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不存在的騎士如是說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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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你还隐瞒甚麽。雷狮说:告诉我。他的声音曾被古老的火焰亲吻,沙哑低沉,此刻却带了种孩童似的焦灼。他是无比迫切地想要知道,实实切切地,而他这样的渴望令人颤抖。这不是故作关怀,但雷狮的怜悯只源自好奇。他像个孩童,同时却令人畏惧,他的话音诱人坠落。但他也说:我会替你分担,只要你说出来,说出你的梦境。那是安慰。安迷修知道他在撒谎,雷狮擅长温柔地撒谎,他的眼中没有罪恶,只见慾望。安迷修不懂雷狮,他的眼裡有太多智慧,太古老的时间,无情而不羁,赤金般璀璨。这世上,他寻不了人,他穿越幽谷,涉过黑水,寻的是兽,古老的邪恶的兽。牠眼裡皆是浑浊慾望。可安迷修却看见了一样清晰,他为其而来。他像溺水者一样紧抓着那道晦影,他们共同的疯狂。

“你陷入了混乱,安迷修。”雷狮向他说。他们头一次离得这麽近,而那道声音也是头一次如此清晰,宛若白日。他像蛇一样循循善诱。“你的復仇,安迷修,那时候发生了甚麽?”



“……我不能……”

“你可以说。安迷修。这裡没有其他人,”雷狮轻声说。他的气息嘶嘶作响,好似蛇类。“只有我。安迷修,我可以理解你。你知道我能。你知道我是甚麽。”

“……那裡有太多人。”

“甚麽人?”

“他野心太大,身为铁卫,竟图谋篡位。我在他身边早就布有探子,赶在他行动前知道了这件事情。我禀报了陛下。但铁卫兄弟之间不得互相残杀。所以那场屠杀,我是不能执行的,我也不该去,但我想我至少得看着。”他的自白声调宛如高热时的噫语,轻而虚幻,但此刻他却笑了出声,纵使他极其虚弱。“他不是我杀的。德拉科一族的晚宴上,只有我和奉旨而来讨伐的骑士知道真相。他的士兵早已埋伏在城堡内,晚宴开始的刹那。他金碧辉煌的城堡就变成了地狱。德拉科大人死在高塔的旋转梯上,他的血从最高的那阶一路流到深沟裡,阶梯湿得能使人滑跤。而那时候,我想起那位大人是怎麽样死去的,他的全族。因此是仇恨使我犯下了罪孽。”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剑上已经沾满了血。我不晓得我究竟杀了谁,或许有四个,或是五个,遍地都是尸体。我应该要在此时回头。但我没有。我在城堡内游走,我试着品嚐我冀求已久的復仇之甘美,整整六年的时间,我没有一日不渴望这个景象。这应该就是公义。但我只嗅到呛鼻血腥。无意间我进到了一间卧房,那裡是主卧室。德拉科夫人躲在那裡,她娇美瘦弱,还很年轻,尚未褪去少女的青涩气息,却已经与育儿生子,跟我的胞妹差不多年纪。她慌乱地恳求我,拉着我的衣角跪下哭泣恳求,而她怀中的孩子还只是六个月大的婴儿。她求我放了她,她说知道我行事仁慈,她知道我是公义的——我永远忘不了她哭泣的声音。她说,您从来不伤害无辜者,您是真正的骑士。大人。我犯了甚麽罪呢。”

“而这时候。有一隻箭射穿了她的头颅,她的孩子摔在地板上。我抱起来的时候,已经咽气了。她的血溅在我的衣和靴上,溅得很高,门口的那个士兵看着我,叫我大人。他把我认成了他的主子。那是他射的箭。他说他奉命行旨。大人您说,不得馀留孽种。”




“后来我受了他的爵位,得了称颂。”他的声音越渐低微,眉心拧成一团,他的头痛又犯了,像铁锤敲击,耳鸣宛若金属摩擦声使他目眦欲裂,安迷修死死闭上眼睛。额上淌下汗珠。“……我没有一晚不做梦。我梦见所有人,所有事,多是梦魇重演,而最多的还是那个女人。和那个士兵。这就是全部。我想过自杀,却失败了。我还是想着生存,却痛苦。我甚至无法离开王都,纵然我早已厌倦了那裡。而就在那时候,有人告诉我,北境有龙,而那裡无梦。”



说完后他立即起身,四肢百骸却全不听使唤,虚软无力。他单手强撑住了桌子,却还是差点倒下。是雷狮扶住了他,他让他的头靠在他肩膀上,雷狮的衣上全是矿石和没药的苦涩香气,那味道几乎沁入了他的肌肤裡。他的指头烫如火箝,却柔软若羊脂。安迷修的眼皮越加沉重了,他想撑起,却找不着任何施力点,睡意如同浪潮将他淹没,黑暗像裹尸布一样掩盖了上来。他试图抗拒。溷沌中只剩下雷狮的声音,他感觉到他扶着他上楼,他说,你已经很累了。安迷修,你该休息,睡眠于你有益。你不能平静,是因为开了口,却没有说完全。你仍然在说谎,这也是罪恶。但你已经很累了,所以睡吧。安迷修被他扶到床上时仍在挣扎,但他用奇异的语言安抚他。雷狮放开他的时候,他再度昏沉地坠入了梦境。坠落前他听见雷狮说:这是最后一夜了,我还会再来。安迷修,你要安息。做梦吧。你得说完你的故事,你没有完成。但我会来找你的。安息,睡吧,安迷修。暂时先睡吧。继续做梦。

窗外雷雨交加,北境全地皆在哀哭。那些幽魂,雨水,土地深处的血液。龙和龙。这是最后一夜,他们齐声颂唱。最终一夜。



他陷入不可拯救的沉眠。

——你试图掩藏,就像你藏起那位大人的头颅。但他最后发出腐臭,你只好把他丢进河裡。你的双手颤抖,河水会洁淨一切。水会洁淨一切。记得吗?

我没有掩藏甚麽。



——那个士兵,他是谁?

哪个士兵?

——射杀德拉科夫人和婴儿的士兵。

他叫做……他叫做比尔。是的,他的名字叫做比尔。


——他姓甚麽?
他没有姓氏。他没有告诉我。或许他也像你一样,没有姓氏,没有家族。


——您真健忘。家族的罪痕凿刻在血液裡,这是不能忘记的,大人。您该晓得

那又与你何干?


——你的秘密。安迷修,你的梦背叛了你,它散着罪的气息。引诱阴影之物。

离开我。


——再想想,那个士兵是谁?他真的叫做比尔吗?一支普通箭支能贯穿头颅吗?安迷修,再想想吧。

安静,这不干你的事。


——比尔现在还活着吗?
死了。有人杀了他。

——是谁?
另一个士兵。

——别撒谎了。想想他的名字。你不认得这个人。他死在德拉科夫人房间的门槛上,脖子上有一道破口,剑迅如疾风,利如闪电。使剑者技术高明。七国之下,没有多少人有这样的技艺。

停止。

——再想夫人。她哭着求你的时候,你说甚麽?你有向他说话吗?还是你冷若冰霜?慈悲的好骑士,事有蹊跷,你的梦出卖了你。事有蹊跷。

停止。


——比尔是谁,夫人又是谁杀的,那个婴儿,无辜者的血流遍地,无辜者的血流遍地。剑尖弯曲,无辜者的血流遍地。






够了。”一瞬间,安迷修的剑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的剑迅如疾风,狠如闪电。宝剑早就藏在枕头下,出鞘的艾迪兰马特钢剑身暗如夤夜。“雷狮,已经结束了。”

安迷修继续说话,他仰卧着持剑,喘息急促,胸膛一下下地起伏。“——是我杀了夫人。她下跪的时候,我的剑就刺穿了她的头颅。而士兵比尔看见了,只有他看见夫人向我哀求,只有他看见是我杀了她。我走上前去,问他名字。他顺从地告诉了我,像一隻羔羊。而我断了他的喉头。这就是最隐秘的罪孽。这就是真相。这就是梦。”他气喘吁吁。“您满意了吗?”

雷狮微笑。







035.



雷狮的胸膛被利剑穿透,龙焰锻造的暗钢发挥了功效。外头的暴风雨到了最勐烈的时候,厚重的天鹅绒布窗帘竟被吹得翻飞,风挟带雨水呼啸,白色电光闪了进来,那些照耀的瞬间,内室像是灯火通明一般,但其它时候,黑暗却是浓稠而寂寥。雷狮的身体正在起变化,先是他的眼睛,他的紫色眼睛,裡头漆黑的瞳孔已经缩成了细长针状,像是杏仁。猫和蛇类的眼睛。灼若晨曦,晦若幽谷之落日;深如渊,明若赤金。那便是龙。雷狮就是龙。




“……你从甚麽时候知道的?”他问他。声调很轻,却平静如安息之婴儿。

“一开始就起疑了。你不寻常的学识,收藏。那柄剑,那柄储藏室裡的剑是艾迪兰马特钢,那不是寻常的质料,你自己也说过。上头有陈年的血迹,而那是屠龙者的剑。你怎麽会有?那恐怕是上一个骑士留下来的,只是他没有资格杀你,因此你毁了他。太多疑点了,雷狮,你有太多秘密。而你甚至没有认真去隐藏它们,你明明能向我一次展露,你却刻意语焉不详,玩弄我。雷狮,这不过是你的游戏,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逃避我,你只是想要过程……你只对我的梦好奇,你渴望梦境,折磨我,倒在其次。而死亡,我从进门那一刻,就必定会给你了。”安迷修低道。“还有,你的兄弟卡米尔。他根本不存在,他不在这裡,不在客栈裡。他死了?还是他只是你虚构出来的人物?夜深的时候,我曾经避开你的耳目,到二楼去,打开他的房门,而那裡甚麽人也没有,一点人迹也没有。然后,你的房间在哪裡?不论哪一个楼层,我都找不到,雷狮,你也没有告诉我过。这间客栈不正常。我的马在门前惊颤嘶鸣,是因为畏惧,牠畏惧的是你的气息,我当时却没有发现,兽类之间往往能灵敏察觉。”


“雷狮,这局是我赢了。”安迷修单肘倚着床板撑起身体,他施力,从血肉中拔出剑支。

“聪明的孩子。”雷狮笑着咳出一口血,血液自唇角流下,滴到衣襟上。而他胸前的衣料早已是一片溽湿。他跪着,缓慢地向安迷修身上倒去,安迷修接住了他。他的头就抵在安迷修的肩上,下颌尖削且冰冷,安迷修想那或许是因为牠正在流血。血裡有火,有生命。牠的生命正迅速流失,牠佔据的时间需得归还大地,那是何等漫长的时光。这时候雷狮却出声了,他的吐息灼热而紊乱,但他终归在说话,他很平静地说,安迷修,你还有不知道的事情。你还不晓得真相。

“那是甚麽?”

“你向我提起过布伦达·加列亚。他的确曾经是君王,统领七国,但他不是被暗杀的。”雷狮忽地说,他的声调飘忽轻柔,他在说一个身不关己的故事,却字字清晰,宛如针扎。“很久以前,他也曾来屠龙。他仁慈且公义,受万民推崇,太平盛世,他在王都臣民的喝采之中,意气风发,带着一骑精兵到了北境。结果那裡却下起了暴雨,他浑身湿透。只好进了一间客栈,裡头有个男人,他身上有诸多秘密。不久,加列亚发现了他是龙变成的,他就是龙,龙有魔法,能化身万物,却只能在暴雨之夜变身为人。便用自己的长剑穿透对方。但龙倒下之后,他自己的手和脚也长出了一模一样的鳞片,跟他一起前来的士兵看见了,畏惧无比,就攻击他,却被他用火焰击杀,最后一队人马千百人所剩无存,逃遍地焦黑血腥而布伦达国王就此销声匿迹,朝廷上下慌茫失措,而他潜伏的叛党便趁机兴起作乱,声称王被暗杀,而他们嫁祸亲王,说他亲族相残。王都起了腥风血雨。布列亚一族也就此衰落,几乎灭绝。只有布伦达的皇弟活着,只剩下了他的皇弟,他的名字是卡米尔。只剩下他站着,人人背王而去,四处逃窜,只有他沉着地向那条龙单膝下跪,发誓会陪着他,就算他是恶龙。但人没有不死的,只有龙长存。他的弟弟最后也死了,灵魂继续在客栈裡游荡,为他的兄长服务。只有他的兄长能看见他……”他痛苦地吸气,声调却始终和煦。“安迷修,你现在晓得秘密了吗?”



你会变成我,成为我,重蹈复辙我的命运。

“……是吗。”安迷修听罢,闭上了眼睛。良久,他只是这麽说,竟似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笑意,纵然疲惫。“那很好啊。”


“这样就不做梦了吧。”



雷狮不说话了。他们之间默默无语。

“……啊”

“怎麽了?”

“没有。我在想,雨势是不是变小了。”

“已经邻近破晓了。到那一刻,暴风雨便会止息。”

“那时候你也已经死了。”

“还说不定。”

“龙的生命力比我想像中顽强。”

“可能是你刺得不够……深,咳。”

“我会叫下一个人记得这件事。”安迷修微笑。“他也将杀我。”

“安迷修。”
“甚麽事情。”
“你恨我吗?”

“我为什麽恨你呢,雷狮。”他轻声说。他突然发现自己把雷狮抱得太紧了,好像在拥抱自己的情人,他的爱人。而不是龙,他以死祸赠之的龙。“你跟我是一样的。如果能,我还恨不得将我的梦给你,而你要给我你厌倦了的安息。”

龙血漆黑而滚烫,硫磺和安息香的气味此时已浓郁得沁骨,安迷修感觉自己的胸前好像着了火,一场地狱裡永恆不灭的火,烫得他忍不住咬紧牙艰。

“最后了。”
“是啊。”
“一刻钟后便要日出。那时,我就会不再是这个样子了。”

“我看更快。”

“安迷修,我想以人形死去。”他忽地说。“龙体太过巨大,消散的时间长。”

“龙会怎麽死去?”

““尘归尘,土归土。””雷狮与他同时出声说道。他们都笑了。“众生皆同。”

这时雷狮叫他吻他。他照做了。他捧着他的脸庞,而那双唇柔软若新生花苞,却即将枯朽。血腥气丰沉而狂烈。

“这有甚麽意思吗?”他之后问他。


“你不晓得。”他的眼裡闪烁着赤金的光辉,即将没落,却依旧灼目。他狡黠地说。“龙渴求牠无法求得的所有事物。”



他静静地抱着雷狮。日光即将破晓,最后的黑暗缠裹着他们。雨声减弱了下去,安迷修似乎错听见了黄莺的声音。遥远枝头上有雀跃之声。

“雷狮,”

“……嗯,”
“你曾经翱翔。”他说。“飞行是甚麽样子?”

“很安静。只有风声。”

“能看得多远?”

“所有人。日光之下,所有事情。”

“有趣吗?”

“无聊透了。”

“这样啊。”
“……天空比你想得广阔。它永远没有边际,不论你飞得多远。死寂,寒冷,自由。宛若时间,还有睡眠。”

“而那裡也没有梦。”


“……你会找到的。”安迷修握紧了他的手,他们十指相扣。而他忽地放鬆,雷狮的手随即垂落于地。但他尚有一息尚存。

“日出了,安迷修。”

“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

“你有很长的日子要过,艾德里安大人。”

安迷修愣了一下,随即疑惑地摇了摇头,“为什麽突然这麽叫了。”

“这是你最后一次拥有你的姓名。”

“那我可得珍惜了。”

“安迷修,答应我。”

“下个人来的时候,”他虚弱却狡黠地说。紫眼宛若碧玺。灼若赤金,晦若幽谷之落日;深如渊,明若晨曦。“别让他杀你。”

安迷修说:我知道了。他无奈地微笑,但那终归是个微笑。

金芒如刺,霁色初露。

不存在的人皇消散于尘土,归于死亡。







而龙获新生。

牠将永恆无梦。












以下是曾经的骑士安迷修·艾德里安的日记。

×××年2月24日

× × ×

德拉科大人邀请我到了他的宴会。婚宴。我送给他的新婚妻子一条祖母绿石的项鍊,她的颈子像天鹅一样洁白修长,穿着苹果花形蕾丝绣边的晚礼服,她是个纯洁的女人。我看着她的脖颈,却只能想像它折断后血如泉涌的样子。而我几乎无法直视D大人,我恨他,光是应酬的微笑就令我极其痛苦,坐立难安,他要还他的债,风光的时候不会太多了。我也看见了他的孩子,还是婴孩,白色的小东西,被他的母亲抱在怀裡,我想着自己届时要摔碎他的头颅,脑浆和血液流出镶嵌蓝宝石的眼眶,那画面清晰得使我晕眩。上神哪,我真的是这麽残酷的人吗,我的復仇必须使血流成河,生灵涂炭,D大人和流其血脉的人都要死,这是我的復仇。D大人罪有应得,我会亲自在大教堂广场斩下他的头颅。但无知孩童真的有罪吗?他也该同他的父亲一起受罚吗?若是有无辜者不可死的道理,我那位师父不也是公义的吗?我是实行了正道,还是放任了己身的私慾——啊啊,难不成我渴望杀戮吗?我竟然像那些可耻的无德者一样,贪婪不必要的鲜血?不论如何7日后的家宴,他们就要行动了。上神啊。请赐我力量吧。






××××年7月5日
(
污痕)
您已经可以安息了。虽然您的名字依旧没有(污痕)得到(污痕)正义。

(*污痕)换了剑。








××××年4月7日
受封的日子。我也将被派遣往北境,为了杀一条未必能寻着的恶龙。这十分荒谬,可笑,但我想我会感谢这条龙,是牠让我能逃离荣誉及赞扬,还有玫瑰及百合做的冠冕。我应得的是一顶荆棘环,或者是一瓶东方的毒药。但是没有人能赐予我这些物品,他们不晓得,也没有资格。我的未婚妻天天来找我,希望让我开心,她十分可爱,但在和平的日子里,光天化日晴空万里,又有谁不可爱呢?我要自己向她微笑,我做得到,但这令我感到疲倦……不禁再度感谢那条北方的孤独的龙(嗯,我猜牠大概很孤独吧),也许杀死牠之后,我可以为牠造一座坟墓。陛下许诺我百人的行队,但我想我自己一个人就足了。龙目之前,爱憎与罪皆被洞察,牠理解这世上的一切,一切于牠皆是虚无,连带死亡或许也是虚无……龙的生命究竟有什麽意义呢。到时候在北境,我们都将孑孓一身。牠只是我的,我也只属于牠,不论如何,届时我们都将独自面对自己的一切,一身一人,一龙一剑,我们撕碎对方的心脏,同时也将接纳一切,包括爱与仇恨,梦境与死亡。








end.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