尴尬的笨蛋外公,嫉妒他能轻松坦率地表达感受到的一切,而自己做不到。尽管旁人开玩笑说他有点像外星人或者没有感觉的机器人,但其实承太郎能够感受到。他的感情是如此酷烈以致伤人,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控制这一切,用可控的爆发——往往是拳头——来宣泄情感。白金之星会像现在这样,不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承太郎。”乔瑟夫又喊了一声,声音低沉而严厉。“探望时间快到了。”承太郎肩膀上的义肢轻轻握紧了一点,不疼,但能让他注意到。尽管承太郎什么也没说,不过他很感激乔瑟夫用这种微妙的方式来提醒他。从花京院的床边转过身,承太郎右手拇指和食指抓住帽檐向下一拉。 “啊啊,”他说道。“我们走吧,老头。” 乔瑟夫花了三个小时收拾行李,因为吃过晚饭到入睡之前的最后几个小时里,他决定要给荷莉带些手信,后来这个范围扩大到丝吉外婆、罗杰斯和其他几个名字,鉴于乔瑟夫的声音逐渐变小,咕咕哝哝,承太郎也听不清。 他花了十分钟把所有备用衣服扔进一个小行李袋,开罗时间晚上十点左右,承太郎躺在床上,按预定剂量服下止痛药,然后一直睡到早上五点乔瑟夫和波鲁纳雷夫来敲门。他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肩上挎着包,跟着他们乘上又一辆地狱出租车。在机场,他向波鲁纳雷夫道别,看着他的朋友走向飞往巴黎的登机口时,压下了内心深处的悲伤。 承太郎登上回日本的飞机,找到自己的座位,把头靠在窗户上,闭起眼睛,想着这会不会是今生看到的最后一幕。 因为乔瑟夫·乔斯达也在这架飞机上。在他睡着时,这架飞机坠毁干掉他们的可能性,非常,非常之大。 (航班安全抵达目的地,甚至都没延误。) ──────────────── 荷莉,丝吉外婆和罗杰斯(乔瑟夫和丝吉Q的私人助理)在机场等着他们。荷莉恢复健康的样子是那么完美,就好像过去的五十天里她未曾濒临死亡。距离承太郎上次见到外婆时隔多年,说实话,他对外婆的记忆很模糊,因为在她最后来访的那次,他还只是个孩子。然而与被重新介绍给外公时不同,他禁不住对她感到内疚。和他的母亲一样,丝吉亲切而不骄横,一心希望她的家人一切都好,承太郎始终尊重这一点。在电话里对她撒谎使他感觉很糟,而她看向丈夫的眼神,很明显,她知道自己被骗了。 “乔瑟夫。”丝吉Q盯着丈夫看了几秒,然后问道,“出差还顺利吗?” “……噢,丝吉!”乔瑟夫结结巴巴,露出了超绝假笑。“没想到你会来接我们,亲爱的!我们的旅行……呃,那个……我给你带了纪念品?” “乔瑟夫·乔斯达。”丝吉也笑了,但其中暗藏威胁。“你会告诉我,你们旅行的一切。” 承太郎看到乔瑟夫几乎缩了起来。“……是的,亲爱的。” 尽管承太郎非常想看乔瑟夫在妻子面前畏缩的样子,不过他没机会了,因为荷莉像个母爱泛滥的鹰身女妖一样扑到他身上。 “承太郎!”她尖叫着,纤细的手臂搂着儿子的脖子。“我亲爱的承太郎!妈妈很抱歉让你独自承担一切!” “闭嘴。”承太郎命令道,但声音微弱得可笑。他不忍心回绝母亲,用最大最凶的声音凶她也绝对阻止不了她。毕竟,这不才是他开始整个冒险的目的吗?为了那个无论他怎么试着推开都依然无条件爱他的母亲?承太郎也爱她,她清楚这一点。这就是无论他对她说什么,她都不介意的原因。荷莉理解他的程度更甚于他自己,很可能至今依然如此。 我家承太郎是个非常好的孩子,他的母亲总是对其他人这样说。而那群人看着她的眼神,客气点说是她被母爱蒙蔽了双眼、不客气的认为她简直是疯了。这话甚至连他自己都不信。然而,旅途中每个节点,他都会不断证明她才是对的,从他选择救下伤害了保健老师和学生的花京院的那刻起,一直到他选择为了那些刚认识不久的人、为了更好的一切而改变世界。他可能会继续做这些不必要的蠢事,因为他母亲是对的:在他粗暴的外表和满身肌肉下,有着一颗柔软的心。 即便到现在,他依然很难接受这个评价。 在回家路上,乔瑟夫向丝吉和荷莉全盘招出。承太郎不知道她们听懂了多少,但他回想起乔瑟夫讲起的埃及之行的过往种种,以及自己穿梭在光芒裂缝中看到的那些情景。如果那些故事里有一半是真的,那么对丝吉外婆来说,也许不会过于天方夜谭。她是丽莎丽莎在那座艾亚莎芙蕾娜岛上的侍女,她一定知道波纹是什么,所以即使无法理解替身,她肯定也会有些思路。他母亲的情况则不同,具体的承太郎也无法估计,她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哪怕是在场边围观。但她一定是听着乔瑟夫的故事长大的,即便大部分时间里她都表现得傻乎乎的,承太郎也清楚她不是笨人。荷莉有着敏锐的头脑,惊人的观察力和洞察力,这使她能看到承太郎的真实本性。也许她已经弄懂了,已经清楚是什么在这几个星期里缓慢地折磨着她。 “还有一件事,乔瑟夫。”丝吉外婆说,打断承太郎对母亲的沉思。他们坐在餐桌旁,荷莉做了一桌子料理,乔瑟夫大声抱怨为何是日料,但还是大口吞咽女儿做的饭,吃完还要求再来一碗。听到丝吉的话,乔瑟夫愣住了,眼睛瞪得几乎可以和某个用雾状替身的老巫婆媲美。丝吉把筷子放在恰当的筷架上,显然她以前有过多次品尝日料的经验。“搞清楚,我不是因为你去完成某个有丧命危险的使命而生气。” 的确把命丢了,承太郎心里想,但他知道最好不要说出来。于是他继续吃饭,假装没看到餐桌对面的外婆正狠狠地骂他外公。 “我气你瞒着我。”丝吉继续说,直视着丈夫的眼睛。“我们结婚已经五十多年了,你觉得我没法理解你吗?难道我不明白作为乔斯达家的人,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吗?我会不清楚嫁到乔斯达家族意味着什么吗?”她停下来拿起茶啜了一口,让乔瑟夫在漫长对峙中品尝苦果。承太郎看了他一眼,乔瑟夫看起来很想逃走,但又强迫自己待在原地。丝吉叹了口气,“你不是唯一一个要承担责任的人,我希望你能努力理解这点。我一直在你身边,而你却不信任我,这让我觉得自己作为妻子很失败。” 乔瑟夫开始把手伸过桌子,“丝吉,不,不是这样——” “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丝吉说完,乔瑟夫把手缩回去,陷入了沉默。承太郎吃东西的动作静止了片刻,一张面孔出现在脑海里,那是一个比他小一点的高中生,有着讨人厌的发型和带点笨拙的笑容,眼睛像钻石一样闪闪发亮。那个男孩同时展现出粗鲁与细腻的一面,很显然他在意自己的外表,并准备好同任何轻蔑他的人战斗;然而他的温柔善良,让他能用话语或触摸治愈他人,在各种意义上。他独一无二,令人印象深刻,并且前途无量。 他现在应该有……五六岁了?承太郎心想,然后吃完了剩下的食物。呀嘞呀嘞,老东西。还有什么麻烦是你惹不出来的? ──────────────── 接下来的一个月,承太郎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在学校缺席两个月,一般来说可以宣告死刑了,但SPW财团无所不能,在他们的牵线下,承太郎刚走出物理教室,就要接受财团提供的家庭教师的监督。这位家教不仅会为他补习所有错过的课程,还会帮助他完成这一年的学业。每周六天,他都得饱受学业折磨,尽可能快地吸收知识,毫无疑问,这比正常在学校学习辛苦得多。但承太郎没有抱怨。为此他忙个不停,无论他那些同学作何感想,他有自己的目标,包括完成作业和在考试中拿高分。 他熬夜写作业,一手持笔,一手拿着点燃的烟,然后关灯上床睡觉,日复一日。这种生活节奏残酷无情,但承太郎总是在最艰难的环境中成长,到了月底,他已经取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进步,基本赶上了班级的进度。 之后,也许是作为一种奖励,早上六点,乔瑟夫·乔斯达突然冲进他的房间。 “承太郎!”他喊道。承太郎翻了个身,这样就可以避免一大早醒来前看到最不想看到的画面。他今早一点才睡,已经是睡眠不足,一点也不想与某个本该在地球对面的美国纽约、与他隔着整片大陆和海洋的外公打交道。“承太郎!”乔瑟夫又喊了一遍,好像他真觉得承太郎刚才没听到似的。“荷莉告诉我,你的成绩一直很出色。不愧是我外孙,聪明才智都随我!” 最后承太郎坐了起来,用他能集中的全部怨念怒视着他。不幸的是,生气也需要很多精力,而他现在无精打采。过去几个月里,他越来越爱他的外公,但如果乔瑟夫不直截了当地说事、不让他继续睡觉的话,那没办法,承太郎要揍他一顿了。 “承太郎,我们要去开罗了!”乔瑟夫宣布,立刻引起了承太郎的注意。“花京院今天出院,我们要去接他还有阿布德尔和伊奇!” 他说得好像只是坐二十分钟汽车去火车站,而不是坐几千公里的国际航班去非洲。 “呀嘞呀嘞…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承太郎睡意朦胧。 “明天!”乔瑟夫回道,看上去自傲莫名。“所以快点收拾东西吧!我们在那里过一个长周末,然后马上回来,怎么样?” 事实上……听起来很棒。承太郎这样告诉他,然后立刻躺回去睡觉。乔瑟夫表示拒绝,并把他扛到肩上,说他大老远回日本不是为了让他那不领情的外孙躲着他。 第二天,承太郎在飞机上补觉。 他没想到伙伴们会在出站口等着,但他们就在那里,阿布德尔站在他们面前,伊奇趴在他的肩膀上,花京院坐在几英尺外的椅子上,波鲁纳雷夫也在,他搭乘早些时候的航班从法国飞来。一看到他们,花京院微笑着站了起来,虽然这个动作对他来说似乎有点吃力,他站起身加入众人间,缓缓挥着手打招呼。 “嗨。”花京院说,承太郎不得不把目光移开片刻。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醒悟:过去的几个星期,他似乎一直陷在某个漫长梦境里。但现在他明白了,这不是梦,这是现实,是他从内心真诚的渴望中创造出来的现实。他曾向星星许愿,那颗星改变了他的生活。看着他的三个朋友站在那里,活得好好的,这比他这辈子经历过的任何事情都更加真实。 “嘿。”承太郎回答,挥手回应。他想知道此时此刻天堂是否正凝视着他,看着这个新现实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