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din'

/安雷

赶校车前通电话的时候, 你听见他在话筒裡咳了两声,似乎他对阴郁的清晨感冒,需要一瓶甜滋滋的化学糖浆。你还不到需要晨起刮鬍渣的年龄,你用不着碰你爸爸那隻发霉的黑色小刮刀,你天生丽质,不管吃多少薯条鸡块油炸苹果派颊上肌肤永远平滑乾燥,刷牙洗脸只需两分钟整,你在电话裡要他放学后来接你,你知道他一定会这麽干,因为他是你的男人,他褐色头髮,斯文有礼,穿着洗烫得像白纸的立领衬衫,钮扣一颗不漏地扣,夹匕首领带夹,读报和开车时戴一副商业菁英的银丝框眼镜。名字叫安迷修:安息的安,迷惑的迷,修养的修。三十一岁,英俊又正直,温声细语,嘴唇红,舌头甜,大西洋的浪花在他碧眼撞上礁石,起起落落,微笑起来能所有女人神魂颠倒。他是完美的新大陆情人,你却能让他为你冒险犯难,你们的通话十之八九以叹息(他的)为头咒诅(你的)为收,但你永远知道他已经为你走上了科罗拉多大峡谷的黑色钢索,和他爱你早已至深不可救,你是一滩泥泞是他在夜半时分遭的四级火警*。

你知道自己年轻非常,傲慢非常,漂亮非常,台阶后面是破烂校门和科西嘉黑帮凶神恶煞,左侧是个妈宝傻瓜书呆,右方是十七岁的纽泽西派对女王,你走下去,尖削食指勾着书包,钓在背后,抬头挺胸,脚步像军人,目光像国王,吊儿郎当,衬衫袖口还沾着楼梯扶手灰,群众瞠目结舌,你知道他就在车裡头等你,你拉开劳斯莱斯车门的时候他们惊声怪叫,你毫不介意,你的男人今日疲倦而稍嫌淡漠,镜片下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略过你的诱惑,他问你他们是谁,你说那不重要,你只是从副驾座跨过去吻他的时候顺手摇开了玻璃车窗,再摘下他的眼镜,向外一甩。他迷茫地闪避你,却力不从心,和你双唇擦过了零点零三釐米,你听见镜面被车轮压碎的声音,因此快乐地微笑,于是你们的罪恶像烟花一样放荡地炸开,全世界都晓得你佔有一个多金而拘谨的年轻男人,然而只有你知道他有一颗薄荷和古柯硷填造的野兽心脏。

end.

*“Baby, I'm a four alarm fire.”出自打雷姐《Dangerous Girl》,这篇是循环着那首写的,气氛非常美好,顷情安利。