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公務員禁止招魂

/赤琴,兒童恐怖故事

  

  

  

某一天,赤井的前同事苦艾酒,來敲他紐約單身漢公寓的門,牽著一個小孩。她說她有事要出國,赤井是她認識的人裡工作最穩定的人,請他幫忙顧一下孩子。

  

她說那是她的私生子,但赤井懷疑那是一個琴酒的複製lily,或著琴酒的孩子,甚至琴酒本人,天曉得,可能被灌了藥,也可能被做了什麼事情,也可能本來就是孩子。

  

赤井不想牽扯麻煩事,讓她帶孩子滾,她當然沒有帶走。赤井無可奈何,和小孩乾瞪眼,這個小孩陰沈異常,並不說話。他實在長得太像琴酒,但赤井看看他的臉,發現上頭沒有疤,實在沒辦法確認他是琴酒化身,還是真正的孩子。

  

於是赤井把他帶進家裡,熱了一些微波食品給他,然後讓他睡在自己房間,

  

隔天早上,赤井在他醒來前出門,這之前把房間門從外邊鎖上。他想:要是他是真正的琴酒,他仍然記得一切,他就會自己找到我鞋櫃抽屜裡的剪刀,鐵絲,鐵鉗,開門,或著爬窗戶出去,逃走,到我的辦公室來,像鬼娃恰吉一樣殺我。

  

他搭飛機去了一趟德州,由於班機誤點,第三天的半夜才回家,已經過了快七十小時。

  

家裡沒有開燈,赤井發現一切家具都很完好。房間的門依然緊鎖。赤井用鑰匙開門,進去的時候,踢到一個柔軟的東西,開燈,發現是小孩子,蜷在門邊昏睡,嘴唇乾澀,臉色像影印紙一樣青白。赤井蹲下來測他脈搏,他的手指動了一下,碰到赤井的褲管。

  

好吧,可能你不是他。赤井說,忽然有一點歉意。不過你跟你父親確實挺像的,不能怪我認錯。

後來他為這件事向他道歉。我是不小心的。赤井說。我的班機延誤了。他不曉得男孩相不相信他,不過他並沒有與他計較。

  

赤井把他放在自己腿上,用手指扳開他的嘴,餵他喝了一些水,還有葡萄糖。赤井感到一種荒唐,感覺自己好像在把一個娃娃弄活。小孩的狀況並不穩定,那天晚上他和小孩一起睡覺,以防他突然死掉。

  

隔天他放假,小孩醒了,從房間裡走出來,戒備地盯著他。

  

赤井正在廚房做飯,看見他。就問他能不能替他把番茄罐頭拿過來給他,然後替他打開。

  

赤井想起來自己得提醒他會割到手,不過想起來得太晚了。

  

男孩把罐頭遞給他,赤井看見他藏在背後那隻手上大拇指上的血痕,長長一道。

  

很好。赤井點點頭,接過罐頭,稱讚了他。把蓋子放在流理台上就可以了,現在去外面等我好嗎?

  

他們一起吃午餐。椅子太高,男孩的小腿細得像兩根棍子,晃來晃去。

  

他的大拇指還在流血,赤井阻止他把手指放進嘴裡舔。

  

他握住他的手,告訴他那樣很髒,可能感染,得破傷風,然後截肢。你想要截肢嗎?他和氣地問他,他沒有反應。赤井忽然發現自己用了一個太艱難的詞彙,於是解釋了一下截肢的意思。

  

假如你這裡發炎。他掐住他的大拇指,放慢語速,看著他的眼睛。我握住的地方都有可能變紅,接著變紫,然後爛掉,無藥可救,全程你會很痛,最後為了你好,我們得切下來。你能理解嗎?

男孩露出茫然的神色。赤井認為他的語言程度比自己想像得還差,於是不再嚇唬,去拿了醫療箱回來。

  

噴酒精的時候,男孩抖了一下,但是沒有說話,赤井把ok蹦纏上去,那時候懷疑他仍然在假裝,他實在和琴酒太像了。

  

他的英語程度比他想像得還差,赤井聽過他說過幾個單字,帶著一種古怪的口音,像他的母語是斯拉夫語系。赤井猜他只有六或七歲,小孩沒有戶籍,沒有姓名,不能上學,赤井也不曉得他適不適合上學。

  

他家裡沒有兒童能讀下去的書,所以他偶爾下班的時候,經過市立圖書館,會去裡面借幾本繪本回家,也不篩選內容,睡前平板地唸一遍,不重複,不強調,並不解釋多餘的什麼。有時候赤井唸著,覺得內容實在弱智,有害智商,就會換一本念,小孩聽不聽得懂,他不曉得,不過他認為他有所進步。

  

其餘時間,他並沒有多少用心,就像養盆栽一樣把孩子養在家裡。他唸書唸煩了,並且發現自己可以用電視取代教化功能,就花了幾塊錢買了電視頻道,教孩子用遙控器,有意圖地讓他當電視兒童。

  

有一次他下班回家,發現他在沙發上,坐姿端正看CNN。記者上面正在播報一樁校園槍擊案,三十個兒童死亡,其中十一個是拉丁裔。

  

我不是讓你看卡通嗎。赤井趴在沙發背後評論,瞇起眼睛。這太血腥了吧。

  

卡通無聊。小孩說。新聞比較好。

  

哇,比較級,你進步了。赤井打了個呵欠。不好意思,請你讓讓。

  

赤井揮了揮手,示意他挪一挪。他已經加班超過四十八小時沒有睡覺。然後他倒在沙發上斷片,外套都沒有脫下。

  

他感覺有人碰自己外套下的槍袋,立即睜眼,趕在小孩打開保險栓之前,口頭阻止了他。

  

顯然,男孩只是好奇,沒有其他意思。他慶幸自己有所自制,沒有打他,控制住了那樣的衝動,否則他不曉得會發生怎麼樣的傷害。他發現自己滿身冷汗。

  

我出來之前,不要到我房間裡。知道嗎?赤井隨便揉了揉他的頭髮,下了沙發站起來。我死了也不可以找我,否則我會復活起來殺了你。

  

他去浴室沖了澡,發現自己不能抑制地手抖。他荒謬地笑起來,想,你居然還能讓我緊張,我的天哪,我本來都差點把你餓死了。

  

他試圖聯絡苦艾酒——他們尊貴又嬌貴的頭號污點證人。赤井已經放棄讓她把人帶回去,但他想和她確認一些事情。

  

他打一百封簡訊,苦艾酒只會回一封,並且是一些不知所云的內容。赤井考慮寫程序給她的私人信箱運送一些木馬病毒,至少要造成她一點傷害,否則她浪費他的時間,總不能讓她以為能夠白白地佔自己便宜。

  

他愈來愈確定他是琴酒,猜測組織除了返老還童的藥劑之外,還對他做了別的什麼,讓他失去那個肉體年齡以後的記憶,成為真正的,清白的孩童。

  

男孩聰明,學習速度驚人——赤井放棄再給他買卡帶,因為他整天在家裡,有太多玩ps5的時間,當然這是誇飾——不過赤井怕自己的薪水趕不上他破關的速度。說話進步很多,不過仍然沈默寡言,或著說一些拙劣卻尖銳的話。他學會罵髒話,赤井不曉得他是從哪一台學來的,不過他沒有阻止他。

  

赤井沒什麼做菜的心思,通常買中餐館的外賣回來,兩個人沈默地吃晚餐,他教他用筷子,漫不經心地討論明天放假要去哪裡遊玩:圖書館好嗎?不想⋯⋯抱歉,我沒聽見,你說溜冰嗎?喔,你想去遊樂園,那裡太遠了,我不想開車。踢足球?老天,你就不能選個比較⋯⋯不,呃,博物館嗎。

  

他頭髮變長了。銀色的髮絲垂到肩膀上。赤井懶得替他剪,就讓他留著,認為他假如自己覺得熱,就會處理,用不著他操心。

  

怕遇見熟人,赤井刻意避開附近的景點。商店裡他牽著小孩的手,在需要解釋的場合說,那是他哥哥的孩子,他哥哥出差,暫時寄養在他這裡。

某一次赤井放了一個月的假。他們去美西旅行,赤井讓他別把腿翹在儀表板上,屢勸不聽,他只好在他翹上來的時候掐他的肉,大腿上搞出好幾塊瘀青,好像他對孩子幹了一些需要進警局的事,赤井想自己也許得說服男孩換一件長的。

  

旅途中他認識一位迷人的女士,對方在一個里程牌下攔住他,請他替她檢查她的汽車輪胎是否漏氣。赤井知道她敲車窗的姿勢是什麼意思,知道下了車會發生什麼事,也知道對方看他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他反應的程度出乎意料,也許他太久沒有跟女人做那種事情。赤井在她拋錨的車上的後座跟她激情地打了一發,抽了一隻不知味的事後菸,蓋掉身上的香水味,輕鬆地道別,然後回到車上。

他回到駕駛座,男孩問他剛去做了什麼,赤井繫上安全帶,有些恍惚地說:那不甘你的事。

  

他們在科羅拉多停下,大峽谷風景區,遠近馳名。赤井對那裡沒有興趣,他對自然一項缺乏鑒賞的眼光,不過苦艾酒約他在那裡見面。

  

他過得好嗎?苦艾酒打著一把傘,站在赤井旁邊問。

  

赤井給了男孩二十塊錢,去觀光商店買點飲料,或著他想要的東西,沒花完不准回來,然後把他支開。當然這筆錢他向苦艾酒請款了,說女人至少跟他AA。

  

要不是你來,我根本不會在旅遊區買東西。他說。我賺錢也挺辛苦的,養孩子不是一筆小開銷。

苦艾酒挖苦地看了他一眼,說自己身上沒有現金,再把錢打給他。赤井擺手說開玩笑的我錢多得很只是沒空花,你打這點我提都懶得提,要匯款連贍養費一起匯,你曉得ps5卡帶多貴?苦艾酒說那你還挺用心的,赤井看著從巴士上下來的旅行團,喃喃說,我小時候連紅白機都沒得玩。

  

我居然在我最大的仇人身上補償我自己的童年。赤井想,忽然五味雜陳。我爸假如還活著不知道什麼感想。

  

苦艾酒裝作沒有聽見。他感謝這一點。

  

苦艾酒站得離他近了一些,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

  

我們就像情侶一樣。赤井想。或著夫妻。他感覺一個東西滑進自己的外套口袋。

  

別拿出來。苦艾酒望著前面說,聲調中沒有怪罪。拖了你的福,我最近被很多人盯著。

  

為什麼他不記得?赤井問,他一直困惑。我遇過像他一樣狀況的人,他們並不是這樣。

  

他本來也記得。苦艾酒說。在剛開始變成這樣的時候。

然後呢?

假如你還恨他。苦艾酒說。你聽了會非常開心的。

  

你快說吧,別賣關子。赤井說。我洗耳恭聽呢。

那是些不太體面的實驗,不過他很有韌性。苦艾酒只是這麼說。你替他洗過澡嗎?

  

天哪,我又不是戀童癖。赤井說。我非常尊重他的隱私權,連他衣服脫下來是什麼樣子都沒見過。

別大驚小怪,你們fbi對這是不是有點過敏了。苦艾酒說。總之那是我做事的理由,剛好我因緣際會知道那管藥隱藏的副作用,假如一次性的劑量超過三倍,或著一個月內兩次的正常劑量注射,就會顯現。

  

是嗎。赤井想像了一下,認為自己明白她說的是什麼。為什麼你不乾脆乾脆殺了他呢?他問。

  

可能因為我愛過他。苦艾酒說。活著就是一切。

  

幸好我沒有跟你交往過。赤井說。你的愛真可怕。

謝謝。苦艾酒說,她笑得很好看。被你稱讚真是格外榮幸。

你指什麼?

沒事。苦艾酒說。有時候我們這種人需要適當地扔掉一些事情,才能好好地展開新生活,你同意吧。

  

這點我倒是很同意。赤井頷首。不過或許只是他令你難受?

  

親愛的,你還是一樣刻薄。苦艾酒輕快地說,然而鬆開了他的手。

所以這是什麼?赤井問。

後悔藥。苦艾酒說。赤井叫她別使用比喻,苦艾酒聳了聳肩,沒有理他。

  

有時候我夢見他掐我,因為我背叛他。把他交給你之後,我發現後悔了。苦艾酒說。但我自己做不出這種事情,也許我太愛他了。

  

我還是不確定。赤井誠實告知。我想我什麼都不會做。

那也可以。苦艾酒說。我看你們過得不錯。他有名字嗎?

  

沒有。赤井這才想起來。我沒有給他取名字。

  

他們帶著男孩在風景區逛了一會兒,赤井讓他別站得太靠近圍欄,免得摔下去。他和苦艾酒站在後面,他出於禮節,替她打洋傘,戴著墨鏡,她如十年前和二十年前一樣貌美,鏡框遮住了她眼角旁傷痕般的皺紋,知道她的真實年齡之後,他對她再也沒有過任何遐想。他們像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婦,不會離異,因為從來沒有一起。他打趣地想。看我們畸形的孩子。

  

苦艾酒先一步走了,她得趕接駁車。赤井帶男孩回到雪弗蘭上,告訴他計畫有變。我們要在這裡過夜。赤井說。高興嗎。

  

男孩沒有太大反應,他本來就對遊玩沒有多少興致。

  

開車的時候赤井問他,還記不記得第一次來的時候,他不小心把他鎖在房間裡。

男孩說,還記得。

  

你想忘記嗎?赤井迴轉車頭。那件事不太愉快,我很抱歉,假如我有⋯⋯呃,我有一些魔法,像我可以刪掉你那些失敗的遊戲讀檔,可以讓你不記得,你會想要嗎?

  

你又沒有魔法。男孩說。然後失敗的是你,你生化危機打得爛透了,你污染了我的紀錄。

  

污染是個太重的詞,會令人非常受傷,期望你以後少用,這會妨礙你的社交,另外我沒有像你那麼多的練習,不是每個人都有你所有的條件,這句話是費茲傑羅說的,是句好話,希望你學起來,對其他人寬容一點。赤井說。寶貝,現在回答我的問題,我很有興趣呢。

  

別那麼叫我。

好吧,那麼甜心。赤井說。回答我的問題

也別那麼講。男孩惱怒地說,頓了一下。你又沒有魔法。

  

有點想像力嘛。赤井提醒他,很有耐心。

為什麼要?男孩說,好像他的問題莫名其妙。那是我的。男孩說。

  

很有趣。赤井回應,神情若有所思。他用手指敲了方向盤邊緣兩下,向男孩表示自己非常欣賞他的想法。

  

他不常這樣稱讚他。男孩狐疑地皺眉,赤井感覺到他身上的攻擊性。你在嘲笑我嗎?他問。

  

嘲笑?赤井抬高聲音,替他認真地解釋。不,某人欣賞的意思是某人喜歡,無論某人認為是不是好的。

  

他從地圖上找到一間偏僻的汽車旅館,裡頭的住客大多是癮君子、毒販、妓女,三教九流。赤井對鐵窗後面的櫃檯問:有沒有隔音好的房間?我的孩子非常怕吵。

  

櫃檯叫他那麼別來住這。赤井想了想,又塞了二十塊給他,說,那有沒有隔壁沒住人的。櫃檯給他開了一間走廊盡頭的房間,上下左右都是空的。櫃檯說,撇了他和男孩一眼,露出一種夾雜噁心的避諱。你最好別惹麻煩。他說。別讓警察來。

  

我甚至就是聯邦警察。赤井好笑地想。他本來要跟他說:這是我哥哥的孩子。不過在這個地方,解釋似乎毫無意義,你總不會把親戚的孩子帶進貧民窟的吸毒屋,那反而更奇怪。

  

他帶男孩上樓,樓梯上有一對嗑嗨了的同性戀情侶在替彼此口交。經過之後,男孩從天井上彎腰向下看,十分好奇,他問赤井他們在做什麼,赤井說他們在進行一些口腔性行為以及以注射方式攝入娛樂性用藥。

  

什麼?

赤井放慢速度,重複了一次說法,然後趁他思考的時候把他拉上了樓。

  

房間很髒,都是灰塵,還有尿騷味。赤井沒有介意,他睡過更髒的地方,顯然男孩也睡過。

  

他們到的時候是七點鐘,赤井問男孩餓不餓,他可以叫外送。問之前他就知道男孩會拒絕,他想大概沒有人能在這個地方有食慾。

  

男孩去洗澡,赤井打開購物紙袋,裡面有男孩用二十塊美金買回來的東西:三瓶礦泉水,兩瓶可樂,一包樂事餅乾。赤井猜他至少私吞了八塊錢。挺機靈的。赤井哼了一聲。

  

苦艾酒塞進他口袋裡的是一個信封,裡頭只裝著一管試劑。赤井把塞頭拔開,即刻聞到有一股刺激性的古怪苦味,不至於嗆鼻,不過十分明顯。他想也許只有可樂才能蓋掉那個味道。

  

他走到屋外,在陽台把750mm的可樂倒掉了十分之九,然後倒進試劑,稍作搖晃。搖晃後,他再聞,已經聞不到什麼特殊的氣味。

  

他把可樂放進冰箱。

男孩洗澡出來,頭髮濕淋淋的。他在床上躺下,似乎沒有弄乾的意思。

  

赤井告訴他,不把頭髮吹乾就會感冒,男孩說太熱了。

  

說到熱。赤井做出想起了什麼的樣子,一邊走向冰箱。你要不要幫我把可樂喝完?我剛才開了一瓶,最後剩一點,不要佔空間。

  

男孩說,好啊。

  

赤井把可樂遞給他。他看著男孩擰開瓶蓋。瓶裏剩得不多,男孩把瓶子舉起來。

  

男孩似乎發現異狀,皺起眉頭。赤井在第一時間按住他握著塑膠瓶的手,箍住下顎。他瘋狂地掙扎起來,試圖轉頭,向他拳打腳踢,赤井鉗著他,同時並不鬆手,直到瓶裡不剩任何東西,才拿開瓶子,慢慢地引導他跪坐下來。

  

男孩的頭顱靠在他的胸前,赤井慢慢地放開他,他滑倒在地去。半闔的眼中呈現一種驚愕而茫然的神色,好像浮萍在死水上,像最普通的孩童遭背叛的樣子。

  

赤井站在那裡,耐心地等待著,就像狩獵。他並不那麼確定自己會迎回什麼,但有好幾個瞬間,他懷疑苦艾酒給他的只是毒藥。也許他死了。赤井想。也許這樣對他更好。

  

他逐漸聽見一個自己以外的,呼吸的聲音,起先他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因為那道聲音十分薄弱,但是越漸清晰,就像半夜裡,父親向他的房間走來,父親失蹤後,他仍在家裡聽見,一年之後才消失。他忍不住屏息,雕像一樣,一動也不動。

  

孩童顫抖了一下,在地上緩緩地移動身體, 像一隻受傷的幼獸,先從手,再到肩膀,膝蓋,再來到軀幹。銀色的細軟髮絲遮住他的臉孔。赤井以為自己聽見了尖叫,一種纖細的綿長的尖叫,那種地獄深處的,來自最痛苦的刑地的尖叫。

  

赤井在那一瞬間戰慄起來,他並不曉得自己迎來的是什麼。這一切都邪惡得不可思議,幾乎像是一場夢。

  

孩童爬起來,環顧四周,最後看向他。

  

他望向那雙眼睛,為罪惡感寒毛倒豎,卻有一種狂喜的,迷醉的,冷漠的滿足。他確定他親愛的又回來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