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Lullaby For a Fallen Star (献给流星的摇篮曲)

作者注: 晚安吧,魔术师 安眠吧,狡猾的愚者 休息吧,勇敢的法皇之绿

承太郎不确定他期望乔纳森·乔斯达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所知道的关于这位先祖的一切,都来自于乔瑟夫讲述的故事,而他在提到乔纳森的时候满怀敬畏之情。这并不奇怪,因为乔瑟夫对乔斯达家族感到无比自豪。承太郎就没有,也不认为自己会有,他甚至都不姓乔斯达,只是继承了它的血脉。据承太郎所知,一切都始于乔纳森,他是第一个面对Dio的人,巩固了乔斯达家族的地位,使其成为世界上所有破事的处理者。仅这一点就让承太郎决定不喜欢乔纳森,尽管他清楚这样想并不公平。 只不过,很难有人不喜欢乔纳森。他有着与其地位相称的贵族尊严,也有着属于年轻人的谦逊,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而且这家伙很能打,没有替身的他却毅然地对抗那些替身使者。乔纳森说他看不到替身,但承太郎不信,明明这位先祖能如此高效地与他们战斗。也许有什么东西让他至少能察觉到替身,比如波纹什么的。不管怎样,乔纳森甚至都不需要用替身来战斗,波纹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承太郎不羞于承认,如果和乔纳森打起来,输的可能会是自己。最后,承太郎只好放弃,默默承认自己喜欢乔纳森·乔斯达,并为自己是这个人的后裔而感到骄傲。 “史比特瓦根说你是我的玄孙。”乔纳森说,“我看过你的战斗,我相信你。你是叫承太郎?”他一字一字念着承太郎的名字,显然不习惯念日本名,或者任何亚裔名字。尽管如此,他还是一次就念对了,这比承太郎遇到的许多外国人表现好多了,那些人大多会读错重音。“史比特瓦根向你求助是正确的。” 你看起来很像乔纳森。史比特瓦根在他们遇见后不久说道。你可能不信,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 起初,承太郎对此置若罔闻。史比特瓦根太偏颇了,真的。这个人明显是崇拜乔纳森过了头,所以很自然地会在他身上看到乔纳森的特征,只要愿意,人们可以在任何人身上看到任何东西。但在他看到重伤的乔纳森打败了一群尸生人后,承太郎开始明白这不是史比特瓦根的幻想。他们有着同样的韧性,这使他们在每次被击倒后都能重新站起来,并以双倍于过往的精力再次投入战斗。 “你确定你不想接手吗?”承太郎问道,一边含糊地指了指他们日益壮大的同盟。把领导权交给一家之主似乎是理所应当的,而且老实说,承太郎很乐意把责任交出去。 众人分成了几个小组去探索传说中的乔斯达祖宅,没去的人里面就包括乔鲁诺,他优雅地坐在椅子上,一条腿交叉在另一条腿上,双手搭在膝盖上面,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们——或许,承太郎猜测,是注视着乔纳森。无论乔鲁诺想从乔纳森那里得到什么都与他无关,于是承太郎尽可能不去在意,结果他发现这比想象的难多了,因为乔鲁诺·乔巴纳的凝视很难被忽视。就好像这个男孩有着两种不同的模式:温和有礼,带着抚慰人心的声音为同伴疗伤;凶猛暴戾,以冰冷的目光镇压敌人——他可以在眨眼间轻松地切换这两种模式(如果乔鲁诺·乔巴纳还有其他什么侧面的话,承太郎还没见到过。)但承太郎认为这不足为奇,如果乔鲁诺做不到同时赢得追随者并消灭敌人,那他也不会成为意大利黑帮的新任教父了。 他只需记住,尽管乔鲁诺乔巴纳身材纤细、面容姣好,但他可能才是所有人里最危险的那个,也是承太郎最不想与之为敌的人。 “这没有必要,我认为你做得很好。”乔纳森说,承太郎希望能摆脱带领众人的重担,现在他的希望在这冷酷无情的现实面前破灭了。谢天谢地谢谢乌龟。“每个人都很喜欢你,承太郎,大家都相信你能领导众人,保证大家的安全。” ──────────────── 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承太郎并不想来这里,但如果他不来,他将永远都无法面对自己。乔瑟夫和波鲁纳雷夫也来了,但一不小心就会忘记他们也在,因为每个人都黯然无语,寂静地像死人一般。 承太郎深受重伤,浑身都是刀创,每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痛,伤口依然在流血。尽管医生告诉他,他的伤势危急,需要休息服药,但是承太郎拒绝了。他看到乔纳森·乔斯达被窃走的身躯终于得到应有的安眠,消散在清晨的阳光中——所有人都说,他就像他们星系中心的星核一样明亮,光芒四射、温暖无比,对于这样一个人而言,这也算是恰当的落幕。而在那之后,他必须马上来这里。有些伤口在逐渐愈合,承太郎并不在乎;每一个伤口都可能会裂开,每一根骨头都可能会折裂,每一滴血都可能会从血管里流出来,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就算当场倒地而亡,他也完全无所谓。但为了其他还活着的人,他不能死。 承太郎没有死,强迫自己看向房间中央,那里停着两张无菌的金属台。其中一张桌台上放着一双断臂,两只手腕上分别戴着金手镯,深褐色的皮肤已经开始渗出死灰。他身旁的波鲁纳雷夫,呼吸全部哽咽在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这就是穆罕默德·阿布德尔被亚空瘴气吞噬后所留下的全部东西。 旁边是黑白相间的小狗扭曲破碎的尸体,他可能经历了更加痛苦的死亡。纵使没人希望得知阿布德尔死前经历了什么,他们还是忍痛做出了推断,然而伊奇的经历甚至用不着猜测,它明晃晃地摆在眼前——毫无疑问伊奇被残忍地杀害了。死前曾被一个疯狂的怪物一脚又一脚地猛踢,直至肋骨断裂、肺部被刺穿。但最终夺去他生命的不是真正的暴行,而是自己的善良和骄傲,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生存的最后机会留给了波鲁纳雷夫,让他没有落得与阿布德尔同样的命运。 承太郎无法想象波鲁纳雷夫的感受。如果仅仅因为他们都受到了伤害,就认为他们会有完全一致的感受,那就太蠢了。 另一张桌台上是花京院典明的尸体,看上去几乎完好无损,但若真是那样,他现在就该还活着。他腹部上那可怕的洞,那么圆,几近一个完美的圆形,几乎让承太郎想起了时钟——这种联想让他皱起眉头。时钟是他当下最不想看到的东西,病房里的钟表已经被他赤手空拳砸得粉碎。 找回花京院尸体的SPW特工说他看起来很平静,很安详。承太郎根本不信这种鬼话,直到他来到这里,亲眼见到了他——花京院看起来不像已死的人,他看起来就像睡着了,脸上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让人以为他身处好梦中的恬静。可他绝对死得很惨烈,死前一定经历了许多痛苦和折磨。然而他临终时却面带微笑,对自己短暂的一生感到心满意足。 还有乔瑟夫,他也死了一次,好在承太郎把他救了回来——唯一的,小小的、冰冷的藉慰。 但是这缓解不了承太郎心口的伤恸,半点也不能。他沮丧、他愤怒,他向Dio复仇,却无济于事。就算他杀了Dio也抵消不了吸血鬼犯下的罪孽,远远不够。Dio的命毫无价值,即便有,也远远抵不了他友人们的性命,Dio的死弥补不了一切,哪怕他死上十万次,承太郎也无法接受——无论如何都不够。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承太郎想起了他在日本的母亲,现在Dio死了,她应该没事了。可为了救她,他不得不搭上朋友的性命。 承太郎模模糊糊地想到,他本来要把这件事告诉荷莉的,必须要让她知道,阿布德尔和花京院,还有一只她从未见过的狗都为了救她而死。荷莉永远都不会原谅她自己,也永远不会原谅使他们为她而牺牲的承太郎。她会恨他的,这理所当然。 他的母亲现在安全了,但代价是什么呢?一旦荷莉发现他有三个朋友为此失去性命,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就再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她一定会发现的,她会问他充满魅力的阿布德尔先生和可爱的花京院君的事情,就算承太郎不说,乔瑟夫也会告诉她的。荷莉这辈子从未伤害过任何人,但现在她却间接地害死了他人,只因为她那愚钝无能的儿子为了救她的命在埃及害死了他们。承太郎无论如何都没法补偿她——无论如何都不够。 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一种新的情绪混入他疯长的愤怒与绝望,那是一种对周遭一切事物的深深的、强烈的憎恶。他恨Dio造成了这一切;恨波鲁纳雷夫无法拯救阿布德尔和伊奇;恨乔瑟夫没有救下花京院;恨阿布德尔、伊奇和花京院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恨白金之星,因为它是个无用的替身;恨他母亲染上了这种病。但他最恨的还是…… 情绪的漩涡扭曲着,转动着成型。它们化作野兽,在承太郎身体里撕咬、咆哮,爪子抓住束缚自身的枷锁。承太郎为了控制情绪而设计的牢笼结实而坚固,甚至胜过最坚硬的金属,但那野兽每划一下,它就轻易地裂开,脆如玻璃。承太郎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摧毁自己花费数年搭造的感情牢笼,一切都像纸牌屋那样崩塌,它会在几秒内逃走。 野兽冲过来了,承太郎手足无措,它自由自在地狂奔,撕碎能够到的一切。 他无能为力。 只有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 快看承太郎。愚蠢,软弱,可怜的承太郎!那天晚上,Dio在梦中对他低语——许多个夜晚都是这样拉开了序幕。这难道不是你见过的最可怜的家伙吗? Dio抬起一只手,指尖游走在承太郎的下颌。他的触摸是如此温柔,如果承太郎还能做出反应,说不定会被他的魅力所吸引,向那甜美的小夜曲投降,哪怕知道是Dio,也不在乎。 但他毫无反应。他什么也做不了,只是茫然地凝视着前方的一片空虚。 他看起来真可爱不是吗? 可怜的承太郎。 可怜,可怜,承太郎。 ──────────────── “如果他们搞错了呢?” 乔纳森好奇地抬头看着他。 “如果我不是那个合适的人怎么办?”承太郎补充道,眼睛看向另外一边,史比特瓦根正在向盖多·米斯达炫耀他的帽子。“不是领导或保护他们的合适人选。” “这不是由你决定的。”乔纳森回答。“我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但我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很坚强勇敢。他们自己选择信任谁,然后选择了你。”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不会因此怨恨你的。”乔纳森打断他。“我本可以告诉你‘承太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我不会这么说的,我也不认为你需要从这种空洞的陈词滥调中寻求安慰。覆水难收,这你再清楚不过了,你只是害怕你会重蹈覆辙。然而,为了他们所有人,你只能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我听说你失去了你的父亲。”承太郎说道,不确定自己是否在试图转移话题。 乔纳森点点头。“是的。我也失去了齐贝林先生。所以,再次见到面,却是在他现在的状态下,真是……很难受。”承太郎表示赞同。看到你逝去的亲爱之人突然回到身边,要夺走你的性命,这真的痛苦难当。他夺回了花京院,但阿布德尔和伊奇仍然身陷敌营,被洗脑去服务所谓的那位大人——如果那人只有通过精神控制才能让人们追随服侍,那他可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但他们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还有谁?承太郎没有开口,乔纳森却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 “Dio.” “不好意思。”一个新的声音打断对话。承太郎望过去,发现乔鲁诺终于决定加入谈话中。幸运的是,乔鲁诺已经切换到可爱友善的模式。“我无意中听到,您说了Dio?是那个迪奥·布兰度吗?” 好像还有别的Dio似的……好吧,承太郎想起还有个叫迪亚哥的家伙。 “偷听是不礼貌的。”承太郎告诉他。 “致以我最诚挚的歉意。”乔鲁诺回答,不过他看上去一点也不觉得抱歉。 “是的,迪奥·布兰度。”乔纳森回答。“我经常会想我是怎样失去他的。”没等承太郎开口,他就举起一只手,“不要纠正我。我知道,我清楚Dio是邪恶的,我没有忘记他对我和我的家人做了什么,我明白他一定给你和其他许多人带来了可怕的痛苦——但他仍是我的兄弟。并不指望你能理解,我总忍不住去想我是不是本可以救他。他并非生来就邪恶,我不相信人性本恶。我不太了解他真实的过去,但我想那一定很糟糕,因为他从小就被教育要残忍。但即使他每天都折磨我,即使他犯下滔天罪行,我仍然对他抱有一丝希望。”乔纳森停下来笑了一阵,似乎被自己的愚蠢逗乐了。“在内心深处,他总是渴望成为人上人,渴望更好的一切。Dio出身贫寒,行为举止却很有风度,自尊心也很强。他是一个可以把全部身心投入到任何事情中并臻至完美的天才,可悲的是,他选择了追求错误的目标。” 听到对Dio的赞赏,尤其是来自他所谓的死敌乔纳森·乔斯达的赞赏,真的很奇怪。但听着听着,承太郎发现自己一个字也不能否认。Dio是个不可思议的人,他在海底的棺材里被禁锢了一百年,身边除了乔纳森的尸体外什么也没有。他脱困后,在开罗立足,凭借自身的魅力和力量收揽了大批追随者。虽然时间很短,Dio也足以称得上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替身使者——当然了,直到承太郎偶然间夺走这个位置为止。但乔纳森说得对:Dio是个天才,也是个十足的白痴。 “如果我能说服他把努力用在善处,”乔纳森继续说道。“如果我能引导他走上一条崇高的道路,想想他会取得怎样的成就。”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承太郎并不认为乔纳森做什么或说什么能够改变Dio的志向,早在初见乔纳森之前,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认为,”乔鲁诺说。“我认为,您不该把他当作是自己的责任,但我的确认为你对他造成了影响。即使你们是敌人,你对他也非常重要,我觉得他对你是有感情的,尽管这种感情可能有些扭曲。” 承太郎哼了一声。 “他还管你叫JoJo,不是吗?” “没错,”乔纳森说。“老实说,这让我更伤心了。” 乔鲁诺安慰地把手搭在乔纳森肩上。“请节哀。我知道这对您来说一定很艰难,但是,可以再告诉我更多关于他的事吗?我想多了解他一些。”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还有您。” 承太郎意识到这是在暗示他不要打扰他们的私人谈话。 很久之后,他为失去他们所有人而感到惋惜。 ──────────────── 所有人都聚集在酒店的套房里,房间都仿佛变小了。承太郎坐在床上,盯着墙壁,因为他不敢看屋里的其他人。 “我靠。”乔瑟夫打破了沉默。“我靠!承太郎。你坚守这个秘密足足两年了?” 承太郎没有回答。他累了。非常、非常累。 “我们知道有些事情一直在困扰你。”阿布德尔说。“也曾试图让你对我们倾诉,但你从未向我们敞开心扉。”承太郎想这就是阿布德尔让他做塔罗占卜的原因。“没想到居然是如此复杂沉重的内容……” 可他能怎么做呢?他是不是该走到他们面前说:“你们应该已经死了,我们现在的时间线已经被修改过了。我还遇到一群来自过去和未来的亲朋好友。请不要以为我疯了。” “承太郎。”承太郎转过身来,一个拳头直接砸在他脸上。花京院抽回手臂,轻轻揉着指关节,带着承太郎前所未见的愤怒表情瞪着他。“真不敢相信你居然瞒着我们,瞒着我,我以为你——!”花京院猛地停下,发出一声沮丧的咆哮,然后起身大步走向门口,两臂直僵僵地垂在身边,脚步也很僵硬——这非常不像他,即使明白在自己说出一切后,这些失望和恼火都是不可避免的,承太郎仍然禁不住心乱如麻。“我很抱歉。我需要呼吸新鲜空气,现在我没法处理这件事。” “喂,花京院!”波鲁纳雷夫喊道,但他只听到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没关系。”承太郎麻木地说,这是他讲完这个长长的故事后说的第一句话。“他生气是应该的。我害得你们都死了。两次,我没能救得了任何人。” 倘若白金之星无法救人性命,只能在事后复仇,这又有什么用呢? 乔瑟夫说了些什么,可能是在叫他,承太郎没有听到。刚刚对着外公和朋友们忏悔了所有罪过,现在他不想听到任何安慰,他已经准备好接受他们的失望……他不会得到安慰的。 “嗯,”波鲁纳雷夫的声音像一柄刺破空气的利剑,直直刺向他。“不全是这样,不是吗?”承太郎慢慢地把头转向他,打算斥责波鲁纳雷夫,但他发现自己太累了,什么都做不到。“我的意思是,这不是真的。就好比,事实并非如此。” “简,”阿布德尔说,“你胡说什么呢。” “好吧,对不起。”波鲁纳雷夫道了歉,然后摆弄着垂下的耳环。“我的意思是,你救了我不是吗?”他松开耳环,把手放在身前,像在试图抓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显然是为了让自己专心措辞。“在和Dio战斗的时候,他想杀了我,但你阻止了他。” 确有此事。承太郎回想起来,Dio手里拿着一个弯曲的路牌,慢慢地走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波鲁纳雷夫。那时,承太郎刚刚被一大堆刀子刺穿,本打算按兵不动待到Dio放下戒备再进攻,但当Dio把注意力转向波鲁纳雷夫时,他顿时把这个念头抛到一边去了。 我得去救波鲁纳雷夫。 他做到了。 乔瑟夫勉强笑了笑,也跟着说道,“对!你也救了我啊!呃,好吧,我死了所以我想你可能是没来得及……但你最后把我抢救回来了,这不也一样吗!” “乔斯达先生,”阿布德尔叹气。“我不觉得这么说会起到正面效果。”说罢,他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承太郎,我想我能稍微理解你的感受。你感到内疚,即使这不是你的责任。伊奇、花京院和我,我们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可以很有把握地说,即使在那种……在其他情况下,我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们不会后悔——曾经乔纳森如此说没能让承太郎感觉好受些,如今也一样。 “好了,你们两个都先出去。”波鲁纳雷夫嘟囔道。他先把抗议的乔瑟夫·乔斯达拱出房间,然后轮到阿布德尔。“对不起宝贝,但我想和承太郎单独谈谈。” “你干嘛不直接说?”阿布德尔指明。他被波鲁纳雷夫推着离开房间的样子有点好笑。 “稍后再补偿你!”波鲁纳雷夫边说边关上阿布德尔身后的门。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坐回床上,坐在承太郎身边。“所以,呃……我和阿布德尔,我们在一起了。” 承太郎盯着他整整2.58秒,然后用他最冷淡的声音说:“我知道。每个人都知道。”波鲁纳雷夫没理他。 “是啊,所以就像我刚才说的,”波鲁纳雷夫说道。“多谢你,承太郎。”他拍了拍承太郎的肩膀。“你不必现在就相信我,将来、抑或永远也都不必。但这并不会改变事实:你救了我的命,呃…还是两次?我这么想没错吧?我真的很感激,很高兴你还活着,和我们在一起。” 他停顿了一下,承太郎想波鲁纳雷夫是否是在等他回应。 “我不指望你说什么,因为你就是你。”波鲁纳雷夫继续说道。“不管怎样,我不会说完全能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理解不了,我做不到,可能我永远也理解不了。但我还是想说,我能够明白一点儿。你记得荷尔·贺斯击中阿布德尔的那时候吗?那一瞬间我感觉天塌地裂,不是因为我以为他死了,而是因为,我认为他是为我而死。后来又发生了一次,瓦尼拉艾斯的替身吞噬了他,一切都重演了。更糟的是,伊奇也差点被踢死。” 波鲁纳雷夫又顿住了,这次他捂住了脸,刚一说完,就露出绝望的表情。下意识的,承太郎伸手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包烟,取出一支默默地递给他的朋友。波鲁纳雷夫看了看递给他烟的承太郎,又低头看了看那支烟,然后举起空着的手接住承太郎扔给他的打火机。他把烟放进嘴里,点燃,深吸了一口又轻轻呼出去,看着烟雾升起。 “能在这儿抽烟吗?” 承太郎耸了耸肩,“你知我知。” “成交。”波鲁纳雷夫用两根手指夹着烟。“当时我就想,我身边的人都死了。我妹妹,阿布德尔,伊奇,他们全死了——当然,伊奇和阿布德尔都没事,只是我还不知道。但那时候,我以为他们永远都回不来了,全部都是我的错——那天我没有去学校接雪莉,阿布德尔因我而中弹又为了保护我才被吞噬,伊奇在濒死时放弃了自己而选择救我。” 又一次吸气,又一次呼气,又一股烟雾在空中缭绕。 “所以,当我看到你一动不动地倒在Dio面前时,我就想我必须要救你。因为每个人都在救我并且死去,我就想‘这次轮到我了。我要救承太郎,让我做那个牺牲的人’你知道吗,你搞砸了我的人生巅峰。” 承太郎想或许他也该来根烟,但打火机还在波鲁纳雷夫那里,他不想去要回来。 “但是没关系,你没死,我也没死,这比我预想的要好多了。”波鲁纳雷夫又吸了一口,笑了起来。“太可怕了啊,承太郎?因为其他人都死了,我居然以为你也会死?我以为你也会死掉,只留下我一个人。所以我有点明白了,当一个被留下的人是有多么糟糕。” 或许波鲁纳雷夫真的能理解。或许他比承太郎想象中要理解得更多。 “那么,让我最后说一句:那天晚上你没有死,对我来说意义重大。你甚至都不知道,这对我到底有多重要。你身上的责任很重,重到我都无法想象,但是……如果还有谁能扛着它继续前进,那就是你。” 波鲁纳雷夫笑了,手中的香烟闪着光。 “因为你是空条承太郎,你是我有幸认识的最不可思议的人之一。” ──────────────── 三十分钟后,套房的门开了又关上。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承太郎坐在原位没动。二十分钟前波鲁纳雷夫抽完烟就走了,乔瑟夫和阿布德尔也没再回来,对此,承太郎心存感激。这让他有时间试图从发生的一切中恢复过来,从他在开罗街头泄露秘密开始,由于无法忍受看着该死的水塔而精神崩溃……天啊,他也太可悲了。 床晃动了一下,花京院坐在他身边,就是波鲁纳雷夫不久前坐过的那个地方。 “我很抱歉离开了片刻。”花京院开口,“当时我很生气,我需要出去冷静一下。” “没关系。”承太郎和之前说了同样的话。 “我控制不住,”花京院说,“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我觉得被背叛了。” “对不起,我没能救你。” 花京院停了下来,盯着承太郎,先是困惑,随之愤怒。“我的天啊!”他摇了摇头,“我该拿你怎么办?承太郎,我不是为这个生气。” 现在轮到承太郎看起来很困惑,他皱着眉头试图理解自己听到的东西。如果花京院不是因死亡而生气,那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回答他,花京院靠近了点,用手指着他。 “我生气是因为你不信任我,不肯告诉我。” “什么?” 花京院也皱起了眉。“老实说,我觉得问题主要在我。但我还是要找你算账,因为这仍有一部分要怪你。我只是……觉得自己是那个你可以倾诉的对象。你告诉过我,你对再见到阿布德尔和波鲁纳雷夫感到紧张,我知道你没对别人说过,这让我感觉很好,就好像我对你而言很特别。所以当我发现你有一件重大的事情瞒着我,还觉得千万不能告诉我的时候,我的自信,还有对你的、对我们两个的幻想,都破灭了。尽管这样做很差劲,但我还是需要出去一下重新振作起来。” “你才不差劲。” “行了,别跟我争论这个。”花京院嘲笑道。“我明白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因为…坦白讲,这听起来难以置信,但是我了解你。你不愿意说善意的谎言,但你瞒着我还是让我很伤心。我只是想成为你重要的人。” “你是。” “就会哄我。”花京院轻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把承太郎拉近。承太郎发觉自己靠在花京院的肩膀上,虽然它有些瘦削,但还是很舒服。他紧张得快要爆炸,然后慢慢地放松下来。花京院的肩膀是如此有吸引力、安全而温暖,随着时间推移,承太郎感到越来越松弛。“承太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承太郎哼了一声,希望这听起来像是一句同意。 “你还好吗?” 承太郎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不。我……感觉不好已经很久了。你在这里能让我感觉好一些。”他确实信任花京院,他确实在一些不敢与别人分享的事情上信任他,他想向他证明这一点。 “为什么?” “我不知道。”承太郎承认,并命令不安感滚出心里。可它根深蒂固,即使他只想保持沉默闭口不言,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我想,因为你最了解我。你不像阿布德尔和老头子那样好管闲事,也不像波鲁纳雷夫那样惹人讨厌,你总是知道该说什么或是做什么。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他们就这样坐了一会儿,直到花京院把承太郎扶起来,告诉他应该到阳台上透透气。夜晚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承太郎惊讶地发现它是如此清爽。事实证明,在烟熏缭绕的酒店房间里待上几个小时,哪怕是再好的房间,也不是个好选择。承太郎靠在栏杆上,观察夜色下的开罗城,然后仰望天空,欣赏漫天繁星。 沙漠的夜晚要更美,但开罗的夜晚一点也不差。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花京院问他。 “当然,随你。”承太郎回答,心想现在可能是补上刚才没和波鲁纳雷夫一起抽烟的最佳时机,他已经开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我又阻止不了你。” “JoJo,”花京院说,这个昵称使得承太郎停下来,转过头看着他,忘记了吸烟也忘记眼前的风景。花京院在继续说下去前似乎有些犹豫,甚至是有些害羞。“JoJo...你是爱上我了吗?” 这个问题使他措手不及,这怎么防得住?承太郎花了很长时间来处理这不足十个字的简单句子,他的手垂在身体两侧——这真是一个奇怪的、随机的,毫无来由的问题,他想。花京院为什么会这么问?是因为他喜欢和花京院相处胜过与他人?是因为他总是希望花京院对自己保持好感?是因为他甚至把不能对母亲诉说的事情托付给花京院?还是因为他几乎从不掩饰自己对花京院的钦佩? 啊啊。 可能以上皆是。 在承太郎还不了解自己的时候,花京院就已经了解他了——他当然会知道,因为花京院应该知道这些,因为他是个聪明人、是自命不凡的万事通,哪怕一时不知,最终也会找出答案的,就像他设法把自己死亡的真相从承太郎嘴里套出来那样。 所以,是的,花京院知道了。花京院会和他谈这件事,是因为他从不畏惧直面承太郎、向他发起挑战。 这下轮到承太郎避开了目光,他低头看着下面的街道。 “是的。” “嗯,我也这么觉得。”花京院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承太郎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花京院什么也没说,他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他应该吻他吗?承太郎认为自己应该亲吻他,于是向前迈了一步,靠近了一些,然后—— 一根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他停下来。 哦。 他被拒绝了。 可是花京院在对他微笑,这只会让事情更加混乱,承太郎希望他已经把话说清楚了。花京院的一切行为都在传递复杂难明的信号,而承太郎哪怕在人们直截了当地沟通时,都很难与他们交流。似乎是回应他无声的请求,花京院把手移到承太郎的脸颊上,轻抚了一下——它完全不同于梦境中幻影Dio的触摸,没有那种催眠一般的令人迷醉的效果,却充满了感情和情感——这是无论真正的、还是他幻想出来的Dio,都永远不可能模仿出来的东西。 “承太郎,我不能吻你——只要你还是现在这个状态就不行。”花京院说。“希望我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你能够全心全意地享受它。”他咧开嘴发出轻笑声。“去睡吧,JoJo。你一定累了。” 承太郎没有争辩。 ──────────────── 承太郎打开租住的公寓的大门,另一只手上拎着两个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家用品。他开门开灯,然后把两个袋子放在厨房桌台上。一个袋子里装满了食物,够他吃一个星期。荷莉一直在催他要自己多多做菜,于是他答应了每周学一道新菜,烤鲶鱼将成为本周的新挑战。 另一个袋子里是他所需的日常用品,他淋浴用的肥皂,清洁用具,还有一个钉好的纸包。承太郎拿出它,撕开,里面只有一个橙色的小塑料瓶,掉在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他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来看了看标签。 空条承太郎 百忧解 20MG 胶囊 口服 每日一粒 他把药瓶放在桌台上,心里有点不愿相信那是真的。药物治疗针对的是老年人或重病患者,或者暂时地用于遭遇了世上最危险的吸血鬼后、勉强保住命而住院治疗的那些人,承太郎才不是其中之一(两年前他可是大战吸血鬼的人)。承太郎先是把易腐食品放进冰箱和冷藏柜——他可不是为了拖延吃药时间,不过是想起那次受伤恢复期间吃的止痛药,那种酸味到现在还留在他嘴里。举个例子,这些药片口感很恶心,而且还难以下咽,让他不得不休学,感到头晕恶心……他服用这些药物的唯一原因是乔瑟夫让他这么做,总要比忍受持续的、可怕的疼痛要好上一些。 SPW财团的治疗师向他保证,事情没有那么糟糕,任何可能产生的副作用都不会那么糟糕。承太郎并没有完全信任她,信任哪有那么简单?他才认识她两个星期,每次咨询一个小时,所以总共才两个小时。 但是治疗师说她也没指望承太郎会信任自己,这都是很自然的。所以她愿意等,无论等多长时间,直到他在她身边能够感到舒适。 承太郎对此表示赞赏。至少,这句话说服了他没有立即放弃治疗。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打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盯着那瓶药,仿佛这使他感到厌恶似的。 药物治疗针对的是老年人或重病患者。 好吧,他的脑袋肯定不太健康,一切都乱套了——至少他可以坦率地承认这一点。 承太郎拧开药瓶的盖子,取出一片药,然后喝了一大口水,把药吞下去。

作者注: 在沙漠的怀抱中 寻找舒适与安宁 我们会重逢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