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Yesterday Never Ended(昨日未曾终止)

埃及与他上次去时别无二致。 并不是说承太郎期望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甚至完全没这么想过。开罗不可能在一年半以内拔地而起摩天大楼,回到开罗感觉就像回到了过去,就像他刚刚穿过一道光芒裂缝,回到Dio战败到登上回家班机前的那些日子,年轻的罗伯特·E·O·史比特瓦根飞速穿过大厅,追赶着复活却异变的阿布德尔和伊奇。 他搞混了时间线。 离开机场时,承太郎觉得自己应该去找Dio的宅邸,他不记得在哪儿,即使记得,它也不复存在了。那座宅邸由于内部多场激烈战斗造成的结构损坏而变成了危房,在星尘十字军五十天的旅程结束后不久,它就被拆除了。承太郎觉得这肯定跟SPW财团脱不开关系,但他拿不出证据,也不是真正在乎他们是否该对此负责。Dio的宅邸消失了,开罗的天际线再无瑕疵,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这座城市因此变得更加美丽。 在路边等车时,承太郎开口道,“你们不必跟我来的。”他本来打算独自来埃及,但抗议无效,一个人变成了五个。 “Oh!My!God!承太郎,你都说了几千次了。”乔瑟夫呻吟着,手搭在前额上,摇着头仿佛饱受折磨——是够痛苦的,因为他们已经就此谈过很多次了,几千次过于夸张,但起码也有五六次。承太郎没数,数也没用。乔瑟夫身后的阿布德尔、波鲁纳雷夫和花京院点了点头,“我们想和你一起去。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想来埃及,但我会在你身边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我们一直都会是你坚实的后盾。” 这太好了,因为承太郎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来埃及。但是这个国家一直有一些东西在呼唤着、召唤着他,如果只有照办才能让这个声音闭嘴,那么承太郎就会这么做。否则他才不会回来,如果可以的话,他会一辈子避开埃及,置身于水中,而不是沙子。他会翻过生命中的那一章,让它在沙漠的热浪中被慢慢侵蚀,直到被沙子覆盖,被时间遗忘。但事实并非如此。尽管本人没有这个意向,但他的精神依然不断地重返埃及——作为一个不喜欢埃及的人,他认为是自己思虑过重了。 本来入住酒店是首要之事,直到承太郎被埃及的出租车唤醒糟糕的回忆。这一次,他、波鲁纳雷夫和花京院每次转弯都被从一边甩到另一边,而乔瑟夫舒舒服服地坐在前排座位上,阿布德尔则用他奇妙的占卜师特技来保持平衡。这家新酒店比他们上次住的那家好多了,每一间都是套房,有两张大床、带有阳台的休息区、一个迷你厨房和宽敞的现代化浴室。比起酒店房间更像是一间小公寓,不考虑每晚房费的话,足够一两个人舒舒服服地生活下去。 “我感觉你不是来旅游的。”花京院边说边把手提箱立在床边,他总是会睡离门较远的那张床,而承太郎则选择靠近门的那张。这不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而是在第一次环球旅行那两个月同住一间房的经历中形成的默契,他们没讨论过床的分配,也不认为这算得上什么问题,只是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决定了。承太郎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担心,他们这么轻易就捡起以前旅行时的习惯,是不是证明无论过去多久,无论他去到哪个国家,他都逃不开埃及呢?或许是他过于顾忌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你为什么突然决定来埃及呢?” 对于承太郎来说,问题应该在于:是他回到了埃及,还是从一开始就未曾离开过。 他没有回答,花京院也没有逼他。 ──────────────── 他们去拜访了阿布德尔的家,也是他过去开占卜店的地方。自从阿布德尔改变生活方式,开始进行更多旅行后,他不再以占卜为生,毕竟一多半时间都不在家时,在家里做生意是行不通的。作为替代的是,他在SPW财团找了份记录与研究替身的工作,阿布德尔称得上是替身领域世界顶尖专家之一——尽管老实说,这个领域几乎不存在竞争。 住所很小,也不起眼,只是一间坐落在安静街道中间的简陋房子。尽管内部装饰是中东风格的,但给人以温暖亲切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着熏香的味道,清淡温和,搭配着屋里朴素的家具、手工制作的毯子和枕头,为这里的氛围增添了重要的一笔。 波鲁纳雷夫立刻兴奋地向花京院和乔瑟夫介绍起房子的特点,从建筑到艺术品,很明显之前他来过这里了。他说话时充满热情,就像一个刚得知新情报并乐于向人讲解的人那样,也许是为了炫耀一下,他指着桌上的一本书,念出由阿拉伯语书写的书名。承太郎不知道波鲁纳雷夫什么时候学会的阿拉伯语,至少是能够读懂一部分阿拉伯文。这有力地提醒了他,波鲁纳雷夫并不像他看上去那么笨,他很聪明,拥有学习新事物的诀窍,只是有点急躁,还对厕所有种奇妙的焦虑。 “承太郎。”阿布德尔说,双手拿着一个小盒子。“来试一下塔罗占卜吗?” “我不信那个。”承太郎回答。 “你确定?”阿布德尔问道。“你否认自身的许多事,即使你清楚它们是真的。” 他很确定,嗯,基本上确定。承太郎不信塔罗占卜或算命,尽管他信任阿布德尔的真挚,但大部分算命先生都只是想从傻瓜手里骗钱的骗子。但同时,他也不能说这些全都是假的:阿布德尔的占卜在他们旅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卡牌揭示了白金之星的名字和象征。 “真是够了…好吧。”他让步了。“如果这能让你开心的话。” 他们隔着桌子面对面坐下,尽管这不过是一次解牌,而且他们是朋友,但承太郎还是忍不住觉得如临大敌。阿布德尔装牌的盒子放在他们中间,感觉不像是盛着塔罗牌的无害木盒,更像一颗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阿布德尔伸出一只手(承太郎记得,是他本应断掉的手臂)打开盒子,取出一副牌洗了两次,然后让承太郎继续洗牌,他照办了。 洗到阿布德尔满意为止,他把牌放在桌子的一侧,然后用手将牌面朝下整齐地摆成一列。 “随便选出六张牌任意排列。”他说道。承太郎伸出手,阿布德尔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你自己来,承太郎。不要使用白金之星。” 承太郎低头看了看,惊讶地发现白金之星正附在自己的手臂上——他无意识中叫出了替身。他呼唤了吗?不管怎样,他散去了白金之星,阿布德尔放开了他。承太郎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布德尔不希望让白金之星选牌,但他接受了,这毫无争论的必要。 面前的桌子上,塔罗牌排成一道完美的直线,承太郎伸出手,食指缓缓地伸向它们,在牌上方几厘米处徘徊。他从左边随意选中一张牌,手在上面盘旋,然后改变主意,向右边移动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反方向的牌,明明选哪张都不重要,另一边是哪张大阿卡纳都不重要,他压根不信塔罗占卜。然而…… 阿布德尔注视着他,身后魔术师之红也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他。魔术师之红是一个强大的替身,当它盯着你时,整个人都仿佛被那双鹰眼看穿。他的个性与热情的火焰形成完美的搭配,承太郎想知道阿布德尔在解牌或决定解牌时总是会使用替身吗?还是说这次是特例?魔术师之红是否有其替身使者未曾透露的能力?问也没用,因为承太郎知道阿布德尔不会回答。他只需知道魔术师之红拥有操控火的意志就够了,无论它拥有什么与塔罗牌相关的能力都无关紧要。 承太郎选出他的第一张牌,然后是第二、三、四,五张,接着等了几秒钟才选出最后一张。他手里的牌都很光滑,虽然有些年头了但保存得很好。阿布德尔将选出的牌整齐地堆在桌子中间,把剩下的牌以一种整齐流畅的动作放回牌盒,有点类似于赌场里的发牌员,但又不那么像。阿布德尔轻触他的塔罗牌,看上去几乎没握住,但卡牌却没有要滑下来的样子。如同在战斗中指挥替身一样,他的动作敏捷而优雅,手指灵巧地持牌,仿佛一个贤明的巫师,每张牌都是任他调遣的魔法咒语。 “第一张牌会告诉我们,目前你对自己的看法。”阿布德尔手腕轻弹,六张牌中的第一张翻开来,正面朝上,整齐地落在那叠牌的旁边。牌面上两条狗站在水边,水中有一只蝎子,上方天空中有一轮月亮正低头看着它们。“月亮。”阿布德尔收回手继续说,“这张牌象征着对自己欲望的恐惧、焦虑和困惑。换句话说,承太郎,有什么事在困扰着你。” 当然,这只是一个巧合,塔罗占卜又不是真的,即使是穆罕默德·阿布德尔亲自占卜也一样。就算这张牌确实反映了他的想法和感受又怎样?二十二分之一的几率罢了。老天垂怜,因为他没有被问及是什么在困扰着他,阿布德尔没有像平时那样爱管闲事,而是把手移回只剩五张的那叠牌上。 “第二张牌反映了你想要的东西。”接着,顶部的卡牌被翻开,整齐地落在桌上的月亮旁边。牌面描绘了一位天使站在水岸边缘,将水从一个圣杯倒入另一个圣杯。“节制。”阿布德尔说,“你期望的是生活的和平与和谐,就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你感觉生活已经静止,并希望它再度前行。” 塔罗占卜不是真的。 “第三张牌象征着你害怕的东西。”阿布德尔继续说道,随着又一个流畅的动作,第三张牌正面朝上落在节制旁边。牌面上有一位女性与一头狮子,女人温柔地照顾着猛兽,一手抚摸它的头,一手挠着它的下巴。“力量。”他说,“当它出现在这个位置上时,力量意味着你害怕自己缺乏面对困难障碍的意志力和力量。” 塔罗占卜不是真的。 “第四张牌描绘的是有利于你的东西。”与此同时,第四张牌被弹落在力量旁边。承太郎对这张牌很熟悉,非常之熟。牌面展示了一个裸体女人站在水边(为什么所有牌里都有那么多水?承太郎感觉这在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尽管这种想法本身就很荒谬),她两手各持着一壶水向下倾倒,分别流到水中与岸上。在她的上方有一颗巨大的黄色星星,周围环绕着七颗较小的白色星星。不需阿布德尔说明,他也知道这是什么—— 塔罗牌第十七张——“星星。”承太郎说。这张牌暗示了他的替身,白金之星便是以这张牌命名。承太郎离开监狱进入替身使者世界的那一天,他从阿布德尔的牌中抽出了这一张,从而为白金之星命名。 “的确。”阿布德尔点点头,魔术师之红也跟着点头。“星星是个好兆头,它代表着在一场激烈的斗争后,你的愿望成真了。我不会追问这个愿望的内容,但无论它是什么,都对你的生活产生了深远影响。” 要是他知道就好了。一般情况下,这个愿望永远都不会实现。它诞生于悲伤,起初很微小,随着承太郎遇到越来越多的人,就算他不情愿,也与人们建立起联系,愿望也随之扩大——音石明除外,承太郎并不喜欢那家伙,没有人喜欢他,尤其是亿泰,他们最后只能拖着他一起,因为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但至少他尽力了,最终承太郎学会了在战斗中信任他——无论他的愿望有多大,承太郎都认为是不可能实现的,至少在他掌握天堂之力以前是不可能的。 尽管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但其实内容很简单,是一点也不复杂的,最基本的愿望。 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幸福地活下去。 这是最渺小的愿望,却完全遥不可及。在获得了那种可以随心所欲的力量后,这就是他选择实现的。其他人或许会做一些巨大改变,如同Dio那样修改整个宇宙、称王称霸。但承太郎对改变世界不感兴趣,他不想统治万物,也不明白为何有人想这么做,他认为没有理由去扰乱数十亿甚至都不认识的人的生活。对承太郎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他在乎的人,他会为了他们,偷天换日开辟出一片小小的安宁的天地。 对乔斯达一族与他们所爱之人来说,莫非连微小的幸福生活也算贪心吗?显然这个世界正是这样认为,它一直试图用各种不同的方式来折磨他们,这不公平,简直是一派胡言!因此承太郎终结了这一切。对他而言,他和他的家人好友所经历的一切,本就是世界亏欠他们的,空条承太郎不过是让它还回来。 阿布德尔翻开下一张牌,上面描绘了一具身披铠甲的骷髅,骑着马立于一群人之前,其中有活人也有死人——如果承太郎以为他能逃开水就错了,这张牌的背景中有一条河。 “死神。”阿布德尔说,“这张牌表明你正面临着什么。当死神出现在解牌的第五位时,它代表着焦虑、抑郁和恐惧。” 当然,当然了。承太郎不信算命、觉得塔罗占卜很蠢?这些牌才不在乎。在这一点上,他不得不承认,事情已经变得十分不可思议,甚至有些令人不安。他瞪着死神,好像它多么罪大恶极似的。承太郎只想站起来走得远远的,但他脚下如同扎了根般一动未动。虽然他不喜欢事情的发展,可是既然已经看过六张牌的五张,那还不如看到最后,然后他就可以告诉阿布德尔,这太傻了,一切都是无用功。 第六张牌才是真正字面上“算命”的牌,它会预测未来的结果为求问者提供建议。翻开后,它被整齐地放在死神旁边,牌面上描绘着椅子上坐着一位身着宗教装束的智者,手持权杖。 “教皇。”阿布德尔说,“象征着智慧和帮助。这意味着你会向信任的人吐露心声,他们将会帮助你度过此刻或许你正在经历的任何困难。” 如果说到目前为止,解牌都准到让他不安,那么承太郎认为最后一张牌说错了,大错特错。他绝对不能向别人倾诉,绝不能把光芒裂缝、神圣遗体,平行宇宙,以及不复存在的时间线告诉任何人。在那条时间线里,他的朋友和他外公的男友都死去了,自己让他们、让所有人都失望了,另一个Dio已经夺走了他们灵魂。 在那条时间里,他没能保护住就在眼前的徐伦。那是他唯一能拯救的人,应该拯救的人,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未来的女儿死去…不,是被那个杀了他朋友的人抹去。 (他真是个糟糕透顶的父亲,她应该被更好地对待。她甚至还没出生,而他已经非常、非常、非常抱歉她将来得与他一起生活了。) 不,他不能把这些事告诉任何人,他不能讲述这些故事,也不能说出他的弱点和脆弱。 他实在是做不到。 “你们弄完了吗?”波鲁纳雷夫问道,阿布德尔简朴的家中已经没什么可以给乔瑟夫和花京院展示了。他端着一个托盘,上面小心地放着两杯茶。阿布德尔点头,承太郎站了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比正常的声音响得多,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没对这个声音皱眉蹙额。简直太刺耳了,但其他人似乎都没什么感觉。 “是啊。”承太郎回答,从波鲁纳雷夫手中拿过一个茶杯,一口气喝了半杯。滚烫的液体在咽下时舒缓着他的喉咙,平息了此前一直感到的不适。“这是浪费时间。” ──────────────── 身处开罗有一种难以置信的奇妙感觉,但又不必时刻担忧生命安全——承太郎是指不用担心敌人的替身使者,但他仍然信不过埃及的出租车,这一次乘车去酒店也没能改变他的看法。 “别愁眉苦脸的。”花京院说,而承太郎第一反应就是争辩他没有,可花京院一点也不信。 “我只是不喜欢这里的出租车。”承太郎嘟囔。 “啊,这和他们很搭,不是吗?”花京院对他笑了笑。“我明白,他们都是相当好斗的司机,而且他们总让你把心放到肚子里,你得相信他们的车技。”承太郎不确定花京院到底是同情他还是在嘲笑他,他也不排除两种都占的可能性,这做法非常花京院。“反正没出车祸,对吧?”很明显,光靠语言并不能让承太郎感觉好点,于是花京院从附近小贩那儿买了一个鹰嘴豆小饼。“给,拿这个转移一下注意力。” 承太郎警惕地盯了它一秒,然后伸手去拿,感觉到食物包装纸在指间皱起。 “这是鹰嘴豆小饼:是用鹰嘴豆或蚕豆做成的油炸馅饼。”花京院解释道,“这是一种传统的中东食物,被认为起源于一千多年前的埃及,经常被素食者当作肉类的替代品。” 折好包装纸,承太郎咬了一口,先入口的是软软的烤饼,然后才是鹰嘴豆本身,口感很脆,也尝到了油炸的味道。里面除了鹰嘴豆,还有某种香料或混合的多种香料,承太郎以前也吃到过,但不知道名字,他记得之前吃过的中东和印度食物中都有这种味道。如果他从没进行这两个月的世界旅行,品尝各民族美食,他是不会喜欢这东西的。但现在,他有点,或许就一点,对它产生了兴趣。 “味道不错吧?”花京院笑着问道。承太郎没有回答,但他继续吃沙拉三明治的样子说明了一切。 他们之间相对愉快的氛围被一个撞到花京院的大块头男人打断,那人只留下一句马马虎虎的道歉,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甚至都没放慢脚步。白金之星恳请出战,因为这家伙是个扒手,承太郎留意到这人的手从花京院口袋中掏走了钱包。几秒后,那人就会消失在人群中,再也不会出现,然而承太郎什么都没做。 他什么都没做,是因为不需要他做什么。 一条绿白相间的触手沿着街道蜿蜒而行,抓住扒手的脚踝使劲一拽,把他绊倒在地。花京院慢慢走过去,非常随意地伸手扶他起来。 “谢谢。”扒手用蹩脚的英语说。 “不客气。”花京院笑了笑,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我知道你拿了我的东西。” “现在是我的了。”那人皱着眉回答。“识相点就乖乖给我。” 花京院把他的手举高了点。“不好意思,把钱包还我。” “这是你自找的!”那畜生大叫,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把刀,但还没等他做什么,花京院的右肘直接击中了他的脸。花京院从没使用替身来击退普通的暴徒,他甚至都不需要叫出替身,通常只需一击命中就能赶跑这些家伙。承太郎的亲身经验表明,花京院的手肘是比任何刀子都危险的致命武器。一道非常令人满意的碎裂声在空气中回响,扒手被这股力量打倒在地,踉踉跄跄,断掉的鼻梁喷涌出鼻血。花京院站在他身边,不再微笑,表情带着深深的轻蔑。 这时候,承太郎的鹰嘴豆小饼已经吃掉半个了。 “我的钱包。”花京院重复。那个男人用阿拉伯语低嘶,承太郎猜他在骂很恶心的脏话。那人把钱包扔到花京院脚下,挣扎着逃跑了,消失在人群中,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 每次看都很喜感。花京院绝不是好欺负的软柿子,但在某些蠢货看来,那优雅的外貌与温和的举止使他看起来精致而脆弱,很容易成为扒窃抢劫这种小偷小摸的目标。在星尘十字军去往埃及的途中发生过很多次,总有一些白痴试图对他下手,而每一次,他们都悔青了肠子。花京院往往会给他们一次机会,就像对待刚才那个人一样,给他们一个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的机会,但那些家伙从来不懂得抓住机会。他们总会选择攻击他,可怜的花京院不得不回以胖揍,暴露出狡猾(有时也会心狠手辣)的本性——讲真,承太郎想,做花京院典明,好难。 但说真的,看花京院打人,承太郎能看一天。他行动和战斗的样子看上去简直太迷人了,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承太郎的战斗方式。承太郎天生的力量表现在短暂、迅捷,通常很朴实无华的打击上,而花京院恰恰相反,他充分利用了替身的射程和形态变化;承太郎往往倾向于使用恐吓和武力赢得战斗,花京院则试图通过距离和战术来控制战斗,将敌人逼入死角牢牢困住。或许在这种情况下,承太郎只需补上致命的强力一击。他们一起战斗时,配合默契,几乎无可匹敌。 花京院很强大,是承太郎永远无法获得的某种力量的化身,因而他钦佩他,甚至被他吸引住了。的确替身使者会相互吸引,但来自花京院的吸引是不同的,他拼命想弄清那是什么。 他吃完最后几口鹰嘴豆小饼,把包装纸团成一个球。承太郎开始感觉,似乎埃及也没那么糟了。 ──────────────── 他不是来埃及旅游的,但来这里后做的事和旅游没什么两样。他和大家一起骑了骆驼,主要是乔瑟夫一直坚持自己真的知道怎么骑骆驼(不,他不知道),还一起参观了各种古代遗迹。承太郎的主要兴趣没放在考古学上,但不得不承认,近距离观察古代文物是件很酷的事。他们参观了狮身人面像和著名的吉萨金字塔群,让乔瑟夫大失所望的是,这些金字塔里面就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平淡无奇的狭小房间,而不像《夺宝奇兵》里那么神奇。 “嘿,承太郎,看看这个。” 承太郎停下来,循着花京院的声音望过去。乔瑟夫、阿布德尔和波鲁纳雷夫在他们前面走得更远了,他们徜徉在街上,聊得不亦乐乎。花京院站在一座毫不起眼的建筑前,面上若有所思。“看什么?” “往上看。” 承太郎照办,然后彻底僵在原地。上方是一座塔,每个方向都有一面时钟,其中一张钟面与其他的稍有不同,它更干净,也更加新,大约一年半以前被修理过,那时它被神秘地破坏了,开罗的报纸称那是一场蓄意破坏事件。现在它的表盘更加透亮,留心的人才会注意到指针的风格也略有不同了。 “还记得这个吗?”花京院问道,没等到他回答便继续道。“看来他们已经修好了。据我所知,第二天报纸上就报道了这件事,但他们始终没抓到犯人。”他用手指指向另一边,“啊,看那边!” 承太郎觉得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但目光还是紧紧随着花京院的手指移动,看到了一块依稀有印象的广告牌,巨大的AIR字样散发着绿色光芒,在夜空的映衬下格外醒目。他想让花京院停下来,他想说我们已经被其他人落在后面了,别胡闹了,快走——但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忘记了言语,大脑一片空白,只余下一直以来竭力想封锁起来的画面。 “也不知道……”花京院沉思着,手指在屋顶上移动,然后停在一个物体上。“啊哈!看来他们把它也换了。” 不用问、甚至不用看承太郎也知道“它”是什么,但他还是看到了——那是一个水塔,低调地坐落在附近一座建筑物的屋顶上。 “我想应该是SPW财团掏的钱。”这种情况下,花京院听起来可也太爽朗了,承太郎心想。他不明白为什么花京院认为这样折磨他会很有趣,不明白为什么花京院对着这个还他妈能笑得出来。“现在回头看有点奇怪,但能回想一下也挺好的,记得我们那时真的很走运,我差点死在那里。” 他再也受不了了。每个字都像一把刀插进耳朵,每句话都扭动着越扎越深,直到刀尖刺穿了他的大脑。承太郎确信,这是一种残忍而讽刺的刑罚,用以惩治他犯下的扰乱时空之罪。不知哪位神明看不惯他的傲慢,把他击垮扔进地狱里,派一个和花京院典明一模一样的人来凌迟他,用一种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诉说着自身的死亡。就好像一切都只是一个大笑话,让他在回首时可以一笑置之。 “停”终于,承太郎说。他抓住帽檐,紧紧地抓着把它向下拉。但这毫无用处,他抓得太紧,手指都开始发痛。“这一点都不好笑。” “承太郎?”花京院问道。“承太郎,你没事——” “我们运气不好!”承太郎冲他吼道,把帽子推回原来的位置,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Dio差点就赢了!我们有一半的人被杀了!花京院……” “JoJo,你在说什么?”花京院向他伸出手,但承太郎把他的手拍到一边,转过身去,双手紧握成拳,感觉只要再受丁点刺激就会用尽全身力气锤向附近的墙壁——会疼得要命的、会引人注意、指关节流血了、之后可能得去看医生——但所有这些,都比他在那一刻所感受的极致痛苦要好得多。太强烈了,令人窒息,他简直要溺死在其中,无法呼吸。 最糟糕的是,他甚至无力挣扎。痛苦冲进他的肺里,让自己越陷越深,沉入深渊底部,在那里彻底腐烂。 “花京院……你本来已经死了。”他低声说,然后一切都崩溃了。

作者注:说句题外话,我去过埃及,有时间能再去看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